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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嚴家長女在線閱讀 - 第85節(jié)

第85節(jié)

    “好,”青柏應著,忽而又續(xù)一句,“我跟你一道,你在明我在暗,主子心尖上的人,慎重點兒沒錯?!?/br>
    說著走到岔路口,兩人一東一西分開兩路。

    轉天正午,兩人按時到和安軒復命。

    七爺正俯在書案上畫首飾樣子,已經畫出來好幾幅,小鄭子兩兩對照著比較,“我覺得蝴蝶釵好,周遭用金線纏繞著,眼睛鑲上黑曜石,翅上綴些紅寶石,多俏皮,鳳釵華麗歸華麗,但是顯老成,而且戴著逾距了?!痹挸隹?,頓覺失言,正無措,瞧見青松兩人,忙對七爺?shù)溃骸扒嗨筛喟剡^來了?!?/br>
    七爺沒抬頭,淡淡道:“讓進來吧。”

    小鄭子忙往外走,出得門口,先輕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叫你不會說話,七爺看中的人,哪里還逾距?”

    青松瞧見,笑問:“公公這是干什么?”

    小鄭子道:“蚊子,三月天就有蚊子,真邪門。”

    三人再度進入書房,七爺已經收了筆。

    小鄭子看著圖樣墨已干,整整齊齊地摞起來放到一旁,躡手躡腳地出去。

    青松覷一下七爺臉色,恭聲道:“陸家定的是福茂車行的馬車,連車夫外加兩個護衛(wèi)共三人。車夫姓鄭,時年整三十,在福茂車行五年零兩個月,是趕車的老手,因為長相太丑,至今不曾娶妻。聽說,先前因為當街調戲姑娘挨過揍。”

    七爺頓時沉了臉。

    青松下意識地停了片刻續(xù)道:“兩個護衛(wèi)一個姓張,二十八歲,一個也姓鄭,二十四歲,都已經成了親,原先都在長青鏢局打過雜,沒正經走鏢趟過路子,都是前年到福茂車行的。馬車辰正到東堂子陸府門口等,緊接著就上路,從正陽門出城,送往東昌府蔡家。打尖的地方沒說,估摸著看時辰,到哪兒歇哪兒?!?/br>
    七爺靜靜聽著,聽罷淡淡問道:“路上就只這兩人護衛(wèi)?又沒個計劃章程,要是正好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黑了天,難道就在荒郊野外歇息?”

    青柏忙道:“我認識幾個身手不錯的,可以請他們暗中跟著,或者干脆把這幾人辭了,另外雇人雇車,管保把嚴姑娘妥善地送到……不是濟南府嗎?”

    可剛才青松說的分明是東昌府。

    七爺蹙了眉,開口道:“另外雇車吧,挑幾個妥當?shù)娜烁?,后天辰正,我在城外十里的驛站等,要見到嚴姑娘……”

    第93章

    “爺, 驛站人多口雜,不如再往前走一段, 尋個妥善之處說話?!鼻嗨山ㄗh。

    七爺?shù)篮谩?/br>
    青松與青柏躬身告退,等到暮色四合之時,已經諸事安排妥當。

    青松將一副炭筆畫成的簡單輿圖攤在七爺面前,“另外定的是榮盛車行的車,車把式姓魯,跟屬下有些交情, 他向來跑京都到青州府這條線,沿路熟悉得很。護衛(wèi)明著有兩人,暗中另有四人,都是真刀真槍見過血的?!边呎f, 邊在輿圖上指點, “驛站往西約莫七八里,路北有間荒廢的土地廟, 暫可做敘話之處?!?/br>
    七爺?shù)溃骸安贾弥苋?,切莫傳出風聲, 壞了嚴姑娘名聲?!?/br>
    “七爺放心, ”青松斬釘截鐵道, “這次所用之人都是先前打過多次交道的, 口風非常密實, 絕不會走漏只言片語……已經商定每天辰正動身趕路, 午正打尖, 申正便進店歇腳, 落腳客棧都是鎮(zhèn)上相熟的店鋪,護衛(wèi)會提前過去通告。路上共走六天,第七天一早就能趕到濟南府,等把嚴姑娘送到,護衛(wèi)會傳信回來?!?/br>
    “就這么定了吧,”七爺點點頭,揮手讓他們退下。

    嚴清怡每天忙著收拾東西,對此全然不知。

    期間何若薰打發(fā)人送信來,說何夫人臥病在床,實在脫不開身送她,請她見諒。來人還帶了一只海棠木匣子,說是何若薰給的程儀。

    里面是何若薰經常戴著腕間的那串雕著蓮花的沉香木手串。

    而蕓娘沒有寫信,卻吩咐錦繡閣的王繡娘來了。王繡娘笑吟吟地說:“我家掌柜查出來有孕,已經成親七八年了,一直沒動靜,好容易有了,東家高興得不行,拘著掌柜不讓出門。掌柜說她會給濟南府的鋪子寫封信,嚴姑娘若有事就去那邊鋪子找秦管事?!?/br>
    她口中的東家是蕓娘的相公石坤,之前蕓娘為了行事方便,對外說石坤是東家,自己做掌柜,王繡娘習慣了,一時半會兒也沒改口。

    嚴清怡很為蕓娘高興,笑盈盈地答應了。

    因陸致平常上衙早,有時候夜里會歇在外院不一定在正房,臨行前,嚴清怡特地往正房去辭別。

    陸致沉著臉,幾近淡漠地說:“女子最重要莫過于三從四德,古人所言,‘婦有長舌,唯厲之階’,便是前車之鑒,你回去之后將女四書多讀幾遍?!?/br>
    “婦有長舌,唯厲之階”意思是愛搬弄是非的女人,會導致亡國之禍。說得是周幽王的王后褒姒。

    嚴清怡本想分辯幾句,轉念一想,明兒就走了,何必找這些不痛快,沒應聲,只屈膝行個禮就出來了。

    大姨母隨著進了西廂房,無奈地說:“你姨父性子古板,就愛胡亂教訓人,不過他也是為你好,姑娘家伶牙俐齒張牙舞爪地給人印象不好。”

    嚴清怡吸口氣,應道:“是?!?/br>
    大姨母四下瞧瞧,見屋里東西俱都歸置得整整齊齊,而案旁一摞疊好的衣物,正是這幾個月來添置的,頓時嘆道:“你這孩子,這是干什么?”

    嚴清怡還是原先那套說辭,“這半年承蒙姨母照看,一應衣食用度處處是好的,這衣裳有的還沒上身,有的也只穿過一次兩次,姨母留著賞人,也是她們的福分?!?/br>
    “給了你就是你的,跟姨母還這么外道?”大姨母板起臉,“姨母沒把你當外人,莫非你心里還把姨母當成別人?”

    嚴清怡心里腹誹,人都是話說得好聽,如果姨母親生的女兒遇到此事,姨母還會置身事外不成,姨父還是會把表姐趕出去不成?

    可姨母畢竟不是自己的親娘,原也沒有什么可指摘的。

    嚴清怡笑一笑,“我聽姨母的”,揚聲吩咐春蘭打開箱籠。

    她來時,柳條箱籠輕飄飄的只裝了一半,現(xiàn)在東西多了些,卻仍是不滿,只待把那摞衣裳塞進去,箱子才密密實實地塞滿了。

    大姨母滿意地點點頭,和藹地道:“今天早點歇下,明天一早要趕路,我已經吩咐廚房備了幾盒點心,趕路不由人,若是餓了就將就著墊補墊補?!?/br>
    嚴清怡謝過大姨母,將她送出門,吹滅燈燭上床。

    夜風吹動石榴樹,枝椏搖晃不停,映在帳簾上的黑影也張牙舞爪地動個不停。

    嚴清怡突然有些恐慌,前后兩世,她從來不曾一個人趕路。

    前世,不管是去豐臺還是田莊,總是跟著蘇氏一道,用的是府里車輛,身邊連丫鬟帶婆子還有隨車的小廝,總得有十幾人。

    明天,她身邊只有春蘭與冬梅,又是用著車行里的車,而且是千里迢迢去濟南府,路上至少五六天。

    嚴清怡左思右想總覺得心里不踏實,索性披衣下床,也不點燈,就著窗外淺淡的月色,打開箱籠,伸手摸索半天,將郭大叔給的那把短匕摸出來,放在床頭矮幾上。

    第二天,陸致果然早早就上衙了。

    嚴清怡與蔡如嬌陪著大姨母用過早飯,略作收拾,就聽二門上婆子來回,說車行里的馬車在門口等著了。

    蔡如嬌頓時落下淚來,拉著嚴清怡的手搖個不停,“你走了,我怎么辦,就剩我一個人?!?/br>
    嚴清怡嗔道:“胡說,怎么就你一人了,這不還有姨母。往后你應該更孝順姨母才對,把我這一份孝心也帶上?!?/br>
    大姨母也作勢掏出帕子摁摁眼角,“姨母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等過幾個月,姨母再讓人接你回來。”

    說完,見婆子將箱籠抬了出去,也便收起帕子,攥住嚴清怡的手道:“時辰不早了,別誤了吉時?!迸c蔡如嬌一道送嚴清怡出門。

    門口停著輛普通的黑漆平頭車,車夫手里握著馬鞭正在周管家說笑,兩個護衛(wèi)則牽著馬站在馬車旁邊。

    透過帷帽輕薄的面紗,嚴清怡看清車夫的模樣。身材很壯實,皮膚黢黑,臉盤略有些方,厚嘴唇,一雙眼睛雖然小,卻很精神,眸子滴溜溜轉動不停,在瞧見她們一行時,眸光明顯閃了閃。

    看上去不太像是個安分的。

    嚴清怡摸摸懷里硬邦邦的短匕,扶著春蘭的手上了馬車。

    大姨母沉聲對車夫道:“我家老爺在兵部武選司當差,路上若有為難之處,盡管報上我家老爺?shù)拿M?!?/br>
    車夫笑嘻嘻地說:“太太放心,這條路我熟,就是閉著眼也能將府上小姐送到?!闭f罷拱拱手,抬腿上了馬車,揚聲道:“走咯!”

    緊接著,外面?zhèn)鱽砬宕嗟鸟R鞭聲,嚴清怡只覺得身子一震,馬車朝前馳去。

    馬車原本還算寬敞,但因放了只柳條箱籠,便占去了一半地方,嚴清怡只能跟春蘭和冬梅擠在一排座位上,雖然說不上擁擠,可也沒法行動自如。

    約莫行過兩刻鐘,馬車到達正陽門,等待出城的空當,車夫揚聲道:“咱們盡快趕路,直到正午時分再做歇息,若是姑娘有何需要,用力敲敲車壁就成?!?/br>
    言外之意,他打算一路狂奔直到正午,中間不會歇腳,如果有人內急就告訴他。

    嚴清怡皺眉,低聲道:“這不行,連著趕路,人哪里能受得住,兩條腿怕不是要麻死了?”

    春蘭也覺得不妥當,她跟著大姨母從余杭一路到濟南府再到京都,都是走一個時辰就會下車松散一會兒,要么喝口茶潤潤嗓子,要么去茅廁解手,哪有這般趕路的?

    春蘭掀開窗簾探出頭,客氣地說:“鄭大哥,我家姑娘說不用太急,最好過一個時辰就停一停,大哥也順便喝口茶歇歇腳?!?/br>
    車夫笑道:“妹子這話一聽就是外行,這趕路呢,都是緊快不緊慢,頭兩天馬匹腳力好,趕緊多跑些路,后幾天就是想跑也跑不動。而且,跑快點早些去驛站歇息,要是天黑趕不上驛站就只能歇在荒郊野外了?!?/br>
    嚴清怡聽著不對勁,揚聲道:“我們不著急,早一天晚一天沒關系,鄭大哥盡管按著方才所說,每過一個時辰歇息一炷香工夫?!?/br>
    車夫道:“不成不成,這趟差事周管家只給了五十兩銀子,車行抽去三十兩,分到我們哥仨手里才二十兩,一路來回至少十天工夫,還得拋去吃喝住店,真正剩下沒多少了?”

    嚴清怡道:“這幾天的花費不用鄭大哥破費,只要慢些趕路便可?!?/br>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車夫不情愿的回答,“好吧?!苯又R車猛地一震,卻是已經出了城。

    冬梅怯生生地說:“我聽著車夫怎么惡狠狠的,有點可怕,會不會路上動什么壞心思?”

    春蘭笑道:“沒事兒,咱們是官眷,又不是平頭百姓,他們不會膽大妄為。再說,冤有頭債有主,咱們要是出事,老爺太太肯定會找車行計較,這筆賬早晚算到他們頭上……他們就只是粗魯了些,言語上不好聽,未必有膽子作惡。”

    這話讓冬梅安下心來,也多少寬慰了嚴清怡。

    馬車出得城后便加快了速度,加上城外的道路本不如城內平坦,一路上坑坑洼洼的,顛得嚴清怡幾乎散了架。

    有心想車夫歇歇,可才沒跑多久,且思及車夫那惡劣的態(tài)度,只能忍著。

    約莫跑了小半個時辰,馬車毫無預兆地停下來,害得嚴清怡差點跌落到車座下。

    嚴清怡紅漲著臉穩(wěn)住身子,就聽車夫的聲音,“諸位爺,能不能讓下路,容小得過去。”

    春蘭悄悄將窗簾掀了條縫。

    只見不太寬的官路上,一前一后停著兩輛馬車,若是馬車都靠一邊停著倒罷了,偏偏一個靠左,一個靠右,前后相隔兩步,正將官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聽到車夫問話,自前頭馬車車旁繞出個濃眉大眼的壯漢來,粗嘎著聲音道:“老哥稍等片刻,我這車輪子松了,等上緊之后立馬讓路?!?/br>
    車夫有些不虞,卻仍是耐著性子道:“要不,勞駕把后面車往右靠靠,稍微讓出兩尺,讓我能過去就得,主人家著急趕路,實在耽擱不起?!?/br>
    壯漢笑道:“也行,后頭車輪松了,前頭的車沒毛病,我讓哥兒幾個把前面的車挪動挪動……老哥行色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

    車夫答道:“是個遠差事,往東昌府去?!?/br>
    嚴清怡驟然心驚,她分明跟大姨母說得清楚,是先要回濟南府安頓下來,然后再去東昌府接薛氏。車夫為什么說要直接去東昌府?

    不行,趁馬車停著,她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否則馬車飛奔起來,還不是任由車夫說了算。

    嚴清怡打定主意,從懷里掏出短匕攏在袖子里,讓春蘭掀開車簾便要下車。正在這時,從前頭馬車突然躥出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鉗制住車夫。旁邊護衛(wèi)慌忙拔劍,不等劍出鞘,不知何處飛來兩粒石子,正擊在馬腿上。

    馬匹吃痛,“嗷”一聲嘶叫,揚蹄將護衛(wèi)摔在地上,幾乎同時,又出現(xiàn)數(shù)人,將三下兩下將護衛(wèi)捆了個嚴實。

    嚴清怡大驚失色,近些年萬晉政通人和海晏河清,雖然談不上路不拾遺,但也極少聽說攔路搶劫的事情。尤其這還是官道,離京都不過半個時辰,萬無可能發(fā)生這種事情。

    想到此,嚴清怡心頭一沉。

    這個時辰,按理正是客商或者行人趕路的好時候,已經過去一炷香工夫了,為什么不見一輛馬車過來,就連人影也沒一個。

    嚴清怡百思不得其解,卻也不敢貿然下車,認命般與春蘭冬梅擠在一起。

    這時車外傳來男子恭敬的說話聲,“嚴姑娘,且情移步下車,我家主子有事相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