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jié)
“你和我說這些沒有意義,如果想說你可以找何則林,或者找他本人說。我和這些沒關(guān)系了?!蔽艺f完,就準備送客。 “沒關(guān)系?你說得好簡單,你當然不在乎這些,因為該給你的那一部分,何則林早就安排好了,轉(zhuǎn)移了何氏百分之八十的股權(quán)給寬寬,一個現(xiàn)在還穿開襠褲的孩子?!焙问捓湫B連,“我的翰華在這幾個月以來,被何連成的紅日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收購你的股權(quán)是最后一個計劃了,不成想你沒同意?,F(xiàn)在,我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滿意?”他一攤手問。 何蕭如果不說,我根本不知道這一切。 何則林給寬寬的那部分股權(quán)我都在律師的公證下簽了字,知道是很大一筆,卻不知道占了何氏百分之八十。 “不可能,整個何氏的規(guī)模我雖不知道有多少,但八成在寬寬手里,我不相信?!蔽覔u頭。 “那些股東哪個是吃素的,個個看著是在支持我,這幾年來唯一的合法繼承人,但是實際上誰不是在往自己的口袋里撈錢。何氏,早已不是五年前的何氏了。何連成的胡鬧,各大股東的瓜分,何則林能保住這些已經(jīng)不錯了。但是,我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只給了我一個翰華,而且是寫在遺囑上的?!焙问挐M臉的冷笑,眼睛微微上挑了一下又問,“你是不是滿意了?!” “這些話你真的和我說不著,我不是局中人,我只是被動的接受一切,命運的安排,你們?nèi)藶榈乃阌嫛D阏娴囊詾?,在這幾年里,我過得比你好很多。曾經(jīng),我恨不得把感情當成人生的所有,到后來發(fā)現(xiàn)都是一場空。”我不想和他討論這些,因為沒必要。 但是卻管不住心里的怨氣和怒氣,這一切真的和我有關(guān)系嗎! 在何連成變成程新的這段時間里,我是一個被所有人遺忘的人,沒有人在乎我的死活。如今,隨著何連成就是程新的回歸,我又成了所有人關(guān)注的人。 從頭到尾,沒有人關(guān)注過我的感受,仿佛我就是為了趁襯他的生命有多豐富的存在。 “你以為你不是局中人,你不知道你就是關(guān)鍵,對吧。”何蕭還在對面氣定神閑的說著。 在他說話的這段時間,我從最初的憤怒慢慢回到平靜,重新抬頭認真看著他說:“你來找我,不會只是為了閑聊,有什么目的,直接說吧?!?/br> “我能有什么目的,從你這兒我什么得到不了。寬寬的股權(quán)雖說由你簽字收來了,但中間還有個監(jiān)管會,你根本動不了那里面的一分錢。要是從前,利用你還能影響何連成,而現(xiàn)在他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又豈會記得你?”他說完,頗為淡定地說,“來見你,只不過想看看你會不會幫助何連成想起從前罷了。” “這件事和你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而且我特別討厭你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以后還是不要再見面了?!蔽也幌朐倮^續(xù)說什么了。 何蕭這次倒是知趣,呵呵笑了兩聲,拎起外套姿態(tài)優(yōu)雅的走了。 他的舉動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不過現(xiàn)在的我自顧不暇,沒有精力去想他過來的真正目的。才送走何蕭,電話就響起來,我?guī)缀跤悬c害怕地看向電話屏幕。 上面顯示的是何則林。 猶豫了有半分鐘,我才鼓足勇氣接通電話,他在那邊聽到我的聲音松了一口氣:“樂怡?!?/br> “叔叔好。”我說。 我們都小心翼翼,不提何連成。 “連成住院了,醫(yī)生說飲酒過度。這段時間我調(diào)查了他回國以后的生活經(jīng)歷,基本每周都會醉一次。從他和我住一起以后,他喝醉以后我都有在場。你知道他為什么現(xiàn)在熱衷于喝酒嗎?”何則林還是說了關(guān)于他的消息,我既想聽,又想躲避的消息。 “為什么?”我聲音沙啞地問出這三個字。 其實在問之前,我心里已經(jīng)隱約有了答案。 “因為他醉的時候,就能記得從前的一些片段,昨天晚上他又喝酒了,嘴里念叨的是,樂怡,你和孩子到底去哪兒了。”何則林沉穩(wěn)的聲音有一絲異樣。 我聽到這句話,所有的防御一下子潰壩了,眼淚不聽使喚地沖出眼眶,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嗓子緊到說不出一個字。 “他還記得你,他還想回到從前,擁有自己完整的記憶。我做為一個父親,一個六十八歲即將入土的父親,請求你幫他想起從前?!焙蝿t林說到最后,聲音低沉像哽咽。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拿著電話滿腦子都是他那句“你和孩子到底去哪兒了?!?/br> “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是請你看在他曾那么真心愛你的份上,幫他一次?!焙蝿t林再次說。 我何嘗不想回到從前,但我不想拿他的命去賭只有三分之一在一起的機會。 袁征說的那些話我記得很清楚,強烈的刺激有兩個后果,一是他真的想起了從前,二是他會在兩個撕裂的人格的拉扯下精神失常。 我不管別人是怎么想的,我只想讓他正常的活下去,哪怕忘記了我。他正常就好,他平安就好。 可是,我要怎么辦? 如果我們的反復(fù)刺激真的讓他有了反應(yīng),精神失常以后我要怎么辦?我不想他下半輩子都過得渾渾噩噩。 我不是自私,也不是心硬如鐵,我是比所有人都關(guān)注他的健康! 我不想他變成一個瘋子! 第043 入院 事情終于發(fā)展到我不愿意看到的這一步,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安排著這一切。我掛了電話,遲疑了不到三分鐘,馬上拎起衣服出門。路上,我給幼兒園的老師打電話,讓她幫忙把孩子送到家,然后囑咐兩人晚上乖乖鎖好門,在家等著我。 我不知道幾點能回去,把這一切安排好時我已經(jīng)在趕去醫(yī)院的出租車上了。 來到醫(yī)院,一路找到何則林說的病房,一進門就看到程新被綁在床上,幾根透明的管子連在他身體上,他似乎是睡著了,表面看來異常平靜。 何則林坐在一旁,聽到我進來抬起頭,滿眼都是紅血絲。 “叔叔。”我輕聲叫了一句。 “樂怡,你能來,我很高興,謝謝你!”他認真地說著,看了一眼床上的程新,示意我跟著他走出去。 看到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守著自己幾乎忘記一切的兒子,我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我們來到樓道,沒敢距離病房太遠,何則林認真看著我說:“在國內(nèi)穩(wěn)定以后,就要送到國外去治療,希望到時你能跟過去。” “叔叔,他治愈的機率是多大?”我問。 “即使有百分之一,我也愿意試試,不想他天天這樣醉生夢死,白天是一個人,晚上又是另外一個人。時間久了,不用逼他,他自己腦子里的兩副人格就能把他自己逼瘋?!焙蝿t林說。 “那袁家那邊?”我不由擔心。 “那邊暫時不用管了,到了這一步誰也阻攔不了我。即使把整個家產(chǎn)搭上,我也要找回我原來的兒子?!焙蝿t林說得堅決異常。 “你愿意幫他這一次嗎?”他重新認真問我。 我無處可躲,只能點頭。何則林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他說:“這段時間你不用來回跑,我讓司機每天去接元元和童童,晚上你們就和我一起住。連成穩(wěn)定還需要一段時間,你白天來陪陪他就行了,晚上不用熬夜。明天家里的病房就會收拾好,然后咱們就搬回去。醫(yī)生和護士我都是從國外請的最好的,等一切穩(wěn)定了,再去國進行第二階段治療?!?/br> 何則林把一切都想到,并且安排好了。他等的就是我的答復(fù),我現(xiàn)在可以斷定,既然我不答應(yīng),他也會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下去。 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這幾十年,這個老人的心智已經(jīng)絕非一般人可比。他認定的事,只有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不管過程如何,一定會辦成。 何則林的堅決和篤定給我了莫名的信心,心里那些狂躁不安和猶豫不決慢慢平息下來,竟然就這樣同意了他的安排。 “公司的事暫時維持就行,我知道這些年你的努力,如果不是因為連成的拖累,你經(jīng)營的比現(xiàn)在更好?!焙蝿t林說。 “叔叔,我是希望他能完全全愈,但是又怕這一次的治療讓他陷入混亂,所以我……” “我知道。”何則林不等我說完,打斷我的話,“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叔叔沒怪你的意思。下定這個決心,我也是猶豫過好一段時間的。最初的時候,我想的和你一樣,只要他好好的,他是誰都沒關(guān)系。后來,我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這樣子,他的遺忘并不徹底,每次閃現(xiàn)的片斷回憶讓他痛苦不堪,他不知道自己是誰,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了?!?/br> 何則林的猶豫我也看在眼里,但是他比我堅決,比我下決心容易。 “后來,我就想如果我是他,我希望什么?”何則林看著我,沉吟了一下繼續(xù)說,“應(yīng)該希望能夠想到最美好的東西,那就是那些日子,還有你和孩子?!?/br> “叔叔,謝謝你這么快做出決定。”我說。 “應(yīng)該謝的是你,我這幾天在回想從前的事,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那個時候我那么反對你們在一起。如果一開始我就同意,不在乎原來的恩怨,不在乎自己那點面子,或許一切都不是現(xiàn)在的樣子?!焙蝿t林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說的我都理解,我們每次遇到生命中的巨大變化時,當時的想法都是幾乎扛不過去,守住自己的陣地寸步不讓。但等事情過去以后,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八年以后,再回首去看,就會發(fā)現(xiàn)原來以為過不去的事,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這個插曲的重要性,遠比你當時想的要少得多。 做決定是最難的,一旦做了決定,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多了。 少了糾結(jié)的事情,我們可以想辦法去解決問題。 我和何則林談完話不及三分鐘,就從聽到從病房里傳出了東西被摔碎的聲音,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一樣,幾步跑過去推開了病房的門。 程新似乎是清醒了一些,正在奮力從那些綁帶當中掙脫出來。 看到我進去,他很驚訝地問:“你怎么在這兒?” “你先冷靜下來,我再告訴你原因?!蔽依@開腳下的玻璃碎片,伸手按了墻上的按鈴,叫護士進來把地面打掃干凈,重新給他換了吊瓶。 他似乎很理智,看到護士走出去,才又繼續(xù)問:“我沒有攻擊性,為什么要給我綁上這些?” “我想這些天過去,不管你白天裝作自己多冷靜,應(yīng)該都能記得一些你喝醉后的表現(xiàn)。有一次,你醉酒以后給我打電話了?!蔽覜]有回答他,而是講起幾天前的事。 “哦,喝醉了以后辦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他依然冷靜,看著身上的帶子說,“這個什么時候能給我解開?” 何則林也已經(jīng)走了進來,他在床頭站定,看著程新說:“你飲酒過度,導(dǎo)致胃粘膜發(fā)炎,需要住院治療。這些綁帶,是因為你喝醉以后破壞力太大,你記得你從入院到現(xiàn)在砸了多少東西了嗎?” 程新皺起眉,眼睛里有什么東西閃過,他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不記得?!?/br> “等你好了,自然就會松開,我是你爸,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放心?!焙蝿t林說完,拍了拍程新的手背。 程新似乎放松了下來,躺在床上忽然轉(zhuǎn)了一下眼睛又問:“她呢?為什么來?” “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們只欠一場婚禮,所以她來了……” “我不想聽你解釋,我想聽她自己的回答?!背绦聨缀跏谴直┑卮驍嗔撕蝿t林的話,直直盯著我問。 我覺得他的眼神里有什么東西,一時卻又捕捉不住。 他幾乎是用一種粗暴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 病房里安靜極了,只有輸液瓶一下一下滴水的聲音。 我清了一下嗓子,也同樣看著他的眼睛,用把自己全部豁出去的決心說:“我曾經(jīng)和你說過事情的過程,在你身份未被證實之前。我是你失憶和整容之前的未婚妻,在婚禮當天發(fā)生車禍,才有了現(xiàn)在這一系列的事?!?/br> “那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我了,你來做什么?”他又問。 我?guī)缀醣凰幌伦右。钗艘豢跉猓骸拔襾?,是為了讓你想起從前,找回從前的你。?/br> “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我,你接受不了?!”他幾乎是篤定地說,眼睛里快要冒出火來。 我要怎么說,我真的不是接受不了,而是覺得需要時間。 “怎么不說話了?現(xiàn)在的我,是不是你討厭的?”他又問。 “連成,你不要這么說話,樂怡一個人帶孩子也很不容易的……” “她帶的孩子是和前夫生的,我的孩子不是一直由你帶著的嗎!”他再次打斷何則林的話,而且語氣蠻橫無理。 我被程新一步一步逼到無處可退的角落,我站起來往他跟前走了兩步,盯著他說:“和我在一起的你,不是這個樣子。雖然我想說,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不會在意,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而現(xiàn)在這種情況,這樣的話我說不出來。我不在乎外表變成什么樣,我只在乎內(nèi)子里你還是不是何連成。他不會這樣和我說話,他不會把自己受到的磨難算到我身上。不過……”我說到這里,已經(jīng)說不下去。 這樣反復(fù)的折磨還要多久?我究竟要多堅定才能維持這段感情? “我來目的很簡單,我心里還有你,想幫你想起從前,那些我們共同的回憶?,F(xiàn)在我不知道你記得起多少,但是你在那天給我打電話的晚上,你說過你想我……我相信,何連成還在,你也不是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說完,我在房間里呆不下去,快步走了出去。 何則林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在抽煙的安全通道找到我,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說:“他原來不是這樣子的,都是因為受了刺激才變得這么偏激易怒的?!?/br> “叔叔,我都知道,所以我會配合下去,直到他想起從前?!蔽乙呀?jīng)擦干了眼睛,重新對著何則林笑道。 其實我現(xiàn)在的選擇就是在賭,如果他真的記起從前,我們能夠回到從前,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樣子;如果他想不起來,至少我也努力過了;最怕提他想起來了,但同時又有程新的性格,那我要怎么辦? 人格分裂這個詞在我腦子里猛地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