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關于黃蜂嗎?有很長一段時間,零發(fā)現(xiàn)。我們深信已經(jīng)查到頭了。”艾德說,“所有能試的辦法都試過了,還是沒有結果。從某方面說,這倒也合理?!?/br> “為什么?” “能作這種攻擊的黑客應該也能湮滅所有痕跡。我很快就領悟到了,用傳統(tǒng)方法不會有任何收獲,所以我跳過所有狗屁辯論直搗核心問題:誰有這樣的技術能力?這個問題是我們最大的希望。外面幾乎沒有人有這種程度,照這樣看來,這黑客的技能對其他人是不利的,再者我們分析了惡意程序本身,發(fā)現(xiàn)……”艾德低頭看著手機。 “什么?” “發(fā)現(xiàn)它具有一些藝術特質,也許可以說是個人風格,現(xiàn)在只須找出作者,于是我們開始向黑客界傳送貼文,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有一個名稱、一個代號一再出現(xiàn)。你能猜到是哪一個嗎?” “也許?!?/br> “就是黃蜂。當然還有其他名稱,但黃蜂最特別。到最后關于這個人的狗屁傳說實在聽得太多,我恨不得能破解他的身份,于是我們從頭來過,把黃蜂在網(wǎng)絡上寫的東西一字不漏地全看過,并仔細研究有黃蜂簽名的每項cao作。很快地,我們便確定黃蜂是個女的,并猜測她是瑞典人。早期有幾篇貼文是用瑞典文寫的,但線索不多。不過既然她在追蹤的組織和瑞典有點關聯(lián),鮑德又是瑞典人,這至少是個好的起點。我聯(lián)絡國防無線電通訊局,他們搜查了記錄,結果真的……” “怎么樣?” “有了突破。許多年前他們調查過一起黑客行動,使用的代號就是黃蜂。因為年代久遠,當時黃蜂的加密手法還不太高明?!?/br> “那是怎么回事?” “黃蜂一直在找其他國家情報單位叛逃者的資料,這就足以啟動國防無線電通訊局的警報系統(tǒng)了。經(jīng)過調查,他們追到烏普薩拉一間兒童精神病院,追到那里一個姓泰勒波利安的主任醫(yī)師的計算機。他好像替瑞典秘密警察做過一點事情,所以沒有嫌疑。通訊局轉而盯上幾個精神科護士,而她們之所以被鎖定為目標是因為……好吧,我就老實說,她們是移民。那真是愚蠢透頂、心胸狹隘的做法??傊?,還是毫無結果?!?/br> “可以想見?!?/br> “所以我請通訊局的人把舊資料全部送過來,然后用截然不同的心態(tài)去過濾。你要知道,一個厲害的黑客不一定是又高又肥,而且會在早上乖乖刮胡子,我就見過十二三歲的超級高手。我很清楚,應該查一查當時病院里的小孩,于是派三個手下把每個院童都徹徹底底查一遍,結果你知道我們查到什么了嗎?有一個孩子是當過間諜的超級大壞蛋札拉千科的女兒,我們中情局的同事知道這號人物,接下來一切都變得非常有趣。你大概知道,這個黑客在調查的網(wǎng)絡和札拉千科以前的犯罪集團有一些重疊之處?!?/br> “也不能因此就咬定侵入你們計算機的是黃蜂?!?/br> “當然。但我們又更進一步查過這個女孩,該怎么說呢?她的背景挺有意思的,不是嗎?公開檔案里關于她的資料,有很多都離奇消失了,但我們找到的信息仍綽綽有余,而且……不知道,說不定是我錯了,但我覺得往這個方向找準沒錯。麥可,你對我沒有一丁點認識,其實我知道一個孩子親眼目睹極端暴力是什么感覺,我也知道當社會完全不采取行動懲罰有罪的人又是什么感覺。太痛苦了,所以當我看到有過這種經(jīng)歷的孩子最后大多沉淪,一點也不驚訝。他們自己往往也變成了害蟲混蛋。” “對,真是不幸。” “但麥可,還是有少數(shù)幾個變得跟熊一樣壯,然后挺身反擊。黃蜂就是其中之一,對吧?” 布隆維斯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油門也踩得更深一些。 “他們把她關起來想把她搞到崩潰,可是她一再挺了過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嗎?” “不知道?!?/br> “每一次都讓她更加壯大,最后變成一股絕對致命的力量。以前發(fā)生的事她一件也沒忘記,點點滴滴都烙印在心里,對吧?也許這一切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根本真相就在這里?!?/br> “你想干嗎?”布隆維斯特不客氣地問。 “黃蜂想干嗎我就想干嗎。我想導正一些事情?!?/br> “還要抓到黑客?!?/br> “我想見見她,當面罵她幾句,還要把我們每一個資安漏洞都堵上。但最重要的是我想報復一些人,因為黃蜂揭了他們的底,他們就不讓我把分內(nèi)的工作做完。我有理由相信你會幫我的忙。” “為什么?” “因為你是個好記者。好記者不會希望骯臟的秘密始終是骯臟的秘密。” “那黃蜂呢?” “黃蜂將會有機會使出她最狠的手段。這一點也需要你幫忙?!?/br> “要不然呢?” “要不然我會想辦法把她弄進牢里,讓她再次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我說到做到?!?/br> “但目前你只想和她談談?” “我絕不允許再有哪個王八蛋侵入我的系統(tǒng),所以我需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的。我要你轉告她這一點。只要你的女朋友能坐下來好好跟我解釋,我準備要放了她。” “我會告訴她的,只希望……” “只希望她還活著。”艾德接口說道。他們高速左轉,朝印格勞濱海道駛去。 侯斯特難得一次把事情搞砸到這步田地。 他有種浪漫的幻想,認為遠遠地就能看出一個男人能否在rou搏戰(zhàn)中獲勝。正因如此,當綺拉企圖誘惑布隆維斯特失敗,他毫不訝異。奧羅夫和波達諾夫充滿信心,但侯斯特就是心有疑慮,盡管他只在索茨霍巴根瞥見那個記者一眼。布隆維斯特看起來是個問題,就像個無法輕易愚弄或打敗的男人。 那個較年輕的記者就不一樣了。他一看就是典型的孬種,不料完全不是這么回事。侯斯特刑囚過的人,從來沒有一個撐得比安德雷還久,雖然痛苦萬分,但他仍不肯松口。他眼中閃著堅忍不拔的光芒,內(nèi)心似乎有更高的原則在支撐著,侯斯特還一度以為沒希望了,安德雷恐怕寧可忍受一切折磨也不會開口。直到綺拉信誓旦旦地說,要讓《千禧年》的愛莉卡和布隆維斯特也受到同樣折磨,安德雷才終于屈服。 那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半。侯斯特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刻。雪紛紛落在天窗上,這個年輕人的臉失去了水分光澤,眼周出現(xiàn)黑眼圈,鮮血從胸口往上噴濺,沾染得嘴巴和臉頰血跡斑斑。貼了許久膠帶的嘴唇也已龜裂、滲出血水。此時的他不成人樣,卻仍看得出是個俊秀青年。 侯斯特想到歐佳——她對他會有什么感覺?這個記者不正是她喜歡的那種有學識、打擊不公不義、為乞丐與弱勢族群發(fā)聲的人嗎?他想到這個,也想到自己一生中的其他事情。之后他畫了個十字,俄羅斯的十字,一邊通往天堂另一邊下地獄,接著瞄了綺拉一眼。她的美更勝平日。 她的雙眼炯炯發(fā)亮,一身優(yōu)雅的藍色洋裝——大致沒有沾到血漬——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用瑞典話不知跟安德雷說些什么,語氣聽起來很輕柔。隨后她拉起他的手,他也緊緊回握,因為無法尋求其他慰藉。屋外巷弄里風聲凄厲。綺拉對侯斯特點了點頭,面露微笑。雪花落在外側窗臺上。 后來他們一同坐上一輛路虎,出發(fā)前往印格勞。侯斯特心里感到空虛,對于事態(tài)的發(fā)展并不滿意。但事情走到這一步全怪他自己,這是避無可避的事實,因此他只能安靜坐著聽綺拉說話。她出奇地興奮,一說起他們即將面對的那名女子就恨得牙癢癢的。侯斯特覺得這不是好預兆,要是他辦得到,他會促使她回頭,馬上離開這個國家。 但他什么也沒說,一行人在下著雪的黑夜中向前行駛。綺拉那雙閃著冷酷光芒的眼睛令他害怕,但他隨即拋開這念頭,他至少得相信她——她的邏輯推理能力一向快得驚人。 她不但推測出是誰沖進斯維亞路救了男孩,還猜到誰會知道男孩與那女子藏身何處,而她想到的人正是布隆維斯特。她的推斷令人費解,瑞典的知名記者為何會藏匿一個在犯罪現(xiàn)場無端冒出并綁架兒童的人?然而愈是深入檢視她的理論,愈覺得有理。不僅因為那名女子——她名叫莉絲·莎蘭德——與布隆維斯特關系密切,《千禧年》雜志社也出了一些狀況。 索茨霍巴根命案發(fā)生后,波達諾夫侵入布隆維斯特的計算機,想查出鮑德為何三更半夜叫他到家里去。要進入他的電子信箱再簡單不過,但如今卻不然,什么時候竟然也有波達諾夫無法讀取的電子郵件?就侯斯特所知,從來沒有過。布隆維斯特頓時變得小心許多,就在那名女子帶著男孩從斯維亞路消失之后。 這也不能保證布隆維斯特知道他們在哪里,但隨著時間過去,愈來愈多跡象顯示這個推理可能是對的。反正綺拉好像也不需要什么鐵證,她就是想向布隆維斯特下手,就算不是他,也是雜志社里的人。她現(xiàn)在一心一意只想找到那個女人和孩子。 侯斯特或許無法理解綺拉的微妙動機,但為了他自己好,也得除掉那男孩。綺拉甘為侯斯特冒天大的風險,他十分感激,是真的,盡管此時坐在車內(nèi)的他有些不安。 他想著歐佳,試圖借此獲得力量。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能讓她一覺醒來,看見自己父親的畫像出現(xiàn)在各報頭版。他試著自我安慰說最困難的部分已經(jīng)過去,假如安德雷給他們的地址正確,剩下的工作應該就簡單了。他們有三個全副武裝的男人,連波達諾夫也算進去的話就是四個,而他大部分時間還是盯著計算機看,一如往常。 成員包括侯斯特、波達諾夫、奧羅夫和威頓,威頓原是硫黃湖摩托車俱樂部的幫派分子,現(xiàn)在改聽綺拉差遣。四個大男人對付一個八成已經(jīng)入睡,還要保護一個小孩的女人,應該不成問題,一點都不成問題??墒蔷_拉幾乎像發(fā)了瘋似的: “別小看莎蘭德!” 她實在說了太多次,連平時對她唯命是從的波達諾夫也開始氣惱。當然了,侯斯特在斯維亞路已經(jīng)見識到那個女人有多強健、快速而無所畏懼,但依照綺拉的描述,她簡直就是女超人,太荒謬了。侯斯特從未遇過哪個女人在近身搏斗時能及得上自己——或甚至奧羅夫——之萬一,不過他還是答應會小心。首先他會先上去勘查地勢,擬定策略,以免落入陷阱。他一再地強調這一點,最后當他們來到緊鄰著一道巖石斜坡和一座防波堤的小海灣后,由他發(fā)號施令。他叫其他人先待在車上作為掩護,他先去確認是不是這棟房子。 侯斯特喜歡清晨時分,喜歡這時刻的寧靜與空氣中那種變化的感覺。此時他彎著身子往前走,一面豎耳傾聽。四下的漆黑令人安心——燈都熄了。他逐漸遠離堤防,來到一道木圍籬前,圍籬柵門歪歪斜斜,旁邊生長著茂密的荊棘灌木。他打開柵門,右手扶著欄桿,起步爬上陡峭木梯,不久便隱約看到上面的屋子。 屋子藏在松樹與白楊樹林背后,只見暗暗的輪廓,南側有個露臺,露臺上有幾扇玻璃門,要闖入毫無困難。乍看之下,似乎并無太大問題。他無聲無息地移動著,一度還考慮自行動手,也許他該負起這個道義責任,這次總不至于比他以前的任務更棘手。恰恰相反吧。 這回沒有警察、沒有守衛(wèi),似乎也沒有警報系統(tǒng)。沒錯,他沒帶沖鋒槍,但其實不需要。步槍太夸張,那是綺拉多慮了,他有他的手槍、他的雷明頓,這已綽綽有余。忽然間,他不像平時先經(jīng)過謹慎計劃,便開始沿著屋側,朝露臺和玻璃門走去。 緊接著他僵住了,一開始也不知道為什么——有可能只是他隱隱感覺到的一個聲響、一個動靜、一個危險。他抬頭望向上方的方形窗,但從他的位置看不到里面。他仍靜止不動,愈來愈沒把握。會不會不是這間屋子? 他決定靠近一點窺探,沒想到……他隨即在黑暗中定住,無法動彈。他被發(fā)現(xiàn)了,那雙曾一度盯著他看的眼睛此時正呆滯地凝視著他的方向。他應該要馬上行動,應該跳上露臺,直接沖進去射殺男孩。但他卻再次猶豫不決,就是無法拔槍。面對那個眼神,他茫然若失。 男孩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仿佛連窗子都振動起來,直到此時侯斯特才終于掙脫麻痹狀態(tài)奔上露臺,一刻也未再考慮便沖破玻璃門,自認為精準無比地開槍射擊,卻始終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打中目標。 忽然有個充滿爆發(fā)力、宛如鬼魅般的人向他撲了過來,速度之快幾乎讓他來不及反應。他知道自己又開了一槍,那個人也回擊了,下一刻他便整個人轟然倒地,一名年輕女子摔壓在他身上,她眼中的怒火是他生平僅見。他憑著直覺反應試圖再次開槍,但那女子有如一頭猛獸,頭往后一揚……砰! 當他清醒過來,嘴里有血的味道,套頭毛衣又濕又黏,肯定是挨打了。就在這時候,男孩與女子從他身邊經(jīng)過,他試著去抓男孩的腿,至少他是這么認為,不料忽然一口氣喘不過來。 他已經(jīng)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挨了打,但是誰呢?一個女人嗎?這個領悟加深了他的痛楚,他躺在地上的玻璃屑與自己的鮮血當中重重喘息著,閉上了眼睛。他希望一切很快過去。張開雙眼時,卻赫然驚見那個女子還在。她不是走了嗎?沒有,她就站在桌旁,他可以看見她那雙像男孩般的細腿。他拼盡全力想站起來,摸索自己的武器,同一時間也聽到破窗外傳來人聲,緊接著他再度向女人發(fā)動攻擊。 然而他還來不及采取任何行動,那女子便冷不防地往外沖,從露臺一頭往下栽入樹林中。黑暗中槍聲四起,他喃喃自語道:“殺死這些王八蛋?!钡麉s只能勉強起身,黯然看了看眼前的桌子。 桌上有一堆蠟筆和紙,他眼睛看著卻有點心不在焉。忽然他的心好像被一只爪子給攫住。他看見一個臉色蒼白的惡魔正伸出手要殺人,過了一兩秒才醒悟到那個惡魔正是他自己,不由打了個寒顫。 但他仍無法轉移視線,這時才注意到紙張最上面潦草寫了幾個字: 四點二十二分寄給警方 第二十七章 十一月二十四日早上 快速應變小組的亞朗·巴札尼在四點五十二分進入嘉布莉的別墅,看見一個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成大字形躺在圓桌旁的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屋里似乎已經(jīng)沒人,但他不能冒險。剛才接到幾起通報說這棟屋子發(fā)生激烈槍戰(zhàn),他也能聽到同事在屋外的陡峭巖坡激動高喊:“這里!這里!” 巴札尼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度猶豫著:是否應該去瞧瞧?最后他決定先看看地上這男人的狀況。四下全是碎玻璃和血跡,桌上則散置著撕碎的紙和壓碎的蠟筆。地上的男子虛弱地畫了個十字,嘴里嘟噥一句,大概是在祈禱,聽起來像是俄語。巴札尼聽懂了“歐佳”兩個字。他對男子說醫(yī)護人員馬上就到。 “她們是姐妹。”男人用英語說。 但這話令人摸不著頭緒,巴札尼沒當一回事,而是開始搜男人的身以確定他沒有武器。他很可能是腹部中彈,毛衣上全是血,臉色異常蒼白。巴札尼問他出了什么事,他沒回答,一開始沒回答。隨后又拼著一口氣說出另一句奇怪的話。 “那幅畫捕捉了我的靈魂?!彼f著眼看就要失去知覺。 巴札尼待了幾分鐘看守男子,一聽到救護人員的聲音便留下他,徑自步下巖坡,想看看同事們在叫嚷什么。雪還在下著,腳下十分冰冷。下方水岸邊可以聽到說話聲和更多車輛到達的聲音。天色仍暗,視線不佳,巖石凹凸不平,松樹凌亂散布。這里的地形陡峭驚險,要在這片地界上打斗并非易事,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襲上巴札尼心頭。他發(fā)現(xiàn)四周變得出奇安靜。 不過同事們就在一片茂密的白楊林后面,距離不遠。當他看見他們低頭瞪著地面,不禁害怕起來——這對他來說很不尋常。他們看見什么了?那個自閉男孩的尸體嗎? 他緩緩走過去,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他們今年分別滿六歲和九歲,迷足球迷得不得了,除了足球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談。畢永和安德斯,他和蒂凡替他們?nèi)×巳鸬涿?,覺得這樣會讓他們的生活輕松一點。是什么樣的人會跑到這里來殺一個孩子?他忽然怒不可遏,但也旋即松了口氣。 那里沒有男孩,只有兩個男人躺在地上,似乎腹部中彈。其中一個長相粗暴,臉上布滿痘疤,還有一個像拳擊手被打扁的塌鼻子;他試圖想站起來,卻輕易地便再次被推倒。他流露出屈辱的表情,右手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憤怒而顫抖。另一人穿著皮夾克,頭發(fā)綁成馬尾,情況似乎更糟,只見他動也不動地躺著,愕然凝視黑暗的天空。 “沒見到孩子嗎?”巴札尼問。 “什么都沒有?!蓖驴迫R斯·朗恩說。 “那個女人呢?” “沒看見?!?/br> 巴札尼也不知這算不算好消息,他又問了幾個問題,卻沒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唯一能確定的是在三四十米外防波堤附近,找到兩把巴雷特rec 7自動步槍。應該是這兩個男人所有,但被問到遭遇了什么事,痘疤臉的男子卻咬牙切齒地給了一個不知所云的答案。 巴札尼和同事花了十五分鐘仔細地四下搜索,只看到更多的打斗痕跡。這時愈來愈多人抵達現(xiàn)場,有救護車隨行人員、偵查警官茉迪和兩三名犯罪現(xiàn)場搜證人員、一批批的正規(guī)警察,還有記者布隆維斯特陪同一位理了小平頭、身材魁梧的美國人,每個人一見他便肅然起敬。五點二十五分,他們接獲通知說有位目擊者正在岸邊停車區(qū)等候問話。那人希望被稱為k.g.,其實他本名叫卡爾—古斯塔夫·馬聰,前不久才在對岸買了一棟新屋。據(jù)朗恩說,他的話需要打點折扣:“這老小子想象力太豐富了?!?/br> 茉迪和霍姆柏站在停車區(qū),試著厘清真相。事情全貌到現(xiàn)在仍支離破碎,他們只希望這個證人馬聰能為黑暗帶來一定程度的曙光。 可是當他沿著海岸走來時,他們愈看愈覺得不樂觀。馬聰頭戴一頂提洛爾帽[52],身穿綠格紋長褲和紅色加拿大鵝羽絨衣,全身燦爛耀眼,還留了兩撇可笑的翹胡子,看起來就像要登場搞笑的。 “是k.g.馬聰嗎?”茉迪問道。 “正是。”接著不等警察提問,他便主動解釋——也許是自知可信度有待提升——強調自己是“真實犯罪”的老板,這家出版社專出有關著名犯罪事件的書。 “好極了。不過我們現(xiàn)在想聽的是事實陳述,不是新書宣傳?!睘榱吮kU起見,茉迪提醒道。馬聰說他當然明白。 他畢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他說他在一個荒唐的時間醒過來,躺在床上傾聽著“萬籟俱寂”,但就在快四點半的時候聽到一個聲響,立刻聽出那是手槍聲,便急忙穿上衣服走到陽臺上,從這里可以看到海灘、巖岬和他們此時站立的停車區(qū)。 “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沒有。四下安靜得詭異。接著空氣爆裂了,聽起來好像戰(zhàn)爭爆發(fā)。” “你又聽到更多槍聲?” “海灣對岸的岬角傳來噼里啪啦的槍聲,我凝神眺望,目瞪口呆,然后……我有沒有提到我是賞鳥人士?” “沒有?!?/br> “總之,這個愛好讓我練出絕佳視力,我有像老鷹一樣的眼睛,常常能準確無誤地指出遠方的微小細節(jié),一定是這樣,所以才會發(fā)現(xiàn)那上面巖石突出的地方有個小點,你們看到了嗎?它的邊緣有點往巖坡凹陷進去,像個口袋?!?/br> 茉迪抬頭看著斜坡,點了點頭。 “一開始我看不出那是什么,”馬聰接著說道,“但后來發(fā)現(xiàn)是個小孩,我想是個男孩。他蹲坐在那里不停地發(fā)抖,至少我是這么覺得,忽然間……天哪,我這輩子都忘不了?!?/br> “怎么了?” “有個人從上面跑下來,是個女的,她騰空躍起,降落在突出的巖石上,因為力道過猛差點就摔下來。之后他們,那女的和男孩,一起坐在那里干等,等著無可避免的事情發(fā)生,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