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周蘭茵一顆火熱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盡量克制地說道:“不知王爺何時歸,妾這幾日忙著整飭王府內外,好迎接您。沈姑娘那邊,還沒有派人去接。不過沈姑娘在沈家一直很好,妾都有定時差人去詢問的。” 朱翊深一邊往府內走,一邊說道:“我換身衣裳,需得進宮面圣,不知何時回來。你親自去接她?!?/br> 周蘭茵一頓,腳下停住。朱翊深回頭道:“有何問題?” “沒,沒有。妾等送王爺進宮,立刻就去接沈姑娘?!敝芴m茵臉上堆出笑。 朱翊深一言不發(fā)地進了留園,沒讓周蘭茵跟進去。周蘭茵站在門外,緊緊地攥著雙手。他們一年多不見,他對她如此冷淡不說,一回來張口閉口就是沈若澄,竟然還要她親自去接。他就這么等不及,要將那個沈若澄接回來? 她如此思念他,如此擔心他的安危,可信寄了一封又一封,卻都沒有得到回音。好不容易盼著他回來了,話還沒說上幾句,他就又要進宮。在他心里,沈若澄這樣一個外人,當真比她這個妾更重要嗎?她恨得咬牙切齒,李mama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道:“夫人,王爺來了?!?/br> 周蘭茵深呼吸了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種種情緒,笑臉送朱翊深出門。 等朱翊深走了以后,周蘭茵氣得踢碎了花園里的一盆花。李mama勸道:“夫人何必生氣?沈姑娘已經十二歲了,再等幾個月,就可以議親。到時候您的苦日子就到頭了。王爺不過是全太妃娘娘之事,并不是真的看重那個丫頭的。” 香玲也跟著勸了兩句,周蘭茵漸漸平復下來,說道:“還等什么?收拾收拾去接她吧?!?/br> *** 若澄在宣紙上又多寫了一個正字,她數(shù)了數(shù)日子,距離他信上所說的歸期越來越近了。她昨日讓素云去王府詢問周蘭茵,是否收到王爺回來的消息。周蘭茵回復說沒有,那就是還需幾日。 她的包裹收拾了又拆開,拆開了又收拾,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去。 “喵”的一聲,雪球從窗外跳進來,熟門熟路地走到若澄的腳邊,團成一團。它肚皮上很熱,毛色光滑,整只團在一起的時候,幾乎看不到腦袋。有次碧云就把它錯認成白狐毛的披肩了。 這家伙不安于室,時常自己出去溜達,但也總知道回來。 剛開始養(yǎng)雪球的時候,因為沒有經驗,雪球常常生病。她只能求助于葉明修,還把雪球抱到他家里去。葉明修似乎在醫(yī)術上有幾分建樹,每每能將雪球的病看好,還手把手教她如何養(yǎng)貓。接觸得多了,發(fā)現(xiàn)他那個人總是如春風般和煦,實在不像壞人。 “姑娘!”素云從外面進來,“王府來人接咱們了,說是王爺已經回來。” 若澄一下子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外面,看到周蘭茵和李mama等一群人往這邊走來。她臉上有些失望,不是他。 素云道:“王爺要進宮面圣,抽不開身,所以讓蘭夫人先來接您?!?/br> 若澄忘了他是有皇命在身,一回宮肯定要先去面圣的,心中釋然了許多。 周蘭茵走近了,先看到站在屋前的素云,再看到站在她身側的少女,不禁吃了一驚。這……這是沈若澄?那少女的個子已經快和素云差不多高,穿著葉綠的半臂,胸前系著絲絳,底下是細白的長裙。她梳著桃心髻,發(fā)上插著幾根蓮紋銀簪,分明只是普通少女的打扮,卻因那張明麗動人的小臉,一下就抓住了人的眼睛。 那張巴掌的小臉上分明還帶著幾分稚氣未脫的天真,但眉眼之間已有楚楚動人的絕色。 不止是周蘭茵,連久未見若澄的李mama和香玲也嚇了一跳。 若澄雖然心中失望,但周蘭茵畢竟是來接她回去的,還是笑臉相迎,客氣地請她進去坐。周蘭茵覺得若澄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待人接物大方了許多,不像從前在王府時,猶如一只受驚的小鳥,總是躲著不肯見人。蘇家的女學,當真如此神奇? 碧云和素云早就將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簡單地打了幾個包裹。若澄對周蘭茵說道:“蘭夫人請在這里稍等片刻。我去跟祖母,伯父還有jiejie告辭,馬上回來?!?/br> 周蘭茵從剛才一直看著她,此刻如夢初醒,點了點頭,若澄便從屋中出來,剛好看到沈如錦回來。 沈如錦聽下人說王府來了個妾室接若澄回去,特意從沈雍那里過來。她拉著若澄的手問道:“王爺回來了?” 若澄點了點頭:“我正要去向祖母和大伯父告辭?!?/br> “我陪你一起去?!鄙蛉珏\往屋中看了一眼,只看到周蘭茵的側影。她聽說這個妾是太妃在的時候幫朱翊深納的,并不得寵,年紀也大了,不足為懼。她帶沈如錦去沈老夫人的住處,沈老夫人一貫淡淡的,正在禮佛,也沒從佛臺前站起來。只不過在若澄要告退的時候,她閉眼說了一句:“你怎么說也是姓沈的。往后記得多走動,別生分了?!?/br> 若澄應是,跪下行禮,從屋子里退出去,再跟著沈如錦去見沈雍。 沈雍的話依舊不多,只是把當初朱翊深交給他的那個盒子交到若澄手里:“這是你父親的遺物,本來就是傳給你的,現(xiàn)在交給你保管。我們是同脈同支,往后受了委屈或者想要回來,隨時說一聲。去吧?!?/br> 若澄鄭重地抱著錦盒,雖然不知里面是什么東西,但畢竟是父親的遺物,不敢大意。她看著伯父并不寬厚的背影,想到他一年多來的照拂,也跪下行了個大禮,恭敬地退出去。 沈如錦陪著若澄回住處,說道:“你的東西要是落下了不要緊,我讓寧兒仔細收拾一下,改日再給你送回去。你的屋子還給你留著,以后隨時都可以回來住。你記得,我們是堂姐妹,沒有旁人比我們更親了。” 若澄眼眶微紅,對沈如錦說道:“謝謝jiejie和伯父的照顧。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br> 沈如錦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傻丫頭,都是大姑娘了,怎么還哭鼻子。我們都住在京城,又不是不見面了,別難過。你記得,那個妾要是敢給你氣受,就告訴我和二哥,保準給你出氣?!?/br> 若澄忍不住笑,但想起沈如錦曾經說過的話,心中又隱隱有些擔憂。若jiejie真的喜歡王爺,而她也想留在王爺身邊,jiejie以后還會對她這么好嗎?只不過她現(xiàn)在這個念頭,只敢小心地藏在心里,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到了沈家外頭,若澄本來想抱著雪球上馬車,但周蘭茵嫌棄地說道:“你別把那畜生弄到我近前,我受不了它的毛。而且王爺也不喜歡貓,你還是把它留在沈家吧?!?/br> 若澄不知道朱翊深不喜歡貓,當即抱著雪球有點犯難。她養(yǎng)了這許久,對雪球早已經有了感情,不舍得拋棄它??扇糁祚瓷畈幌矚g,她也不敢養(yǎng)。 沈如錦見狀,主動把雪球抱過來,對若澄耳語道:“雪球先放在我這里,我?guī)湍沭B(yǎng)。你回去問問王爺,若是他同意你養(yǎng)貓,我再給你抱回去。若他不同意,我們再另外想辦法。” 若澄感激地點了點頭,坐上馬車跟周蘭茵一起走了。 第31章 紫禁城在建立之初,對進出的百官由哪座橋,哪個門入,便做了嚴格的規(guī)定,等級森嚴。中間的御門平時是不開的,只有天子出入時才能使用。朱翊深曾從御門出入,那種大道無阻,百官敬服的感覺,乃是帝王所獨享。 他對至尊的權勢并不貪戀。但人在這座巍峨宮城面前的渺小,在皇權底下的卑微,從踏入紫禁城開始,便能切實地感覺到。 他甚至忘記了一件事情,他的皇兄有多忌憚他。忌憚到在皇極門驗牙牌的時候,城樓上忽然多了幾個錦衣衛(wèi)的身影。他順利完成了出使瓦剌的任務,但等待他的不會是皇帝的獎賞,甚至于,皇帝對他的忌憚會更深。 他想不通,為何皇兄會如此。于一個手握天底下生殺大權的皇帝來說,他這樣一個什么都沒有的王爺,根本不足為懼。因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皇兄的忌憚,以及后來朱正熙對他的態(tài)度,都讓他感到萬分疑惑。他們從前并無積怨,他前生也一直想要安分守己,可到了最后,他們還是走到了兵戎相見的境地。 朱翊深到了乾清宮,依禮求見。太監(jiān)進去稟報以后,說道:“請王爺在丹陛稍等片刻,皇上正在召見重臣?!?/br> 朱翊深便站到旁側,靜靜等待皇帝的召見。此時還是夏末,正午的日頭仍是毒辣,站了一會兒,朱翊深的額頭和里衣便濕了。 而此時乾清宮的明間里,端和帝所召見的“重臣”,正是陪同朱翊深出使瓦剌的“眼線”。那是錦衣衛(wèi)里頭一個小旗,跪在須彌座前,向端和帝復命:“小的不會說蒙語,王爺?shù)拿烧Z卻說得極好。我們隊伍里那個會蒙語的通譯,到了奴兒干都司就鬧肚子,實在走不動,王爺就讓他留在當?shù)仞B(yǎng)病。王爺在瓦剌與阿古拉可汗說話,小的都聽不懂,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都說了些什么。” 端和帝知道朱翊深曾兩征蒙古,卻不知道他精通蒙語,居然能不用通譯跟瓦剌人溝通。他又問道:“他們談休兵條件的時候,你可在場?” “小的不在,是隨行的官員和蕭、郭兩位總旗在場。不過大體上都有書吏負責記錄,應當與奏疏上所說無異。對了,還有件事。三月的時候,瓦剌王庭發(fā)生了一場意外,王爺手臂的舊傷好像被可汗身邊的老巫醫(yī)給治好了。所以回來的時候,我們是騎馬而行?!?/br> 端和帝點了點頭,說道:“此次你立了功,朕會吩咐下去,升你做個百戶。但你要記住,此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從側門出去吧。”端和帝叫劉德喜送那個小旗出去,這才召見朱翊深。 朱翊深進殿后跪下行禮。方才他并沒看見有“重臣”從殿內出去,此刻進殿也沒看見旁人,心中覺得蹊蹺。若是朝中“重臣”,何必避他不見? 端和帝凝視著他,微微笑道:“你回來得很快啊。朕原以為你九月才會到?!?/br> 朱翊深警覺,立刻說道:“臣弟去時多坐馬車,因為右手有傷。在王庭發(fā)生了一次意外,再次傷到右臂,恰好那里有個老巫醫(yī),醫(yī)術頗為精湛,恰好將臣弟的右手給治好了。臣弟身負皇命,歸心似箭,所以回來時騎馬,便快了許多。” 端和帝臉上的笑容更深。若朱翊深膽敢隱瞞手傷之事,他立刻就可以治他一個欺君之罪,這小子還算聰明,沒有欺瞞。他轉而說道:“沒想到瓦剌的巫醫(yī)醫(yī)術竟如此高超,能將你治好。朕曾說過九弟是文武全才,手廢掉就太可惜了。此次你不辱使命,成功解除了瓦剌對北部邊境的威脅,朕應當重賞你。你想要什么賞賜?” 朱翊深當然不會以為皇兄是真心想要賞他,叩首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這是臣弟分內之事,不敢要求賞賜?!?/br> 明間里安靜了一瞬。夏日酷暑,窗外蟬鳴不歇。乾清宮是單獨的一座宮殿,地勢偏高,前后沒有遮掩,仿佛一座蒸爐。這殿內放了幾座冰山,有宮女正用扇子扇風,倒也不覺得炎熱??芍祚瓷畹暮蟊尺€是出了一層汗。 他曾坐在如今端和帝所坐的地方,輕易斷別人的生死。有許多朝臣和心腹都因一言不慎,在這里被他逐出了宮門,流徙千里。 此刻人為刀俎,他為魚rou,才知此中煎熬。 半晌,寶座上的端和帝說道:“話雖如此,但有功便該賞。朕日前看了輿圖,覺得貴州很不錯。那里臨四川,湖廣,物產豐富,轄云南、廣西,是軍事要沖。朕提你的食邑,選此處為你就藩之地如何?以九弟的才能,必能將之治理得井井有條?!?/br> 朱翊深的手在袖中握緊,沒想到皇帝又繞到了就藩這件事上來。貴州駐守重兵,國策是以民養(yǎng)兵,百姓負擔極重,連年發(fā)生暴動,而且逃兵的現(xiàn)象十分嚴重。云南和廣西都采取羈縻政策,由當?shù)氐纳贁?shù)民族自己管治,民風彪悍,與朝廷所派官員本就不和,有幾任承宣布政使甚至死得不明不白,此后除非武將,沒有文官敢前往赴任。 所以別說他未必能順利到達貴州司,就算到了,橫死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皇兄費心了,臣弟萬般感激。只不過離開瓦剌王庭的時候,阿古拉說晚兩個月便會派使臣團來京,到時要臣弟好好接待他們。這是兩國修好的絕佳機會,臣弟與他們打過交道,希望為皇兄促成此事?!?/br> 他言辭間萬般懇切,且滴水不漏。點出瓦剌只認他朱翊深,派別人可能會將好不容易談下來的休兵搞砸。 端和帝慢慢撫摸著桌上的麒麟玉鎮(zhèn)紙,俯瞰跪在地上的那個人,目光幽沉。朱翊深,你拖得了一時,拖得了一世么?朕倒要看看,等瓦剌使臣離京,你還有何借口留在京城。 …… 朱翊深從紫禁城出來時,已過酉時。下午,端和帝和他下了幾盤棋,晚上還留他一道吃了晚膳。在外人看來,端和帝待他十分親厚,可只有朱翊深自己知道,那幾盤棋招招殺意,步步緊逼,無論他怎么退避,都無法躲開。 這就是皇權,每個人在那位置上,都會變得不再像是自己。而皇權之下,其它的人又輕如螻蟻。 他心力交瘁,看到焦急等待的李懷恩和蕭祐等人,恢復了尋常的臉色。李懷恩扶著他上馬車,說道:“王爺,怎么這么久?” “皇上留我下棋,用膳,故而晚了些。無事,回府吧?!敝祚瓷畹吐曊f道。蕭祐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那并不是功臣被獎賞的模樣,但他什么都沒有問。 畢竟帝王家的殘酷,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無法感同身受。 朱翊深坐在馬車里,外面清冷的月光從窗上飄動的簾子里漏進來,大街上也不復白日的喧囂,鮮有行人。端和帝現(xiàn)在的年紀比他前生離世時還要大,兩個人可謂旗鼓相當,他并不占什么優(yōu)勢。唯一的優(yōu)勢便是他經歷過一世,但很多事情已經發(fā)生了改變。 比如他前世沒有出使瓦剌,再比如前世,皇上也沒有要他去貴州就藩。 現(xiàn)在前方仿佛彌漫著大霧,他不知道那里有沒有路,會不會一步就踏進了萬丈深淵。 而且,皇帝對他的忌憚甚至比前世更深了。 等送朱翊深回到王府,蕭祐便告辭回錦衣衛(wèi)。他現(xiàn)在官籍還在錦衣衛(wèi)里頭,朱翊深今日應對皇帝之時,忽然想到不能直接提出來要蕭祐,那反而會引起皇帝的懷疑。 此事須得從長計議。 他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到留園,看到留園前站著一個人,正翹首以盼。燈火映照著她明麗的臉蛋,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他不禁停下腳步,心中有個聲音呼之欲出。這是……那個團子? 若澄從回到王府,就一直在盼朱翊深回來。從留園里面等到外面,從日薄西山等到銀盤高懸。還時不時讓碧云去門外查看,就是不見朱翊深的人影。周蘭茵原本也跟她一起等,但后來王府里有事要她處理,她便離開了。素云和碧云還要回去整理行李,所以只留下若澄一個人。 若澄再次墊腳張望的時候,看到路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本來一直告訴自己要冷靜克制,但看到他的那一刻,心中的感情如洪水般洶涌而出,再難控制,如離弦的箭一樣沖過去,一把抱住了朱翊深:“哥哥!你終于回來了?!?/br> 朱翊深忽然被少女抱著,有瞬間的恍惚。她已經長到他的胸前,玲瓏的身段緊貼著他,他心中涌動著某種異樣的感覺。少女身上有甜甜的茉莉花香味,沁人心脾。原來,她一直用這香氣嗎?前生他并沒有在意過。 “若澄?”他抬起雙手,低頭看著懷中的人。 若澄仰起頭,眼中泛著淚光,點了點頭:“是我呀。你不認識我了嗎?” 朱翊深的確有點認不出來了,不過一年多的時間,那小糯米團子簡直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聲音還是嬌嬌軟軟的,能辨認出來,可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你長大了?!?/br> 忽然間,他都有點不敢抱她了。 若澄察覺到自己失禮,連忙松開手,退開兩步,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小聲道:“你走了那么久,我當然長大了……倒是你,好像瘦了很多?!?/br> 是真的瘦了,棱角越發(fā)突出冷峻。而且滿臉的疲憊,想必是路上十分辛苦。 李懷恩也剛從愣怔中回過神來,微黃燈火中的少女,明眸善睞,膚如玉雪,實在是精致好看。他連忙說道:“王爺路上吃了很多苦呢。為了早點趕回來,統(tǒng)共沒睡過幾個囫圇覺。不過姑娘,你真的變化太大了,我剛才差點沒有認出你來?!?/br> 若澄低頭看了看自己,有點不好意思,雙手背在身后,眼睛看向別處,臉上出現(xiàn)幾分小女兒的嬌態(tài):“哥哥,你吃過飯了嗎?我煮了一碗面,還在鍋里熱著……噢,現(xiàn)在應該糊掉了。”她垂著腦袋,有幾分沮喪。 李懷恩剛想說“王爺已經在宮中用過膳了”,被朱翊深一看,連忙乖乖閉上嘴。 朱翊深道:“無妨。我正好餓了,你端來給我吃吧?!?/br> 若澄一下高興起來:“那你進去等我,我馬上就端來?!闭f完,像是一陣風一樣跑開了。 朱翊深看著那道靈巧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眼中染上點笑意。她還是小時候的性子,說風就是雨的。不過看來在沈家沒受什么委屈,開朗大方多了。看到她,他緊繃的身子好像一下就放松了,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他舉步往留園走去。 李懷恩跟在后面嘀咕。不對呀,王爺剛才不是說在宮中用過晚膳了嗎?怎么又要吃面?王爺可從來沒有吃宵夜的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