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裝模作樣抱頭：“壯士，饒命，好運?！?/br>
    “準備唱rap出道嗎？”唐漾亦笑著出了辦公室。

    ————

    唐漾和秦月查慈善單位的事，只有兩個當(dāng)事人知道。

    為了安全起見，唐漾在申請理由那一行隨手找了九江去年某處融資細節(jié)作為借口，并沒有寫明真正原因。

    去頂樓的電梯上，唐漾心情頗明朗。

    周自省不批準的可能性極小，而批準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一是九江這個項目在匯商已經(jīng)做了快半年，基本不可能中途轉(zhuǎn)給其他銀行；二是周自省當(dāng)初把這個專案欽點給她，那說明他對自己有一定的偏好，加之秦月簽了字，周自省如果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就拒絕，那他是自己抹自己的面。

    周自省是個注重形象的人。冬天冷，不少同事都到了辦公室才脫羽絨服，而周自省下車裹著羽絨服，踏進匯商大樓的前一秒一定會脫掉，在有監(jiān)控的任何角落他都是西裝革履。

    周自省身體不好，唐漾調(diào)回a市經(jīng)常見他秘書買中藥，但他辦公室從來沒有丁點藥味。上次聚餐時，周自省秘書解釋，周行要在辦公室見很多人，擔(dān)心年輕人聞不慣藥味，他每次喝中藥都是去廁所里，關(guān)著門喝了，等藥味散完才開門出來。

    綜上，周自省基本不會拒絕。

    唐漾下電梯后核查了一遍申請的內(nèi)容，然后勾著笑意輕輕敲門。

    “叩叩叩?！?/br>
    “進來。”周自省在里面道。

    唐漾推門，在門口頷首：“周行。”

    周自省周五很少加班，唐漾去時，他正在吩咐秘書把今晚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安排推到周末。

    秘書記下，周自省揮手，秘書出去時，停在唐漾身旁，朝她禮貌喚：“唐處?！?/br>
    唐漾亦頷首。

    秘書離開并把門帶上。

    唐漾上前一步，把手里的申請呈到寬闊的辦公桌上。

    唐漾沒說慈善漏洞，而是一本正經(jīng)地扯了個無關(guān)緊要的理由：“九江核查收尾途中，我們注意到他們?nèi)ツ晟套》咳谫Y那塊部分數(shù)據(jù)存疑，想申請查看九江內(nèi)網(wǎng)資料的權(quán)限，如果她們那邊允許的話，我們這邊還可以配合做徹查。”唐漾指道，“信審處的流程和章我已經(jīng)走完了，您覺得沒問題可以在這簽字?！?/br>
    “那個有問題的融資項目匯商有參與嗎？”周自省問。

    唐漾心跳滯了一拍：“沒有?！?/br>
    “其他部分存在紕漏嗎？”周自省道，“主要看他們大體狀況以及和匯商的往來，看看流水、貸款償還這些板塊?！?/br>
    唐漾語速放慢：“正在核查中，已核查的部分沒有?！?/br>
    周自省面色先前嚴肅，隨著唐漾這句話出口，他頰上肌rou幾不可查地放松下來。

    周自省：“那就沒必要了?！?/br>
    唐漾表情凝固成貼畫。

    周自省端起杯子啜了口茶，放下水杯，他狀若平常道：“八月放款，本來應(yīng)該六月底完成，但因為九江那邊臨時提出修改額度，所以我們也推遲了進程，但最遲七月也要做完?！?/br>
    周自省說：“我們這邊走流程很快，可九江地產(chǎn)那么大個公司，你外部人員要看人家內(nèi)網(wǎng)加密資料，沒半個月批準手續(xù)都走不完的?！?/br>
    唐漾：“如果小于半個月的話，就完全可行。即使需要半個月，我這邊查看他們內(nèi)網(wǎng)細節(jié)也只用半天，”唐漾不愿放棄，“半天足夠——”

    “太耗時耗力，你提的點和匯商無關(guān)，而且這樣的要求涉及甲乙雙方的信任度，匯商和九江合作多年，他們旗下樓盤開盤住戶那些房貸、商鋪貸款都是在匯商做的，”周自省把申請推回給唐漾，“沒辦法簽?！?/br>
    唐漾沒接。

    周自省打了一巴掌又給一顆糖道：“你去年十一月人事變動下調(diào)令，今年五月升處長，現(xiàn)在七月，”周自省道，“不出意外的話，你九江這個案子做完，會去風(fēng)控部走三個月，風(fēng)控部輪完零售部，零售部過了差不多就是頂樓秘書處。”

    周自省仔細看過唐漾簡歷。

    唐漾面色沒怎么變，她手緩慢地垂到那張申請上，沒落下去。

    周自省繼續(xù)說：“你在食堂吃飯，看到其他同學(xué)從菜里挑了根頭發(fā)，你會去要求檢查食堂后廚嗎？”

    唐漾抿了一下唇，松開：“不會。”

    周自?。骸澳阆麓芜€會去食堂嗎？”

    唐漾：“可能會。”學(xué)生時代亦或工作，食堂都是價廉安全的代表。

    “一樣的道理，”語罷，周自省抬頭眺了一眼壁鐘，“晚上或者周末有約嗎？”

    唐漾先前猶疑要不要告訴周自省慈善漏洞的事，思忖良久，她仍是沒說：“有?！被卮饐栐?。

    “那好好放松一下，”周自省和藹道，“要學(xué)會勞逸結(jié)合，女孩子體能本來就不如男孩子，得更加注意健康……”

    周自省以長輩的姿態(tài)嘮叨，唐漾一一應(yīng)下。

    轉(zhuǎn)眼五點半，同事們陸續(xù)撤退。

    唐漾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電梯爬上頂樓。

    電梯空間狹窄，四面駁光。

    唐漾平視前方，看不出情緒。

    下到信審處，秦月還等著，唐漾用眼神示意她到辦公室，秦月跟進去，合門。

    “沒答應(yīng)？”秦月已然猜到。

    唐漾攥著那頁紙張：“他說耗時耗力，涉及信任，還提了ddl（項目截止日期）?！?/br>
    秦月倚著唐漾椅背：“很可能前幾次也是這樣被駁回？”秦月以前上班是玩樂心態(tài)，能混則混，不和自己沾邊的更是絕不參與，她聽唐漾的上上任說過九江，可完全沒去關(guān)心。

    唐漾抬手，就著那張紙緩緩覆到胸口。

    “我心跳得很快?！碧蒲久?，略微發(fā)怔道。

    不知何時，窗外聚攏了烏云，堆得層層卷卷不留縫隙。

    天地混沌，灰白天幕被烏云擠成一縷破碎的邊綴，商圈其他大樓刺入黑云，又好似被黑云遏住了咽喉。大廈切頸而斷，狂風(fēng)第一次在黃昏大作，黑幕下的嘶吼好似裹挾著某種危險的隱喻。

    辦公室空間寬敞龐大，兩個女人身形纖小似點。

    秦月垂眸思索。

    唐漾望窗外黑云。

    她隔著那張紙按了按心口，悶閉壓抑，她忽地有些喘不過氣來。

    第70章 上天入地3

    半晌。

    秦月捏住唐漾壓在心口的那頁申請, 她一邊輕輕抽出來, 一邊道：“周末好好休息一下, 下周再說吧, 還有大半個月才到截止日期?！?/br>
    唐漾很輕：“嗯……”

    秦月半開玩笑：“和你走近之后我都開始認真工作了, 周末我倆都放個假？”

    唐漾仍舊在出神：“嗯……”

    秦月見她這模樣，眸光爍然。

    秦月伸出舌尖舐了一下唇角，“程斯然待會兒有個局, 蔣時延應(yīng)該要來接你吧。”

    唐漾不明所以。

    秦月?lián)沃伪吵蒲鷥A身, “你說，”秦月壓眉壞笑，纖白的手亦緩緩覆上唐漾的脖頸, “要是我在你脖子上啃個草莓印，蔣時延過來看到會不會氣得……”

    ！

    怎么家里有個蔣大狗, 辦公室還有一個老流氓！

    唐漾騰地拂開秦月魔爪, 格外有氣勢地從凳子上起來：“秦大蝦你找揍嗎??！”威脅的聲音也嬌嬌軟軟的。

    秦月瞧著唐漾緋紅的小臉, 身為一個女人都覺得對方可愛得緊。

    秦月后退一步，朝唐漾勾勾手, “你來揍啊來揍啊?！?/br>
    唐漾作勢打她，秦月連連閃躲。

    兩個人蹬著高跟鞋圍著辦公桌繞來繞去。繞了幾圈，唐漾淡忘了天邊驚雷，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

    秦月也松了口氣。

    ————

    匯商大樓在柳江西側(cè)，下著瓢潑大雨。

    蔣時延把車開過跨江大橋，江東的傍晚干燥酷熱。

    程斯然請客的地方在一家私人會所，行使嚴格的會員制度。一層一個廳, 保密性和安全性都極好。

    秦月下班后要先去幼兒園接jiejie秦皎的小孩，她讓唐漾在大廳等她一起上去，蔣時延自然陪唐漾等，兩人閑散地坐在休息廳里玩游戲。

    唐漾連連低喚：“蔣時延我要這塊地方……蔣時延撤退撤退……本霸霸擊倒的人，人頭留給本霸霸?！?/br>
    蔣時延毫不客氣搶了人頭：“你說誰是霸霸。”

    唐漾是跟秦月學(xué)的自稱霸霸，也知道這樣的稱呼不好，她摸了摸蔣時延耳朵：“好啦好啦，把人頭留給本寶寶……”

    唐漾說著說著，沒了聲音。

    休息區(qū)前面有一襲裝飾用的水晶簾。隔著細碎的水晶塊，唐漾看到匯商幾個高層——包括周自省——和九江高層一起從門外進來。

    門童似乎經(jīng)常見他們聚在一起，依次并熟練地給他們遞了濕紙巾擦汗擦手。

    然后，幾人走向電梯。

    魏長秋被一行人簇擁在正中間，魏長秋左邊是周默，右邊是周自省，然后……

    一，二，三。

    唐漾眼神跟過去。

    匯商a市分行四個副行長到了三個，然后還有風(fēng)控部部長，放貸處處長等。

    九江地產(chǎn)加周默有五人，匯商有六人。

    上次。

    唐漾飛快回憶——上次自己和甘一鳴在辦公室博弈那一出，魏長秋在場，周自省和其他高層也在場。可那時，看上去，匯商高層們和魏長秋就是工作交集，這才過多久，他們就熟到可以一起出入私人會所了嗎？

    還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