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jié)
肩上有溫熱的液體滲進了衣服,我知道他終于哭了出來。 男人的眼淚,無聲卻有重量,壓得我心里疼疼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抬起頭,聲音啞著對我說:“需要辦的事還很多,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br> “應該的?!蔽逸p聲說。 從這一刻開始,何連成恢復了冷靜和理智,就像那些難過和悲傷伴隨著那一場無聲的哭,全部化解了一樣。 何則林的追悼會來的人很多,有朋友有親戚,還有一些合作伙計。董事會的人都到了,白家也來了不少人,劉天、沈末、彭佳德都來了…… 我看著他躺在鮮花叢里,一時間不知道想些什么。 一個人不管生前多么強勢,有多少錢,多大的權(quán)勢,到了生命最后的關(guān)頭,自己能帶走什么?空手而來,空手而走,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是自己的。 白事辦完以后,何連成病了一場,整個人瘦了一圈兒。 三個孩子在這期間表現(xiàn)得都很懂事,寬寬雖不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卻有著最本能的悲傷,看到爺爺躺著不動的時候,哭得撕心裂肺。 在他最小的時候,剛有記憶的時候,一直都是這個老人陪著他一起成長。 但是,這個社會不會因為誰的離開,或者誰家的變故就會停滯不前。繁重的工作接踵而至,我們在悲傷以后又投入到新的生活。 只是最初的那段時間,心是鈍的,走路都有點飄乎。是生活中的瑣事,把我們一步一步逼入了正軌。 曹姨是一下子老的,頭發(fā)仿佛是一夜之間白了很多,我們在找到征求了她的意見以后,給她放了一個月的假,讓她回老家休養(yǎng)一段時間。 每天回到熟悉的家里,總覺得空落落的,在我的印象里,何則林似乎沒走,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他從樓梯上走下來,然后笑問問:“下班了?” 每一個熟悉的場景,都讓我能想起他。 可是,不管如何,生活還要繼續(xù)下去。 事后一個月,曹姨回來的那天,我們以哥哥的身份去探望了何蕭。 他變得更加的削瘦,皮膚白得像一張紙。何則林的事我們在第一時間通知了他,當時他眼一紅,然后生生忍住了眼淚。 這一次,他還是那種眼神看著我們。 何連成沒說廢話,直接說:“老爸自己留的私房錢已經(jīng)在發(fā)病前和律師說清楚了,我們兩個人一人一半兒,你出來以后你的那部分會由律師給你。現(xiàn)在凍結(jié)并托管在一家基金公司里,是貨幣型的這幾年應該很穩(wěn)健。這筆錢,老爸指定只能給你,所以白露不知道?!?/br> “大頭你拿走了以后,用這些小恩小惠來收買人心?”何蕭的第一句話是橫著出來的。 我和何連成都被噎著了,何連成笑了笑:“隨你怎么想吧,事情就是這樣,你想得多壞或者多好,對結(jié)局并無影響?!?/br> 我也覺得對他無話可說,一場半個小時的會面,三分鐘就聊完了。 看看時間,何連成也覺得無話可說,準備站起來就走人。 在我們走到門口時,何蕭低聲問了一句:“他走的時候痛苦嗎?” 就因為這句話,何連成停下腳步,回頭用看白眼狼的眼神看著他問:“你從來沒有真心叫他一句爸,你心里除了對他的恨意以外,還有什么?你為什么從來不想一下,如果沒有他,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你能年紀小小出國留學嗎?你能一回來就有創(chuàng)業(yè)基金嗎?你能獨自掌控一家公司嗎?” 他的話連珠炮一樣,把何蕭問得臉色更白。 何蕭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沒說出口。 其實這樣也好,事已至此,再說什么都沒意義了。因為逝者再也聽不到一個字的解釋,或者是遲來的道歉。 我拉著何連成從里面出來時,他眼睛很紅。 一到車子里,眼淚就涌了出來,他怕我看到擔心,固執(zhí)地偏著頭看著車窗外面。 兩旁的樹木落光了葉子,一閃而光,說不出來的蕭條。 冬日的太陽明晃晃的看著很大,卻沒投下多少溫暖來。帝都的天空是一種鉛灰色的藍,霧霾就像一只怪獸俯在上空,隨時準備撲下來。 “連成,把該給他的給他,其它的就不要管了?!蔽疫^了一會兒,試著勸了一句。 “我知道,只是心里為老爸不值?!焙芜B成低聲應了一聲,鼻音有點重。 曹姨從家回來了,帶了不少土特產(chǎn),臉色也稍稍紅潤了一些,看到我們兩個眼圈又紅了。 這么多年過去,何連成早把曹姨當成了一家人看,很體貼地問:“曹姨,家里一切都好吧?” “嗯,還好吧,現(xiàn)在家里生活也好很多了。”她淺淺地說著。 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曹姨心里有事。 這種預感在一周以后被證實了,晚飯過后曹姨對坐在沙發(fā)上的我們說:“樂怡,連成,有件事兒想和你們商量一下?!?/br> 何連成忙把寬寬從膝蓋上抱下去,問:“什么事,您直說。” “我在你們家這些年,多少也存一些積蓄,這一次回家看到老宅有些荒了,準備收拾一下回去養(yǎng)老。年齡大了,怕跟著你們給你們添麻煩?!辈芤讨苯诱f。 曹姨請辭!這件事,是我們都沒想到過的。 我知道她家里的情況,忙問:“您一個人回去,誰照應您?這邊養(yǎng)老院都定好了的,你倒不如去那邊住著,有專業(yè)的護士和工作人員,我們多少也能放點心。” “不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回去住了這段時間,覺得還是老家住得慣,街坊也有不少老人,都能互相聊個天。人老了,求的不多,在哪兒不是養(yǎng)老呢。”曹姨溫和笑著說。 我知道,這一次是留不住曹姨了。 何連成又勸了幾句,但是一點用也沒有,曹姨去意已決。 面對曹姨這樣的要求,我們只得同意。曹姨走了以后,房子就顯得更加空曠了。 何則林的離開,讓我們的生活重新開始,不管是生活習慣,還是思想習慣都在改,總覺得有些地方怪怪的。 寬寬是耐不住清凈的,在春天到來的時候,期期艾艾地對我說:“mama,想請?zhí)裉駚砦壹易隹停蚁虢o恬恬做一場生日晚會?!?/br> 我是被他這么一提醒,才想起來因著那塊地的事,欠了劉天老大的一個人情。于是滿口應了下來:“好的,你負責去發(fā)請柬,mama和哥哥們準備一下現(xiàn)場好不好?” 寬寬滿心歡喜地應了下來。 接下來我連續(xù)三天跑去市場,買了拉花彩帶,鮮花果品,還有一些小孩子喜歡的玩具,定了一個三層的白天鵝蛋糕。 寬寬任務完成很圓滿,把全班的小朋友都請來了。 恬恬生日宴會的當天,劉天還真的把恬恬送了過來,看到我們精心布置的會場,很是感嘆:“小恬恬比爸爸人緣好多了,爸爸像你這么大的時候,生日就是吃個蛋糕,再買一套新衣服吧?!?/br> 對于小姑娘,我是極有經(jīng)驗的。因為知道,她們最喜歡什么。 恬恬穿著一件公主裙,頭發(fā)散在肩上,烏黑潤亮的眼睛像寶石一樣;寬寬穿著一套像模像樣的小西服,拉著恬恬的手在門口迎接小朋友。 這一天,房子里全是孩子的歡聲笑語,趕走了幾個月來的冷靜。 等到送走玩得盡興的孩子們以后,何連成一邊陪我收拾房間一邊說:“看著他們的成長,忽然間覺得咱倆這一切的付出都有了意義。真不是見大人老,只見娃娃長。轉(zhuǎn)眼的功夫,小寬寬都知道借助咱倆去討好女孩子了?!?/br> 他說這些的時候,一副吃醋的樣子,看樣子有點兒大不中留的感慨。 “行啦,快點把拉花撤下來,地上那些皮球,撿起來,放筐里?!蔽抑噶酥杆哪_下。 這就是生活,雞毛蒜皮,永遠不可能讓你只享受宴會的美好,不收拾殘局。在曾經(jīng),我們也都是只享受美好的人,因為那個時候有父母在身后幫我們收拾殘局。 春天迅速到來,家里換了一批綠植,終于恢復了生氣。 借著清明幾天假期,何連成訂了機票,給全家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目的地不遠,是馬爾代夫。 雖然是一個被各家旅行社都炒爛的地方,但孩子們喜歡。對于那種清澈見底的大海喜愛得無以復加。 其實,對孩子來說,只要是出去玩,他們永遠不介意目的地在那里。 我們?nèi)矣喠艘粭澪恢米詈玫膭e墅,白天坐在陽臺上看海,下海游泳,出海捕魚潛水,晚上就坐在玻璃地板上看腳下的小魚兒游來游去。 這房子直接蓋在海上,全玻璃的浴缸下面就是海水,屋子里一開燈,各色具有趨光性的魚就游了過來,整個地板下美不勝收,漂亮到用語言無法形容。 三個小寶出海玩了一天,此刻已經(jīng)睡得很沉了。 何連成輕輕敲門,然后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光著上身,端著兩杯紅酒走了進來。 我才放了熱水,準備泡一下澡松乏一下身體,就看到他走進來,頓時臉就紅了。 雖然是老夫老妻了,但是在這種時候他還真的沒不請自入過。 “在外面等我一下,馬上就好?!蔽蚁胍哆^浴巾攔一下身體。 他把純木的托盤放在巨大的浴缸里,笑著湊到我身邊,坐在浴缸邊沿上說:“這個時候喝紅酒最配了,不是嗎?” 浴缸上飄著的玫瑰花瓣一漾漾的,有些都粘到了玻璃上。 ps:各位追文的妹紙,前一段時間斑斑天天在文下要票,是為了參加磨鐵舉辦的第四季黃金聯(lián)賽。現(xiàn)在復賽結(jié)果出來了,本文排名是第十五名,謝謝大家的支持。 具體的獲獎作品連接如下,雖然沒有進入前十,還在感謝各位每天的投票! p4?page=1 第177 努力而來的喜訊 否極泰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當一個人不順到一定程度以后,往后的日子只能日漸好起來,一步一步走出點欣欣向榮的味道。 我們帶著三個孩子帶著孩子在海邊度假的時候,各項好消息頻傳,何連成一天接幾個電話,到了最后笑容終于發(fā)自內(nèi)心了。 公司傳來的消息接二連三,最后我們的假期只悠閑的度了三分之二,然后就帶著三個小的打道回府,返回帝都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沈末竟然會在機場接我們一家五口,大大的吃驚。 何連成看到沈末,倒不意外,伸手搭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說:“這些天辛苦你啦,明天我做東,好好請你吃一頓?!?/br> 沈末笑笑說:“客氣什么,美國那邊多謝你出手相助?!?/br> 我聽到兩人的對話,才知道他們兩個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有了某些合作。 他們兩個看著我探究的眼神,對視一笑。 “好吧,總感覺你們有事瞞著我?!蔽业吐曕止玖艘宦?。 沈末擺手道:“走吧,到車上再說。今天知道你們回來,怕不好打車才來接的?!?/br> 有人接機,感覺很不錯,出了門直接上車然后一路直奔寵大的帝都城。 事后我才知道,沈末和何連成私底下都有過好幾次合作了,心里覺得怪怪的。不過,也說明在不知不覺間,我們的交際圈竟然融合了。 回到家里,我又困又乏,強打著精神要給三個小家伙兒做飯,何連成摸了摸我的頭說:“你去休息一會兒,別累感冒了,等下我叫外賣?!?/br> 沈末看我一眼,倒是極有眼力勁兒說:“我定餐,你去睡吧?!?/br> 雖然知道這樣不好,身體也實在扛不住,和沈末道了個歉,我回樓上休息。 一覺好眠,醒來的時候天色全黑了,打開樓梯的燈,我拾階而下,腳步聲傳到樓下,客廳里熱鬧的交談聲戛然而目,然后我看到了何連成與沈末居然還在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