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溫涼默默地下了判斷,隨即不大滿意地撅嘴,如果胤禛一直不愿意再娶的話,這顯而易見會影響康熙帝對他的印象。 這的確不好。 可讓溫涼去勸諫?哪怕溫涼不通世俗,也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強出頭。這顯然不是什么好事。 溫涼滿不經(jīng)意地想著這點,驟然頓住思緒,又倒轉(zhuǎn)回來仔細思索。在聽到此事的第一瞬間,溫涼的反應(yīng)是——他不會去勸諫。 然這對溫涼來說,本不該如此才是。 胤禛不娶妻,在康熙帝的印象中便存在著缺漏,這是很顯然的一點,為了保證胤禛在康熙帝心目中的地位,溫涼本應(yīng)該做更多的事情才對。 溫涼剖析著剛才的想法,試圖弄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這的確不是什么好事。 溫涼握緊了圍欄,微沉著臉色想到,帶著與剛才既然不同的想法回到了船艙內(nèi)。 …… 胤禛抬手摸摸鼻子,發(fā)現(xiàn)還是有人在想念著他。這幾日他已經(jīng)接連不斷地不停打噴嚏,連康熙帝都一直很關(guān)心他的身體,擔憂他是否著涼了。 胤禛很確定他的身體并沒有大礙,該是有人在背后念叨著他。 胤禛肅穆著臉色把身邊所有的人都盤算了一遍,最后又一個個推倒。 至少最有可能的胤禎這段日子都陷入江寧的風(fēng)光中,最沒有可能的溫涼那便不用想了。 三月十六日,南巡隊伍抵達蘇州后,康熙帝秘密下旨查探是否還有買賣江南女子的情況。 雖然爆發(fā)的地點是在揚州,然而實則整個江南都有這般情況。好在最終得到的結(jié)果尚可,康熙帝滿意地嘉獎了蘇州官員,并要求工部尚書繼續(xù)暗中追查此事。 杭州也不大安穩(wěn)。前半個月的時間,王然一直在奔波勞碌,便是為了安定浙江的情況。畢竟謠言四起,為了讓南巡隊伍所到之處都安靜無聲,他著實廢了好一番功夫。 好不容易這些風(fēng)聲暫時消停了,王然開始想坐下來好生地寫寫他的奏折,如今朝廷上正在等待著他們這邊的奏折給那個所謂的朱三太子定罪,雖然他們還沒有抓到那個人究竟在哪。 王然當然知道這個人是朱慈炤,這畢竟是前明的皇子,他們定然是檢查得清清楚楚后才如此窮追不舍。但他們不能這么告訴天下,畢竟這天下仍舊是漢人居多。 哪怕王然自個也是個漢人。 當王然讓下人給他磨好墨水,開始準備寫奏折的時候,門外他的屬下驚慌失措闖進來,那個態(tài)度讓王然很是不滿。 他抬頭看著那滿頭是汗的屬下,“有天大的事情,何必如此驚慌的進來,這成何體統(tǒng)!”瞧瞧眼前這人,他甚至連衣服的扣子都沒弄好,這看起來成什么樣子? 康熙帝在數(shù)日后要在杭州落腳,屆時如果官員的態(tài)度居然是這樣的話,只會惹來皇上不滿。 那人用袖子擦臉,顫聲說道,“巡撫大人,出事了!” 王然詫異地停下了動作,“你在說什么胡話?!” “大人,是真的!這是折子!”屬下焦急著把折子遞給王然,他也的確沒有料到竟然是這樣的事情。 杭州知府的兒子在青樓尋歡作樂的時候,因為與另外的客人搶奪花魁,最后兩人直接扭打起來,無意間被人給打死了。杭州知府暴怒,親自帶人查封,頓時惹得人心惶惶。 恰好在康熙帝來臨的前夕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這讓王然如何不生氣?! 王然一邊看著折子一邊往外走,嘴里喃喃自語,“真是該死。”杭州也屬于他管轄的范圍,浙江巡撫甚至就是安在杭州,真是蠢貨! 他大步往外走,希望不要太遲了。萬歲爺即將落腳杭州,不論如何都不能出半點差錯! …… 很快南巡的隊伍便在杭州落腳,四月初,就在康熙帝抵達杭州的那天,載著溫涼的船只也悄然無聲地靠近杭州,并在次日抵達。 胤禛顯然比溫涼想象中更加關(guān)注溫涼的行蹤,就在溫涼雙腳剛剛踩到地面的時候,他的面前出現(xiàn)個恭敬順服的身影,“先生,貝勒爺有請?!?/br> “張起麟?!睖貨龅溃澳悴辉摮霈F(xiàn)在這里?!?/br> 張起麟小心賠笑道,“先生,是爺讓奴才過來的?!?/br> 溫涼漠然看了他一眼,就好像他說的是廢話一樣,如果不是胤禛讓他過來的話,眼下他是怎么過來的。 張起麟又道,“先生,爺是特地派奴才在這里候著您的,您還是隨奴才過去吧?!?/br> 溫涼抿唇,看起來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文模樣,可等張起麟再仔細看去時,卻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溫涼閃身進了張起麟身后的馬車。 胤禛在園林處等候時,心中并沒有太多感覺。他特地派人去候著溫涼,更多的是為了溫涼指定的計劃,剩下的……若是康熙帝知道了溫涼也在杭州的話,必定也是要見他的。 想到此處,胤禛似乎有了種莫名好笑的感覺。 他知道他派人過去,溫涼肯定是不滿意的。眼下康熙帝定然一直在密切地關(guān)注著他們的舉動,冒冒然派人碼頭接人定然會引來康熙帝的注意,繼而引起其他的兄弟注意。 溫涼本來是打算尋個由頭在外面見胤禛的。 溫涼在馬車內(nèi)慢吞吞地想著,最后還是決定閉目養(yǎng)神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了。等見完胤禛后,或許康熙帝那里還有一場硬戰(zhàn)要打呢。 當那馬車直接從后面駛?cè)雸@林時,溫涼已然昏昏欲睡起來,并不知道旁的消息。他這些時日一直在外奔波,很是疲勞,這馬車特別改造過,不如那旁些那般顛簸,溫涼很快便陷入了睡意中。 綠意在察覺到這點后,阻止了車夫要叫人的舉動,快速地和張起麟低聲解釋,“先生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張公公,請爺讓先生安歇一會。” 張起麟止住動作,回身入了院內(nèi),雖然結(jié)果可想而知,但這明面上的舉動還是該有的。 胤禛接到張起麟的回報后,自然而然地讓他住嘴,讓先生好生安歇。只是在原地頓住半晌后,胤禛還是起身往外走去,在院內(nèi)的馬車前停下來,小心地掀開了車簾望著里面。 溫涼坐在左側(cè),單手支撐著下顎,瞇著眼睛在打瞌睡。著實是難得一見的畫面。那睡夢中的溫和模樣可是少有。 胤禛失笑,仍是入內(nèi)把溫涼抱了出來,維持著這樣的動作太久,溫涼定然會不舒服。 溫涼迷茫著睜開眼睛,一時之間有種摸不清地方的感覺,他眨了眨眼,努力想擺脫那種懵懂,半晌后一字一字地說道,“你,抱,我。”有種不滿的錯覺。 胤禛掂量著溫涼的體重,有些不大滿意,“先生去里面休息會更好?!彼罍貨鲈谒亚翱偸怯悬c迷茫的時候,倒也不是很在意,反倒因為他這茫然的遲鈍而心中發(fā)軟。 “不好?!睖貨鋈匀话欀贾貜?fù)道。 胤禛半心半意地點著頭,前面蘇培盛在帶路,給溫涼的客房早便準備好了。 “貝勒爺。”蘇培盛在距離主屋不是很遠的地方停留下來,胤禛抱著溫涼跨過了門檻。 溫涼半睡半醒地靠在胤禛的胸膛處,半闔著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到胤禛把他放在早便鋪好的床榻時,他伸手拽住了胤禛的袖子。 胤禛停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著溫涼的下一句話語。 溫涼卻停頓了許久,看起來視線似乎停留在虛空處,不知道是在看著哪里,然握著胤禛袖口的手并沒有松開。胤禛索性便在溫涼身側(cè)坐下。 溫涼隨著他的動作扭頭看他,視線懵懂而安靜,帶著種迷茫的感覺,“你,很,狡,猾?!?/br> 他用著這樣慢的速度,一字一句地又開口了。 胤禛輕笑,淡聲說道,“難道先生是第一天才知道我嗎?” 溫涼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眉目間莫名有種乖巧的感覺。 第七十章 溫涼清醒的時候,胤禛還在旁邊坐著。當溫涼的視線落在他握著胤禛的袖子時, 他面無表情地把手給抽回來, 淡定地說道, “爺?!?/br> 他以后應(yīng)該讓綠意警惕這種情況。 胤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先生終于清醒了。” 溫涼抿唇道,“日后若有這般情況,您可以直接潑醒某。”他能感覺到隨著他的話語, 胤禛的視線在一寸寸地掃視著他。 “那自然是不可能。”胤禛收斂了笑意, 輕聲說道。 “先生趕路疲倦,便好生休息吧?!彼酒鹕韥恚?nbsp;溫涼下意識又拉住胤禛的袖子,認真地擰著眉頭。 “某有事……”溫涼剛開口, 還沒等他說完話, 便被站在門口蘇培盛給打斷了。 頂著胤禛和溫涼淡漠的視線, 蘇培盛訕笑著開口,“貝勒爺先生,萬歲爺請先生過去?!?/br> 如果不是蘇培盛攔著, 眼下梁九功已經(jīng)直接入內(nèi)了。蘇培盛頂著莫大的壓力才自個兒過來,免得出現(xiàn)什么不太好的場面。 溫涼面不改色地松開手站起身來,欠身道, “某先過去了?!?/br> 胤禛頷首,目送著溫涼離開,忽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不知為何,他莫名覺得剛才溫涼想要說的內(nèi)容對他應(yīng)該很重要, 可如今被打斷后,溫涼還會不會說,那便是兩回事了。 青石板上,溫涼安靜地跟在梁九功身后往前走,梁九功含笑道,“先生許久不見,風(fēng)采依舊呀?!?/br> “梁公公言過其實了。”溫涼平靜地說道。 “先生這便是謙虛了?!绷壕殴ξ⑿χ终f,帶著溫涼繞過了畫廊,又往著深處走去。 康熙帝的住所自然是在園林內(nèi)最中間的位置,那也是最為幽靜美麗的住所。 江南的秀美與北方的大氣截然不同,融合在那彎曲小徑上,悄然隱去在花木掩映中。微微灑落的小雨帶著清新意味,輕柔的雨絲隨著微風(fēng)拂面,很快便沾濕了裸露在外的皮膚。 梁九功停下時,眼前的院落難得不是康熙一貫落腳的金碧輝煌,反而帶著精致柔和,植株滿地,爭先恐后地感謝著這得來不易的雨水。 溫涼入屋時,康熙帝正好在批改著手里最后的折子,哪怕他出宮在外,各地的奏折還是會源源不斷地轉(zhuǎn)遞過來。 以前還能有太子一起分擔,自從廢除太子后,康熙帝便一直都在進行著這樣高強度的運作,這對康熙帝本身而言也是負擔。只是這些都不能為外人所道。 溫涼默默地在康熙帝的示意坐下,然而仍視線停留在康熙帝身上。 康熙帝顯得蒼老了些,然那雙眼睛還是同以前一般明亮,神情銳利,顯然正在思索著奏折內(nèi)的事情。 溫涼不知道里面講述的內(nèi)容是什么,不過此物甚至讓康熙帝的神色都變化起來,想必也是大事。 康熙帝在看完奏章后,這才抬眸看著溫涼,露出幾分不悅的神色,“出來這么久,連一點消息都不曾往回傳,這是一點都不知道長進。” 溫涼道,“難道萬歲爺沒有得知關(guān)于某的消息?”他從容不迫的話語讓康熙帝挑眉,繼而不虞地看著他,“怎的,難道朕能從別處知道關(guān)于你的消息,是你不用寫信回來的理由?” 這個詰問的語氣很是理直氣壯了,一瞬間竟是連溫涼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讓溫涼給康熙帝寫信? 這還是溫涼從來都沒想過的cao作,這外來的信件該如何傳遞到皇宮去,的確是個值得討論的問題。 康熙帝看著溫涼有點無奈的模樣,忽而笑出聲來,“你啊你,平日里看起來就很是匆聰明,怎么落到此處看起來如此愚笨?!彼麛?shù)落著溫涼的模樣,就像是在數(shù)落自個兒的孩子,很是溫和。 溫涼面不改色地說道,“所以皇上是打算讓某如何?”大有種康熙若是指出來,他也能照辦的感覺。 康熙帝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奏折丟到別處去,站起身來踱步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模樣說道,“在江南一年多,有什么感覺?” 這問題的跳躍程度很是可以了。 溫涼微瞇雙眼,沒有糾結(jié)于剛才的話題,鎮(zhèn)定地說道,“江南風(fēng)光好?!?/br> “屁話。”康熙帝直接說道,回頭看著溫涼的樣子就像是要把他的腦袋給擰下來,“你要是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無謂的話語,那便給朕滾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