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紀(jì)鳶垂在兩側(cè)的手握了握,又松開了,再握了握,只極力壓下了面上的躁意及心中的怒意,過了好一陣,方抬眼看著那霍元懿一字一句道:“:“姨母身子有些欠妥,我有些擔(dān)憂,正要去洗垣院瞧瞧,今夜的河燈夜恐是去不成了,望二公子幾個玩得盡興?!?/br> 說吧,便又屈膝向那霍元懿行了個禮,拔腿便走。 霍元懿見狀,這下倒未曾再攔人了,一直立定在原地,待人拐了道,消失不見了后,這才緩緩抬了抬自個的胳膊瞧了瞧,方又摸著鼻子笑了笑,過了好一陣,這才想起了什么,問著身后的元寶道:“尹姨娘身子無礙罷?” 元寶回道:“聽聞方才尹姨娘在宴會上暈倒了。” 霍元懿聞言挑了挑眉,道:“請大夫了嗎?” 元寶道:“請了,太太當(dāng)即便派人去請了?!?/br> 霍元懿聞言,只淡淡點了點頭,想到那紀(jì)鳶方才如此行色匆匆,過了片刻,霍元懿只吩咐著:“大夫若是還沒來,便派人去催上一催。” 元寶聞言愣了片刻,立馬得令去了。 *** 卻說,紀(jì)鳶趕到洗垣院時,大夫正在里頭會診。 霍元昭這會兒坐在外頭廳子里,神色有些緊張慌亂,見紀(jì)鳶來了,只覺得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只環(huán)住紀(jì)鳶的腰身,一把將她摟著,將腦袋埋在了紀(jì)鳶的腹前,埋怨道:“你怎么才來,方才都快要嚇?biāo)牢伊??!?/br> 頓了頓,語氣忽而低了低道:“你說,姨娘若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該怎么辦?” 紀(jì)鳶方才進(jìn)院時,便已聽到丫鬟們的稟告,說姨娘方才已經(jīng)醒了,這會兒見霍元昭神色放松了,便知里頭尹氏應(yīng)該并無大礙了,見這會兒霍元昭沒由得一陣傷感,紀(jì)鳶強自穩(wěn)了穩(wěn)心神,安撫道:“不會有事的,我聽畫眉說,姨母是今兒個cao勞了一整日,給累的,這會兒閔大夫正在里頭了,不會有事兒的,放心,別自己嚇唬自己!” 霍元昭聞言,哼哼兩聲,松開了紀(jì)鳶,瞪了她一眼,道:“哼,睜眼說瞎話誰不會,橫豎又不是你的姨娘,你自然不會心急?!?/br> 后面兩回含含糊糊說的,聲音也有些小,然而紀(jì)鳶還是聽到了,頓時氣樂了,只咬牙道:“霍元昭,你想討打是不是?一會兒姨母醒了,看我告不告狀去。” 霍元昭聞言,頓時精神了,雙眼亮晶晶的瞅著紀(jì)鳶道:“你去你去,有本事現(xiàn)在就去?!?/br> 說著,便立馬起身拉著紀(jì)鳶往屋子沖。 卻未料,被瀲秋給生生攔下了,只沖著霍元昭一臉無奈道:“姑娘,主子吩咐不讓進(jìn),您就在外頭稍等片刻吧,橫豎一會兒大夫便出來了?!?/br> 頓了頓,又道:“主子應(yīng)當(dāng)已無大礙了,二位姑娘們莫要擔(dān)心?!?/br> 正說著,下一瞬,里頭劉mama掀開簾子請了大夫出來,出來后,偷偷摸摸的往大夫手里塞了個荷包,二人表情俱是輕松,紀(jì)鳶料想尹氏應(yīng)當(dāng)無礙。 二人正要進(jìn)去探望,卻未料竟又被劉mama給攔下了,劉mama只沖著霍元昭跟紀(jì)鳶道:“姨娘身子并不大礙,二位小祖宗,今兒個姨娘累了一日,已經(jīng)睜不開眼了,這會兒已經(jīng)睡下了,二位姑娘明個兒再來吧?!?/br> 說著,便要送二人出去。 霍元昭卻皺著眉道:“我就進(jìn)去悄悄瞧上一眼,不會吵醒姨娘的,不進(jìn)去我不放心。” 劉mama笑著道:“我的個好姑娘,有mama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難不成,連mama也信不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紀(jì)鳶見那劉mama神色有異,略沉思了片刻,只伸手拉了霍元昭一把,便沖霍元昭道:“既然姨母無礙并已經(jīng)睡下了,咱們便莫要吵醒了她,走,聽mama的,咱們明兒個一早再來探望便是了?!?/br> 說罷,只將霍元昭強扯出了院子。 卻說紀(jì)鳶與霍元昭二人離去后,劉mama面上強忍著的鎮(zhèn)定頃刻消散了,只見她面上頓時一喜,立馬掀開簾子進(jìn)了正屋,笑瞇瞇道:“姨娘,要不要立馬派人去給老爺送信,老爺若是得知了這樁喜事,指不定要高興成什么樣子了——” 然而一進(jìn)來,卻見那尹氏面上愣愣的,只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仿佛還沒有從這樁巨大的喜事兒上緩過神來,且隱隱透著些許愁容。 劉mama見狀,只道著:“主子,這可是樁天大的喜事兒,緣何您——” 尹氏聞言,愣了愣,只下意識的將手緩緩移到了腹前,隨即小心翼翼的撫摸了一陣,良久,方道著:“我只是一下子沒有晃過神來,沒想到這都十多年過去了,昭兒都已經(jīng)這么大了,我這又——” 尹氏似乎有些難為情。 第67章 劉mama只松了一口氣,笑著道:“主子您這才三十多, 還年輕著呢, 咱們原先村子里頭有個快五十的老婦還在生產(chǎn)的, 這有什么稀罕的, 您歷來心善寬厚, 這不,連老天爺都庇護(hù), 只保佑此番能夠一舉得男, 得個哥兒才好啊?!?/br> 說罷,劉mama趕緊對著老天爺燒香供奉的那個方位拜了拜。 尹氏聞言,垂了垂眼, 良久沒有說話。 便是到了現(xiàn)在依然還是震驚居多, 歡喜自然是有的,或許是這十多年來從未再奢望過這么一遭,突然間就這樣來了,除了可不置信,還是不可置信, 就好像天上白白掉下了一個餡餅在頭頂上,一時不知到底是該撿,還是不該撿。 “我倒盼著是個姐兒便好了…” 過了好一陣,尹氏輕撫了撫肚子, 這才喃喃道著。 劉mama聞言一怔。 尹氏低頭看著自己的腹前, 眼神有些飄忽:“或許, 是姐兒的話, 將來她的日子會要順當(dāng)些吧…” 瞧瞧那柳氏,便是個極好的例子。 一名庶女,對當(dāng)家主母是沒有任何威脅的,王氏之所以百般信任及看重她,除了當(dāng)年她們主仆二人的情分外,更大的原因便是在這里。 可是一旦有了哥兒,尹氏唯恐多年的情分將會被打破,畢竟,在大俞,姨娘妾氏不過算作半主,但生下來的子女卻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主家血脈,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主子,尤其在霍家,雖嫡庶有別,但霍家對每一個子嗣都十分重視,對比霍家庶出的三公子,便知曉了,畢竟,這庶出的哥兒,他日可是要從嫡子手中分奪走一份家產(chǎn)的。 況且,拋開尹氏的私心不說,對于那王氏,她是打從心底尊重及感激的,真的難以想象,有朝一日,她們之間會因此生了嫌隙。 更何況,老爺那邊—— 而最令人煩憂的便是,眼看著昭兒跟鳶兒二人到了年紀(jì)了,是一生中最為關(guān)鍵的時刻,偏生在這個時候…尹氏滿面愁容,只低頭沉思良久,忽而虛扶著劉mama的手微微坐了起來,一臉正色道:“明兒個一早便去正房罷,這個消息,太太最好第一個知曉?!?/br> 劉mama聞言,心下嘆了嘆,心里頓時一陣心酸,哪個當(dāng)娘會不開心,不興奮,可偏偏,在這座府宅里頭,無論何事,都得謹(jǐn)小慎微、步步為營,尤其是她眼前的這位主子,便是任何開心幸福,任何傷心難過,都得深深地埋藏在心里,不能輕易表露出來。 女人,有時候還真難啊。 劉mama只緊緊抓著尹氏的手,點頭應(yīng)下了,過了一陣,又忽而道:“那老爺那邊——” 尹氏抿了抿嘴,只輕聲道著:“太太知曉了,老爺自然便知曉了?!?/br> 劉mama皺了皺臉,再次嘆了嘆,卻也一時無話了,只待安撫好尹氏就寢后,立即出去拉著瀲秋好是叮囑囑咐了一番。 *** 卻說翌日一大早,紀(jì)鳶便早早來到了洗垣院去探望尹氏,卻不料,竟得知尹氏已先她一步去了正房,說是給太太問安去了。 紀(jì)鳶聽了只有些詫異的,堪堪立在原地沉思了片刻。 沒一會兒,那霍元昭也趕來了,得知尹氏去了正房,霍元昭頓時擰著眉毛道:“姨娘身子本就不適,昨兒個累了一日都已經(jīng)累昏倒了去,怎么不好生歇著,這一大早的去太太屋子里做什么,難不成連那宴會后的善后事宜也悉數(shù)搶著做么,太太離了她,又不是沒得旁人可用,真真氣死我了,我現(xiàn)在就去瞧瞧,我倒要去瞧瞧,她到底去做什么,是不是今兒個還想要再暈倒一回。” 這霍元昭便是個炮杖似的脾氣,一點就著。 她又擔(dān)心又憤恨,既擔(dān)心尹氏的身子,又氣憤她不愛惜自己,再者,她霍元昭打小便最討厭尹氏處處時時地前去巴結(jié)討好太太了,倘若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她情愿她每日吃穿用度都是最差勁的,也不愿自個的姨娘去腆著臉面在別人跟前搖尾乞憐。 但凡一意識到尹氏有這般行徑,霍元昭便隱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只覺得心里腦子里快要發(fā)炸了似的,瞬間變成了個叛逆討人厭的破小孩。 到底還是有幾分小孩心性的。 紀(jì)鳶見她氣得咧嘴歪眼的,這幅架勢跑去正房,旁人不定還以為她是去找太太干仗的呢。 紀(jì)鳶立馬將人給拉進(jìn)了廳子里,屋子里丫鬟立馬上了茶。 紀(jì)鳶親自將茶給霍元昭端去,又從盤子里拿了一塊點心塞到了霍元昭嘴里,堵住了她滿嘴的噼里啪啦,道:“我的個姑奶奶,你消停消停吧,姨母行事自有她的章程,自有她的道理,要你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瞎cao啥心?!?/br> *** 那霍元昭聽了頓時又炸了,一口將嘴里的點心整個吞了,只沖紀(jì)鳶怒目而視道:“你說誰是小屁孩,你說誰毛都長齊,紀(jì)鳶,你欠打是吧,信不信…信不信我撓你?!?/br> 紀(jì)鳶笑道:“信信信,如何能不信,您那五指神功的威力,我可是受教過了的?!?/br> 見霍元昭又瞪她,紀(jì)鳶只聳了聳肩,忽而一臉正色道:“姨母便是往日去正房問安,也沒有像今兒個這般早的,想來,應(yīng)當(dāng)是有要事想要與太太商議吧。” 想到這一段日子來尹氏的在吃食起居等一應(yīng)事物上的反常,喜酸,嗜睡,有好幾日便是連紀(jì)鳶來這洗垣院問安,卻未料尹氏竟然還沒起,這若是擱在往日,幾乎是從沒有過的事兒。 再者,便又聯(lián)想到昨兒個夜里,劉mama臉上強壓住的喜色,瀲秋jiejie的謹(jǐn)小慎微,繼而腦子里忽而又一時閃過了早幾月里,在那靈隱寺中的一些個畫面,紀(jì)鳶心里隱隱有些猜測,但又無法十足確定。 故而,只含糊其辭的沖霍元昭安撫道:“你就別瞎蹦跶了,咱們倆且先乖乖在這等著便是了,昨兒個cao勞了一整日,太太今日定不會久留姨母的,橫豎一會兒姨母便回了,她身子不適,咱們幾個消停些,尤其是你,切莫言行過激又惹得姨母傷心難過了,我冷眼瞧著,這段時日姨母胃口氣色都不大好,你再鬧,當(dāng)心有你后悔的時候,倘若聽話些,指不定姨母心寬了,回頭再給你添上個——” 說到這兒,紀(jì)鳶又堪堪打住了。 霍元昭一臉古怪的瞅著她道:“添什么添…” 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只有些不大自然道:“我才不想要,她屋子里就那么幾件像樣的首飾,我至于惦念她的么,嘿,紀(jì)鳶,你這什么眼神,是,沒錯,我確實瞧上姨娘屋子里的那支翡翠玉蝶簪了,主要是那顆翡翠有些別致,我從未瞧見過,但…但那是年前爹爹隨手賞給姨娘的,爹爹統(tǒng)共就賞給姨娘這么幾件東西,姨娘從來沒舍得戴過,我…我便是也有點兒喜歡,卻萬萬不會惦記的,好你個紀(jì)鳶,你套我話吧,你再笑,再笑,我我咬你啦?!?/br> 紀(jì)鳶正逗著霍元昭的時候,沒一會兒,便果真瞧見尹氏回來了。 *** 竟然是太太身邊的大丫頭銀川親自送她回來的,銀川還領(lǐng)著兩個小丫頭,那二人手上均托著一個大托盤,托盤里擺放著阿膠、燕窩等一應(yīng)補品。 霍元昭見了只下意識瞧著身側(cè)紀(jì)鳶一眼,眼底分明泛著一絲意外。 紀(jì)鳶倒還算淡然。 這銀川乃是太太跟前最為得力的,便是連尹氏都得給她幾分面子,霍元昭跟紀(jì)鳶連連主動與銀川打招呼,銀川倒是不托大,只朝著霍元昭福了福身子,意味深長的笑著道:“三姑娘,奴婢在這兒且先給姑娘道聲喜了?!?/br> 說罷,又朝著尹氏施禮道:“姨娘,東西已經(jīng)送到了,奴婢暫且先告退了?!鳖D了頓,又道了句:“您多注意些身子?!?/br> 說罷,多話便也沒說,直接離去了。 留下那霍元昭一臉目瞪口呆,道喜?莫不是姨娘背著她…替她將她的親事給稀里糊涂的定了吧。 思及至此,霍元昭只一臉激動地上前,拉著尹氏的手道:“姨娘,方才銀川jiejie給我道什么喜啊????你快說,快說,究竟發(fā)生什么事兒呢,姨娘,您…您可別嚇唬我啊——” 話音未落,忽而從屋子外頭響起一道哈哈大笑聲:“道什么喜,自然是有弟弟了,昭兒,你姨娘馬上要給你添上一個弟弟了,你說,這算不算是天大的喜事兒?” 聽到這身渾厚而歡喜的聲音,大家下意識的往屋子外瞧去,便見那霍家二老爺后腳跟著來了這洗垣院,一時,原本一直冷冷清清的洗垣院忽而變得門庭若市起來。 第68章 霍元昭聽了后, 只呆呆的愣在原地, 好半晌都沒有緩過神來。 那二老爺直接大步走了進(jìn)來, 直接走到了尹氏跟前, 雙眼一直直勾勾的盯著她瞧著,眼中滿是止不住的歡喜, 似乎有很多話要問,卻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 只一個勁兒的盯著尹氏瞧著。 過了好一陣,忽而探起了手,只想要伸手去拉她,尹氏不漏痕跡的往后躲了躲。 二老爺微微皺了皺眉, 片刻后,意識到小輩們都在了,只微微咳了一聲, 將手背在了身后, 極力將心思掩下了。 又瞅了瞅了尹氏,便又將目光移動到了霍元昭身上, 見她傻愣愣的,不由失笑道:“瞧瞧, 昭兒這都樂成啥樣呢?” 這會兒這霍元昭只堪堪晃過神來了,只見她一臉興奮的走過去拉著尹氏的手, 激動連連道:“姨娘,姨娘, 可是真的?你肚子里有小娃娃了, 我要當(dāng)阿姐呢?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邊說著, 邊只抱著尹氏連蹦帶跳了起來。 尹氏被她這幅人來瘋的模樣給逗得苦笑不得,著實被她顛得不行,還未來得及說話,只見那二老爺眉毛一挑,沖著那霍元昭直瞪眼喝斥道:“還不快撒手,瞧你這粗苯模樣,當(dāng)心你姨娘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