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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家貴妻在線閱讀 - 第119節(jié)

第119節(jié)

    幾個親王對此更是措手不及,甚至是惶遽不已。

    蘄王如今似乎已是萬事不理,榮王去與他說岷王尋了個天師之事,他全不愿摻和,只道父親已尋了道官卜過了,應(yīng)是不打緊,旁的讓他們自行決定。

    岷王無法,只好親自上陣,將那個張姓天師引薦給了貞元帝。

    貞元帝跟那張?zhí)鞄熣摰腊肴?,竟是越說越投機(jī),末了很是夸獎了岷王一通,將張?zhí)鞄熈袅讼聛怼?/br>
    張?zhí)鞄熅烤箤χ暗碾E星是怎樣個說法,貞元帝并未往外透,但貞元帝留用張?zhí)鞄煵欢鄷r,就下了那道令桓澈監(jiān)國的制書,諸王幾乎都要懷疑岷王此舉實則意在幫桓澈鋪路了。

    皇帝躲清閑去了,桓澈卻是陷入了繼晷焚膏的忙碌中。他將諸事接攬過來才發(fā)現(xiàn),他父親之前兩月幾乎沒怎么理事,內(nèi)閣票擬好的奏章在司禮監(jiān)班房里堆積成山,邇來需施行的政令多半還沒跟閣臣計議,甚至連循例采選女官之事都尚未提上議程,而宮里很快就要有一批女官服勞期滿出宮返鄉(xiāng)……

    桓澈先開始還暗暗心驚,擔(dān)心父親約莫是當(dāng)真身子不濟(jì),這才如此倦怠,但他在接手十日后去向父親述職時,卻見父親氣色如常,還將甄氏帶去了西苑伴駕,日子過得悠閑滋潤。

    桓澈有一瞬覺得,他父親八成是故意的,故意甩個爛攤子給他。

    他從精舍出來后,在甬道上迎面碰見了甄氏。

    兩廂互見了禮,他正要越過去,甄氏卻忽然低聲道:“殿下留步?!?/br>
    桓澈不耐,語氣冷淡:“甄美人有何指教?”

    甄氏雖則位分低,但如今也算是得寵的,瞧他這般也不惱,反而笑得越發(fā)溫和:“殿下,可還記得當(dāng)初妾與殿下說的話?”

    桓澈聲音愈加冷:“甄美人有話不妨直言?!?/br>
    甄氏嗓音極輕:“陛下前日見了張?zhí)鞄煟遗既婚g聽到了些許談話。張?zhí)鞄熍c陛下說,幾位殿下之所以子嗣艱難,是因為福緣未到。若是擇地筑個禱皇嗣醮壇,或能破宗嗣之困?!?/br>
    桓澈眉頭攢起,不予理會,一徑往外行去。

    甄氏對著他的背影看了半晌,搖了搖手里的團(tuán)扇,慢慢回頭,無聲自語:“看來時至今日,你仍是不信我……戒備之心真不是一般的強(qiáng)。”

    桓澈開始主政之后,發(fā)現(xiàn)他需要面對的人與事確實多不勝數(shù)。

    彈壓藩王,周旋臣工,樣樣皆要兼顧,其中最麻煩的一個人大約要屬施驥。他一直都懷疑他父親忽興將施家女許他之意,跟施驥有關(guān)。

    至于他父親為何會想選施家,約莫是因為施驥之前曾促成他南下之事,他父親認(rèn)為這表明施驥是傾向于他的,是他可爭取的襄助力量——這也是當(dāng)初施驥那老狐貍忽然半道冒出助他一臂之力的原因之一。

    他也發(fā)現(xiàn),朝廷如今仍是四處等錢辦事,但國庫緊張,許多事只能暫緩,譬如臣工俸祿。

    因為接連幾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事,戶部把原本留待為官吏發(fā)俸的銀錢挪作他用,于是部分順天府的官吏俸祿已經(jīng)兩月未發(fā)。被欠俸的官吏因著家里幾要斷炊,幾次三番往戶部鬧。

    戶部不敢得罪六部五寺這些衙門的堂官,拖欠的多是清水衙門的祿米。這些小吏被逼急了,很是能鬧,后頭在午門外堵了桓澈的轎子,要求將欠俸補(bǔ)上。

    桓澈也想盡快補(bǔ)上,但他仔細(xì)查了戶部的賬,確實開銷緊張。

    他與眾堂官計議后,決定先從在京幾位親王的歲祿里面扣除部分銀錢,將欠俸補(bǔ)上。

    他這決定一出,幾個藩王齊齊跑來找他哭窮,表示自家也過得緊緊巴巴的。

    榮王還半是玩笑地給他出主意,說他既足智多謀,又與倭王相識,何不想法子從倭王那里撈點錢貼補(bǔ)朝廷,反正倭王富可敵國。

    桓澈并未理會這一干兄弟的抗議,徑直將諸王一半的歲祿撥了出來,包括他自己的在內(nèi)。

    這回最先站出來鳴不平的竟是蘄王。他表示自家本就不比其他親王,他沒什么家底,日子艱難,希望不要克扣他的歲祿。

    桓澈與他解釋并非克扣,只是暫時挪去救急而已,隨后收上夏秋糧稅后,還會補(bǔ)上,蘄王猶疑之后,竟表示理解,不再提起此事。

    另幾個親王似因見蘄王鎩羽而歸,都未再跑去桓澈跟前阻撓。

    捻指間十來日過去。

    貞元帝跟桓澈提了建醮壇之事,著他去辦,但被桓澈以預(yù)算不足婉拒。

    貞元帝坐在上首,一面拿銀簽子吃冰湃著的細(xì)切牙的瓜果,一面瞥他道:“這個預(yù)算不足,那個預(yù)算不足,你就不能想法子湊合湊合么?子嗣為大,試上一試總歸是好的?!?/br>
    桓澈倒未多言,垂首稱是。

    他出來后,在午后的回廊上靜立片刻。

    他父親之前想給他立次妃時說的那番話,顯是應(yīng)在了監(jiān)國之事上。這是對他的考驗,期滿之日,就是他父皇決定皇儲人選的時候。

    他此前就想過一個可能,興許他父親心里還有一個正位東宮的人選。他覺得他父親興許覺得他與那人各有合適之處,亦各有不適之處,于是再三委決不下,這才有了那道圣旨。

    至于他父親對他的不滿,從那日的那一席話里也能看出,就是他認(rèn)為他兒女情多,風(fēng)云氣少。

    他父親大抵覺得他這樣為著一個女人,寧可舍近求遠(yuǎn),是十分危險的。

    倘若江山交到他這么個過重兒女情長的人手上,他放心不下,但除此之外,他對他又大抵還是滿意的,挑不出旁的毛病。

    所以他要試他一試,看他是否當(dāng)真風(fēng)云氣少,究竟能否獨挑大梁。

    端午這日,顧云容命廚下那頭備下了各色餡兒的粽子。只是她等到申時末也沒等到桓澈回來。

    正想著要不要使人去宮里打探打探,就見他身邊小廝來傳話說,王爺今日忙碌,晚來不回府了。

    小廝身后還跟著兩個內(nèi)侍,內(nèi)侍手里提著兩個食盒,里面都是宮內(nèi)尚膳監(jiān)籌備的節(jié)令點心并細(xì)巧茶果,鮮香四溢,精巧絕倫,是桓澈特著人捎來給她嘗鮮的,但她看了就是沒胃口。

    從前他每晚都回來倒是不顯,如今忽說晚夕不回了,又正逢佳節(jié),她總覺心里空落落的。

    而且,她還備了那么些粽子。

    桓澈正坐在文華殿穿殿內(nèi)翻閱奏章,忽聽內(nèi)侍傳報說禮科左給事中謝景謝大人求見。

    桓澈手上朱筆一頓,命傳他入內(nèi)。

    他聽見謝景入殿的動靜,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淡聲問他此刻前來所為何事。

    謝景的嗓音也透著幾分冷意,略一敘禮,開門見山道:“殿下先前說會補(bǔ)上欠俸,但緣何時至今日,京畿部分官吏的祿米仍未發(fā)放?不少同寅家中都有妻兒雙親要養(yǎng)活,若是再拖下去,恐生事端。下官已為此連上幾道奏疏,不知殿下可曾瞧見?”

    桓澈抬頭搭他一眼:“瞧見了,但都留中了。謝大人急甚,該你的,一毫一厘也短不了你的。謝大人從前觀政時也大致知曉衙署里那套辦事規(guī)矩,總是不能孤前面籌調(diào)罷,后面就即刻劃撥到爾等手中,謝大人以為呢?”

    謝景忽然陷入沉默。他總覺得桓澈前頭的話是在諷刺他,諷刺他跟顧云容無緣,訂了婚還能莫名其妙搞砸。

    他不認(rèn)為是自己多心,因為他從桓澈眼中瞧出了幾分嘲諷之意。

    但謝景思及先前顧云容聽聞桓澈死訊也無甚反應(yīng),心里又忽然沒那么憋屈了。

    若是桓澈知道顧云容根本不喜他,不知會是何反應(yīng)?

    桓澈見謝景杵著不走,微微攢眉,又聽內(nèi)侍稟說衡王妃求見。

    桓澈大致能猜到顧云容的來意,心中燙貼,但看到下首礙眼的謝景,又沉下臉。

    顧云容入殿時,一眼就看到了直挺挺立在大殿之上的謝景。

    謝景回頭看到她,顯然僵了一下。他朝她恭行一禮,她也只是微微頷首致意,隨即便目不斜視地上前跟桓澈言笑。

    謝景覺得自己表妹裝得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瞧著跟衡王還真有些恩愛夫妻的意思。

    桓澈見顧云容余光都未曾向謝景那邊掃一下,心中舒坦,這會兒倒是不急著讓謝景退下了,甚至還當(dāng)著謝景的面,慢條斯理吃了個顧云容帶來的粽子。

    他估摸著謝景差不多能氣得晚間進(jìn)膳不能了,才看向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謝景面上居然無甚慍色,只是神色莫名。

    桓澈一頓,再三打量謝景,越看越覺他眼神怪異。

    瞬時之間,殿內(nèi)陷入詭異的岑寂。

    正此時,忽有內(nèi)侍驚慌失措跑進(jìn)來稟道:“殿……殿下,大事不妙了,謹(jǐn)身殿走水了!”

    顧云容一驚,謹(jǐn)身殿可是外廷三大殿之一,走水可是了不得的事。

    桓澈霍然起身,囑咐顧云容暫在此等著,他去那邊看看就來。

    他路過謝景身邊時,回頭冷聲道:“謝大人若是無事,可以告退了。”

    謝景出去后,穿殿內(nèi)就剩下顧云容與幾個宮人內(nèi)侍。

    她從前還未來過文華殿,倒有些新鮮,暗暗打量殿內(nèi)堂皇富麗的云龍大柱與藻井雀替。

    文華殿距謹(jǐn)身殿不算多遠(yuǎn),顧云容原以為他打個來回兼調(diào)度滅火半個時辰差不多了,但不曾想,他直到日落西山還沒折返。

    夏日晝長,暝色四起時,已是初更時分。

    顧云容眼看著粽子都不熱乎了,正想使個宮人去探探狀況,驟聞外間傳來一陣紛亂步聲與嘈亂人聲。

    那腳步聲整齊劃一,應(yīng)當(dāng)是訓(xùn)練有素的兵士。

    顧云容疾步至殿門口,驚見一隊甲胄分明的兵士流水一樣涌來,將文華殿圍了起來。

    她雖未真正歷過什么險情,但警惕性很高,眼下望見這一幕,第一個念頭就是,莫非是要宮變?

    她四處掃視時,訝異發(fā)現(xiàn)謝景居然還沒走,仍立在丹墀上。

    謝景回頭看來,張口便道:“兜……王妃且先安心在殿內(nèi)待著,下官去問問狀況。”

    顧云容此刻已經(jīng)藉由外間通明的琉璃燈,看清了外間是一群御林軍,環(huán)顧一圈,斂容道:“不必,煩請謝大人將統(tǒng)領(lǐng)叫來,我親自問?!?/br>
    第八十九章

    謝景斷然道:“王妃還是先回殿內(nèi)穩(wěn)妥。旁的事,由臣來代勞便是?!?/br>
    顧云容還要再說什么,但謝景并不給她開口的機(jī)會,朝她打了個眼色,順階而下。

    顧云容望了眼謝景的背影。

    謝景入仕之后,她零星見過他幾回,總覺得他跟從前有些不同。但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人總是會成長改變。

    不消片時,謝景回返。

    他快步上前,抬眸看她一眼,這才躬身道:“稟王妃,御林軍回話說,宮中疑似混入了刺客,現(xiàn)今正戒嚴(yán)搜查。他們是奉衡王之命,前來護(hù)衛(wèi)王妃周全的?!?/br>
    顧云容一驚:“刺客?那殿下現(xiàn)今如何了?”她說著話就要繞過謝景往階陛處去。

    謝景面色一沉,擋住她的去路:“他們既是未提,那便表明衡王無礙。亦且,他都還能分出心思差人過來,也證明他眼下無事。又有甚可擔(dān)憂的?”

    顧云容一頓。

    謝景繼續(xù)道:“況且,縱然你過去,又能如何?他必定會把你趕回來?!?/br>
    謝景看顧云容總算逐漸平靜下來,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他表妹在衡王面前裝一裝也就罷了,居然還在他面前裝成這樣。

    他左右顧盼一番,心中明了。

    也是,周遭全是宮人內(nèi)侍,她若是全不關(guān)心衡王的死活,也說不過去,好歹也要做個樣子給外人看。

    他想通這些,心氣兒才順了些。他比顧云容高出一頭,凝眸望向顧云容時,正能看到她裸露在外的一段纖柔玉頸。夏日衣衫單薄,她上身穿一件鸞鳳穿花翡翠紗衫,下面著一條蜜合色挑線金縷湘裙,越發(fā)襯得她雪肌如玉,柔膩似脂。

    她微微垂頭時,玉頸彎出一道柔美的弧度,琉璃燈的光暈順著這段赤裸的肌膚蜿蜒淌下,流入微微松展的領(lǐng)口,惹人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