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后，蔣時延氣到微笑：“我有說剛剛是求婚嗎？”雖然他有賊心。

    唐漾脆生生脫口：“我有說你剛剛在求婚嗎？”雖然她想他有賊心。

    兩人經(jīng)歷完文字上的勾心斗角，眸光在空中相撞。

    蔣時延沉穩(wěn)冷靜，唐漾笑得甜甜。

    幾秒后，蔣時延丟盔棄甲，撤退前，不忘扯一把小女朋友的頭發(fā)。

    因?yàn)樗谏鷼?，非常生氣，氣得……要是這兒有十個橡皮圈，他非得給她扎一頭花花綠綠的沖天炮。

    轉(zhuǎn)念想象漾漾穿著一身黑西裝，踩著高跟鞋，頂著一頭豎起來的小辮子，一臉嚴(yán)肅說“給我核對一下這邊的行程”“你那個不可以”“對，我是唐漾”……

    蔣時延“噗”一下笑出聲。

    唐漾狐疑：“你在笑什么？”

    蔣時延屈拳捂嘴，咳一聲：“沒什么?！?/br>
    嗓音含滿了笑意。

    ————

    蔣時延是晚上的飛機(jī)，機(jī)場路車不多。

    蔣時延臨下車前，唐漾說：“我看著你進(jìn)去?！?/br>
    蔣時延執(zhí)意：“我看著你開出去。”

    唐漾失笑：“不是說好我送你嗎？”

    蔣時延滿臉認(rèn)真：“你送我來，我送你走，你把我送到機(jī)場，我目送你，”蔣時延捏捏唐漾的臉，“我們輸入和輸出等值啊，唐處長不能因?yàn)樽约禾貏e漂亮而……”

    唐漾唇瓣柔軟，貼在了蔣時延唇上。

    蔣時延眸光幽邃如瀚海，海里噙著笑波，笑里是唐漾。

    這天晚上沒有月亮，幾顆星星孤獨(dú)地墜在遠(yuǎn)天，機(jī)場路盡頭的高燈將鋁棚內(nèi)的一切照得通明，光下是蟄伏的路虎和蔣時延眼里的自己。

    回去路上，唐漾車開得平緩，低綣的英文歌盈蕩在車廂。

    好像很久之前、在唐漾驚醒的夢里冥冥就有了指引，好像也是因?yàn)槭Y時延方才一句“輸出和輸入等值”，唐漾聽著車輪軋?jiān)诃h(huán)城高速的窣窣聲，腦海里格外自然地冒出了一個想法。

    大膽而全新。

    九江投建了臨江城福利院，時靳要進(jìn)的公司是taxi，taxi也投建有福利院，但taxi的福利院沒有時靳。

    張志蘭欠缺征信和償還能力證明，而張志蘭供職的幾家中餐企業(yè)和匯商都有業(yè)務(wù)往來。

    如果……

    唐漾想，如果有一款理財產(chǎn)品，打破對公對私壁障，實(shí)現(xiàn)公司和個人等值的輸入和輸出。

    如果能推出一款信貸類理財產(chǎn)品，以銀行為中介，實(shí)現(xiàn)以個人為主體的貸款方和以公司為主體第三方等值輸入和輸出。

    那么……

    唐漾不是什么好心人，也不喜歡橫插一手改變別人的人生，倘若真的要給她這個想法附上一個出發(fā)點(diǎn)，那大概是提高資本運(yùn)作效率。

    ————

    銀行有專門做理財研發(fā)的部門，但對于唐漾這樣的管培生，匯商給了很多渠道鼓勵并允許創(chuàng)新。比如唐漾之前的“bkb”模型，比如周默曾經(jīng)推過一個類似隨取隨用現(xiàn)金寶的理財，只在周三發(fā)售，但因?yàn)榉诺土私痤~以及其他改善，曾一度引起搶購狂潮。

    送蔣時延回去的那天晚上，唐漾腦海里的概念晦澀而模糊。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唐漾除了和蔣時延打電話時撒嬌賣萌，其他時候都伏在辦公桌上，查看信審處往年卷宗。遇到合適的案例，挑出來認(rèn)真比對分析。

    往前十年時間里，匯商信貸的規(guī)定和條理不盡完善，不同人過審記錄的習(xí)慣也不同，唐漾一邊忙著九江專案第一次核查的收尾工作，一邊整理自己拎出來的案例。

    有的資料詳備，她甚至還會去實(shí)地做回訪。一方面，更全面地了解當(dāng)時的情形，一方面，作為對貸款案例的回訪。

    雙重壓力，四處奔波。

    唐漾偶爾半夜會發(fā)燒，吃東西吃不下，遇油腥會吐的癥狀又卷土重來。

    好幾次，蔣mama見唐漾吃一半沖去廁所，再看看她碗里的糖醋排骨，想想她這幾天的飲食偏好。

    蔣mama追過去，一邊心疼地替她拍背，一邊有些期待：“糖糖你是不是……”

    “什么？”唐漾苦著臉擦嘴。

    蔣mama“嗨呀”一聲，嘴角翹得放不下來：“就你姨媽什么時候來的，”她胳膊肘搗搗唐漾，“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唐漾懵懵的，沒反應(yīng)過來。

    蔣mama又比又劃地擠眉弄眼。

    好幾秒后，唐漾微微紅了耳尖。

    “我姨媽這段時間都不太準(zhǔn)，估計明后天來，”唐漾柔聲說罷，搖了搖頭，“應(yīng)該沒有，我們有做措施。”

    蔣mama有些不信：“真的沒有意外情況？”看你剛剛反應(yīng)得那么厲害。

    唐漾當(dāng)著蔣mama面，臉紅心跳地回憶一遍，篤定道：“沒有?！?/br>
    蔣mama順著話頭：“你們是完全沒有要小孩的準(zhǔn)備嗎？”

    唐漾點(diǎn)頭：“沒有?！?/br>
    蔣時延再怎么亂來，糖糖是個穩(wěn)重性子，既然糖糖說沒有，那一定是沒有。

    “估摸是中午吃了塊西瓜，腸胃病翻了，你腸胃本來就不好，我給你找找藥?！笔Ymama說著，朝廁所外走。

    唐漾望著蔣mama嘴角笑容消失，拉住了蔣mama的手。

    “易阿姨，”唐漾抿了一下唇，神情忐忑，“我想過兩年再要小孩?！?/br>
    蔣mama臉上的溫和消失不見。

    唐漾看到了，心跳得很快，可她的想法擱在那，正是因?yàn)槭Ymama對她很好，所以她做不到一邊乖巧說“準(zhǔn)備要小孩”，一邊又避孕。

    她咽了咽唾沫，聲音更小了：“雖然周自省話說得不好聽，但我確實(shí)處在一個上升期，我想過兩年，等到三十一二歲、稍微穩(wěn)定了再要小孩，”唐漾心虛，但堅(jiān)持說完，“您知道我的情況，不管什么時候結(jié)婚，我沒實(shí)力也沒辦法做全職太太……”

    “唐漾。”蔣mama面無表情。

    唐漾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蔣mama是不滿了嗎？是抱孫心切了嗎？要批評自己嗎？

    可無論蔣mama怎么罵，她都會認(rèn)真聽，并且不能算婆媳矛盾。

    因?yàn)樗_實(shí)快三十，和蔣時延同歲，兩個人還磨磨唧唧談著戀愛，蔣時延meimei的兒子都快上小學(xué)了。

    唐漾松開拉蔣mama的手，低眉順眼：“嗯?！?/br>
    蔣mama不為所動：“你想什么時候要小孩就什么時候要小孩，甚至要不要都無所謂，我管不著?！?/br>
    一般大人說“管不著”的潛臺詞好像都是“不聽話”。

    唐漾訕訕地，不敢出聲。

    蔣mama下一句：“可你怎么能叫我易阿姨呢？！”

    唐漾一怔，然后，抬眸。

    “我是蔣時延他媽，你和蔣時延在一起，我就是你媽，唐漾你怎么能叫你媽叫阿姨呢！”

    易阿姨，易阿姨，蔣mama越想越難過，痛心疾首點(diǎn)著胸口，“還是說你在嫌棄我，你在暗示我，我哪里對你不好你可以說，我可以改，我好不容易當(dāng)了你媽，你之前明明都叫了，怎么突然又叫易阿姨呢，糖糖你知不知道這稱呼是一把刀，剜我的心頭rou啊！”

    蔣mama發(fā)“啊”的感嘆時，遞進(jìn)地點(diǎn)了三下心口。

    唐漾愣愣地望著對方幾乎泫然的模樣，好像明白蔣時延那扯著嗓子嚎啕的本事是從哪繼承的。

    一模一樣的分貝，各有千秋的可愛。

    唐漾心下發(fā)笑，抱住蔣mama。

    她一下一下給蔣mama順背，格外乖軟地在蔣mama耳邊輕喊：“mama?！?/br>
    叫的疊音。

    蔣亞男從小獨(dú)立，最多就一個“媽”，蔣時延更是。

    蔣mama沒太體會過被人叫mama，一瞬間，好像踩在了棉花上，又是甜，又是飄。

    蔣mama打電話給蔣時延炫耀這聲“mama”，蔣時延更關(guān)心唐漾的身體狀況。

    蔣時延在英國這大半個月，度日如年，他瘋狂想回去，可確實(shí)走不開——

    湯普遜影業(yè)出品的不少電影會經(jīng)由一休在大陸上映，很多一休出品的影片也會經(jīng)由湯普遜在歐美上映。

    之前蔣時延在帝都跑《遺珠》英文版發(fā)行時，和不少領(lǐng)導(dǎo)建立了友好關(guān)系。下半年有一個分量極重的優(yōu)秀影視作品推介，領(lǐng)導(dǎo)給蔣時延透了口風(fēng)，加上《遺珠》質(zhì)量能扛，口碑極佳，很輕松便進(jìn)入了第一輪候選。但隨之而來的，是《遺珠》在歐美地區(qū)的公映時間需要推遲到評選結(jié)果出來之后。

    蔣時延傾注在《遺珠》里的心血很多，他想要?dú)W美地區(qū)的口碑，不愿錯過一個季度的黃金時間，便提出讓《遺珠》進(jìn)行長達(dá)三個月的點(diǎn)映。這個項(xiàng)目分外任性，并且涉及其他很多影片的處理，leo提了反對意見，蔣時延沒有讓步。

    這大半個月里，蔣時延忙，唐漾也忙。

    雙方還隔著時差。

    隨著兩人后期日程的緊湊，電話越打越少。

    電話里，蔣時延“嗯”“你快睡”“聽你聲音你好困”“晚安”說得平靜。

    唐漾眼皮沉得撐不開。

    電話外，蔣時延想和她說話怕她累，想問問她吃的什么可她忙，想聽聽她呼吸還怕手機(jī)有輻射，可他是真的想自己的漾漾啊，隔著該死的江河湖海，憋了一身思念，想得骨頭都微微發(fā)起疼來。

    第60章 說5

    六月底, a市和倫敦同時下了一場大雨, 瓢潑般沖刷掉兩座城市繁冗的塵埃。

    晶瑩的露珠匍匐在綠葉上似滾似動, 偶爾“滴答”墜地, 聲音清脆。

    《遺珠》點(diǎn)映細(xì)節(jié)敲定完那一刻, 蔣時延馬不停蹄飛回a市。

    唐漾提前給他說了有事不能接機(jī)，蔣時延十幾個小時跨國航班落了地，立馬朝匯商大廈趕去。

    蔣時延手上拎著公文包, 前臺以為他來辦公, 雖然奇怪蔣總沒帶助理，但還是熱情道：“蔣總請問您的預(yù)約在幾點(diǎn)……”

    前臺話還沒完，蔣時延一句匆忙的“謝謝”, 直奔二樓會議廳。

    今天是匯商未發(fā)行理財?shù)墓_宣講日，匯商旗下各支行負(fù)責(zé)人悉數(shù)到場, 四百人廳座無虛席。

    蔣時延推開后門, 腳步很輕地站在了會議廳尾端的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