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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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崇虎最近總在城門附近的一個小巷口收羊毛,大伙兒都知道,有要賣羊毛的,就會往那邊送,橫豎離石縣城也沒多大地方,也沒誰嫌麻煩。所以羅用現(xiàn)在就是要去那里。 “這位小郎君,聽聞離石縣有個西坡村,出產(chǎn)一種名叫腐乳的吃食,你可知?” 羅用剛走到城門口,就被一個趕著馬車的外地車夫攔住問路,抬頭一看,只見那家伙長得虎背熊腰,穿著一身交領(lǐng)短褐,留著一臉的胡子拉碴。 “我知?!绷_用點點頭,又抬手指了一個方向:“出城往那邊走,四十多里地?!?/br> 這時候馬車上的車門被打開,從里面探出一個身著長袍頭戴方巾的健朗青年,他問羅用道:“你可知西坡村的羅三郎?” 羅用點點頭,說道:“我便是那羅三郎?!?/br> 聽他這么說,那趕車的壯漢頓時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可真是巧了!原來你就是那羅棺材板兒??!” 羅用:“……” 第21章 暗潮洶涌 眼下雖已入了二月份,太原城中,盤火炕的熱潮卻并未褪去,先前從離石縣來到太原城的那些盤炕匠人非但沒回去,后頭又來了不少。 這些人每日里在太原城中活動,免不得就要跟人提一提這個火炕的由來,一說到這個火炕由來,那就得說說羅三郎這個人了,還有羅三郎家的豆腐和腐乳,豆醬和醬油,都跟著一起出了名。 除了豆腐腐乳豆醬醬油這些東西,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得是羅三郎硬扛惡商人、面對惡勢力不服軟的那一段,聽過那個段子的人都說羅家三郎真乃純爺們真漢子。 隨著這個段子的傳播,羅三郎的硬茬形象那叫一個深入人心。大伙兒還給他取了一個很接地氣的名號:羅棺材板兒。 現(xiàn)如今,在太原城中,你說羅用,那就沒多少人知道,你說羅三郎,有些人就會說,哦,就是那個最早開始盤火炕的小郎君吧,你再說羅棺材板兒,那大伙兒基本上就都曉得了,不就是那誰誰嘛,羅棺材板兒,他的故事我聽說過啊! 所以說,羅棺材板兒這個綽號雖然不怎么好聽,但是這么喊的人,對羅用其實并沒有什么惡意,甚至還有幾分親切和敬佩。 起碼目前確實是這樣沒有錯,將來的事情那就不太好說。 · “家仆無禮,三郎莫要見怪?!蹦欠浇砬嗄陱能嚿咸讼聛?,幾步走到羅用跟前,笑著說道。 “無妨。”羅用抬了抬手,不用說他也能猜到棺材板兒這個諢號的出處。 “三郎可是要回村?我二人正好也要去西坡村,不如一道去吧?!睂Ψ綗崆榈?。 “我要先在這里收些羊毛?!绷_用指了指不遠處那個巷子口。 “收羊毛作何用途?”對方又問。 “做些易寒保暖之物。”羅用心想,這人是不是話嘮啊,這才頭一回見面,怎么這么多問題。 “可是又有什么新奇之物?” “之前那個火炕也是你弄出來的啊?!?/br> “你是怎么做出來的?是自己想的還是從別處學(xué)來的?” “羊毛能做何物?” “……” 果然,這就是個話嘮。 主人是個話嘮,身邊的仆從也是個嘴上沒把門的,都是走的同一個風(fēng)格路線,想必平日里應(yīng)該很有共同話題。 這位方巾青年姓郭名安,行十五,來自太原郭氏。 太原郭氏雖然不像太原王氏那樣根深葉茂歷史久遠底蘊深厚,但在他們這里也已經(jīng)很夠看了,羅三郎很早之前就在縣學(xué)中聽人說起過,羅用穿來這里之后,也對這個家族有所耳聞。 郭安此人,身材頎長面貌端方,看他們的衣著舉止,也是比較簡樸隨和,除去剛見面時那一聲棺材板兒,羅用對這主仆二人的印象還是比較不錯。 至于話太多什么的,那也不礙事,他說他的,羅用只管忙自己的。聽說羅用要在這里收小半天的羊毛,對方還很大方地表示自己可以等他一起走,于是羅用就給他們指了城中吃飯的地方,讓他們先去吃點東西歇一歇。 離石縣城中,得知今天是羅用在收羊毛,找過來的人還真不少,不過他們大多都沒有羊毛賣,就是過來瞧個熱鬧,一群人湊到一起說說閑話,進入二月份,天氣也稍稍暖和了一些,難得今天天氣也這么好。 城中百姓之中,有人就對羅用說了:“三郎,平日里我們跟人買腐乳,一文錢能買七塊,半文錢怎么也得三塊,怎的到了你這里,反而只能得兩塊了?” “???”羅三郎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你家豆醬,一升賣五文錢,一合醬是不是半文錢?一合醬也是一斤羊毛,兩塊腐乳也是一斤羊毛,那你的兩塊腐乳不就是要半文錢嘛?”那人于是就把這里面的關(guān)系細說一番。 羅三郎一想也是啊,于是便道:“我之前確實算錯,那以后一斤羊毛就換三塊腐乳吧,之前換過羊毛的人,盡可以來補?!?/br> 羅用的話引得眾人一陣歡呼,歡呼過后,問問身邊的人先前有誰換過羊毛沒有,沒想到竟然一個也無,像他們這些居住在城中的百姓,實在也沒多少機會搜集到羊毛。 “一斤羊毛竟也能值一斤米?!币焕险吒袊@道。一斗米值五文錢,一升就是半文錢,重量上來說差不多也就是當(dāng)下的一斤重。 “也只有在清明前,過了清明,那羊身上的絨毛開始退了,便不值什么錢了。”羅用對眾人說道。 不多久,有屠戶提著一筐羊毛過來賣。 先前羅用他們剛開始收羊毛的時候,就有人在賣羊給他之前,把羊毛先給剃了,那屠戶能干嗎,當(dāng)下就跟人說了:“我跟你買的可是一整頭羊,你竟能把羊毛給剃了,你怎的不割塊羊rou吃了?” 于是后來就沒人在賣羊之前剃羊毛了,畢竟和一整頭羊比起來,兩塊腐乳還是小頭,把這屠戶惹惱了可是得不償失。 這時候見這屠戶提著羊毛過來賣,攤子邊上圍著的一圈閑人很熱情就告訴他了,羅三郎說了,往后這一斤羊毛能換三塊腐乳。 “那好啊,三郎,這里是四斤羊毛,你便給我十二方腐乳吧?!彼仁琴urou的屠戶,家中自然有秤,這些羊毛也是先稱過了再提過來賣。 “你先前賣過多少,三郎還能給補。”眾人又對他說道。 “當(dāng)真?”那屠戶睜大了眼睛。意外之喜啊! “自然?!绷_用笑瞇瞇地收好羊毛,將籮筐遞回給他,又接過對方手里的陶碗,從罐子里給他夾腐乳:“你先前賣過多少斤羊毛?” “得有十五六斤吧,你給我補十五塊腐乳就成?!蹦峭缿舾吒吲d興就說了。 羅用做的這個腐乳,比后世那些瓶裝的小塊腐乳要大上不少,二十七塊腐乳,直把屠戶帶來的那個粗陶大碗裝得冒了尖,然后又往上面澆了一些湯汁,那屠戶捧著這一大碗腐乳,高高興興回家去了。 · “義山,你觀羅三郎此人如何?”不遠處一棟二層樓的酒肆中,郭安主仆這時候已經(jīng)用過飯食,這時候正溫了一些清酒慢飲。 “我觀此人,甚是不錯?!倍帕x山直言道。 “你可還記得,當(dāng)初來我們家盤炕的那幾個匠人說,先前羅用在這離石縣幫人盤炕的時候,對于那些想學(xué)的百姓,他都慷慨傳授,并不藏私?!惫灿值?。 “自然記得,他們還說等開春后,要去幫那羅三郎種地嘞?!倍帕x山笑道。 “那么依你看來,在這片地方上,如今可還有人能動得了他?”郭安喝了一口清酒,放低了聲音問道。這二樓雖是無人,但也需謹(jǐn)慎些,免得被人誤會他對羅三郎有甚歹意。 “……”杜義山搖頭不語。 別說在這離石縣,就是在他們太原府,怕也沒誰會在這時候貿(mào)然行事,明里不行,暗里也是不行,這羅三郎若是出事,弄不好就會在這地方上激起民怨。 當(dāng)今圣上登基已有七年,可謂是勵精圖治,這些年下來未見松懈,國家政治愈發(fā)清明。他們太原府距離長安城不遠不近,私底下一些小動作也就罷了,一旦牽扯到民憤民怨,誰人不怕。 在這離石縣中,如今可以說是家家戶戶都受過那羅三郎的恩惠,先前那火炕一盤出來,讓多少百姓免于冬日苦寒,他又教那許多人盤炕,讓不少人憑借這個技藝賺得了錢糧。 時人耿直,有這一份恩情在,便是會護著那羅三郎,自是不能眼睜睜看他被人欺壓迫害,蒙受冤屈。 要說羅三郎做的那個豆醬和醬油,在這鄉(xiāng)野之地也算是有幾分稀罕,對于太原乃至長安的一些士族大家來說,其實無甚稀奇。 但凡能混到士族階級的,哪家沒有一點別人沒有的密門偏方,各朝各代傳下來的農(nóng)書,世家之間也有相互抄錄,至于平民百姓,那就不好意思了,大多都還不認(rèn)識字呢,看的什么書。 在這個時代,士族大家們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各方面,還處于絕對的壟斷地位,科舉制度雖已推行,實際上起到的作用并不很大。 再說醬油此物,聽名字倒有幾分新鮮,其實與《齊民要術(shù)》中記載的“醬清”乃同一物,豆醬自不必提,書中也有記載。 此書在他們太原郭氏也有收藏,他家每年也做豆醬,雖在口味上與那羅三郎做的豆醬有些許不同,但總歸是大同小異。 但是腐乳此物,別說他們太原郭氏,就是太原王氏那些人,怕也是聞所未聞。 如今在太原府,但凡是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必定早都知道了羅三郎和他做的腐乳,眼饞這腐乳制法的人必定不少,這些日子下來,卻也沒誰有什么輕舉妄動。 說起來,也是那棺材板兒的名頭太響,那離石縣的王家人還沒對他做什么呢,這都惡名遠揚了,誰要是真對羅三郎做點什么,那后果還真不好說,別到時候捉魚不成,反惹得一身腥。 郭安這回也是沖那腐乳來的,他家田莊每年能產(chǎn)許多豆子,若能將那些豆子制成腐乳之后售出,不知要給他們增加多少收入。 剛剛見面的時候,郭安也是多番試探,只那羅三郎實在是個穩(wěn)得住的,杜義山?jīng)_撞于他,也不見他有什么著惱神色,就算自己在他面前狠狠暴露了一把話嘮屬性,對方竟也沒表現(xiàn)出不耐煩,道明他二人乃是來自太原郭氏,對方也無多少反應(yīng)。 羅三郎此人,看著雖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卻著實是叫他有些捉摸不透。 第22章 周轉(zhuǎn) 自打郭安他們二人來到了西坡村以后,就在村子里住了下來。這主仆二人都沒什么架子,跟村子里的百姓相處也得很融洽。 在郭安掏錢給村子里的小孩一人買了一塊羅三郎家的雞蛋糕以后,村人們更是對他熱情有加,尤其是那些小孩,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圍著郭十五郎轉(zhuǎn)悠,對方若是問點什么,他們必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一天羅用去村里擔(dān)水,就聽到有幾個小孩正圍著郭安吹噓,說羅三郎也是個讀書郎,那書讀得可好了,村里的大人都說,若不是他家遭了那場災(zāi),他現(xiàn)在說不定都做官了。 那郭安見羅用過來,也不覺尷尬,笑嘻嘻跟他打了個招呼,那態(tài)度好像是在說:非是郭某有心打探,實在是你們村子里的小孩太過熱情,總是主動跟我說起這些個事。 羅用也笑瞇瞇和他打了招呼,那表情神態(tài)也向?qū)Ψ匠浞謧鬟_了自己的意思:你打聽你的,老子并不在意。 村子里這些小孩知道什么,只以為告訴對方羅三郎是讀書郎,是個能考科舉做官的人,對方就會高看幾分,卻絲毫不知道現(xiàn)如今這天底下的形勢。 自東漢以來,士族階級把持天下也有五六百年,科舉制度的推廣,簡直就跟掘了這些士族大家的祖墳無異。 那些通過科舉考試選出來的官員,一個個可都是聽皇帝的話,給皇帝辦事,若是任由這股風(fēng)氣發(fā)展壯大下去,那么將來這天底下還能有他們士族大家什么事,他們還有什么能力去制約王權(quán),還怎么千秋萬代昌盛不衰?想也知道這些人對于科舉這個東西是個什么態(tài)度了。 前朝的滅亡,也就是十幾年以前的事情,當(dāng)初隋煬帝東征高句麗,三征三敗,后方大本營里面那些人也沒少給他拆臺,最終紛亂四起,隋朝滅。 一個朝代的興起和覆滅,天時地利人和種種因素,以及這其中多股勢力之間的相互角逐,實在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楚。 只那科舉制度始于隋朝,隋煬帝更是設(shè)置進士科,加大了對這個制度的推廣力度。在這種情況下若說那些士族大家沒有什么想法,騙鬼也是不信。 雖不知這事在當(dāng)時的形勢下究竟能夠激起多大的風(fēng)浪,但總歸不會沒有影響。士族那些人又不是傻子,小小年紀(jì)就都啟蒙開智了,一個個都精著呢。 后世那些說經(jīng)史子集使人迂腐的,真該自己先去把那些書籍啃上幾遍,愚民那也都是后世的事了,這時候還不興這個,民間都還沒幾個認(rèn)識字的,想愚也是無處下手。 總而言之,隋朝滅了,唐朝起了,但是當(dāng)皇帝的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知道科舉制度的好處了,于是這個制度依舊得到推行,只不過在種種阻力之下,一直到現(xiàn)在為止,還是有點推不太開。 在這種情況下,你猜像郭安這種氏族子弟對科舉學(xué)子是什么態(tài)度? 呵呵。 就算太原郭氏算不得一流世家,那也毫不影響他們會和整個士族集團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 聽著村里那些小孩一個個地還跟那兒吹噓什么科舉啊做官的,羅用真替他們感到憂心,真不知道等下一次逢五,那郭十五郎還愿不愿意給他們買糕了。 看來等下一次逢五,他們家的雞蛋糕也是可以少蒸一鍋。 羅用挑著一擔(dān)水,一面往自家院子走,一面整理著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