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為輕微的，又持久不停。

    這是什么感覺？清流不知道。

    但是她卻清楚的知道一點——再這樣下去的話，也許自己會消失。

    或者也不能這么說。

    那些失去的記憶，久遠(yuǎn)的曾經(jīng)，如果有朝一日卷土重來的話，現(xiàn)在的自己還能保留意識嗎？那個咄咄逼人的自己，對這一段記憶，會怎么樣呢？

    又或者說……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考試？

    清流在被子里慢慢蜷縮起來，握著右手的左手越來越用力，在她黑暗中使勁眨了眨眼睛，不肯讓因為畏懼而浮現(xiàn)的水霧凝聚落下。

    “我會……一直在?！?/br>
    第103章

    被忍無可忍的威茲曼從被子里挖出來的時候, 清流已經(jīng)收斂了臉上所有不該有的表情，盤腿坐在床上，抱著被子使勁瞪著這個壞人美夢的家伙。

    “你已經(jīng)睡了一天了?！奔傺b沒看見少女眼角還沒有消掉的微紅, 白銀之王抱著手, 擺出長輩似的循循善誘，對著清流說道, “再睡下去，你就會開始頭疼, 然后渾身上下都會酸痛。”

    “不聽不聽不聽！”

    清流捂著耳朵開始充耳不聞。

    “……”威茲曼趁機(jī)一把扯掉清流的被子。

    震驚之下, 清流覺得自己要開始鬧了：“……你是魔鬼嗎！”

    “對, 你猜對了?！蓖澛鏌o表情，他看著坐在床上就是不動的清流，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大清早在和賴床的女兒作斗爭的老媽, “快起床?！?/br>
    “我不——”

    清流拍著床，調(diào)整好姿勢準(zhǔn)備撒潑。

    這時候，宗三左文字正好推門進(jìn)來。他冷淡的掃了一眼房間里嚴(yán)陣以待的威茲曼和清流，最后視線落在威茲曼臉上：“有人找你?！?/br>
    “啊……好，我馬上過去?！蓖澛鼇G下手里抓著的被子, “這家伙就麻煩你了?！?/br>
    說完他就快步走了出去。

    在宗三左文字毫無波動的注視下, 清流有點訕訕的的坐的端正了一點, 指尖蹭過去把堆在旁邊的外套拽過來：“我馬上就起?！笨粗饾u朝自己走過來的付喪神, 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請稍等……誒？！”

    付喪神已經(jīng)接過她手里的外套，微垂著眼簾, 幫她套上衣服。

    清流：“！??！”

    “等等你——”像是木偶一樣被擺弄著穿進(jìn)兩個袖子，等到對方俯下身開始給她扣扣子的時候，清流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的就要往后竄，“這是做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鬼！

    ——集卡游戲還帶這種功能的嗎？！

    修長蒼白的手指凝滯了片刻，還是慢慢的把第二個扣子扣上，宗三左文字這才直起身，安靜的看著清流。

    清流這也還是第一次認(rèn)真去看對方的面容，還是在這么近的距離。可以說刀劍付喪神的確精致的無可挑剔，異色的眼眸，藍(lán)的幽深，綠的剔透，而那種略顯陰郁的神態(tài)也只會在顏值的加持下顯得賞心悅目。

    “外面來的是什么人？”停了一會兒，清流問道。

    “陰陽師?！?/br>
    “……誒？”清流有點呆。

    她之前都已經(jīng)默認(rèn)了這是一個科技至上的世界，雖然達(dá)爾摩斯之劍什么的是有點玄幻，但是基于目前的了解，所以能肯定這還是個科學(xué)的世界?，F(xiàn)在突然跟她講冒出來陰陽師？又瞬間換了畫風(fēng)……

    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清流飛快的把剩下的幾個扣子扣上，跳下床準(zhǔn)備竄出去。

    在竄出去之前大腦稍微猶豫了一下，微微側(cè)頭看了宗三左文字一眼，她還是咬著牙拽住對方的袖子，把他也一起拉著竄出去了。

    等到清流跑到大廳的時候，來人已經(jīng)離開了，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些黑色小點飛快的往下掉。威茲曼站在船舷邊，微微垂著頭，周身的氣場稍微有點凝滯，長發(fā)遮住了臉，看不清楚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已經(jīng)走了嗎？”清流小跑到他身邊，低聲問道。

    “……嗯。”揚(yáng)起臉來的時候，又是一張笑臉，威茲曼啊了一聲，后知后覺的一拍手，“我忘記讓他們留一個人下來了。朝日奈應(yīng)該和陰陽師有話說吧？”

    “啊，沒關(guān)系，也并不是很在意。”清流抓抓頭發(fā)，再往外看，這時候天邊的小黑點基本上都看不見了。她收回目光，落在威茲曼身上，有些疑惑的問道，“話說回來，剛才那些人到底是……”

    “是黃金之王的部族?！蓖澛α诵?，“我能在這里生活的這么好，還是多虧了他們定時給我送物資?！?/br>
    “送完就跳船？”清流覺得有點牙疼。

    “是啊?！蓖澛ζ饋?，示意清流往回走，“我之前聯(lián)系中尉，幫你帶了幾套衣服?！?/br>
    總不能讓這孩子一直都穿著他的。

    正好這幾天有點厭倦了一成不變的襯衫大衣，清流朝宗三左文字示意了一下，開開心心的跟在威茲曼后面往里面走去。

    盡管威茲曼只是表示需要幾套女裝，但是黃金之王卻沒有真的只送幾套上來。得到國家實際上的領(lǐng)導(dǎo)者吩咐的屬下，盡心盡力的送了幾箱的名牌，全部同一尺碼，連帶著鞋子和各類飾品一起，一年四季要穿的都有了。

    威茲曼也有點震驚。

    “……不過這個尺碼怎么好像有點不對勁?！鼻辶鞣朔?，忽然有點困惑的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

    停了片刻，她又默默地展開一件襯衫，默默地對著威茲曼比劃了一下。然后就鼓著臉頰丟到了他懷里：“什么嘛?！鼻辶髋踔槆@了口氣，“這些都是你的尺碼呀?！?/br>
    捧著衣服的威茲曼：“……？？？”

    “你有和黃金之王說，是誰要穿嗎？”清流覺得自己大概是發(fā)現(xiàn)了盲點，“再準(zhǔn)確一點，你又告訴那位，你的船上多了一個人嗎？”

    宗三左文字忽然微妙的笑了一下。

    想反駁的白銀之王頓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還真沒有說，只是說了需要幾套女裝。

    所以中尉難道是以為……不知道為什么，手里的襯衫突然之間好像變得有千斤重，威茲曼拿著，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他一臉空白的對上清流的臉，嘴唇張合幾下，愣是沒能吐出一個字。

    “我看上去是想穿女裝的人嗎？”白銀之王把手里的衣服使勁往箱子里一摔。

    “誰知道呢，人在一個地方呆了七十年，什么念頭生不出來?！鼻辶鬏p飄飄的說著風(fēng)涼話，“或許黃金之王只會慶幸，你終于爆發(fā)出來了。”

    威茲曼：“……”

    不！我不信！

    “說起這個的話，我覺得有個比起為什么黃金之王會覺得是你想穿女裝更重要的事情。”清流笑瞇瞇的舉起手，“你覺得黃金之王是會自己去買衣服的人嗎？”

    “……”當(dāng)然不是。

    “那么前去幫你買衣服的那位部下，在得知自己買的衣服全部送到了天空艇的時候，會生出什么想法呢？”

    威茲曼：“……”

    “梅林保佑你。”清流裝模作樣的擺出悲憫臉。

    威茲曼覺得自己不是很想理她。

    不過幸好他又翻了翻底下的衣服，都是女孩的尺寸。看起來上面那一層只是黃金之王突然興起的一個玩笑，而且真的正好把白銀之王給嚇到了。

    “中尉大概是想知道為什么會有女孩子出現(xiàn)在我的飛艇上吧?！蓖澛瓷先ビ悬c哭笑不得。

    “兩個九十多歲的老頭子了，竟然還玩這種你猜我猜的游戲?！鼻辶饔X得自己大概需要順勢吐槽一下才行，“你們是魔鬼嗎？”

    “不是早就告訴你了?！蓖澛⑿?，“是呀?！?/br>
    清流：……

    無言以對。

    “春天就快要到啦?！蓖澛纯赐饷妫裉斓奶炜辗滞馇缋?，空氣都好像暖和了起來，“我又過了一年?！?/br>
    “……所以你是想落地了？”清流問他。

    “不可能的?！蓖澛咽掷锏囊r衫放到清流手里，“除非被人踹下去，否則不可能的?！?/br>
    “……雖然不清楚內(nèi)情，但是總覺得你好像立了一個非常大flag啊。”清流愣愣的看著他，幻想了一下對方被踢下去的場景，“放在游戲里你是肯定要被踢下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還幫對方把旗子往下插了插的少女沉痛的拍了白銀之王的肩膀一下，“以后別亂說話了，否則真被踢下去的時候，你大概哭斗毆來不及?！?/br>
    威茲曼只是笑。

    所以威茲曼也沒有想到，未來有一天他竟然真的如自己所言，被人從他的天空帝國里踢了下去，還失去了所有記憶。

    終于回想起一切的白銀之王在自己僅有的兩個氏族面前呆了片刻，顧不上場合，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那個時候，無論是這個信誓旦旦的少女，還是站在不遠(yuǎn)處神色冷淡的注視著他們的付喪神，都已經(jīng)不在他身邊了，從許久以前開始，就不在了。

    那應(yīng)該算是個挺難過的事情吧？

    但這時的威茲曼在笑過之后，忽然扭頭打量了一會兒少女：“你想下去么？”

    “什么？”

    清流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去地上，當(dāng)中尉的氏族，怎么樣？”

    第104章

    清流只呆了幾秒, 然后就在威茲曼錯愕的目光里猛地?fù)溥^去, 半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腰, 汪的就哭了出來。

    “阿爸你不能不要我嗷嗷嗷——”

    威茲曼：？？？？

    “——朝日奈清流?。?！”白銀之王羞惱的怒吼，久久的回蕩在天空之艇的上方。

    站在一旁的宗三左文字歪歪頭，他凝視著抱著威茲曼嚎啕假哭, 哭的好似聲嘶力竭的少女，唇角一挑, 露出一個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弧度來。

    威茲曼從來不是一個狠心的人，所以就算知道清流并沒有真的哭出來，他也受不了，只能擰著眉頭, 相當(dāng)苦惱的嘆口氣暫時收回了自己的決定。讓清流在天空艇上留到了春天。

    但同時威茲曼也是個極端固執(zhí)的人, 所以當(dāng)?shù)谝黄瑱鸦ǖ幕ò? 伴隨著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風(fēng)被吹到天空之艇上的時候，威茲曼聯(lián)系了黃金之王。拜托摯友將少女從云上帶走。撒嬌也好, 撒潑也好，任由清流折騰好幾天，白銀之王也堅定的沒有改變主意，唯一的讓步就是允許她以后每個月可以上來玩兩天。

    斗爭無效的少女，也只能哭唧唧的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而宗三左文字自然也是跟著她一起離開的, 盡管他看上去并不是很情愿離開。

    黃金之王的部下, 被稱作‘非時院’, 里面囊括了各行各業(yè)的精英, 并非單純的戰(zhàn)斗集團(tuán)。

    黃金之王的親衛(wèi)隊是在黃金氏族中, 聚集了那些最為頂尖異能者的集團(tuán)，是黃金氏族中與眾不同的存在，其中成員的真實身份和姓名，只有黃金之王一個人知道。而在經(jīng)過一系列清流并不清楚的深切考慮之后，她最終被分到了這里面。

    “……他們真的連對方的性別都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