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寧微嘴角一抽,很想掛電話。 可他傲慢無禮的語氣,卻顯得胸有成竹,意外地有說服力。 寧微不免松動了幾分,又不敢就這樣答應(yīng)下來:“但就憑你這樣說,我無法相信你?!?/br> “我的權(quán)限遠遠高于你曾經(jīng)接觸過的人,能力更是遠高于他們。而且我相信,你會很感興趣——不如這樣,寧小姐,你可以先來特案組里看看,再做決定,不勉強。” 楚銘的態(tài)度也跟著緩和了一些,不過已經(jīng)是他的底限了。假如寧微再不答應(yīng),他可能得采取點別的辦法。 所幸,寧微沉默一陣,說了句“好的”就掛了電話。 他看了眼電腦屏幕,拔下數(shù)據(jù)線,將一沓白紙扔在車里。 ——這沓白紙的效果意外的好。 他帶著一身地下車庫的冷風(fēng)走進包間時,接風(fēng)宴已經(jīng)接近尾聲。身為主要嘉賓之一,孟辰飛已經(jīng)被灌得有點頭大,看見他面色輕緩走進來,大著舌頭問他:“事情搞定了?” 他點點頭,不再做聲。酒桌上好事的開始多嘴:“給嫂子打電話了?” 其他人附以“我懂的”笑聲,紛紛將目光投在他身上。 楚銘笑如清水,換了話題。 “來說說剛才的學(xué)術(shù)問題吧。” 第5章 冰山一角 夏天總是凝結(jié)著散不去的焦灼,水泥森林翻騰出陣陣熱浪,熏烤著整個城市。 接風(fēng)宴結(jié)束時天色已黑,孟辰飛婉拒了對方的盛情挽留,撐著顫巍巍的雙腿走到車邊,終于破功,撐著車子彎腰干嘔起來。 特案組紀律嚴明,孟辰飛身為組內(nèi)心理醫(yī)生,要時刻保持敏銳的判斷力,更是好多年沒沾過酒。 這回為了楚銘的接風(fēng)宴,他愣是沒能躲過。 結(jié)果一喝就潰不成軍。 楚銘倚在車邊,面色淡淡地看著他走來,沒說什么,眉頭卻緊成一團,打開車門自顧自坐了進去。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孟辰飛系了安全帶,趴在駕駛座后背,跟老媽子似的千叮嚀萬囑咐:“我說你進了s大以后,可千萬小心這幫小崽子,看著嫩,灌酒比隊里那幫老骨頭還狠……” 楚銘笑了笑,“你覺得,他們有這個膽子?” 回想起學(xué)生們在楚銘面前乖巧的樣子,孟醫(yī)生癱在后座,獰笑一聲,“有你的?!?/br> 車子緩慢地開出地下車庫,孟辰飛捂著腦袋,慢吞吞地問:“要多久才能到?” “大概二十分鐘,不遠。” 他“哦”了一聲,轉(zhuǎn)動被酒精熏暈的大腦:“晚高峰差不多……我靠你等等,你不是也沾了酒么?快快快靠邊停了,我叫人來接……” 孟辰飛剛想起來,楚銘為了表示禮貌,和s大的老教授們喝了兩小杯。 眼看要匯入主干道了,他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掏出手機準(zhǔn)備叫人。 楚銘的眼神通過后視鏡涼涼地落在他身上:“這個牌子的綠茶有點苦,下次換一種?!?/br> “……靠??!” 天氣不知何時起了變化,夏天的雨說落就落。不過是蒙蒙細雨,原本悠然的行人紛紛加快了步伐,車燈連綿的長龍也終于慢了下來。 楚銘開車向來很穩(wěn),孟辰飛酒后頭疼無比,癱在后座很快便迷糊想睡,慣性忽然降臨,他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甩斷了,好半天沒回神。 “什么鬼?!” 酒后的人脾氣比較大,孟辰飛罵罵咧咧爬起來,卻發(fā)覺楚銘神色微動,目光直直地射向前方。 他隨楚銘目光看去,不禁“咦”了一聲。 寧微站在寫字樓大門口,整個人掩在樓體陰影里,不細看注意不到。 遠遠看去,她在人來人往中間,倒像是約會不幸被放鴿子。 正事一來,孟辰飛酒醒了大半,舌頭也捋直了:“你今天出去就是約她來的?” 楚銘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是沒想到,她來得這么快?!?/br> 他要沒記錯,今天上午寧微還在醫(yī)院里。 黑色suv緩緩駛?cè)肼愤叢窜囄?,兩條人影一正一歪下了車。原本平靜的寫字樓忽然竄出兩個人,奔向兩人那邊。 其中一個正是負責(zé)外聯(lián)的小林,見二人如見救星:“楚哥你可算回來了,喏,就那邊那妹子,請了好幾次都不愿進去,非得等你本人來……” 雨霧漫漫,寧微只穿了件襯衫,頭發(fā)淺淺地打濕一片,瑟縮在寫字樓寬敞闊氣的階梯旁,像是蜷在城市角落中的流浪貓。 只是這流浪貓目光有點……兇狠。 孟辰飛不知兩人之前早過了幾招,只覺周圍暗流洶涌,證人的眼神也不太對勁,不由犯起了嘀咕,生怕楚銘又做了什么讓她發(fā)毛的事。 楚銘遠遠望了片刻,雙手插入口袋,長腿一動,不緊不慢地朝她走去。 三米,兩米,一米,五十公分……四十公分。 這個距離,加上他的身高、動作和表情,足以對普通人形成強大的壓迫感。 而正如他所料地,寧微下意識退了一步,后背快要貼上墻磚。 她臉色一僵,卻很快緩和過來,目光雪亮:“就是你么?” 孟辰飛與他們離得并不遠,聽她這樣回答,登時嘖嘖兩聲。 有點意思啊妹子,敢在楚銘的威壓下這樣說話。 楚銘眉頭一挑:“是,跟我來。”說完便往里走去。 孟醫(yī)生呻/吟著扶住額頭。 他還以為楚銘席間出去找寧微好言相勸,結(jié)果是把人從頭惹到腳。 大概是被調(diào)職鬧的。 他只能趁寧微還沒氣得失去理智的時候接過爛攤子:“寧小姐你好,我姓孟,是楚副隊的助手,上次在醫(yī)院見過?!?/br> 相比楚銘,孟辰飛簡直就是一陣春風(fēng)。寧微咬牙切齒,深呼吸幾次,才勉強微笑:“你好,我是寧微?!?/br> “進去說話吧,里面方便些?!?/br> 楚銘步伐很快,早已不見人影。寧微默默哼了一聲,孟辰飛帶她繞向另一個更加破舊的電梯。 令人意外的是,楚銘竟在里面等著。 “這么慢?!?/br> 楚銘對著寧微說話,眼睛卻看向孟辰飛,仿佛說的不是寧微。 被不在狀態(tài)的副組長和酒勁夾擊,孟辰飛瀕臨崩潰。 眼看寧微臉色鐵青,轉(zhuǎn)頭就出電梯,他恨不得上去塞住楚銘的嘴。 “檔案?!背懓醋‰娞蓍T,低聲念道。 寧微倏地頓住,轉(zhuǎn)頭盯著他,目光鋒利如刀,恨不得將他切成千八百塊,卻默默地回了電梯。 孟辰飛眼都直了,直到電梯門再次打開,寧微都出了電梯,他還沒回過神來。 楚銘吩咐身后盡量掩蓋存在感的小林帶她去準(zhǔn)備,目光轉(zhuǎn)而殺向了他:“有事?” “你和她做了交易?” 楚銘淡笑不語,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開。 老實說,寧微沒想到他給的是這么個地址。 在醫(yī)院掛了電話后,對方很快將地址發(fā)過來,寧微只覺得眼熟,查了發(fā)現(xiàn)是本市最大的科技園區(qū),離s大還很近。許現(xiàn)還曾經(jīng)約她來走走,不過都被她謝絕了。 為免寧律著急,她給小趙打了電話讓她善后,就急匆匆出了醫(yī)院,卻沒想到這么晚才見到對方。 本打算給對方臉色看,卻一見面就被對方氣勢壓制,寧微不由郁悶。 小林將她帶到會議室里,送了杯熱水,讓她等等,也消失不見。 會議室內(nèi)只剩下時鐘走動的滴答聲,寧微坐著出神,身后有人推門,“跟我過來?!?/br> 接待的人由小林變成了楚銘,寧微磨磨牙,正準(zhǔn)備嗆兩句,卻見楚銘神色淡然而冷峻,不由住了嘴。 “做好心理準(zhǔn)備?!?/br> 特案組審訊室內(nèi)。 孟辰飛看了眼屏幕,“你這個方法真的有效?” 楚銘左手慢條斯理地敲擊鍵盤,細心調(diào)試信號與畫面,語氣淡然:“不然呢?難道要我和嫌疑人親切會晤?” 與此同時,寧微坐在監(jiān)控信號下,緊緊盯著桌子對面坐著的人。 這是音樂會之后,兩人第一次見面。 卻是在這種場合。 “……小雅?” 對方垂著頭,聽見這個稱呼,渾身一震,驚愕地抬起頭來:“……寧微?” 寧微卻怔住了。 印象中的李雅,是個開朗自信的女孩子。永遠在鋼琴前神采飛揚,永遠在旁人面前笑容滿面。即便是大三時與劈腿的渣男分手,她也只是將自己關(guān)著哭了一天,很快就恢復(fù)過來。 她永遠不會像這樣,蓬頭垢面、雙目無神地坐在審訊室內(nèi)。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會讓一個好好的女孩子落到這里。 寧微簡直不敢想象。 接連叫了寧微幾聲后,李雅的神情逐漸緩和,終于哭出聲來: “寧微……幫幫我……” 夜色茫茫,宛如潑墨。燈火如星,點綴在茫茫樓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