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忙碌如it精英們也到了下班時間,寧微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稀疏的行人,眉頭緊皺。 一杯水遞來面前,寧微神情一松,“謝謝。” “還好吧?” 正是工作時間,孟辰飛毫無玩笑神色。寧微搖頭:“還好,只是……覺得不太真實。” 孟辰飛揉著太陽xue笑了笑,“最好的朋友居然是嫌疑人,換成誰都覺得不真實。今天叫你過來,主要是請你幫忙確認嫌犯身份,留份口供做底,沒其他事情了,你現(xiàn)在就可以……” “孟先生,我覺得不對勁。小雅她不是犯人?!?/br> 孟辰飛一怔,笑意驟然加深:“等的就是你這話?!?/br> 在再次進入會議室前,寧微簽了一份保密協(xié)議,要求她不得泄露審訊地點和有關人員。同時特案組將對她提供人身保護,作為保密的交換條件。 會議室里投影早已打開,旁邊擺著一張白板,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字,光線昏暗看不清內容。 會議桌前坐著四五個神情嚴肅的人,楚銘也列席其間。 見她進來,楚銘眉頭一揚,看向她身后的孟辰飛。孟辰飛苦笑,做了個口型:敗給你了。 楚銘輕哼,收回目光,看向坐在首位的人,“看來我的設想是對的?!?/br> 在座之人均不置可否。寧微被引到末位坐下,對面長相和藹的中年男人率先開口:“小姑娘,我們手里有她犯罪的證據(jù)。作偽證是重罪,你先搞清楚了,不能亂說啊?!?/br> 寧微搖頭:“我還是覺得,這些事不是小雅做的。” “怎么說?” “聲音不對?!?/br> 中年男人皺眉,“聲音?” 寧微沉默幾秒,整理思路。 “我聽了你們的錄音……那不是小雅的聲音。而且,小雅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另一個陌生男人開口:“你能肯定?” 寧微抬頭與他直視,默默取下耳塞,卻看向了孟辰飛。 “孟先生走路時左腳輕右腳重,楚……先生走路聲音很小,雙腳用力均勻,那邊在做談話記錄的人,你剛才打錯了三個拼音,退格鍵按了三次?!?/br> 話音剛落,數(shù)道視線齊齊轉向,落在筆記本前正在敲鍵盤的人身上——他的手指正落在退格鍵上,還沒來得及拿開。 那個中年男人贊許地點頭,“小楚,給她看看?!?/br> 一份薄薄的資料從會議桌上滑來,寧微手忙腳亂地接過,偷偷瞪了楚銘一眼。 楚銘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動作,眼神早跟著文件一同殺過來。 雙方眼神膠著片刻,楚銘冷哼一聲,將目光轉向了投影。 “嫌犯李雅,女,1994年生。 2012年起,嫌犯多次出現(xiàn)在刑事案件中,被列為重點緝拿對象。 幾天前我們在s市東區(qū)對傳銷組織進行了一次突擊抓捕,意外抓到了目前的嫌犯。經過同犯指認和dna鑒定,確定符合嫌犯特征。但是,”他話鋒一轉,“通過審問發(fā)現(xiàn),李雅對犯罪事實一無所知,并且通過了測謊?!?/br> 兩張照片被投在屏幕上,粗粗看來確實是同一人,但寧微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對勁。 照片很快被切換,一張泛黃的表格出現(xiàn)在屏幕上。 “這是李雅的家鄉(xiāng)林州市當年的出生證明。在押嫌犯確實是來自林州市,沒有改過姓名?!?/br> 表格被放大,定在了姓名一欄上。 “我有個有趣的想法,現(xiàn)在已經得到了初步驗證。因為年代久遠,能查到的不多,剩下的就是去向當年的知情人求證。這才是我要求將證人找來的目的?!?/br> 這回楚銘的目光終于落向了她。 第6章 上級是誰 在整個國家都在拼命朝前發(fā)展時,林州市就像是被人遺忘一般,靜靜地在山區(qū)中沉睡著。 整座城市遍布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建筑,道路稀疏,市政設施落后。街上行人懶散,甚至還能看見不少邀朋喝伴賭博的中年人。 她還沒來得及打包行李,就直接被楚銘拎上了飛機,下飛機后直接坐了林州市所在省會安排的專車來的。 一路上楚銘的表情都很嚴肅,也很少說話,以至于寧微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因時間緊迫,而特案組主力要整理材料,接洽任務,兩天后才能全到,楚銘帶著她先來打探消息。 聯(lián)系了當?shù)鼐趾?,對方按照要求提供了一輛車。在拿到車的同時,她也拿到了楚銘整理的資料,也是自s市混混沌沌出發(fā)以來,他話最多的一次。 “雖然你是證人,一般不參與案件調查,但因為案情特殊,所以我要求你全力配合。第一,這些資料,你必須熟記;第二,與知情人接觸,要保持平靜,沒有特許不能暴露身份;第三,調查過程全程服從上級安排?!?/br> “上級是誰?”寧微并沒有調查人員的自覺,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駕駛座上的男人靜了靜:“我?!?/br> 寧微窘住,連忙將注意力轉移到手中的資料上。 她一頁頁翻著資料,一邊在心中勾畫李雅的家鄉(xiāng)生活。 似乎只有在讀資料時,特案組審訊室里蓬頭垢面的女孩子,才能褪掉黯淡,重新鮮活起來。 大學寢室是四人間,大二時其余兩個女生陸續(xù)外出租房,只剩下她與李雅兩人“相依為命”,因此兩人特別要好。 似乎兩人成為同學兼室友以來,她只是將李雅定義為親密的朋友,卻從來沒有用心地觀察過她。 她家條件不好,而父母并不太支持她學音樂——學費太過昂貴,她的家庭根本負擔不起。但她與父母談妥,她平時在外打工兼職,高中三年就將大學第一年的學費生活費全部賺足,這才取得了父母的認同。 事情也從此有了轉機,在她進入s市音樂學院后,這個普通如塵土的家庭在親朋好友之中甚至成了一個傳奇。 然而這個傳奇現(xiàn)在也可能化為泡影。 李雅的家在林州市一個老舊的小區(qū),這里沒有物業(yè),沒有保安,攝像頭也是很久以前零零星星裝上的幾個,甚至可能全部“年久失修”無法使用。 小區(qū)來往人員魚龍混雜,不過卻極大地方便了兩人的觀察。 楚銘將車子停在離李雅家不遠的路口,這里種了兩棵葡萄藤,旁邊長著高大的楊樹,能很清楚地觀察周圍,又不容易被人注意。 上午十一點半,李雅的母親終于出現(xiàn)在家門前。十分鐘后,二樓的她家廚房傳來了菜刀接觸砧板的聲音。一刀刀的,仿佛切在她心上。 頭一次近距離接觸調查工作,寧微放下了資料,變得緊張起來。 楚銘一把拔了鑰匙,“開工。” 李雅的母親是個十分溫柔的女人。來人是女兒的好友寧微,以及寧微的“朋友”,她分外熱情地將他們請進了門。 “是小寧??!阿姨經常聽小雅說起你。她最近在學校還好吧?” 楚銘忽視了小雅母親的推三阻四,直接將兩提禮品放在飯桌旁。小雅母親為難地笑了笑,卻也沒再謝絕。 兩杯熱茶很快奉上,小雅母親殷切地想知道女兒近況。寧微還沒開口,她便局促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想知道小雅最近過得怎么樣。她一直要強,碰到什么困難也不跟家里說,前段時間說找工作,暑假不回,到現(xiàn)在還沒個準信……” 寧微已經端起了茶水,瞥見楚銘面前的茶杯絲毫未動,又不動聲色地放回去。 “小雅最近很忙的,現(xiàn)在工作學習壓力又大,我都經常聯(lián)系不上她。阿姨不用擔心,說不定過年就給你們帶個大驚喜回來了。” “小寧真會說話,人又漂亮,真不錯?!毙⊙拍赣H笑了笑,目光在兩人中間轉來轉去,抿唇促狹道:“今天是和男朋友來我們林州玩嗎?要不給你們介紹幾條旅游線路?我們這有幾個地方挺不錯的。開了車沒?都很適合自駕游……” “不……” “阿姨費心了,我們就來這看個朋友,明天一早就回去。小雅近來都在忙著找工作,可能過兩天就有消息了?!?/br> 寧微一怔,楚銘卻淡淡看她一眼,就像是換了個人,剎那間對李雅母親切換出親切的微笑。 “小雅真是太麻煩你們了,都這么大了還不知道給家里報個信,現(xiàn)在看看,也是該長大了……”小雅母親感慨。 楚銘不動聲色地接過話頭,“是啊。前幾天我?guī)⑽⒐浣郑孟窨吹搅诵⊙?,但打招呼又沒反應。s市人那么多,可能是長得像的人吧。” 小雅母親笑了笑,沒吭聲。 主臥房門忽然開了,一個穿著睡衣、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瞪了楚銘幾眼,語氣有些沖,“都這么晚了還不做飯?!”卻是朝著小雅母親吼的。 小雅母親歉然一笑,扯了兩把袖套,“不好意思,我老公……” 楚銘輕車熟路地拉起寧微,“阿姨,我們先走了。以后多多聯(lián)系?!闭f罷朝寧微遞個眼色。 寧微從善如流,微笑道:“是啊阿姨,這次回去見到小雅,我一定罵罵她,看她還打不打電話回家?!?/br> “這……你們要不要……” 小雅母親看看中年男人,又看看地上堆著的禮品,終究沒說什么,禮貌而歉疚地送他們出門。 陽光燦爛,樹影綿長。寧微一路走一路回頭,窗口好像隱隱浮現(xiàn)一個人影,卻看不清楚。 回到車上,楚銘自顧自地坐在后座,翻開筆記本不知在敲什么。寧微在副駕駛坐著,閑著無聊,擺正后視鏡,正好撞上他的目光,滿腹疑惑立時咽了回去。 “表現(xiàn)還不錯,就是嫩了點?!背懲nD一下,“不過,沒喝茶水還是很機靈的?!?/br> 說完就低下了頭,專注于筆記本屏幕。 他一直沒說話,寧微也不知說什么好,車內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唯有敲擊鍵盤的聲音靜靜流淌。 寧微揉著胃部,偷偷往后視鏡看了一眼,見他仍然專注于工作,又將拿出的cd輕輕放了回去。 如此反復三四次,一塊蛋糕精準地落在寧微懷中。 “你怎么知道……” 楚銘頭也不抬,反倒有幾分不解,“你眼神很像圖靈……給你食物有什么不對?” “哦,你說圖靈啊……” 當天晚上,先行一步過來的孟辰飛端著熱茶,似是陷入了美好的回憶。 “我去過他家?guī)状?,圖靈很傲慢,不大親近人,有幾次還差點被它咬了?!闭f完還翻開手機相冊。 一只白貓赫然映入眼簾。 胃部隱約有抽搐的感覺,寧微揉著肚子,面無表情:“是啊,看著就挺傲慢的?!?/br> 孟辰飛看她的動作,隱約猜到什么,繼續(xù)添油加醋:“但哄圖靈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喂點好吃的,它就不咬你了。”順便大義凜然地拍了拍寧微肩膀,面有戚戚,“畢竟他還給你蛋糕,他家貓糧可是咸的……別問我怎么知道的。” 寧微干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