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朱翊深轉過身子,將她抱進懷里:“我都聽李懷恩說了。這半年辛苦你了?!?/br> “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談不上辛苦。你回來之前,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府里什么準備都沒有。用過午膳了嗎?”若澄抬頭看他,只覺得他更瘦了一些,但棱角更剛毅挺闊了。戰(zhàn)場果然是個能讓男人迅速成長的地方。 “我回來換身衣服,還得進宮一趟。晚上再跟你細說?!敝祚瓷钣H了親她的額頭,放開她。她好像又長高了,只是身上還是沒什么rou,抱起來就像一團骨頭。眉眼已經(jīng)完全脫去稚氣,顯露了幾分成熟的風韻。想一想她很快就要十五歲了,但他陪伴她的時間卻很少。 若澄叮囑道:“那你自己小心一些,我等你回來用晚膳?!?/br> 朱翊深點頭,向外走去,剛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說道:“我?guī)Я艘恢豢救蚧貋?,交給廚房了。你若肚子餓,可以先吃一些。保證跟你平日吃的不一樣?!?/br> 塞外的全羊rou質(zhì)豐美,京中可不容易吃到。若澄點頭應好,肚子里的饞蟲立刻鬧了起來。 朱翊深走到府外,蕭祐跟上來,小聲說道:“王爺,皇上果然一直派了人在軍中監(jiān)視您。他著急將您從開平衛(wèi)調(diào)回來,除了不讓您掌握軍權,會不會有別的想法?屬下覺得還是應該去東宮告訴太子一聲?!?/br> 若說從前朱翊深不知道端和帝究竟是什么心態(tài),可他看了父皇留在頭盔里的字條之后,一下子就明白了。端和帝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遺詔的存在,生怕父皇留過要他登基的遺詔,因此一直要想方設法除掉他,免除后患。可是上次一道天雷,端和帝以為是天譴,徹底嚇破了膽子。他的膽子在立假遺詔的時候,已經(jīng)都用光了。 朱翊深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想好怎么應對皇帝,因此對蕭祐說道:“我自有對策,不必再把太子卷進來。” 他知道新的太子妃是蘇見微,心中也沒有特別的感覺。上輩子蘇見微嫁給他為妻,本來就是利益交換,這輩子嫁給朱正熙也不過是這樣。后宮那幾個女人已經(jīng)各有歸宿,與他再無瓜葛。他這輩子,只要守著一個女人就好。 第80章 端和帝在仁壽宮召見朱翊深, 在朱翊深到來以前, 他剛換了龍袍, 束好頭發(fā)。劉德喜對端和帝說:“好久沒看到皇上這么精神了?!?/br> 端和帝看了他一眼,劉德喜立刻低頭不語。 最近皇帝吃丹藥吃得性情大變,喜怒無常。那些道士變著花樣地索要太醫(yī)院珍貴的藥材, 弄到宮中上下怨聲載道。昨日皇后和徐寧妃到仁壽宮又來仁壽宮勸皇帝,卻被皇帝怒斥了一番趕走, 不僅如此, 皇帝還要皇后繼續(xù)為他充盈后宮。 蘇皇后不聽他所言,他便在宮女里面找女人。 劉德喜看到皇帝眼睛底下的兩團青影,也不知是縱欲過度還是服用丹藥所致。他近來臨御女子, 倒是比從前勤快了很多,而且只要處子。她們被臨幸過一次之后, 有的被賞給那些道士, 有些不堪其辱自盡。端和帝怕將事情鬧大,驚動言官, 索性就將那些女人都軟禁在仁壽宮里。大白天的, 都能聽到凄厲的叫聲。 朱翊深進了仁壽宮的前殿, 看到寶座上的端和帝,大吃了一驚。不過是大半年不見, 皇帝的精神面膜已經(jīng)與他剛從皇陵回京時大不相同, 整個人仿佛陷在一片灰蒙之中, 連眼神也黯淡無光。 可縱然如此, 皇帝也沒有消除對他的防備。他一回京, 就找他進宮來問話。 朱翊深跪在地上,端和帝說道:“九弟這次在開平衛(wèi)立了大功,按理來說應當賞??晌衣犝f有幾個瓦剌人終日混在你身邊,給你出謀劃策,此事你如何解釋?若是重要軍情被他們竊取了,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朱翊深早有準備,說道:“瓦剌的王子和公主是前來協(xié)助臣弟的。若沒有他們的幫忙,韃靼的可汗也不會更換主將,韃靼也不會撤兵。他們雖然在軍中,但是重要的東西都是臣弟貼身保管,他們接觸不到。” 他這番說辭在回來的路上早就已經(jīng)想好了。他可以不用呼和魯那些人,但瓦剌若不參與這場戰(zhàn)事,想必在后方也不會安分。與其打發(fā)他們回去,倒不如讓他們一道參與,阿古拉知道戰(zhàn)況,也不會貿(mào)然行動。 他的這些想法都得到朱正熙的同意。但想必是軍中的那個探子,將他的情況告訴給端和帝知道。 端和帝看著年富力強的朱翊深,面色越發(fā)陰沉。他近來沉迷于求長生不老,每每服用丹藥之后,立刻有回春之感,但只要不服用,便精神萎靡,對什么事都提不起興趣。他現(xiàn)在別的事都不想管,唯一想要做的,便是除掉朱翊深。 他身為皇帝,想殺個人就這么難嗎?等到朱翊深羽翼再豐,他根本就動不了他了?;实垩壑袣C乍現(xiàn),朱翊深能感覺得到。他的手在袖中收緊,他上輩子沒有得到的答案,這輩子已經(jīng)得到了。若他跟端和帝之間,注定是你死我亡的關系,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這個時候,劉德喜快步從外面走進來,刻意忽視大殿之內(nèi)刀光劍影的氣氛,在端和帝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話。 “真有此事?”端和帝皺眉問道。 “千真萬確,昭妃娘娘在宮里等您呢。據(jù)說那位道長很難請到,若是去得晚了,只怕要出宮去了?!眲⒌孪残÷暤?。 端和帝看了朱翊深一眼,揮手道:“行了,朕改日再與九弟敘舊,你先出宮去吧?!?/br> 朱翊深松了口氣,額頭上落下一滴汗,砸在地上,告退出去。 他徑自出宮,走得飛快。到了上馬車的地方,一個宮女迅速走過來,左右看了看,塞了一個東西到朱翊深的手中,然后匆匆走開了。朱翊深裝作若無其事地上了馬車,這才打開字條,上面寫著一個地名。 “回府。”他靠在馬車壁上,吩咐道。想起剛才端和帝的目光,還是心有余悸。若是劉德喜沒有及時趕到,恐怕他今日也無法全身而退了。他雖然覺得有些對不住朱正熙,但他跟端和帝之間,勢必要做個了斷。帝王家永遠沒有真正的感情,只有權勢。 馬車回到王府,朱翊深回去換了身衣服。李懷恩說,王府里的人都被那只烤全羊的香味吸引了,這會兒都在廚房里看著廚娘處理羊rou。中午的時候,王妃還罕見地吃了兩碗飯。 朱翊深原本復雜的心緒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略微放松了一些,負手到廚房去。 還沒靠近廚房,就聞到一股撒著孜然的rou香味。 廚房的門口圍了不少人,廚娘正把羊rou片成一塊塊的,放在火上烤。若澄挽著袖子,在旁邊撒香料。油從rou上滋滋地溜下來,烤得金黃的rou色散發(fā)著濃烈的香味,站在門外的人都垂涎三尺。 若澄中午只吃了rou風干的rou,覺得滋味并不算上佳。她在書上看到過,亦力把里人把羊rou放在一根串上,置于火上烤,再撒上特殊的香料,十分美味。她就攛掇廚娘試了試,沒想到這rou的香味太過誘人,把府里的下人都吸引過來了。 她只準備了十幾串,這么多人也不夠分,就又讓廚娘做了一批分給眾人。 “這是王爺帶回來的羊rou,一人只能吃一串,吃過的就不能再拿了。還要給王爺留一些。”這是難得的美味,她也不想獨享。就朱翊深和她的飯量,恐怕這只羊吃臭了,也吃不完。她把羊rou從火上拿下來,一個個地分給下人,等看到人群之后的朱翊深,一下愣住了,雙手下意識地往后一背。 朱翊深早就將一切盡收眼底。 眾人正巴巴地看著她的rou串,見她忽然停下來,疑惑不解。等李懷恩說了句:“王爺來了!” 眾人紛紛讓開一條路,王爺平日可不到廚房來。朱翊深看著若塵圍裙上的油漬,微微瞇了瞇眼睛。堂堂一個王妃,居然跟下人混在廚房里分rou。他回來的時候,看她還覺得長大些了,沒想到還是這么孩子氣。 “把東西放下,跟我回去。”朱翊深說道。 若澄乖乖地把沒分完的羊rou放下,被朱翊深拉出了廚房。 眾人看見王妃被王爺帶走了,王爺?shù)哪樕⒉缓每?,也顧不上吃羊rou了,立刻做鳥獸散。 朱翊深送若澄回北院,告訴碧云和素云給她洗手換衣服。素云和碧云以為她是出去看書了,沒想到她弄得一身油污回來,還被王爺抓了個正著。等若澄清洗干凈出來,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站在朱翊深的面前:“你沒生氣吧?我只是覺得那牛rou難得,便告訴廚娘一個書上的法子,他們都沒見過。做出來味道真的不錯,你也應該嘗一嘗?!?/br> 朱翊深坐在暖炕上,看著她明媚光潔的小臉,怎樣都無法生氣,只是拉她在身旁坐下:“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還有做廚子的天賦?” “跟著娘娘只學了一些家常菜的做法,有些時日太久忘記了。最近在看菜譜學一些別的菜式?!比舫卫蠈嵳f道,“你進宮還順利吧?” 朱翊深當然不會把政事告訴她,只是輕描淡寫地略過,而后說道:“所以大概是不會有任何賞賜了吧。我聽蕭祐說,你今日去平國公府看你的侄兒,很快就出來了,可是在平國公府遇到什么事?” 根據(jù)蕭祐所說,當時若澄和沈安庭兩兄弟,像是被人請出來的。他這個晉王再不濟,還是能把妻子護住的。 若澄就把今日在平國公府遇到的事情,全都告訴朱翊深,還替沈如錦鳴不平道:“jiejie剛生了孩子,徐孟舟寵幸一個刁蠻的女子就算了,那女子差點傷了鴻兒。也不知道我們走了以后,jiejie能不能應付。我過幾日,還想去平國公府上一趟。若是徐孟舟欺人太甚,還是讓jiejie回沈家好了,省得不開心。” 朱翊深下意識地說道:“放心,你jiejie沒那么弱。” 若澄不解地望著他,他自覺說漏了嘴,清咳一聲:“我的意思是,你jiejie十分聰明。她既然選擇了徐孟舟,又生下嫡子,在平國公府的地位應該很牢固,不用替她擔心?!鄙蛉珏\可不是一只只會叫的貓兒,她前生在后宮都過得風生水起,幾乎沒人可以分走她的風采。平國公府這樣的小地方,還困不住她。 倒是徐鄺這幾年的確大不如前,端和帝似乎對他的許多行為頗為不滿,反而更倚重溫嘉。徐鄺便想通過聯(lián)絡這些地方上的勢力,來彰顯自己在軍中的威望不減當年,也不過是求個心理安慰罷了。所以那個妾室蹦跶不了多久。 若澄跟朱翊深說了很多他離京以后發(fā)生的事情,在說到遺詔的時候,她內(nèi)心很是猶豫。那一切不過是她道聽途說,她手中還沒有證據(jù),不應該亂了他的心神。她也有些自私,本能地不想他去沾染皇位。她不喜歡紫禁城,更不喜歡紫禁城里面的女人。 中秋的時候,她進宮赴宴,看到宮里的女人,覺得她們過得并不好。紫禁城的城墻太高,想看城外的風景,還得找高處眺望??煽v然那樣也只能遠遠看著,像朱正熙一樣。她覺得朱正熙這個太子也當?shù)貌豢鞓?,所以不想讓朱翊深也到那座城里去?/br> 朱翊深看出她的眼神透著幾分沉重。他以為是徐孟舟納妾的事情影響了她的心情,便對她說道:“我答應過你的事,一直都作數(shù)?!?/br> 若澄回過神來,茫然地望著他。 “你不是為了徐孟舟納了幾房妾室的事情難受?我與他不同,今生就守著你一人。所以不用為那些將來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擔心。”朱翊深低聲道。 若澄吃吃地笑,她才不是為了這種事情傷神呢,但聽到他這樣說,還是覺得很高興。她靠在朱翊深的懷里說道:“我以前覺得,只要呆在你身邊就可以。但上次看到你救了蘇見微,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我大概有點小氣,沒辦法跟別人分享你。對了,蘇見微要做太子妃了,你知道嗎?” 朱翊深抬手摸著她的頭,不在意地說道:“每個人都要選擇自己走的路,我上次救蘇見微,只是路過順便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答應你,我們之間不會有別人?!彼浀盟⑻K見微的時候,蘇見微對他說的話是,以后一定會好好服侍他,與所有姐妹和睦相處。 他無法假設,若是蘇見微當時說了跟若澄一樣的話,不愿與別的女人分享他,他會如何回答。他那個時候于情愛一事真的很冷淡,也不會真的去在乎一個女人的想法。若他能搞清楚女人的想法,大概也不會讓這個丫頭上輩子嫁給葉明修了。 若澄知道他是個重諾的人。當年因為答應了先皇要守江山,所以知道國家有難,義無反顧地出征。就算在戰(zhàn)場出生入死,到頭來什么都沒得到,他也不在意。 用過晚膳,兩個人早早地躺在床上。大概是小別勝新婚,若澄心里也是很想他的,所以極力配合。成親以后,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朱翊深就去了開平衛(wèi)。在軍營里面,將士們?yōu)榱伺沤馍硤黾拍?,有時候也召軍妓或者去附近的村子里找姑娘,但朱翊深一次都沒有碰過那些女人。 到了若澄的身上,他便有種終于可以放開手腳的感覺。 若澄記不清他要了多少次,最后一次看窗外的時候,天已經(jīng)有些蒙蒙亮了。她好像聽到雞鳴,身體實在太困乏,也顧不上他還在進出,便趴在枕頭上睡了過去。朱翊深知道她的體力已經(jīng)到了極限,從她身體里出來,將她抱在懷里,靜靜地平復下來。 他在軍營的時候,有時候做夢也會夢到抱著她的場景。每回從夢中醒來,總會覺得口干舌燥,定要沖涼水。故而今夜終于得償所愿,有些失控。他其實也是故意讓她累極,然后睡沉,好趁這個無人的時候,出去一趟。 白日街上行人太多,夜晚街上總會有些錦衣衛(wèi)盯著。而這個黎明前夕,恰無人注意。 第81章 朱翊深又看了若澄一眼, 確定她睡熟了, 將她放躺好。她太柔弱了,仿佛是一棵小草,他只要稍加摧折, 她就承受不了。他所籌謀之事,還是別讓她知道。她一直養(yǎng)在深宮內(nèi)院, 母親雖然讓她做自己喜歡之事, 但后宮那些權謀算計全都沒有教她。她只怕承擔不了這些,到時候反而白白擔心。 他既然娶了她,許了她, 就不會丟她一個人在世上。 朱翊深獨自去凈室簡單擦拭了一下,換了身干凈的便服,走出北院。這個時候院子里已經(jīng)有三兩個下人在灑掃, 秋日的凌晨有些寒冷, 他裹緊身上的斗篷,抄小路出府。 蕭祐昨夜當值,一夜未睡,正在與府兵交代接班的事情, 看見朱翊深這么早從府里出來,連忙走過去問道:“王爺要去哪里?” 朱翊深道:“你跟我去一趟柳樹胡同。不要別人跟著?!?/br> 蕭祐點頭, 立刻叫人去牽了一輛馬車來, 自己駕車, 駛向柳樹胡同。柳樹胡同是城南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 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 連蕭祐都沒有來過,更別提朱翊深了。 此時還早,路上沒有什么行人,只有巷口賣早點的攤子,攤主正在出攤。朱翊深要蕭祐將馬車停在隔了一條巷子的地方,吩咐他在原地等候,自己前往柳樹胡同。 他按照字條上所留的信息,在一道破舊的木門前敲了五下,給他賽紙條的那個宮女前來開門,喜出望外:“您果然來了?!彼龎旱吐曇?,看了看周圍,側身讓朱翊深進去。這是個普通民居的四合院,朱翊深走進主屋,看見一個蓋著風帽的女子坐在那里。而那個宮女在身后關上了門,將整個屋子唯一的光源給擋住了。 他面色不變地坐下來:“找妃娘娘約我在此處見面,有何要事?” 那女子仿佛愣了一下,摘下風帽,正是溫昭妃。她望著朱翊深,目光有幾分尋味:“你怎知道是我?” “若我沒有幾分確定,又怎么敢來?娘娘身邊的宮女我見過一次,有些印象?!敝祚瓷畹f道。他將貓給溫嘉的時候,溫嘉身邊就跟著那個宮女,想必是昭妃從娘家?guī)нM宮的,很是信任,平常也不怎么露面,他也只見過一次。 昭妃點了點頭:“既然你猜出是我,可知道我叫你來的用意?” 朱翊深搖頭。他只是覺得溫昭妃私自見他,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否則一個宮妃怎么會見親王?溫昭妃不蠢,后宮里大凡蠢女人都得不到皇帝的寵愛。尤其是端和帝的后宮,美人如云,溫昭妃能在皇帝沉迷煉丹之后,還有本事懷上龍種,應該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昭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仿佛下決心一樣:“昨日皇上召你進宮,是動了殺機的。若不是我當時以一個道士將他叫到宮里來,他恐怕會叫人拿下你。此次王爺能安全躲過,下一次呢?” 她的話猶如一根針一樣刺進了朱翊深的心里。朱翊深知道端和帝想殺他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想必蘇皇后,徐寧妃這些人都知道內(nèi)情??伤齻?yōu)榱烁髯缘睦?,誰都不會說出來。 昭妃見朱翊深不說話,屋內(nèi)光線昏暗,她覺得不適,便起身過去開了一扇窗。窗外的老樹上有幾只鳥兒正在嘰嘰喳喳地叫喚,昭妃說道:“這宅子是我當初偷偷買下來,準備養(yǎng)老的。紫禁城里的日子過得厭倦了,反倒向往宮外這簡單平淡的生活,不用想著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太子妃的死,反而讓我看開了許多。” 朱翊深看著女子柔美的側影,聽她說這番話,好像與另一個人重合。 “晉王,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做皇上?”昭妃看著窗外平靜地問道,“若你愿做,我可以助你?!?/br> 朱翊深被她的直言不諱所震,微微瞇起眼睛:“娘娘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昭妃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這是反傷謀亂。但皇上近來越發(fā)荒yin無度,迫害宮女,不理朝政,對朝臣的上書置若罔聞?;屎蠛蛯庡坪跤幸鈸砹μ釉缛盏腔苤\讓皇上退位??蛇@是大逆不道之事,她們不欲讓我知道。畢竟我兄長現(xiàn)在是皇帝的寵臣。” “娘娘早些回宮,當我今日沒聽到你說這些?!敝祚瓷詈鋈黄鹕硗庾?,昭妃連忙追了幾步,著急道:“你可是以為我在試探你?若我告訴你,我腹中的胎兒并不是皇帝的孩子,我這么做只是為了保密,你可愿意留下來?” 朱翊深轉過身看著她,她低下頭:“皇上沉迷于煉丹,許久不去我那處。我正值青春,按耐不住寂寞,所以……總之我不會害你。” “為什么是我?”朱翊深站在原地不動,繼續(xù)問道,但口氣已經(jīng)沒有剛才防備。要讓人信任,得付出等價的秘密。這個女人果然是個聰明人。 “因為我從別處知道,皇位是皇上搶來的。先帝根本沒有留下立他為君的遺詔,甚至先帝應該沒有留下任何遺詔。而你是先帝生前最中意的繼承人,你甘心一直這樣屈居人下嗎?”昭妃鄭重地說道。 這件事若是朱翊深第一次聽見,應該會十分震驚。但他從頭盔里面已經(jīng)探得幾分真相,所以聽到昭妃這么說,也不覺意外。他平靜地坐下來,昭妃看他的神色,怔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朱翊深不置可否。昭妃走到他面前:“那你還等什么?太子的確仁厚,但他太容易被朝臣還有后妃左右,就算太子登基,難保有一日不知道真相。他若得知這皇位本就是他父皇搶來的,他還占了你的位置,你覺得他是會主動讓出皇位,還是除掉你?” 昭妃在紫禁城數(shù)年,早就看透了帝王家的無情。的確如她所言,就算現(xiàn)在朱正熙仍然待他親厚,但是翻臉也只是時間問題。若是在前世,他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溫昭妃,猶如葉明修要與他互相利用時一樣??伤裆鷧s有些猶豫。一來朱正熙贈過他寶劍,贈他頭盔,這份情誼,他記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