第25節(jié)
“據(jù)咱們在江北的探子來報,說是謝司令娶了七夫人,兩人已經(jīng)成親?!?/br> 侍從的話音剛落,梁建成的眸心頃刻間變得駭人,他霍然站起身子,將侍從一把拉在了自己面前,厲聲吐出了一句:“你說什么?” “屬下說,江北司令娶了七夫人。”侍從心底雖是驚慌,面色卻仍是恭謹,“今日,便是他們成婚的日子?!?/br> “為何之前沒有消息?報紙上也沒刊登?”梁建成黑眸陰沉的噬人。 “這個,屬下也不知道?!笔虖牡拖铝四X袋,額上沁出一層細汗。 梁建成松開了手,侍從頓時后退了幾步,眼見著梁建成容色陰戾,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那侍從心生畏懼,大氣也不敢出。 “下去?!绷航ǔ山K是吐出了兩個字。 那侍從如蒙大赦,向著梁建成行了一禮,禮畢后便是匆匆退出了書房。 梁建成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倏然,但覺眼前一陣眩暈,只讓他不得不一手撐住了書桌,以來支撐自己的身子。 侍從離開書房,剛出走廊,就見前面走來一位端莊雍容,通身華貴的女子,剛看見她,侍從便是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身子,喚了句;“大夫人。” “司令在里面?”周玉芹的眼睛瞥了眼書房的方向,對著侍從開口。 “是?!笔虖拇鬼?/br> 周玉芹擺了擺手,示意侍從退下,孰知不等那侍從邁開步子,就聽書房中傳來一聲巨響,似是花瓶落地的聲音,接著“砰砰”聲縈繞不覺,顯是男人開槍打在了瓷器上。 周玉芹神色微凜,對著侍從開口;“你和司令說了什么?” 侍從一怔,不敢欺瞞,只道;“回大夫人,屬下并沒說什么,只是咱們在江北的探子來報,說是今天是江北司令和七夫人成親的日子?!?/br> “謝承東娶了傅良沁?”周玉芹秀眉微蹙,“怎之前一直沒聽說過婚期?” “這個,屬下也不曉得,屬下只知道傅家大少爺去世后,江北司令和七夫人的婚事已經(jīng)被耽擱了下來,司令剛才聽到消息,也是驚住了?!?/br> 周玉芹心中了然,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br> 待侍從走后,周玉芹理了理思緒,等著書房中安靜了下來,周玉芹方才推開了書房的門,就見里面一片狼藉,博古架上的瓷器盡數(shù)被梁建成開槍打碎,桌上的文件亦是散落了一地,而梁建成本人則是立在窗前,手中的槍支早已被他扔了出去,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背影透著幾分蒼涼。 “司令,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發(fā)這樣大火。”周玉芹俯身,將地上散落的文件為梁建成拾起,聽到她的聲音,梁建成并未回頭,周玉芹看著他的側影,將那幾張文件在桌上放好,道;“玉芹知道,七夫人嫁給了謝承東,惹得司令心里不痛快了,大不了,咱們從川渝出兵,將她從江北給司令搶回來?!?/br> 聞言,梁建成攥緊了手指,轉過了身。 周玉芹筆直的看著梁建成的眼睛,未有絲毫懼意,她輕啟朱唇,每一個字都是淡然而清冽,“玉芹其實是真不明白,司令既然這樣在乎她,之前又為何要那樣對她?!?/br> “我在乎她?”梁建成一聲冷笑,“玉芹,你明知她是傅鎮(zhèn)濤的女兒?!?/br> “傅鎮(zhèn)濤的女兒又如何,”周玉芹也是笑了笑,低聲開口;“司令,傅良沁不過是個弱女子,嫁給您的時候才十六歲,我是真想不明白,即便你對傅鎮(zhèn)濤恨之入骨,又何必這樣折磨他的女兒?” 說完,周玉芹眸心清亮,與梁建成接著開口;“自從傅良沁走后,玉芹冷眼瞧著司令整天失魂落魄的樣子,倒是慢慢想明白了,司令不過是在害怕?!?/br> “我害怕?”梁建成似是聽到了一個笑話。 “是,司令在害怕,怕自己愛上仇家的女兒?!敝苡袂勐曇羰智逦?,絲毫不理會梁建成眼底的陰霾,自顧自的言道;“你拼命的折磨她,不過是在欺騙自己,安慰自己。” “你給我閉嘴!”梁建成眼角微跳,眉宇間滿是暴怒,他拔下了腰間的配槍,抵上了周玉芹的腦袋,啞聲道;“別以為我不會殺你,你再敢胡說八道,老子崩了你!” 周玉芹凄楚一笑,“三夫人都能讓司令一槍崩了,即便司令殺了玉芹,玉芹也不會奇怪。” 周玉芹迎上了梁建成的視線,一一問他;“玉芹只想問司令,傅良沁小產(chǎn),司令為何要在她床前守上一夜?你既然那樣討厭她,又何必在乎她的死活?更不要說司令這次甘冒大險,不惜深入虎xue,帶著幾個侍從就敢潛進江北,司令若不在乎她,何必為了她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可不要?” ☆、063章 仇恨 梁建成呼吸沉重起來,他一手扣住周玉芹的下顎,啞聲吐出了三個字:“別說了。” “司令是不敢聽?”周玉芹勾了勾唇角,“玉芹倒是聽聞,江北司令將傅良沁寶貝的跟眼珠子似得,傅良沁在司令身邊受夠了苦,如今江北司令拿她當個寶,她哪里抵擋得住,只怕人和心,都要一塊兒交出去了?!?/br> “滾!”梁建成眼底血紅,一手指向大門,對著周玉芹厲聲開口。 周玉芹看著他眼底的血絲,心中有淡淡的澀然劃過,她終是沒有再說什么,只輕笑著垂下眼眸,轉身離開了梁建成的書房。 留下梁建成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他抬起頭,正好對上書架上的玻璃,玻璃上映出他的身影,他厭惡的揮起拳頭,狠狠砸了上去,就聽“嘩啦”一聲脆響,玻璃渣碎了一地,而他的手亦是鮮血淋漓。 他已是許久沒有過這般滋味,讓人生不如死的滋味,依稀記得曾經(jīng)有這種滋味,還是二十年前,他被乳娘藏在衣柜里,眼睜睜的看著傅鎮(zhèn)濤凌辱自己的母親,他一動未動,只覺全身的血液凝結在一處,母親下身的血染紅了床上的褥子,也染紅了他的心,他的眼。 他永遠也沒法忘記,直到夜深人靜,他從衣柜里爬出來,就見母親衣衫不整,大腿扭曲,死不瞑目的躺在床上。 他摸了摸母親的身子,母親的身體早已冰涼。 他走進了院子,就見院子里橫七豎八的躺著死人,父親的尸體躺在當中,頭顱卻不翼而飛,乳娘懷中抱著一個和他一樣大小的男孩兒,尚有一口氣在,看見他,乳娘艱難的動了動唇,只對他說了一個字;“跑....” 許久之后,他才知曉,乳娘用自己兒子的命,替了他的命。 那一年,他只有十一歲。 父親的人頭被傅鎮(zhèn)濤砍下,懸掛于金陵城外梟首示眾,任由風吹雨打,直到人頭腐朽,方才讓人取下,徑自丟給了野狗。 他隱姓埋名,混跡在難民中出了城,一路行乞流浪,無數(shù)次,他都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可想起傅鎮(zhèn)濤,想起傅家,他總是一次次的咬了咬牙,不論日子多苦,總是挨了下去,他活著,也只有一個目的,殺光傅家所有的人! 待年歲稍長,他參了軍,建了功,一步步慢慢擴大了自己勢力,沒想到,不等他向著江南出手,傅鎮(zhèn)濤已是沉不住氣,為了討好他,送來了自己的女兒。 送來了傅良沁。 直到如今,他仍能清清楚楚的記得第一次看見良沁,十六歲的少女嬌柔靦腆,嫁衣裹著她纖細裊娜的身段,她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看著他時,眼瞳中透出的是新嫁娘的羞澀,清澈的能映出他的影子。 明知自己不該記在心上,卻無論如何也忘記不了。 猶記得那一年,他在禮堂被人行刺,胸口中彈,差點死去,模糊中醒來,卻驚覺眼前的人是良沁,他笑了笑,嘶聲道;“看我快死了,你高興是不是?” 她的眼睛中卻是落下淚來,很輕聲的告訴自己;“你是我丈夫,我不愿你死?!?/br> 那一刻,他的的確確是心軟了,在他傷好后,他們也曾有過一段相對安寧的日子,他壓下了心中的仇恨,或是有意忘記心中的仇恨,每日處理完軍務,他竟總是控制不住的想去她的屋子。府里的女人明明那樣多,他的那些姨太太對他專寵傅良沁也都是頗有微詞,而她,也如一個小妻子般,盡心盡力的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他慢慢發(fā)覺,自己的心逐漸不受自己控制,他會念著她的一顰一笑,念著她一個柔情似水的低眸。 他甚至讓人從國外尋了只毛絨獅子狗,看著她將那只狗抱在懷里,唇角笑意柔柔,他看在眼里,竟也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粗陌l(fā)絲有一縷散落了下來,他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欲為她將發(fā)絲攏在腦后。 直到,她小心翼翼的告訴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欣喜自那一刻蔓延,他已是忘記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過這樣的喜悅,可不等喜悅消散,父母慘死的一幕涌向腦海,提醒著他,眼前的這個女子,是傅鎮(zhèn)濤的女兒! 他竟和她有了孩子,他竟為了她的孩子感到喜悅! 他打了個激靈,驟然清醒了過來。 他變回了曾經(jīng)的那個梁建成,他干脆利落的轉身,讓周玉芹給她灌下了那一碗落胎藥, 他有很長的日子沒有去看她。 他打死了那只名喚“鬧鬧”的狗。 他覺得自己真的是要瘋了。 江北,別院。 謝承東回來時,天色已是擦黑,良沁一直在門廳那里等著,待看著男人的車隊歸來,良沁唇角忍不住噙起一絲笑渦,謝承東下了車,抬眸就見她眉眼彎彎的等著自己,他心中一軟,快步走到良沁面前,徑自將她抱在了懷里。 “晚飯吃了嗎?”謝承東低頭,吻上她的發(fā)絲。 “沒有,等你回來一起吃。”良沁微笑著,躲避著他的親吻,眸光不經(jīng)意的一轉,卻迎上了一道深沉內斂的視線,她心下一驚,見賀連愷站在不遠處,她的臉龐倏然紅了起來,所幸賀連愷極快的移開了視線,將頭低了下去。 謝承東仍是攬著她的身子,與她一塊進了餐廳,就見餐桌上已是擺滿了各色佳肴,每一道都是清清爽爽的,讓人瞧著就有胃口。 “司令,今天這些菜,可全是出自夫人之手,您可要多吃些,千萬別辜負了夫人一番心意?!睏顙屃⒃谝慌?,笑盈盈的開口,自謝承東與良沁成婚以來,俱是住在別院,眼見著這些日子兩人相親相愛,尤其謝承東,更是將良沁捧上了天,只讓她們這些服侍良沁的下人也是沾了光,而良沁性子又溫和,對下人也從不擺架子,楊媽服侍了一輩子的人,可似良沁這般好的主子,也還是頭一回碰上。 “你又下廚了?”謝承東握著良沁的手,眸中滿是溫和,良沁點了點頭,輕聲道;“就不知道今天做的,你愛不愛吃?!?/br> 謝承東聞言便是笑了,一餐飯只吃的風卷殘云,惹得良沁在一旁既是好笑,又是心軟。 吃完飯,兩人上了樓,良沁低眸向著院子里看了一眼,就見崗哨們站的紋絲不動,她心知今日侍衛(wèi)室中是賀連愷當值,此時瞧著謝承東,話到了唇邊,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剛進了臥室,謝承東便是摟緊了她的身子,將她抱在了床上,良沁心知他有云雨之意,她側過臉龐,不等他褪下自己的衣服,已是出聲問他;“瑞卿....” “嗯?”謝承東在情欲中本是十分蠻橫,但顧忌著良沁,聽得她開口,卻還是不得不停了下來,支起身子向著她看去。 “咱們,什么時候回官???”良沁念起兩人在別院已經(jīng)住了十多天,前幾日,白燕云只遣了人過來,說是謝振琪發(fā)燒,來請謝承東回去。 謝承東掛了電話回官邸,得知孩子的確在發(fā)燒,也曾回去過一趟,晚上卻還是趕回了別院。 “你想回去?”謝承東微微皺眉。 “平兒和康兒都在官邸,我不放心他們?!绷记呷滩蛔。瑢⑿牡椎臓繏煺f了出來,“jiejie在江南,咱們也不在官邸,也不知那些乳娘盡不盡心?!?/br> 謝承東聞言,便是開口;“明日讓邵平將他們接來?!?/br> “與其把他們接來,不妨咱們回去吧,咱們,總不能一直在別院住著?!绷记呶⑽⒆鹕碜?,輕聲勸著謝承東。 謝承東不愿拂了她的心意,只點了點頭,“好,咱們明天回去?!?/br> 良沁見他答應了自己,便是莞爾,謝承東撫上她的面容,自嘲般的笑了笑,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摟住她的身子,裹于身下,傾力纏綿。 ☆、064章 暈倒 翌日,謝承東果真命人將良沁送回了官邸。 回到官邸后,良沁依舊是將平兒接到了東院,又讓人去前院打聽,聽聞康兒每日里除了跟著老師們讀書,其他的功夫多是跟著侍從們玩耍,這些日子謝承東不在官邸,又沒有傅良瀾管束,康兒簡直是如魚得水,每日里好不愜意,良沁有些放心不下,親自看了康兒的功課,見這孩子每日里雖是瘋玩,功課卻沒落下,又親眼瞧著康兒一切安好,乳娘們也都精心照顧,才算安心。 “小姨,mama什么時候回來?” 這一晚,良沁倚在平兒的小床上,正和她說著故事,一個故事說完,平兒眨巴著眼睛,向著良沁開口。 良沁合上了故事書,瞧著孩子紅起來的眼圈,她伸出手,撫上平兒的小臉,溫聲道;“平兒乖,再過幾天,mama就回來了?!?/br> “小姨,我想mama,我想mama回來?!逼絻郝曇魩е煅?。 良沁瞧著十分心疼,只在平兒身旁躺下,摟住了孩子小小的身子,柔聲哄道;“小姨明天就讓人給mama發(fā)封電報,就說平兒想她了,讓她快些回來,好不好?” “嗯?!逼絻浩擦似沧?,鉆進了良沁的懷里,摟住了小姨的脖子,軟聲哀求;“小姨今晚不要走,陪著平兒睡?!?/br> “好,”良沁眼瞳中滿是憐愛之色,將平兒攬在懷里,溫聲道;“小姨不走,小姨陪著平兒?!?/br> 平兒安下心,吸了吸鼻子,終是在良沁的輕哄中漸漸睡去,良沁望著平兒白皙粉嫩的小臉,忍不住在孩子的面頰上親了親,為平兒掖好了被角。 她心知,自己這輩子怕是生不出孩子了,不論是對康兒,還是對平兒,她都是發(fā)自內心的疼愛,將他們視如己出,想起自己嫁給謝承東,已是對不住jiejie,只讓她面對這兩個孩子時,疼惜中更是摻雜了幾分歉疚,倒是比謝承東和傅良瀾對兩個孩子要更溺愛一些。 平兒睡熟后,良沁也是抵不過困倦,這幾天謝承東去了北新開會,一直沒有回來,良沁也就沒有回房,在平兒身旁沉入夢鄉(xiāng)。 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