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 屋中一盞燭燈在桌子上燃燒著,窗戶緊閉。羅帳之內,朱翊深揮汗如雨。若澄跪趴著面墻,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他健碩的懷里。 “夫君,我真的知道錯了,不要……唔……”她一回頭說話,就被朱翊深堵住嘴唇,又被迫承受了好幾下,身體痙攣,終于再一次無力地攤到在了床上。這個男人實在太強悍了,縱然她已經身經百戰(zhàn),但他使出全力的時候,她還是招架不住。 朱翊深看她實在動不了,手腳都軟綿綿的,眼角還掛著淚珠,可憐巴巴的小模樣。這才沒有再繼續(xù),把她放躺好,蓋上被子,靜靜看她睡著時的模樣。 她的臉還沒有他的巴掌大,現在臉頰紅彤彤的,還沾著汗水,就像海棠花睡。他伸手撫摸著她的鬢角,小巧的耳朵紅得發(fā)燙,耳根處有一個吻痕。她此處特別敏感,只要他一吮咬,她便完全無法抵抗。 朱翊深微微一笑,隨即又把笑容收了起來。朱正熙雖然一向寬容善良,可是當了皇帝之后,最無法容忍的就是臣子的跋扈。他對徐鄺不滿也不是一兩日了,所以這次事情發(fā)生,他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處置了平國公府。沒想到竟然因為這丫頭進宮說了幾句話,就暫時放過了平國公府的人。 若說朱翊深原本還只是猜測,但朱正熙對若澄的特別,從這件事已經能看出幾分來。若他生了別的心思……朱翊深握拳,伸手把若澄整個兒抱在懷里,皇位江山他都可以讓,唯獨這個丫頭,是他重活一生的全部意義,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染指。 “夫君……”若澄好像被他勒得難受,迷迷糊糊地叫他,身子掙扎了一下。 朱翊深這才松了幾分力道,低頭吻她:“乖,睡吧?!?/br> 若澄靠在他的懷里,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夢境里。 …… 天剛亮,王府的下人起來在庭院里灑掃,看見朱翊深往外走。他們紛紛行禮,不知王爺是什么時候回來的,這么早又要去哪里。 蕭祐在門房外面,伸了個懶腰。近來天氣越來越暖和了,他晚上值夜,蓋著毛毯睡出了一身汗。今日天氣好,他剛要去拿毯子出來曬一曬,就看見朱翊深走出來。他穿著一身尋常的深衣,看樣子是要出門。 蕭祐連忙行禮,以為昨夜王爺跟王妃忙著溫存,今日應該不會早起才是。 “跟我出去一趟?!敝祚瓷钫f道。 “王爺要去哪里?” “葉明修的府上?!敝祚瓷蠲鏌o表情地說道,已經徑自下了臺階。 朱翊深的馬車到了葉府門外,蕭祐上前去叫門。葉府的門房顯然也是剛剛起來,不知道誰一大早地擾人清夢,態(tài)度也不好。等到蕭祐自報家門,那門房徹底清醒了,連忙振作精神說道:“小的這就去稟告老爺!” 葉明修仍是宿在自己的書房,他每日要處理的公文比以前多了,看完一般都很晚,也懶得再回后院休息。往日這個時辰他都起了,眼下正在疊被子。他出身貧寒,身邊不習慣有太多下人伺候,凡事親力親為。至于阿柒,平日也最多指使他做個跑腿的活兒。 他走到銅盆前凈臉,阿柒在外頭猛敲房門:“老爺!晉王殿下來了!” 葉明修擦臉的手一頓,繼續(xù)把臉擦完,才吩咐道:“將他請到前堂,我馬上就來?!?/br> 朱翊深跟著阿柒到了葉府的前堂,這里的擺設十分簡單,幾張桌椅,墻上連幅像樣的字畫都沒有,實在不符合葉明修和蘇奉英的身份。不過葉明修向來節(jié)儉,就算日后當了首輔,俸祿可觀,他住的院子也還是成親時,朱翊深給若澄的嫁妝。 阿柒有點不敢跟朱翊深說話,他身上的威勢太厲害了,比他們家的老爺還要恐怖,便小聲說道:“勞請晉王在這里等一等。小的去端茶水來,您要喝點什么?” “隨意?!?/br> 阿柒剛剛問完就有點后悔,他們家哪里有什么像樣的茶葉能招待一位親王?好在朱翊深說了隨意,他便去泡了茶水端來。很普通的碧螺春,大概京中有錢些的富商都不會喝這種茶,茶杯也是很便宜的粗瓷。 朱翊深不禁想,一個人究竟要多能隱忍,才會對自己苛刻到這種地步?若沒有這些日常生活的點滴凝聚,大概也沒有今后那個厚積薄發(fā)的葉明修吧。此人當真是深不可測。 等了一會兒,外面?zhèn)鱽砗茌p的腳步聲。朱翊深繼續(xù)飲茶,直到葉明修來到他面前行禮:“王爺?!?/br> 朱翊深沒看他,淡淡道:“你應該很清楚,本王是為了何事而來吧?” 葉明修直起身子:“下官不知,還請王爺明示?!?/br> 第129章 朱翊深抬頭,看見葉明修穿了一件居家的皂色袍子, 氣質溫潤, 到底做了官,身上還有幾分積壓的官威。但跟日后的那個權傾朝野的葉首輔比起來, 氣場上還差了些。他的眼睛, 深不可測, 朱翊深卻能讀出幾分藏不住的野心。 “你不知?”他勾了勾嘴角,“難道葉大人要告訴本王, 平國公府一案,你全不知情?你說過要與本王精誠合作。若是你我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還談什么合作?今日我要聽實話?!?/br> 葉明修靜默了一瞬, 反問道:“王爺為何認定是下官所為?有何證據?” 朱翊深很想告訴此刻站在眼前的葉明修, 他們前生曾相交十年,后來變成對手, 他的所作所為,朱翊深不需要證據,只需憑猜測就可以知道幾分。但這些顯然不能說出來。 其實朱翊深并不喜歡葉明修, 只是前陣子被皇帝逼得太緊, 才迫不得已走了上輩子的老路。如果可以選擇,他一定會跟這個人保持距離。因為他太功利, 也太過危險。前生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弒君逼宮。那么如今為了高位, 陷害平國公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 朱翊深道:“你借著平國公一案, 取得皇上信任, 平步青云。我聽說是你向皇上揭發(fā)平國公酒醉時胡亂說的一番話?那也能當真?” “酒后吐真言。下官只是根據平國公一向的表現,還有現在的證據做出合理的推斷。錦衣衛(wèi)在平國公府的暗格里搜出了信件,平國公府外發(fā)現了報信的細作,這些都是鐵證?!比~明修道,“王爺該不會認為,下官一個小小的給事中,手眼通天,能做到這些事吧?” 朱翊深觀他神情,分不清他話里的真假。 葉明修走到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除掉平國公對王爺和我而言,的確有莫大的好處。以后軍中的勢力,王爺可以獨大。溫嘉畢竟出身平民,官做得再高,還是有諸多限制。我只不過是在合適的機會,做了順手推舟的事。何錯之有?王爺不是不知道,平國公之前對皇上多次出言不遜,皇上早就想懲治,否則豈是我三言兩語就能說動?” 這下朱翊深倒是有些糊涂了。依照葉明修的性格,就憑他想要跟朱翊深合作,如果整件事真是他所為,他不會推得一干二凈。那么真相到底如何? 葉明修緩緩說道:“我知道王爺還是無法全然信任我。依我的淺見,平國公這件事的源頭在瓦剌?;噬献罱鼞摼蜁{兵前往開平衛(wèi),王爺必然會是主帥。到時何不自己去找真相?平國公應該暫時回不來了?!?/br> 朱翊深眼神微瞇:“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并不比王爺多,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王爺不是能用全國的商幫來打探消息嗎?近來奴兒干都司和瓦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們應該比我們更清楚?!比~明修微微笑道。 朱翊深昨夜聽若澄說完筆跡的事情之后,立刻就懷疑是葉明修干的,因此也沒有別的想法。大概人很容易被固有的偏見牽著走。此刻經葉明修提醒,他眉頭深鎖,覺得又不像是他,起身就往外走。 葉明修出門相送,朱翊深淡淡道:“留步吧?!?/br> “下官恭送王爺。”葉明修也沒有堅持。 朱翊深走遠以后,梳洗打扮好的蘇奉英才姍姍來遲。她聽說晉王一大早就來了府上,也是嚇了一跳。但女人家打扮起來需要時間,等她來的時候,就只看到朱翊深的背影。 “老爺,晉王為何忽然來到我們府上?”她好奇地問道。自徐鄺被派去奴兒干都司以后,朱翊深在京中兵權獨攬,是眼下朝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葉明修轉身說道:“沒什么,只是有些政務找我商量。夫人和我去用早膳吧。” 蘇奉英已經很久沒有跟葉明修同桌而食,聞言大喜,連忙跟了上去。 …… 若澄一早起來就沒看見朱翊深,扶著自己酸疼的腰坐起來。她在床上找不到自己的中衣,只能裹著被子,大聲喚素云。 素云早就準備好了洗漱的東西,一聽若澄叫喚,就帶著伺候的丫鬟推開槅扇進來。 若澄的大腿根部很疼,走路都不利索,半靠在素云的身上去了凈室。 素云扶著她沉到湯泉底下,小聲問道:“王妃,今日怎么這么嚴重?” 若澄只露出一顆腦袋,生氣道:“他昨晚下了狠力氣,我腰都快給他折斷了,說是要讓我記住教訓。他一大早去哪兒了?” “好像跟蕭統領一起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奴婢就不知道了?!彼卦迫鐚嵳f道。 若澄點了點頭,覺得泡了湯泉,全身的疲乏都紓解了。等她梳妝完畢,用了早膳,錦衣衛(wèi)的人忽然來了府上。鴻兒在被北鎮(zhèn)撫司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哭鬧,錦衣衛(wèi)眾人頭都大了,進宮稟告了皇上?;噬险f稚兒無辜,讓晉王府的人先把鴻兒抱回來養(yǎng)著。 若澄正愁沒機會將鴻兒接出來,立刻派李懷恩和碧云去錦衣衛(wèi)接人。 她親自在府門口等著,沒等到鴻兒,倒是等到朱翊深從外面回來。 朱翊深看她面露失望之色,有幾分好笑:“怎么,你不是在等我?” 若澄還記著他昨夜折磨的仇,抿嘴道:“早上錦衣衛(wèi)來人,說鴻兒在北鎮(zhèn)撫司哭鬧,皇上特許我們先抱他來晉王府。李懷恩和碧云去接人了,我剛才以為是鴻兒來了?!?/br> 朱翊深心里不是滋味,他竟比不過一個小兔崽子? “鴻兒!”若澄叫了一聲,直接從臺階下去。朱翊深回頭,就看到碧云抱著一個胖小子從馬車上下來。 鴻兒在北鎮(zhèn)撫司跟兩個乳母關在一起,但是乳母沒能被赦免,只有他一個出來了。一張小臉哭得紅彤彤的,淚珠還掛在眼睫毛上,大概哭累了,一直在抽泣。 若澄心疼地把他抱過來,這小子已經很重了,她抱著有幾分吃力。鴻兒一到了她懷里,就往她胸前拱,嘴巴一直吧唧吧唧的。若澄不明所以,碧云小聲說道:“小公子好像是餓了。” “李懷恩,你快去找兩個有經驗的乳母來?!比舫畏愿赖?,李懷恩連忙去辦。 若澄只覺得懷里沉甸甸的,一陣子不見,這小家伙到底變重了多少?她剛想調整一下姿勢,手中一空,鴻兒已經被朱翊深接過去了。他笨拙地抱著孩子,鴻兒的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他,好像在認人。 若澄走過去,調整他手臂的姿勢:“這樣抱著,他會舒服一些?!?/br> 朱翊深就是看她抱不動,才過來搭了一下手,并不是真心要抱孩子。但這么個小東西,軟軟的,還有一股子奶香味,也挺好玩的。他跟鴻兒大眼瞪小眼,鴻兒好像看出來這個人不喜歡他,皺著臉又要哭。 朱翊深皺眉,若澄看著眼前的畫面實在覺得好笑:“還是我來抱吧。”說著也不管朱翊深同不同意,就把孩子抱了回去,跟碧云兩個人一起進府了。朱翊深被她整個丟在腦后,十分不悅。這還不是親兒子,她就這么看重,要是以后他們的孩子出生了,他這個當爹的恐怕連立錐之地都沒有? 朱翊深也沒辦法跟一個奶孩子計較,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便自己回留園了。 幾日之后,開平衛(wèi)傳來消息,瓦剌發(fā)兵十萬南下,韃靼大開方便之門,不日就會抵達長城沿線。永明帝著急群臣緊急商議,最后決定抽調京畿各處的衛(wèi)所還有部分京衛(wèi),總共八萬大軍,由朱翊深率領,前往開平衛(wèi)。 朱翊深推薦由葉明修負責糧草調度,蕭祐隨軍護衛(wèi),永明帝一一應允。 消息傳開之后,圖蘭雅自請和朱翊深一起上戰(zhàn)場,雖然軍中沒有此先例,但事關瓦剌,圖蘭雅也隨父親多次上過戰(zhàn)場,朱正熙還是同意了。 與此同時,原本前往奴兒干都司召回徐鄺的錦衣衛(wèi),終于回到宮中向朱正熙復命。 朱正熙看到徐鄺沒有一同回來,心涼了半截,問道:“平國公呢?你們這么多人,沒把他帶回來?” “皇上,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不明勢力的襲擊,平國公……失去了蹤跡。臣等無能,請皇上降罪!” “不明勢力?”朱正熙重復了一遍,又說道,“究竟是不明勢力,還是他設下圈套,借機逃走了?” 跪在殿上的幾個錦衣衛(wèi)面面相覷,不知道要怎么說。他們去奴兒干都司宣平國公回來的時候,的確遭到了嚴詞拒絕。后來曉以大義,才說動平國公跟他們一起回來,路上平國公也一直在問他們京中的情況。沒想到快到建州時,忽然被人伏擊,平國公就消失了。 “皇上,伏擊我們的人對地形十分熟悉,應該是當地人。至于平國公是否與他們合謀,無法判斷。”錦衣衛(wèi)只能據實已告。 “下去吧?!敝煺鯎]了揮手說道,也沒有提懲罰的事。這一行人衣衫不整,滿面塵土,想必這路上也吃了不少苦。他現在倒是擔心,若徐鄺真的跟昂達合作,甚至把邊境的布防都透露出去,這一戰(zhàn)比上次的開平衛(wèi)保衛(wèi)戰(zhàn)更難打。 韃靼這些年國勢衰退,瓦剌卻如冉冉升起的太陽。加上昂達等人秘密訓練的騎兵,威力不知如何。 朱正熙不禁為朱翊深捏了把汗,甚至有臨陣換將的念頭??墒浅形鋵⑷缃袂帱S不接,除了朱翊深,也沒有別人能頂住壓力,抗擊韃靼。 但他還是有必要將徐鄺逃脫的事情告訴朱翊深,讓他早做準備。 第130章 奴兒干都司的朵顏地區(qū), 剛剛經歷了小規(guī)模的叛亂, 滿目瘡痍。田地化為焦土, 房屋坍塌,朝廷的軍隊正在妥善安置無家可歸的百姓,街市上沒幾家店鋪開門。 這里水源奇缺,周圍是茫茫戈壁, 士兵每日都要跋涉到數十公里外尋找水源。 而在一片綠洲附近,有一個客棧,專供往來的旅人歇腳。這里也負責幫忙傳遞消息,時效快,但價格是外面的數倍。平日,天南海北的商人在這里吃飯留宿,魚龍混雜, 自家管自家事。連門口的店招上都寫著:“貴重物品自行妥善看管, 遺失概不負責?!?/br> 樓上的一間客房內, 一個蓋著黑色斗篷,從頭包裹到腳的人坐在暖炕上。 另一個輪廓深邃,身量高大的壯漢正坐在桌子旁邊大口喝酒吃rou, 嘴里含含糊糊地問道:“你還沒想好嗎?” 坐在暖炕上的人不應。 那壯漢“啪”地一聲摔了筷子, 走到暖炕邊,一下將那人提了起來:“告訴你,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知道平國公府已經被你們皇帝抄了吧?虧你還是他的親舅父。” 隨著壯漢的動作, 那人頭上的斗笠掉落下來, 露出一張胡子拉碴的臉, 正是失蹤了許久的平國公徐鄺。他全身被縛,毫無反手之力,只是雙目圓瞪。 “你落在我們手里,你們皇上必定以為你叛變了,反正京城你是回不去了。倒不如乖乖合作,把邊境的布防圖給我們,昂達可汗會許給你高官厚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