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娘娘, 您還沒睡嗎?” 聞得內(nèi)室的動靜, 金雀兒點了油燈, 舉著燈走進來。 結果見屋里只有女主子一個人, 金雀兒輕輕愣住。不過, 她在國公府做奴婢日子也不短了, 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也都沉得住氣。 主子不說,她自然不會多嘴去問。 這不是她該問的事情。 “您睡不著嗎?娘娘?!苯鹑竷簡?。 柳芙說:“嗯, 有些睡不著, 心里悶得慌。” 金雀兒將油燈擱在案頭, 她在床邊坐下來, 認真說:“那您有什么憋悶的事情,能不能說給奴婢聽?奴婢就算不能開解,也可以替您分擔些。” 柳芙抿嘴笑了下,說:“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可能就是最近月份越來越大,身子重,累著了?!闭f著,她手輕輕撫摸著鼓起的肚子,眉眼越發(fā)溫柔了幾分,臉上不自覺便泛起笑意來,“這東西,白天還踢我呢,這會兒晚了,倒是老實了?!?/br> 金雀兒順著柳芙話道:“娘娘,三奶奶才生下一位小少爺,您要不要明兒再去看看她?” 三嫂一個月前誕下一名男嬰,之前說好這個孩子生下來后,不管是男是女,都給二伯二嫂養(yǎng)的。目前還在月子里,孩子尚且養(yǎng)在三嫂身邊,等三嫂出了月子,孩子就要被二嫂抱走了。 其實很多時候,她悄悄打量三嫂,都覺得其實她是舍不得孩子的。 想想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rou,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又如何舍得送人? 以前柳芙?jīng)]做母親,不懂那種感情。但是現(xiàn)在她自己也懷孕了,看著這個小生命一點點長大起來,她就覺得,不管將來生多少個,反正誰跟她要孩子她都不答應。 “好,明兒再去看看三嫂?!绷綉?/br> 第二日來宋氏院里的時候,二奶奶樊氏已經(jīng)在了。 樊氏來宋氏院里特別勤快,一邊是陪著宋氏說話好好照顧她坐月子,一邊也是想跟孩子先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樊氏也是怕的,她是養(yǎng)母,怕孩子將來知道后,會不跟她親。 見二嫂今兒個一個人呆在外間,柳芙跨進門檻,好奇問:“二嫂今天怎么沒在屋里陪著三嫂?” 樊氏嘴巴朝內(nèi)室努了下說:“大嫂在屋里,我便出來了。” 大嫂二嫂兩家的娘家有過節(jié),這事情柳芙是知道的。所以,此刻她也只是笑了笑。 別的什么話,她是不好說的。 樊氏倒是爽利性子,也沒那么些彎彎腸子,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到柳芙身上來。 “你怎么樣?可覺得累?”一邊說,一邊親自走過去扶著人,叮囑說,“像你這樣的,就別到處走串門了,萬一不小心摔著怎么好?” 柳芙說:“沒事,有她們扶著我呢?!?/br> “那也不行啊,反正你自己得小心些。”樊氏是真的被自己之前的那次小產(chǎn)嚇著了,心里留下了陰影,總怕懷了身子的人會出事。 柳芙說:“其實總在屋里呆著也不好,大夫說了,天氣好的時候,還是得常常出來走走的。出來走走心情好,大人心情好了,肚里的孩子心情自然也會好。” “這些我倒是不懂,你知道我的,我這半輩子都要過下來了,也沒懷過孩子。不過,既然是大夫這樣交代的,想必是對的?!狈享樦脑捳f。 柳芙知道樊氏沒有懷過孩子,心中可能總歸是有遺憾的,便不打算揪著這個話題說了。 兩人正閑聊著,葉氏從里面出來了。 樊氏見到柳芙,從來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拿她當?shù)苊酶H人。但是葉氏不一樣,她知道柳芙做了王妃后身份比自己這個世子身份高,便每次見著柳芙都要行禮,不管柳芙如何阻止,她都堅持。 還說,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但是這些是規(guī)矩,她必須遵守。 起初柳芙還有些不習慣,會阻止,但是每回葉氏都這樣,柳芙也習以為常了。 “大嫂這就走了嗎?”柳芙問。 葉氏點頭說:“過來也有些時間了,回去還得有不少事情要處理?!?/br> 柳芙就笑著跟她說笑:“還是大嫂得老祖宗器重,像我們這樣的,老祖宗雖然疼愛著些,但是總歸覺得我們事情做得不好。所以,才每每都勞累大嫂?!?/br> 葉氏客氣道:“你如今懷著身子,也受累了。” 樊氏不愿站在這里看兩人虛偽的客套,直接招呼也不打,大步往內(nèi)室去。 柳芙有些尷尬。 葉氏面無表情,只輕輕抿了下嘴,告別說:“你也進去陪陪三弟妹吧,我先走了?!?/br> 柳芙送了葉氏幾步,之后才回來去看宋氏。 樊氏說:“她走了?” 柳芙道:“嗯,走了?!北緛聿淮蛩悴遄靸蓚€嫂子之間的事情的,但是柳芙還是忍不住說,“二嫂,不管樊家伯娘與葉侯府老夫人有過什么過節(jié),那都是長輩的事情,其實我覺得,大嫂人還挺不錯的。” “如今凡事都咱們?nèi)齻€走在一塊兒,總覺得好似孤立大嫂似的?!彼χ?,“這樣不太好?!?/br> 樊氏相當不喜歡葉老夫人,覺得她那個人虛偽陰狠而且假。而葉氏也是那種凡事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人,與她性子極為不投,所以樊氏自然對葉氏也無甚好感。 本來樊氏也不欲在兩個弟妹跟前說大嫂壞話的,但是話說到了這兒,樊氏也不想忍下那口氣。 她本來也是性子直爽的人,心里藏不住事兒,更藏不住委屈的事兒。 “她沒做過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但是她的哥哥做過。想當初,若不是葉蕭在我的馬上動了手腳,我也不能摔下馬小產(chǎn),而且從此再不能生育?!?/br> 又提起傷心事,樊氏心里更是有壓不住的怒火。 “小芙你或許不知道,但是小玥該是知道的。葉侯府里的那些骯臟事情,京城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葉老夫人到底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她自己心里清楚。葉桃是怎么死的,葉千榮當年被逐出家門,比喪家犬好不了多少……若不是他命大,怕是半道上就被葉蕭母子的人戕害了……” 樊氏說得火冒三丈:“如今葉千榮回了京城,他們?nèi)~侯府倒是怕了?” “現(xiàn)在怕,當初有本事別仗勢欺人!” 葉千榮回了京城后,誰家都沒去,就去了樊家,拜見了樊氏老夫妻倆。 當年,樊氏的父親樊賓,與葉千榮的舅舅唐統(tǒng)是生死之交。唐姨娘母子三人受迫害,樊家也沒少遭葉蕭母子的暗辱。 如不是當時樊氏乃是顧家二奶奶,有顧二爺顧昶在,而葉家不敢得罪顧昶……怕是樊家在京城都不會有立足之地。 所以,樊氏對葉蕭母子的恨,可想而知。 就算葉氏沒有像她母親兄長那樣討人厭,但是樊氏也不可能對她多少好臉色,更不會虛偽的去迎合奉承。 再說,說違心話奉承,也不是她的性子。 樊氏氣得眼睛都紅了,到底是顧及著宋氏還在月子里,也怕嚇著小寶寶,這才稍稍有些收斂。 宋氏素來膽小,更不是八面玲瓏會說話的人,她最怕這種場面了。 倒是柳芙,說了兩句。 “二嫂你也別生氣了,知道樊伯父樊伯娘受了委屈,所以,二伯不是與你一條心,一直不待見葉家嗎?不過,再怎么樣,葉老夫人是葉老夫人,大嫂是大嫂,不一樣?!?/br> “葉侯府的那些骯臟事情,大嫂不知道?!?/br> “你如何知道她不知?”樊氏冷漠,“說不定人家心里什么都知道,卻裝著不知,最后老人盡是她一個人做了?!?/br> 柳芙只能笑著:“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看著大嫂那樣,該是不知的?!?/br> 樊氏道:“你莫要被她騙了去,她那種深宅大戶出來的,又是從小就是嫡長女,被當做大戶宗婦來培養(yǎng),若是沒有些手腕跟伎倆,誰都不信。知人知面不知心,咱們走著瞧吧?!?/br> 又冷笑說:“葉千榮這回回來,怕是不將葉侯府翻個底朝天,是不會善罷甘休的?!?/br> 柳芙道:“他是在查當年的事情嗎?” 看了眼柳芙,樊氏倒是沒有隱瞞,覺得此事就算告訴她們也無礙,反正如今的葉侯府,早被葉蕭那個敗家子敗得差不多了。 而葉家,雖說是侯門,其實如今不過就是個空殼子,假大空而已。 葉千榮但凡動一動手指,就能叫葉蕭母子吃不了兜著走。 葉千榮得帝后器重,而葉家……無大才之人。一個是手握軍權又屢立戰(zhàn)功的大將軍,一邊不過是個世襲的侯門,像這樣的侯門京城里多得是,就算葉千榮真動手鏟了葉侯府,帝后怕是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還公道。 而能為葉家討公道的,估計只有她那個大伯了。 葉千榮倒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顧及著當年與大伯的些許交情,這才回來這么久,只是說查清楚當年的事情,而并非動黑手。 “是,他在查?!狈险Z氣肯定,“而且不查不知道,這往深了去查,真相往往比自己想的還要殘忍?!?/br> 具體怎么個殘忍法,柳芙不想知道。 “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了?!绷酱驍嗔耍徽f,“咱們來了這么久,怕是驚攪了三嫂休息。” “那你回去歇著吧,我留在這里。”樊氏說。 柳芙起身:“三嫂,那我改日再來看你?!?/br> 宋氏說:“你自己身子重,路上小心些?!?/br> 柳芙笑了笑,便走了。 等柳芙離開后,樊氏心里還是有些不平,抱怨說:“到底是一房的,小芙明顯在幫著大嫂說話。她也是個單純的,太過輕信別人,回頭怕是得吃虧?!?/br> 宋氏不知道說什么,只能嚷嚷著頭疼。 樊氏“呀”了一聲,忙讓她躺著休息,別再說話了。 * 柳芙坐在家里等丈夫,這兩日熬得有些難受。 好在顧晏沒出什么事情,隔了幾日,晚上回來了。 顧晏直接帶著齊夫人去老夫人那里的時候,柳芙正呆在老夫人那里。 瞧見齊夫人,柳芙驚著了。 “伯娘,您怎么來了?” 齊夫人原不愿來,是被顧晏強行“請”了過來的。 她心里明白,怕是當年的那個秘密,保不住了。 可她不愿再摻和到皇家的那些事情中去,當年師父竭盡全力保住了她這條命,不是為了叫她再回來的。她也想著,此生就自此長伴古佛青燈,等到她老了快不行的時候,再將師父當年留給她的醫(yī)學秘籍傳給明茹…… 如此,將來到了地底下,也能有臉見他老人家。 “我怎么來的,王妃娘娘還得問顧王殿下?!饼R夫人性子不算和睦。 柳芙這才看向顧晏。 老夫人道:“齊夫人,是老身想見你,所以才叫自己的孫兒去請的。若是有得罪之處,老身在這里跟你賠不是?!?/br> 齊夫人忙說:“民婦不敢?!?/br> 老夫人道:“澄之,你也受累了,帶你媳婦回去吧。這些日子你不在,看把你媳婦擔心的,回去可得好好哄著些?!?/br> 顧晏自是抱手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