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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亂臣(作者:蔡某人)在線閱讀 - 第28節(jié)

第28節(jié)

    歸菀蹙眉吸氣,一手無力滑落下來,晏清源見她動也不動,整個身子僵得自己也毫無興致可言,卻還是低聲笑了句:

    “總是這樣笨?!?/br>
    稀里嘩啦一陣,水淋淋的,他抱著她徑直從浴桶出來,晏清源又往窩在頸肩里的歸菀輕輕吐氣。

    不知低語句什么,歸菀將臉埋的更深了。

    水珠跌在青紗帳中,瞬間化開,歸菀漸漸如水一樣軟下來,她怔怔看向晏清源:“送我一枝金步搖行嗎?”可言語琉璃易碎,“我看……我看姊姊頭上戴了一枝……”歸菀去就他,迎合他,似有若無蹭著他,“很好看,我也想,想要一枝……”

    生澀的勾引,似乎極大地取悅了晏清源,他笑著答應(yīng)了。

    燭光不知何時黯淡下來,夜闌人靜,一室內(nèi),情海已散,晏清源翻身下榻,過來將燈罩取下,重新剪了燈花,很快,一切又都明亮起來。

    歸菀頭腦發(fā)暈,陷在被褥間仍兀自輕喘著,晏清源已端來一盞溫茶,將她軟透了的身子扶起,遞到嘴邊,這一回什么也沒說,知道她懂。

    就著他的手,歸菀飲了幾口,隨即懶懶臥倒于枕間,晏清源撐起臂肘,歸菀就被籠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勾起一縷青絲把弄,洞若觀火地瞧著她:

    “怎么突然想起來要金要銀了?”

    他清醒的就是快,歸菀也立時清醒不少,心慌意亂中不由想去尋些什么東西,仿佛攥緊在掌間,才心安。不知扯住了什么,含混應(yīng)道:

    “步搖金燦燦的,戴在發(fā)間,就好似一段驕陽,我以前沒覺得它的美,那日在姊姊頭上見了,只覺滿眼生輝?!?/br>
    她的修辭太刻意,話也未免太啰嗦,晏清源一笑,目光平靜,轉(zhuǎn)手替她理了理凌亂的鬢發(fā),身下人似要別過臉,可還是忍住不動,任由他收拾了。

    “大將軍是不是覺得奢侈太過了?”等他動作一停,歸菀小心翼翼問道,晏清源眉頭舒展,仿佛被春風吹拂一般醉人,揉著她的肩頭:

    “你要什么,我都給你,只是不知道,你要不要我呢?”

    歸菀的思緒停滯了。

    她從長睫下悄悄看他一眼,那漆黑的眸子,一下又看到心里去了,歸菀害怕地蜷起身子,一時無言相對,晏清源還在逗她,笑得意興勃勃:

    “菀兒,到底要不要我?”

    燭光下,歸菀的臉慢慢起了紅暈,雙唇翕動,囁嚅一陣,到底一個字也沒吐出來,晏清源便俯首嗅向她馨香的肩窩:

    “看來你不肯要???”

    歸菀一個激靈,木木地直點頭:“要,我要大將軍的?!标糖逶刺痤^,捏住歸菀柔潤透亮的面頰:

    “大將軍,”他短促笑了聲,“叫的我心煩,換個叫法?!?/br>
    歸菀摸不透他是不是真的心煩,面上明明還掛著笑的,她不太能確定地問他,憂憂郁郁的:

    “那,大將軍想要我如何稱呼?”

    記得他說過自己連名帶姓喊的那次,竟也有臉說她沒教養(yǎng),歸菀心底一陣忿忿,晏清源,他真是玷污了這幾個字,既然晏清源肯定也不成,難道讓她喚他一聲郎君么?

    她只想罵他。

    他這個人,怎么無恥,歸菀都不再意外的。

    見歸菀小臉皺成一團,晏清源笑了笑,拍拍她腦袋:“子惠思我,騫裳涉溱。”

    這叫什么話,明擺又是戲弄她,歸菀裹了裹被衾,不打算接,腦子一轉(zhuǎn),恍然明白過來,他的字,定是“子惠”了。歸菀不愿同他這樣親密,裝作不懂,略顯茫然地看著他。

    “你又不蠢,日后就這么叫罷,或者阿惠也是可以的?!标糖逶葱Φ溃p而易舉就戳破了她,歸菀臉上微紅,委婉拒道:

    “我這么叫,不合規(guī)矩,請大將軍不要為難我?!?/br>
    晏清源本也沒當真,此刻倒有了興致:“不合哪門子規(guī)矩,你怕什么,東柏堂里,你這么叫我,沒有人知道的?!彼匦驴拷?,嗓音里充滿了信手拈來的柔情,“菀兒,你忘了?這里我只養(yǎng)著你呢?!?/br>
    歸菀登時就是一個寒噤。

    她是他養(yǎng)在東柏堂里的一個玩物。

    歸菀驟然想起他無意帶出的一句話,所謂膩了,是哪一層意思,她再次攥緊了手中扯的物件:

    “大將軍,我……”

    余話未出,被晏清源伸出的一根手指壓了回去,“喊我阿惠罷。”歸菀遲疑一瞬,搖了搖頭,晏清源倒沒再逼她,“嗯”了聲,“有話跟我說?”他笑笑。

    可無論如何,歸菀又問不出來了,只溫聲說:“我累了,想歇息?!?/br>
    晏清源卻瞄了一眼她手中的東西,輕輕給拽出來,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要抱著這個睡?就這么喜歡我的東西?”

    定神一看,是晏清源的褻褲,原來這半日她緊張之余攥起來的竟是這個,歸菀羞得立刻拉過被褥,蒙上了眼睛。晏清源卻欺上身來,將被褥扒開,整個人壓住歸菀,鼻息沉沉,撲打在她面上:

    “不是說要我么?”

    他離得近,眼睛里盡是星光璨璨。

    歸菀不知如何回應(yīng),晏清源已經(jīng)幫助她將兩條手臂搭上了自己頸肩,就這么深深笑看著她:“我的好菀兒說要我,我怎么會不給呢?”

    隨之落下的吻,如春天里的一陣桃花雨。

    漸漸的,晏清源往下滑去了,歸菀仍在巨大的暈眩中,只知道一雙手定住了她的腰,他抬首沖自己笑了一下,雙腿不覺被支起,貼近時,歸菀驚得一個打挺坐了起來:

    “你……”

    她難堪地說不出話來,晏清源含笑不語,一掌將她重新按了下去。

    帕子不知何時裹挾到的枕旁,歸菀又看見了粉蝶,目中一痛,動也不動,晏清源不由動作一停,見她走神又敷衍,便攥了下小手,笑著:

    “忘了上一回么?不會的話,只抓著我就行了。”

    歸菀恨自己竟很快明白他所指,他是有意的,有意將自己往漩渦深處推落,于是,歸菀拿起帕子,哀而不傷地對晏清源說:

    “我繡的,是蝶化莊生,大將軍又怎么會懂?”

    原以為不過是閨閣那點少女心性,繡花繡蟲,柳曲闌干的,小兒女心腸。歸菀如此一說,晏清源稍覺詫異,兩人目光交接一瞬,歸菀還是錯開了。

    晏清源拈過帕子,上上下下又瞧了一番,這才對她一笑:“怎么辦,我是個粗人,沒看出來,既然你說給我聽了,現(xiàn)下是明白了,蝶化莊生么?”

    他想了一想,捏捏歸菀小臉:“小姑娘家,是覺得人世無常了?那下一塊帕子,是不是要繡蕉繡鹿?該不是把自己當一只棘猴了?”

    末了說的歸菀目中頓時一冷,第一回同他針鋒相對,盡管聲音還是柔柔弱弱:“大將軍怎知自己就不是?指不定也做著一場蕉鹿夢,人一旦做起夢,總是不自知的?!?/br>
    外頭宵沉如水,霜華半紙,她這一字一句,都攜著利器來的,晏清源見她反唇相譏,養(yǎng)氣的功夫好,也不理會,輕“哦”一聲,笑她:

    “照你所言,又是蝶化莊生,又是分鹿覆蕉,勘破生死了?”晏清源看她鼻間皺起的樣子,分明可愛,那一縷秀發(fā)也調(diào)皮地纏上了眼睫,他給撩開,怕癢到歸菀,“既然勘破生死,理應(yīng)該得大自在,你還發(fā)什么萬古愁?”

    說罷在她櫻唇上咬了一口,歸菀嚶嚀一聲,不知怎的,一下就冒出句:“你才是棘猴子!”

    晏清源聽得朗聲大笑,點了點她額頭:“好,我是,你不準再鬧,以后也不要再繡什么蝶化莊生,比目魚,并蒂蓮,繡什么不好?嗯?”

    歸菀一時愣住了,他不知的,比目魚已被戳破了一只眼,并蒂蓮也被折去了一枝花,什么都早已殘缺。

    還在發(fā)癡思想著,晏清源已經(jīng)細致地咬起她纖指,含在口里,笑吟吟望著她,歸菀突然其來打了個顫,頭皮都麻了,她微微一偏臉:“不要這樣……”

    晏清源把她臉擺正,愛憐地罵道:“小混蛋,總是給我打岔,不要這樣,那就換個樣好了?!?/br>
    他手底輕巧用力,就將歸菀翻了過去,別著她臉,托起紅唇的一霎,頭一回覺得這烏發(fā)也礙事,撥開了,一陣馨香拂面,才原諒似的,覆上柔軟的唇,含糊不清地說:

    “等春天自會帶你去漳河尋些野趣,毛詩的好處,你怕是還不知道……”

    歸菀聽得混混沌沌,根本無暇去辨其間含義,知道眼下是逃不過,忍著羞恥,點了點頭,最后再一次掙出那句:

    “我要金步搖?!?/br>
    第41章 醉東風(17)

    從“梅塢”出來,行到書房,那羅延一路相隨,當日的事情已經(jīng)稟的清楚,此刻,見世子爺伸腰松動完筋骨,容光煥發(fā),步履輕便,知道這又是陸歸菀的“功勞”,心下倒有些佩服了,嬌滴滴的小丫頭片子,這么能哄得住世子爺。

    等見晏清源開始理事,才說起晏清河在鄴城開府的事情,新址在鄴北,離東柏堂有些距離,工匠們都已召齊,破土動工在即,早找了人看風水,皆言天時地利人和無巧不占。

    晏清源聽那羅延一一細說了,伸出一只手,那羅延就將戶部轉(zhuǎn)送到東柏堂的預算計簿遞了過來。

    賬是沒什么好看的,一目了然,晏清源垂著眼皮,翻了兩翻,拿起朱筆東勾西描的,幾項開支就給省了,其實并無浩繁,晏清源把簿子扔回去:

    “你去轉(zhuǎn)告二郎,開春指望著他辦實事,這上頭,無須多費心思,他近日跑勤快些臺閣,不必來東柏堂了,直接回家就好?!?/br>
    那羅延恭恭敬敬收好,問道:“府里承辦事,都布置好了,世子爺看,到底定哪一日?”

    晏清源本坐的肅整,此刻,又放松下來,往后一靠:“大相國回晉陽那日。”

    等正事說完,晏清源忽然抬頭問道:

    “那天,到底是誰送她們回的小晏府里,還沒有眉目?”

    那羅延答道:“聽顧媛華自己說,是租了匹馬,府上人也都看見了,確是騎馬回來的,就她兩個,再沒別人?!?/br>
    晏清源不再說話,微瞇了瞇眼,指頭敲在曲起的膝頭,頓了片刻:

    “馬你見著了么?”

    那羅延點了點頭,琢磨著這話里意思,才細補說:“是匹雪里白,速度快,沖勁大,那顧媛華能駕馭得住,也挺不凡了?!?/br>
    晏清源喟笑一聲:“雪里白,顧媛華好本事,一出手就租了匹雪里白?!?/br>
    雪里白是良駒,鄴都貴胄子弟坐騎也不過這個田地,那羅延輕蔑地應(yīng)道:“她祖墳冒青煙了,”說著想她那副張狂樣,“何止呢,我看八成祖墳失火了!”

    說的晏清源也笑了,卻沒再說什么。

    大相國晏垂甫一動身,鄴都上下便皆知這一回晉陽,中樞,自然還是晏清源出頭,等各家收到大將軍府親下的帖子,都一眼瞧見了那“晏清源”三個字書寫的磅礴剛健,炫技似的,一時也無人遷延觀望,各自在家紛紛備禮,只等赴宴。

    大將軍府里張燈結(jié)彩,宴請的諸官可攜帶家眷,女客既至,一時間,里里外外,錦繡羅裳,胭脂香氣,鶯聲燕語的,一股腦地涌散開來,下人們在人窩里穿梭自如,嘴里呼出團團的白氣,身上卻不覺冷了。

    四貴雖也被請到場,晏清源只初見時虛虛禮讓了兩句,很快晾下,同崔儼、李季舒兩個坐到一處,貼面交談,好不親密,所有人都看的出,大將軍親近者,正是尚書郎和黃門侍郎兩人。

    不過,眾人很快被府里美食吸引,有陳了三載的火腿,燴的蟹羹,一柴火燉稀爛的羊頭,白切rou,鮮筍湯,配盛夏做出的蝦子醬,又有春秋做的魚鲊、正宗的胡炮rou、肥鵝,白瓷碟子里裝著鮮靈靈的蔥白、生姜、橘皮、醬清,再有炙豚,狀如凌雪,入口即消,羊盤腸里塞滿了豉汁姜椒……

    再沒功夫顧及他物。

    食材并不算稀奇珍貴,可大將軍府里后廚了得,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功也不為過。

    客人們贊不絕口時,晏清源拂袖起身,一手持盞,一面笑意融融的往四下里和各人簡略交談幾句,眾人只覺大將軍形容雅致,他一近身,清新的熏衣之香,便縈繞鼻端,頗有留香荀令的意味,一旁盧靜看的一清二楚,仍舊和溫子升并肩坐的,掩飾不住的厭惡:

    這晏清源是不知道學誰的好了,怕既要學荀令君,也要學前朝江左王丞相。

    描頭畫角的,令人作嘔,盧靜顧自飲了兩口酒,微微一哂:

    “還差來些高僧?!?/br>
    溫子升一奇,兩人自上次因緣際會結(jié)識,甚是投緣,各有妙語,笑問道:

    “盧靜之這是何意?”

    盧靜哈哈一笑:“如此,大將軍好才有機會道兩句‘蘭闍蘭闍’?!?/br>
    聽得溫子升笑著搖首,舉觚會酒:“盧靜之也這般促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