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發(fā)出疑問的時候，已經(jīng)換上了別號‘兔子’的親衛(wèi)隊隊服，和陰陽師有些類似的服飾，她以前也不是沒有穿過，就是后面跟著的一團毛絨絨的尾巴總覺得有種不太好的微妙聯(lián)想。

    相比起威茲曼的年輕容貌，黃金之王看上去總算是有點老年人的模樣。他倚在椅子上，略帶倦意而又溫和的注視著嘟嘟噥噥的折騰著發(fā)飾的清流。

    “你生病了？”清流抬眼去看他。

    “啊?！秉S金之王慢慢的應了一聲，“有一點?！?/br>
    靠近這個國家真正意義上的王者，清流鼓鼓臉頰，握住他的手，柔和的光芒從兩人接觸的地方亮起，持續(xù)了十幾秒之后又緩緩黯淡下去。她盯著臉色紅潤了許多的黃金之王看了一會兒，才松開自己手，小聲嘀咕了一句：“我總覺得這么做好像不太好?！?/br>
    “是嗎？”黃金之王唔了一聲，“為什么？”

    “不知道哇。”清流背著手退了幾步，從宗三左文字手里接過面具，“就是，不太好的感覺?！?/br>
    她把面具戴上，兩個人短暫的對話也就此結束。宗三左文字隱匿自己的身形，外面有穿著同樣服飾的人進來，對著黃金之王行禮，然后把清流從這間屋子里帶出去。離開的時候清流回過頭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老人微微頷首，對她溫和的笑了一下。

    從頭到尾，黃金之王也沒有詢問有關威茲曼的情況。

    清流摸摸腦袋上的兔耳朵，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去多管這些復雜的情感糾葛，多想想該怎么回去才好。

    ——快點想出一個毫發(fā)無損的返回方法才是正道【自抱自泣.jpg】

    實在是不想每次都帶著致命傷口回去的少女，內(nèi)心如此淚流滿面的想道，渾然不知命運就在背后發(fā)出冷笑，等著她下一次倒霉。

    基于并沒有真的加入黃金氏族，加上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萬惡的‘關系戶’，所以清流和那些整天一言不發(fā)忙忙碌碌的‘兔子’們還是不太一樣，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跟在黃金之王后面。也不需要做什么，偶爾看見黃金之王臉色不太好，上去來一發(fā)治愈術。

    就算只是這樣，也讓周圍的同事們對她態(tài)度十分友善。

    “這個世界，是不是很有趣？”清流問宗三左文字。

    氏族依賴追隨王者，王者高高在上卻又受制于頭頂上的達爾摩斯之劍。而這一切，卻又基于不知從何而來，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在被不受重視的德累斯頓石盤——如果不是偶爾一次的奇跡被發(fā)現(xiàn)的話，恐怕現(xiàn)在都還在被置之不理的物件。

    宗三左文字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并沒有正面回答。

    “遲早會崩潰的?！?/br>
    付喪神微微低著頭，長發(fā)散落遮住了面龐，他將雙手攏進袖子里，以一種異常冷酷的口吻，如此篤定的說道。

    “那就……太糟糕了?！?/br>
    清流笑出聲。

    最近非時院有一件事轉手到‘兔子’這邊。看上去好像只是普通的失蹤案件，但是當每一個失蹤的人都是在御柱塔附近失去身影，而且連一切信息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的話，就不得不引起一下重視。

    “失蹤者的年齡大約在1620之間，都是被目前的家庭收養(yǎng)的孩子，沒有工作?！?/br>
    “一旦失去消息之后，一天之內(nèi)，無論是戶籍資料也好，使用過終端的痕跡也好，甚至拍攝過的照片，除了人類以外所有能夠證明這個人存在的所有信息，都會消失?！?/br>
    “根據(jù)失蹤者親人朋友提供的證言，失蹤者在離開家之前，都沒有任何的異常，只是普通的出一次門?！?/br>
    “也就是說，人間蒸發(fā)？”清流舉手提問。

    正在向黃金之王匯報的男性有些驚異的看了她一眼，在確定黃金之王沒有反對之后，才微微頷首：“可以這么說?！?/br>
    “就算是現(xiàn)在，失蹤名單也每天都在增加，卻沒辦法在除了失蹤者親友以外的任何渠道確認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過這個人。”匯報的人緊緊皺著眉頭，“……普通人的話，是絕對沒有辦法做到的?！?/br>
    也就是說……

    “權外者?！秉S金之王在沉默許久之后，終于開口，“‘中心’那邊有什么消息？”

    匯報者慢慢搖頭。

    如果真的是權外者，能做到這樣的，也未免強大有些可怕了。

    就算是王權者，恐怕也沒有能夠做到這一步的。

    “這些失蹤者混在普通的失蹤者里面，就算最快也需要一天的時間才能確定失蹤者是不是這次‘消失事件’的成員?！眳R報者退下去，清流懶懶的趴在桌子上，掰著手指頭自言自語的分析道，“最重要的是，那些失蹤者除了年齡和是被收養(yǎng)的以外，真的完全沒有相同點嗎？”

    “你對這件事感興趣么？”黃金之王問道。

    “有那么一點點?！鼻辶鲹沃橆a，“這種失蹤方法，以前完全沒有聽說過呢?！?/br>
    “那么要不要試試看？”黃金之王的口吻和藹的像是在鼓勵后輩下定決心似的，“和他們一起去處理這件事怎么樣？”

    “可以嗎？”清流一下子坐直了。

    “當然可以?！秉S金之王笑起來，“總不可能真的讓你一直待在我身邊。”

    全權交給清流，當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讓清流一起去調查這件事，完全沒有問題。畢竟這件事已經(jīng)轉交給‘兔子’了。

    從黃金之王那邊離開，清流走在走廊上的腳步都忍不住輕快了許多。宗三左文字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后，這段時間他偶爾也會在人前出現(xiàn)，不過既然黃金之王沒有說什么，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意見。

    “糟糕突然興奮起來了，簡直和什么靈異事件一樣啊我說?！鼻辶饔悬c激動的搓搓手，“總之我們先去中心那邊吧?！?/br>
    停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應，清流有些疑惑的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

    “再見?！弊谌笪淖钟行┩回５拈_口，他停下腳步，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凝視著清流的背影，“我們平常和別人道別的時候，一般都會比較隨意的說‘我走啦’‘我出發(fā)啦’這樣的吧?！敝腹?jié)處因為用力過度，而隱隱的泛起白色，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接下去說道，“那些失蹤的人在離開家之前，有和家人說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比較莊重的說‘我要離開了’之類的話吧?！?/br>
    清流扭過頭看他，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那些人知道自己會……唔，消失？”

    “難道不是嗎？”宗三左文字深深的看著她，目光透著涼意。淡色的唇瓣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輕聲說道，“難道會不知道嗎？”

    “……可是?！背聊艘粫?，清流咳了一聲，“可是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會被，我是說會有人覺得不對勁的吧?！?/br>
    “會嗎？”

    “……好吧，一般來說不太會。”清流持續(xù)搓搓手，“總之先去問問情況?！?/br>
    事情正如宗三左文字所說的那樣，失蹤者在離開家之前，幾乎都說了‘再見’‘我走了’這樣的話，有些甚至略顯激動的說了一些‘這么長的時間麻煩你們照顧了’之類的。不過在當時并沒有引起家人的注意，甚至在發(fā)覺當事人失蹤之后，這些話也沒有被報案人當做重要的線索說上來。

    第105章

    “真是……奇怪啊?！?/br>
    清流抱著手, 看著滿滿一桌的失蹤者名單。原本這些都應該是失蹤者的照片，不過現(xiàn)在情況特殊, 也就只能把暫且把失蹤者的名字打印成照片那么大來代替, 滿桌的白紙黑字，陰森森的氣息撲面而來, 乍一看上去還挺震撼的。不過這也只能堅持一會兒, 不到半小時, 這些震撼的白紙黑字就會全部變成白紙。

    可以說是毫無頭緒。

    原本就沒有任何科學渠道來取得失蹤者的消息，只能依靠失蹤者親友的口頭描述。更糟糕的是他們發(fā)現(xiàn)最開始的報案者正在逐漸遺忘和失蹤者有關的記憶——如果說原本還能夠靠一些科學的（其實權外者本身就已經(jīng)夠不科學了）理論來解釋的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沒辦法和科學掛上勾。

    有人猜測這或許是一個權外者的犯罪集團, 但是大規(guī)模的權外者集合不可能檢測不到波動。又或者他們并不需要面對面謀劃這些事情, 比如正好有一個權外者的能力可以使他們擺脫終端聯(lián)系。

    “那你們還不如猜測他們?nèi)际窍扇丝梢郧Ю飩饕??！毖劭此麄兊挠懻撛絹碓酵玫姆较虬l(fā)展，清流實在忍不住開口吐槽, “先不說需要多大的權外者團隊才能組織起這么一個犯罪集團——你們對自己的掌控力到底是多沒信心?！?/br>
    “……”

    “拉回正題?！庇腥碎L嘆一口氣，“假設真的有這么一個犯罪集團的存在, 那么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這就是問題了。

    好像沒有任何目的能夠驅使他們做出這樣的事。先是消除存在的痕跡，這還可以說是為了要贖金啊什么的，但是消除有關者的記憶，而且還是逐步做出來, 這就完全沒有道理了。就好像他們只是單純的為了……讓這個人存在的痕跡徹底消失在世界上似的。

    無端覺得后背一涼, 清流無意識的摩挲了一下手腕，總覺得好像……好像什么呢？

    她想不起來。

    御柱塔周圍的警戒已經(jīng)一連升了幾級, 但是失蹤者名單仍然一天兩三個的在增加。幾乎都是在各種資料消失之后才被發(fā)現(xiàn)。最早一批的報案者有關失蹤者的記憶已經(jīng)完全消失, 根本記不得自己的家里曾經(jīng)收養(yǎng)過一個孩子, 在沒有任何資料可以證明的情況下，也沒有辦法讓他們相信自己的家庭里曾經(jīng)是多一個人的。

    “這根本沒有引起任何混亂對不對？”清流跟在幾個非時院的成員后面，“沒有資料，沒有記憶。這個人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一樣，不會引起任何的混亂。”

    “幕后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做什么能有什么好處？”

    這正是令調查的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為無論從什么地方來看，這都是得不到任何利益的。

    而且——

    “失蹤者知道自己會消失，難道就沒有人反抗嗎？”

    紅茶緩緩注入杯子里，帶起朦朧的霧氣。白銀之王端起杯子晃了晃，看著從沙發(fā)上滾到地上的少女，有點被她好像在講鬼故事的口吻逗笑：“然后呢？”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失蹤案暫時陷入死角，清流也不打算和那些人一起愁掉頭發(fā)，看看日歷掐指一算發(fā)現(xiàn)時間差不多了，就美滋滋的和黃金之王請了假，帶著宗三左文字直奔白銀之王的天空之艇，順便把自己最近在忙的事情一股腦的說出來表示自己在地面上可不是在咸魚。

    “然后就……”清流在地上滾了一圈爬起來靠著沙發(fā)坐好，“就這樣了唄?！?/br>
    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確定失蹤者到底是不是人間蒸發(fā)，就永遠都落后一步，然后兩步三步七八步，不停地落后。就算依靠黃金之王的權勢，抓不到尾巴就是抓不到。

    掰著手指頭，清流抬頭看看饒有興致的威茲曼，郁郁的扁嘴。

    “既然沒辦法確定的話，那么暫時把所有失蹤者都當成蒸發(fā)的受害者就好了吧?！蓖澛荡禑岵?，慢慢的喝了一口。

    “我上來的時候，他們正準備這么做呢?！鼻辶饕粩偸?，“雖然看上去有點大海撈針，不過也只能這么做了吧。只能希望有敏銳一點的失蹤者親屬，在24小時之內(nèi)就發(fā)現(xiàn)自己家里人失蹤了。”

    “你的家人呢？”威茲曼忽然問道，“你就這么離開自己的世界……沒問題嗎？”

    “啊，這個倒不用太擔心……”清流抓了抓臉頰，有點底氣不足，“我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哥哥們，嗯，都應該習慣了吧。嗯！”

    主要是這一次實在太突然了。

    希望梓哥回去的時候，不會被右京哥他們罵的太慘。

    “啊……”

    清流忽然想起來，在冬木市被自己召喚而來的——恩奇都和那位亞瑟王，自己突然離開，也不知道會不會對他們造成什么樣不太好的影響。

    希望不會吧。

    在心里祈禱了兩句，清流捂著臉頗為沉重的嘆了口氣。

    算了，她還是別去湊這個熱鬧了，什么失蹤案，都是這個世界的人的事情。她還是努力想想該怎么回去，那邊的世界里還一堆的人和事情等著她去解決呢(；д；)

    “怎么？”威茲曼端著茶杯挨著清流坐下來，湊近去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忽然想起來我還丟了兩只召喚獸在自己的世界?！鼻辶骺窟^去抱住威茲曼的手臂，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回去之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過來?！?/br>
    “你不能控制的么？”威茲曼看上去有點驚訝。

    “為什么你會覺得我能控制？我要是能控制的話也不是這么煩躁?！鼻辶骺吭谒缟希悬c懨懨的垂下眼簾，“頂多能知道自己要動身了，什么時候開始動身，又不是我能控制的?！闭f到這里她又控制不住有點抓狂，“而且每次回去的方式我實在是受不了，非要見血是什么鬼，就不能讓我好好地完整的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嗎！”

    威茲曼本來想揉揉她的頭發(fā)安慰一下，不過手里還端著茶，還是放棄了。

    原本輕壓在他肩上的重量忽然往下一沉，接著又一松，威茲曼微微一怔，身側之人身上的氣質便驟然如溫軟的湖水驟然凝結成冰變得尖銳起來。他猛地側過頭，只看見少女如雪似的側臉，風聲自耳邊掠過，微微撩起發(fā)絲，原本離得遠遠的刀劍付喪神出現(xiàn)在近前，死死地盯著她。

    “啊……糟糕了?！?/br>
    少女低聲說道，混著三分的倦意。

    指尖死死的攥著袖擺，宗三左文字的神色有種奇特的僵硬，精致陰郁的面龐慘白的可怕，而那雙永遠透著厭倦、偶爾才會極為短暫的掠過溫和之情的異色眼眸里，晦暗的情緒翻涌著，最后收斂成沉沉的墨色，凝聚在眼底。他好像隨時都會拂袖而去，卻又強行克制著自己釘在原地不動。

    屬于女性的略顯嬌小的手掌伸到他眼前，示意扶自己起來，少女不帶什么情緒的掃了他一眼，輕哦了一聲，“是宗三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