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昀指了指那匹馬。

    沈清欒頓時一臉恍惚，他乍一聽還以為是青樓頭牌的名字，誰能想到竟然是一匹如此威猛的馬……

    不過好在自從世子來過書院之后，潘家的人再也沒有來找過麻煩。

    到了第二日，葉知昀照常來到學(xué)齋，卻沒有見到沈清欒的影子，問司靈才知道沈家出事了。

    沈清欒的父親禮部尚書下獄大理寺，罪因密謀五石散一案。

    第13章

    長安因為五石散一案眾議紛紜，據(jù)說大理寺鐵證如山，沈尚書不日便將問斬。

    一聽到這個消息，葉知昀連忙找司靈一起去尚書府，但是守在門口的護(hù)衛(wèi)卻不讓他們進(jìn)去，報明身份，仍然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一連五六日，沈清欒都沒有出現(xiàn)過。

    葉知昀不再等下去，帶著司靈從墻頭翻進(jìn)尚書府，因為人心惶惶，府里的守衛(wèi)并不嚴(yán)密，很容易就找到了沈清欒的屋子。

    兩個人沒走正門，小心地從窗戶爬進(jìn)去，沈清欒正坐在地上，半夢半醒地抬起頭。

    他幾乎變了個人，沒有平日一點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不知多少天沒有洗漱過，身上滿是灰塵，頭發(fā)散亂，粘在一起，看人的目光死氣沉沉，顯然沈尚書的事情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打擊。

    司靈說：“沈大人？你爹還沒有處斬呢，你怎么搞得要掉腦袋的人是你一樣？”

    葉知昀在沈清欒面前蹲下身，和他對視，“去洗漱洗漱，準(zhǔn)備查出真相救你爹?！?/br>
    沈清欒喉結(jié)很明顯地滑動了一下，頓了頓，沙啞的聲音從嗓子冒出來：“你相信我爹是清白的？”

    葉知昀反問：“你覺得沈尚書會謀劃五石散一案嗎？”

    “不，我爹雖迂腐但為人正直，才不會做這種禍害百姓的事！”

    “那就好。”葉知昀站起身，“時間不等人，我們要盡快調(diào)查清楚案情，拖得越久，對于沈尚書來說就越危險。”

    “可要從哪里查起？”沈清欒想過很多辦法卻都無果，族中長輩都諸般勸阻，令他不要冒進(jìn)，暫時躲避風(fēng)頭，待在府里哪里都別去。可時間一日日過去，事態(tài)越發(fā)嚴(yán)重，卻沒有人肯伸出援手。

    只有葉知昀和司靈，在沈家岌岌可危時出現(xiàn)。

    “先離開尚書府，咱們?nèi)荷套h。”葉知昀道。

    三個少年沒有驚動任何人，帶著喬裝過的沈清欒，在書院找了僻靜屋子商討五石散的事宜。

    皇上以罪證抓捕沈尚書，是從運送貨物的商賈查出，那商賈牽扯出一大批五石散，一經(jīng)大理寺審訊，供出了是沈尚書謀劃。

    現(xiàn)在看來，無疑是債贓嫁禍，可那商賈又是受何人指使，又是誰想致沈尚書于死地？

    司靈道：“那個商賈絕對只是一個替死鬼，真正販賣的商賈一定另有其人。”

    葉知昀和沈清欒一同安靜下來，對視一眼，看向司靈，“你怎么知道？”

    司靈對上兩個人的目光，神色有些畏縮，“我家不是做茶館生意的嗎？消息靈通，如果真是那商賈，既然被抓起來了，為何五石散還在私下流通？”

    沈清欒當(dāng)即震驚：“還在流通？皇上下令嚴(yán)禁，禁軍滿城搜查現(xiàn)在還在流通？”

    司靈不滿地嘟囔：“我也不清楚，反正還有一部分成癮的人在打聽這些?！?/br>
    葉知昀沉思著道：“要想一次性斷絕五石散是不可能的，不過按現(xiàn)在情況，這些商賈也會逐漸抽身，他們的上頭就是幕后主使，我們要他們離開之前揪出狐貍尾巴。”

    沈清欒搖了搖頭，“長安進(jìn)出的商賈車隊太多了，憑我們自己查，海底撈針。”

    靜了一會兒，忽然，葉知昀偏頭問司靈，“你還知不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了？”

    “??？”司靈一愣，茫然地道，“我也不知道?！?/br>
    “雖然茶館是個網(wǎng)羅消息的好地方，但是他又不常待在那，問他又沒有什么用?！鄙蚯鍣璧?，“我打算去城門校尉那，他和我爹有點交情，跟他查查最近商賈出行的文書?！?/br>
    葉知昀點點頭，“那先這樣，我和你一起去城門，司靈你就去茶館再看看有沒有別的重要消息了?！?/br>
    “好?！?/br>
    三個人一離開書院，葉知昀就對沈清欒比了噤聲的動作，悄悄地跟在司靈身后。

    沈清欒一頭霧水，壓低了聲音：“怎么回事？為什么跟著他？他有什么問題？”

    “到了你就知道?！?/br>
    司靈進(jìn)了茶館，兩個人躲在攤子后，沈清欒急得焦頭爛額，葉知昀讓他安靜下來。

    不一時，一個高大的男人戴著斗笠走進(jìn)大堂，看不清臉，司靈借著倒茶的功夫，隱蔽地遞給他一張紙條。

    兩個少年屏息看著，大堂里的斗笠男人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么，轉(zhuǎn)過身，向他們的方向看來。

    兩人連忙把腦袋縮下去。

    茶館外人流穿梭，熱鬧喧囂，男人沒有看到異樣，挪動腳步離開。

    沈清欒卻心有余悸地發(fā)著抖，就在男人抬起頭的那一刻，他看見了對方暴.露在陽光下的小半張臉，“我……我沒看錯吧？那個人怎么會是……”

    葉知昀平靜地道：“你沒有看錯，那個人就是世子?！?/br>
    “可、可司靈怎么會跟世子有聯(lián)系？”沈清欒滿腦袋困惑，頓了頓，想起來什么，“啊。難怪，難怪上回暖春閣的事，世子來得那么及時！原來是司靈通風(fēng)報信？你是怎么察覺的？”

    葉知昀露出一點笑意，“我早覺得每次世子都來得太巧了，一定有人在傳消息，而我身邊只有兩個人，不是你，就是司靈。”

    沈清欒毛骨悚然，“你還懷疑過我？”

    “沒有，你是尚書府的公子，想來也不是你。”葉知昀拍了拍他的肩，“走，現(xiàn)在咱們?nèi)フ宜眷`吧。”

    茶館里，當(dāng)世子一走，司靈就見到了沈清欒和葉知昀，他意識到不妙，往后一躲，卻被嚴(yán)嚴(yán)實實地堵在角落，他們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了自己。

    “你、你們想做什么？”

    葉知昀微微一笑，道：“我很好奇，你告訴世子什么了？”

    司靈為保小命，裝傻：“什么世子？”

    沈清欒一把抓起他衣襟，“別裝了！我看的一清二楚！沒想到你居然監(jiān)視知昀？”

    司靈被戳穿，害怕沈清欒打他，連忙一手擋住臉，一手也去抓沈清欒的衣襟，防止他再逼近。

    誰知道他這么一抓，居然把沈清欒這么大個人直接提了起來。

    沈清欒懸在半空，掙動兩下，比不過對方的力氣，沒能下來。

    葉知昀感到場面似乎有些凝固。

    沈清欒閉了閉眼，似乎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放我下來?！?/br>
    “哦?！彼眷`怯生生地松手，不顧差點沒站穩(wěn)的沈清欒，轉(zhuǎn)向葉知昀，眼淚汪汪，“我都交待，是我對不起你，你的什么事我都告訴世子了，包括你們的計劃，你們要去城門找校尉……不過平日里我都是飛鴿傳信，他不經(jīng)常來茶館，今天實在是太不湊巧，還被撞見了……”

    哽咽了一下，他抱著葉知昀的胳膊，“知昀，原諒我吧，下次我再也不……”

    聲音忽然一頓。

    葉知昀彎著眼睛看他，“怎么不說了？還打算跟世子報信呢？”

    司靈說：“世子也是擔(dān)心你嘛……”

    葉知昀倒沒有怪他的意思，畢竟如果暖春閣那回，若不是司靈叫來了世子，那將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他道：“你報信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不過今天之事不可向任何人透露。還有，你既然說世子不經(jīng)常來茶館，那他今日為什么來此？”

    問到這里，司靈支支吾吾，幾次想轉(zhuǎn)開話題都沒成功，只好道：“茶館一向負(fù)責(zé)給世子打探消息，我能進(jìn)鶴亭書院也多虧了世子，在我們之前，世子就開始查五石散一案了，最近派人傳信卻被攔截，為了防止情報走漏，世子便親自來此?！?/br>
    終于說到葉知昀真正感興趣的了，他看了一眼沈清欒，問：“世子調(diào)查到哪里了？”

    司靈一邊是他爹效忠的世子，一邊是書院好友，猶豫再三，倒向他們這邊，坦白道：“細(xì)節(jié)處我不清楚，只知道世子找到了跟幕后主使接頭的商賈。”

    沈清欒連忙問：“是誰？”

    “姓張，常常出沒在畫舫一帶。”

    找到線索，三個人喬裝打扮成小廝，趁著夜色上了河邊停留的畫舫，尋來轉(zhuǎn)去找到了人，他們到角落里蹲守著，司靈不解地問：“世子都開始調(diào)查了，我們?yōu)槭裁催€要費勁？”

    沈清欒道：“世子是世子，我們是我們，世子的意圖是什么你知道嗎？”

    “嗯，我們要在世子之前找到這個姓張的商賈?！比~知昀看著不遠(yuǎn)處來往穿梭的客人，和打扮艷麗的畫舫女子，一片繁花似錦，燈火迷蒙，卻不知道暗處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這一切。

    不一時，畫舫樓下響起一道女子尖叫聲，三個人連忙向下跑去，只見那屋子已經(jīng)圍滿了人，指指點點，地上滿是血液，中間躺著一具男人的尸體，旁邊的女子顫抖得站住腳，哆嗦著道：“有人殺了張大人了……我剛一開門，就這樣了……”

    沈清欒大驚失色：“什么？人死了？”

    他想靠近查看那具男尸查看究竟，卻被葉知昀拉住，“別過去?！?/br>
    沈清欒好不容易才查到這么一條線索，順藤摸瓜，就能找到幕后主使，還他父親清白，可現(xiàn)在出了這岔子，希望破滅，咬著牙硬生生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是有人為了滅口才殺了他？”

    第14章

    葉知昀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這里人多眼雜，別待在這里說?！?/br>
    人群中還有不少人喊著報官、追查兇手之類的話，三個人打算先離開這座畫舫，葉知昀轉(zhuǎn)過身卻迎面撞上一個漁夫。

    畫舫一帶常常會有漁夫販賣魚類，對方的身形佝僂，披著蓑衣，手里拖著一大網(wǎng)魚蝦，差點沒有站穩(wěn)，少年扶住他，“老人家沒事吧？”

    漁夫搖了搖頭，沒有出聲，繞過他繼續(xù)向前走去。

    身邊人影混亂，沈清欒道：“我們要不然去問問那個畫舫女……”

    他一扭頭，看見葉知昀若有所思地看向另一個方向，“你怎么了？”

    “那個漁夫不對勁?！比~知昀微微皺起眉。

    司靈對著漁夫的背影張望，“哪里不對勁？”

    “他網(wǎng)里裝全是一些不新鮮的死魚，什么漁夫會來這里賣死魚？”

    沈清欒的語氣頓時警惕起來：“你是說就是他殺的張商賈？”

    “我們先跟上他，看看他會去哪?！?/br>
    三個人躡手躡腳地跟上漁夫，河中有一座簡陋的木橋，走起來搖搖晃晃，連接著對方一座畫舫。

    對方上了二樓，四周變得安靜起來，這里離岸邊遠(yuǎn)，自然也就沒有那么熱鬧，他們躲在拐角，看看漁夫究竟會來此找誰。

    長廊延綿，掛著一盞盞花燈，三人無聲無息地跟上，誰知道漁夫竟然警惕地回頭，四目相對間，司靈低喝一聲，鼓足勇氣猛地沖了上去！

    漁夫不復(fù)剛才瘦弱的模樣，直起腰桿，轉(zhuǎn)眼和司靈過了幾招，原本他還不把這少年放在眼里，可隨即因為司靈的力道之大，變得心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