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伸出手，怯怯地比了個“5”。

    又是沉默，讓人窒息的沉默。

    這次江樂顏實在是再也找不到話題，只好無助地看向成律。

    她不太擅長跟學齡前兒童相處，準確地說她討厭小孩子，尤其聽見他們哭，頭皮就會發(fā)麻，會有想要一腳把他們踹飛的沖動，所以才說她愿意做后媽真的是犧牲很大啊！

    “自己去客廳玩?！辈煊X到了她所表現(xiàn)出的不自在后，成律支走了初冬。

    她默默點頭，乖巧地轉(zhuǎn)身離開，臨走前還不忘替他們關(guān)上房門。

    江樂顏歪過頭，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那抹小小的身影，雖然五官還沒長開，但已經(jīng)是個清晰可見的美人胚子，想必她的父母基因一定很優(yōu)良吧……

    想著，她抬眸看向杵在床頭的成律，“你跟她mama什么關(guān)系？”

    他略微愣了下才回道：“沒有關(guān)系。”

    “可是她叫你爸爸?！?/br>
    “習慣了而已，只是個稱呼，沒什么特別的?！?/br>
    “……”都叫“爸爸”了還不夠特別？！

    “你很在意？”

    “肯定會在意的吧?！痹僭趺凑f她也是他名義上的老婆啊，這種事情怎么可能不在意。

    “嗯，我會試著讓她改口……”

    “不是……”江樂顏很鄭重其事地糾正他，“成總，這不是改不改口的問題，我在意的不是稱呼，就算她叫你爺爺也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br>
    “……那是什么？”

    “當然是在意這孩子到底什么來歷??！”眼見成律蹙起眉心，微微啟唇，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她很識相地立刻表明了立場，“吶，我這不是想要管你哦，老實講，我對你的私生活完全沒興趣的，但是我覺得我們有對彼此坦白的義務(wù)，我的事情你基本都已經(jīng)知道了，可是你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起碼這部分你應(yīng)該告訴我吧？萬一哪天有個自稱是孩子mama的女人找上門，我要怎么處理？是不是應(yīng)該立刻把老公讓給她？這你好歹得讓我心里有個底吧?！?/br>
    成律的眉頭越皺越緊，“你的老公還能隨便讓？”

    “呃……難道不能讓？”

    “……”這他媽不是廢話嗎！

    “那意思是說……我應(yīng)該堅決捍衛(wèi)主權(quán)把那個女人打出去？”

    “……根本沒有那個女人！”

    “怎么會沒有？”她好笑地瞥了眼成律，“孩子難不成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嗎？”

    成律深吸了口氣，盡可能地耐著性子，“她父親是我朋友，在她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因為接受不了打擊喪失了撫養(yǎng)她的能力。所以說，不管是孩子mama也好爸爸也好都不會找上門，退一萬步說，即使真的找上門了，你需要讓出去的是孩子，不是老公。”

    “早說嘛……”江樂顏松了口氣，從床 上站了起來，討好地摟著成律的肩拍了拍，“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到處留種的渣男?！?/br>
    “你剛才不是這么說的?！?/br>
    “哎喲，我剛才不是還沒徹底睡醒嘛?！?/br>
    成律輕笑著白了她眼，“現(xiàn)在醒了？”

    “嗯，醒得透透的?！?/br>
    “那去刷牙洗臉換衣服?！?/br>
    “要去辦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嗎？”她轉(zhuǎn)身朝著主臥的套廁走去。

    以至于沒有察覺到身后的成律略微愣了下，眼神有些閃躲，“那個不急，回國再辦?！?/br>
    “也是……”確實他們倆的戶籍都在國內(nèi)，好像在日本也不能辦那種手續(xù)吧？江樂顏沒想太多，轉(zhuǎn)而問，“那是要去哪？”

    他緩步走到套廁門口，倚在門框邊，“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嗯？”敢情他壓根沒有目的地？那出什么門??！

    “不是來度蜜月的嗎？難道你打算一直待在家里？”

    “唔…唔唔唔……”她含著漱口水，拼命搖頭，含糊不清地說著什么。

    成律費了番功夫仍是沒能聽清，沒好氣地丟出命令，“把水吐了，好好說話?！?/br>
    她很聽話地立刻吐了嘴里的水，大聲道：“水族館！”

    “……”

    “橫濱八景島的那個！”

    “神奈川？”他有些意外，“你大學的時候不是在那兒嗎？”

    “是啊，但是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有去，聽說那里提前預(yù)約的話可以潛水跟海豚玩！”

    “……你多大了？”這種事情只有初冬這個年紀才會向往吧？

    “我媽說，在自己老公面前要永遠像個小孩?！?/br>
    “我去預(yù)約?！彼查g妥協(xié)。

    “^o^……”

    第五章（4）

    就跟成律預(yù)想的一樣，果然會在水族館這種地方情不自禁尖叫出聲的就只有初冬這種學齡前兒童以及……江樂顏……

    比較意外的是，盡管她跟初冬念叨了一路海豚有多可愛，但她更喜歡的似乎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深海生物。

    那種并沒有表達出來的、過分安靜的喜歡，才更像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令人炫目的水母群、色彩斑斕的深海魚、甚至是珊瑚，都能牢牢吸附住她的目光，如果成律不開口催促提醒，她可以站在那里駐足很久，每每離開時還會依依不舍地回頭看。

    直到現(xiàn)在……

    還以為以她的個性，坐上觀覽塔之后會對著窗外的夕陽興奮個不停，就好像此刻的初冬那樣。

    “爸爸，爸爸……蛋黃！太陽公公像蛋黃……”

    “嗯?！彼惶判牡乩^初冬，讓她安坐在自己腿上，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轉(zhuǎn)眸打量起身旁的江樂顏。

    她靜得有些過分，正低頭著，不停翻看著剛才拍的那些照片，那些他幫忙拍的她和初冬的照片她都是很迅速的劃過，可當畫面中出現(xiàn)水母和珊瑚后，她的指尖總能停很久，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那些東西美得比較直接，應(yīng)該也是生物知識算不上太好的她能清晰分辨出的深海生物了。

    “就這么喜歡嗎？”他有些好奇地問。

    “嗯……果然好漂亮……”她的目光依舊膠著在手機上，恍惚地呢喃著。

    “果然？”這兩個字很耐人尋味。

    “是啊，肖……”倏地，她頓住了話端，愣了片刻后，突然收起了手機，抬眸笑臉盈盈地看向他，若無其事地繼續(xù)道：“以前有個朋友跟我說海底超級漂亮的，就像天堂一樣。”

    成律心口微微揪了下，以前的朋友？是肖子涵吧。

    她的失口太過明顯，雖然已經(jīng)及時打住，但他還是很難忽略。

    即便如何，成律并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而是笑著啟唇道：“這么喜歡的話，以后帶你去潛水?！?/br>
    分開的這些年足以讓他意識到，想要讓一個人完全忘記一段感情僅僅依靠時間是遠遠不夠的，最好的方式還是用另一段感情去取代，覆蓋文件永遠比刪除文件徹底。

    雖然會很辛苦，但如果他當年能堅持下來，也許現(xiàn)在的她早就已經(jīng)戒掉肖子涵了。

    難得他們并沒有因此就錯過，這一次，他不介意多花些力氣去潛移默化。

    “可是我只會浮潛……”說這話的時候，她眉宇間有nongnong的無力感。

    “那就去塞舌爾，那里海洋能見度高，就算是浮潛也能見到深海珊瑚，運氣好的還能看到鯨鯊，海底還有沉船……”

    “真的嗎？！”她突然激動了起來。

    “嗯……”她喜歡沉船？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你去過嗎？有見到沉船嗎？長什么樣子的？”

    “就銹跡斑斑，欄桿上掛滿了海草，看起來很臟……”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只是明顯感覺到江樂顏的情緒有些低落，“怎么了？”

    “……?。俊彼G訥抬眸，怔忡了會，勉強擠出了笑意，“哦，就是突然想到以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時候了，像現(xiàn)在這么閑的假期估計我是沒那么容易能拿到了，這次也完全是個意外?！?/br>
    “奧巴馬那么忙還有空結(jié)婚生孩子，你不會比他更忙的。”

    “……”要不要比喻得那么生動形象啊，她不過就是隨便找個借口想把這個話題帶過去而已啦！

    “就是因為工作很忙才更要放松，你們那一行壓力太大，繃太緊容易出事……”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怎么跟我爸似的……哦，差點忘了，你也算是當爸爸的人了……”瞥見乖巧端坐在成律腿上的初冬后，她突發(fā)奇想，“欸，要不這樣吧，以后每年這個時候一塊休假去旅行吧，帶著初冬一起啊。”

    “為什么是這個時候？”旅行還要定時？

    “結(jié)婚紀念日啊。”

    “……看不出你還會在乎紀念日。”一個明顯連這段婚姻都不在乎的人居然還會在乎紀念日。

    “只要是能收禮物的日子女人都會在乎。”

    雖然不是成律想要的那種在乎，但這個回答還是讓他嘴角上揚，“真難得?！?/br>
    “嗯？”

    “你還是第一次開口問我要禮物?！?/br>
    “那是，我現(xiàn)在有法定身份了，理直氣壯！”

    “嗯?！彼鹗?，順勢把她攬進懷里，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她的發(fā)梢，“想要什么？”

    “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告訴你?！彼徇^頭，難得溫順地輕靠在了他的肩頭，看著遠處的夕陽，有些感慨地輕喃，“其實……至少就目前來說嫁給你好像挺幸福的，要是能一直這樣到明年的話，已經(jīng)算是很棒的禮物了……”

    “……”成律清楚感覺到心口一陣緊縮，像是有什么東西梗在喉口，那股嗆人的甜讓他發(fā)不出聲音。

    “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沉默中傳來初冬怯弱的話音，也算是幫他解了圍。

    “嗯，一起啊?！彼斐鍪郑p輕掐了下初冬的臉頰，嫩呼呼的，手感真好，“說不定等我們把全世界都玩遍了，你也差不多可以結(jié)婚了呢。女孩子啊就應(yīng)該多走走多看看見見世面，才不會被亂七八雜的男人隨便騙走?！?/br>
    “結(jié)婚是什么意思？”初冬眨著天真眼眸追問。

    “就像我和你爸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