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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雀登枝在線閱讀 - 第3節(jié)

第3節(jié)

    小伙計三良子側(cè)著身子小心地提著一個三層六角黃楊木大提盒,輕巧地叩了門,把提盒里的湯菜盡量周整地擺放在一張紅櫸木勾子腳的四仙桌上。房中若有若無的有股香氣,面街的那扇窗子半敞著,一個衣飾華美的女客倚在窗邊漫不經(jīng)心地不知在瞧什么風(fēng)景。

    三良子眼晴不敢亂瞟,低了頭稟告今天的菜肴:“昨兒客人說吃不慣我們店里頭的菜式,按您的吩咐今兒午時的飯菜是叫的陶然居的席面,有龍井蝦仁、脆炸響鈴、蘭花鱔絲、荷葉蒸鴨、燴三鮮并一道白灼時蔬、生蟹黃滾粥,小的就在外頭候著,您還有什么盡管吩咐!”

    接了賞錢后,三良子站在門外頭無事就瞎琢磨,這位住了逢萊客最貴客房的姑娘到底是個什么來頭?算下來這姑娘住了有三天了,卻不怎么愛出門。要知道這叫臨滄海的獨門獨院是蓬萊閣里最貴的上房,一天就要十二兩雪花銀。那天跟著這姑娘的丫頭見面一甩手就是半月的房錢。這還不說,每天都要叫外頭各大酒樓的席面,說是蓬萊閣的飯菜鹽重油厚不合口味。

    過了不到兩刻鐘,屋里的人打開房門,叫進(jìn)去收拾。三良子一瞧,果然,那幾道菜式不過略略動過幾筷子。三良子幫著心疼,你說你吃不完,就別叫這么多啊,這不糟蹋東西嗎?

    退出房門時三良子忍不住又脧了一眼,就見那個模樣極標(biāo)致的女客又換了一身茜紅織錦緞的束腰長祆,旁邊那穿淺碧色比甲的丫頭正在奉茶。 “好小姐,你且喝口茶吧,這是從彰德家里頭帶出來的信陽毛尖,你且莫心急,紅羅已經(jīng)去打聽了,今天定會有信兒的!”

    三良子暗暗咋舌,心道這帶了兩個丫頭就敢出門的氣派女客卻原來是從彰德來的,看樣子好似在找什么人,莫不是跟家里頭鬧意氣跑出來散心的?要知道這京城雖說是天子腳下卻三教九流龍蛇混雜,這小娘子膽子也真是大。

    房內(nèi)的大丫頭紅錦心里也很無奈。

    想他們彰德崔家是何等的世家大族,出過十來位宰相閣老的豪門,進(jìn)士更是無數(shù),曾被世人傳唱公主為婦、女為后一等一的簪纓世家?,F(xiàn)今崔氏一族的族長正是自己府里的當(dāng)家老爺,經(jīng)皇帝三請四催后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任了河南參政。

    去年府里方夫人四十生辰之時,相近的各州各府都來了人。府里頭的壽禮幾個庫房都存不下,各式奇珍異寶數(shù)上三個晝夜都數(shù)不完。外頭搭的錦棚里的流水席從早到晚就沒斷過人,彰德城內(nèi)象是過年一樣熱鬧非凡。聽說連當(dāng)今皇帝都派人親自送來賀禮,這份體面怕是滿朝獨一份。

    自家服伺的這位小姐閨名蓮房,是方夫人所出第三女,前面還有一姐一兄。長姐崔玉華就是當(dāng)今太子妃,次兄崔翰中了進(jìn)士后沒有出仕,正跟在老爺身邊學(xué)習(xí)處理族中的庶務(wù)。這幾年三小姐最發(fā)牛心左性了,好好的日子不過凡事偏偏喜歡認(rèn)死理。幾年前自認(rèn)識了那個人之后更象瘋魔了一般,行事越發(fā)怪誕喜怒無常。

    那人叫劉泰安,是大公子崔翰的同窗好友,聽說是京都重臣之子,相貌生得極好就如再世潘安衛(wèi)階一般無二,三小姐一見心里頭就丟不下了。但凡那□□公子來府中,三小姐都要找借口上前院與他廝見,或是弄琴、或是品茗、或是弈棋。

    正在她們這些丫頭以為小姐得遇良人之時,府中老夫人病逝了,三小姐守了三年的重孝。一出孝期就聽說劉公子中了探花又定了親事,女方還是壽寧侯府鄭家的姑娘。三小姐哭得幾天都吃不下飯,直至驚動了方夫人,把三小姐好生訓(xùn)斥了一番才作罷。

    前幾日不知是哪里來的婆子冷不丁給三小姐遞了個紙條子,也不知道上面寫了些什么,看了后就不管不顧地非要到京城來一趟。幸得自己百般遮掩,稟明說是要到城外的尼庵為太夫人祈福這才護(hù)了三小姐出了門,這一路上提心吊膽的生怕有什么閃失,這趟回去之后還不知怎么跟方夫人交待呢?

    正在煩惱間,一個眉梢彎翹穿了身紫色比甲的丫頭推門而進(jìn),正是奉命去探聽消息的紅羅。崔蓮房眼晴一亮,急聲問道:“怎么樣?找著人沒有?”

    紅羅嘻嘻一笑道:“不但找著了,劉公子說下午得空就過來!”看著三小姐興奮得滿臉通紅,不由表功道:“我跟劉公子說了,我家小姐夢到劉公子不舒坦,不遠(yuǎn)百里非要親瞧一眼劉公子安好才能放心回彰德,那劉公子的神情又是難過又是感動呢!”

    崔蓮房又是高興又有些羞赧,賞了紅羅一副嵌了碧璽石的絞絲銀鐲并一只瑪瑙戒指。紅羅笑著接了,吊起一邊嘴角得意地向紅錦一笑,正要炫耀一番,卻聽崔蓮房在屋里迭聲喚兩個丫頭幫自己挑選見客的衣服。

    果然,酉時過得一刻,劉泰安就翩翩然至了院外。他向來舉止謙和面若美玉,頭上戴了四方平定巾,身上著一件織了萬字不回頭暗紋的月白色長衫,腰上垂了一塊顏色極通透的歲寒三友羊脂玉掛件。因為天還冷,還系了一襲對襟直領(lǐng)鑲了狐毛的大披風(fēng)。

    劉泰安將披風(fēng)解下遞給一旁殷勤的侍女,推開了里間的房門。

    迎面一股暖香撲面而來,一個正當(dāng)妙齡的華服女子俏生生地立在燈下。那女郎上穿一件絳紅立領(lǐng)掐腰香云緞小襖,下著一條鑲了錦繡邊百花不落第的月華裙,隨了那女郎身形一動,那裙子象水一樣波光粼粼。

    劉泰安不敢再細(xì)看,躬身一揖到地后說道:“感念meimei盛情,可劉某已有家室,不敢再耽誤meimei青春,請meimei將我忘了吧!”說罷轉(zhuǎn)身欲走,卻聽女郎幽幽嘆道:“我千辛萬苦尋了機(jī)會來瞧你一眼,只是因夢里頭見到你不知遇到了什么難事困頓不堪,你竟狠心與我說說話都不肯了嗎?”

    那語氣如此悲苦,劉泰安的腳步怎么也邁不開了。

    回過頭去,就見那女郎俏然坐在燈下,一雙如玉酥手端了一杯酒徐徐遞將過來。心神就仿佛被根繩索牽扯了過去,又見那桌子上擺了炙鹿rou脯、蜜汁雀舌、一品魚羹好幾樣自己喜歡的菜式,那酒色略作淡黃香氣綿密,正是自己平日里極愛用的桂酒。

    劉泰安終于動容,將那杯中酒一飲而盡。崔蓮房綻顏一笑,眼中淚珠欲墜非墜,清麗容顏更勝平日三分。她緊緊挨了邊上坐下,見心上人一口一杯,也不多勸,只幫著布菜倒酒。不過三巡就見那人雙眼迷離,無雙的俊顏在酒氣熏蒸之下更顯奪目,卻已是有些醉了。

    崔蓮房心底甜蜜,正準(zhǔn)備叫丫頭進(jìn)來收拾一番,好奉上醒酒的茶水,卻被劉泰安一把緊抓了左臂,那張泛紅的玉臉伸將過來喝斥道:“連你也要走嗎?你不是說過心里頭只有我嗎?”

    劉泰安一貫斯文有禮,幾時有象這樣痞賴的時候?崔蓮房知道現(xiàn)下應(yīng)當(dāng)將他推開,高聲喚丫頭們進(jìn)來,可是那噴在鬢角邊上的灼灼熱氣,那雙緊抓了自己的有力大手,讓她忽地雙目不敢直視,身子也有些發(fā)軟。

    劉泰安睜眼定定地望了一會兒,忽地伸臂將崔蓮房抱坐在了懷里,耳鬢廝磨喃喃央求道:“安姐兒,不要離開我好不好?那人有什么好,你過去了也只能當(dāng)個妾室。你把腹中孩兒打了,我們當(dāng)做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我舍了顏面去求父親,外放幾任縣令州府,到?jīng)]人認(rèn)得的地方從頭來過好不好?”

    崔蓮房一時聽得呆住了,渾身僵直,她都聽到了什么,那鄭氏不但偷了人還懷了別人的孽種!她心中又悲又苦又憐又痛,手指尖都在打哆嗦,難怪此次相見泰安哥哥清減了許多,那鄭氏怎配如此深情相待?正要細(xì)細(xì)追問,那男人已經(jīng)密密實實地一頭親了下來。

    追到京城來見面憑的是一時的孤勇,與心中情郎獨自相見也是想趁機(jī)一述衷腸,崔蓮房面紅耳赤想要推開眼前的男人??墒悄巧l(fā)了酒氣的熱吻,那緊住自己的手臂,那人在耳邊不時的喃喃細(xì)語,如絲如網(wǎng)般將她緊緊纏住。

    劉泰安混混沉沉,眼前一會明一會暗,撲鼻幽香密密罩了他的神識。鬼神附體般伸手解開了那絳紅小襖,玉白中衣,再里頭是一件蔥油黃底繡了大紅牡丹的肚兜罩著的凝香軟玉。

    劉泰安只覺腦子一緊,張嘴俯下身去……

    崔蓮房身子一軟倒在屋內(nèi)那張可說是布置簡陋的床榻上時,心內(nèi)著實有些委屈。她想推開又舍不得,抱緊那人的青色頭顱淚如雨下,“泰安哥哥,我是蓮房,我是崔蓮房!”

    男人搖了搖頭,目光漸露幾分清明,“蓮房,蓮房……”正要起身,一雙如蛇軟臂伸將過來將他緊緊攀住,一時間屋內(nèi)婉轉(zhuǎn)相就嬌喘連連。

    門外的紅錦與紅羅面面相覷,不知這臨別酒怎么喝著喝著就喝到了床上?紅羅越聽越面紅耳赤心里卻滿是歡喜,劉公子那般風(fēng)流俊俏的人物誰不喜歡?紅錦卻是面色煞白,她年紀(jì)長些自然知道輕重,小姐弄出這場要命的事,若是讓方夫人知道的話要的就是自己的命!

    6.第六章 把柄

    蓬萊閣旁邊是一家生意極好的綢緞莊,名為擷芳樓。

    壽寧侯世子夫人李氏地倚在欄桿上看著竹簾外頭的行人,一大早就被弟妹高氏拖來陪她挑選布料。說是揚(yáng)州那邊傳來一種裙子的新樣式,用各色綢緞裁成寸寬的布條,飾以珍珠水晶之類的寶石,最后將布條縫在腰帶上,因顏色斑斕故名鳳尾裙。

    看著兩眼發(fā)光的弟妹,李氏作為長嫂想不答應(yīng)都不成。心想反正是自家的鋪子,且由她高興一回吧!再過得幾日,壓下的事情一旦爆發(fā)出來,府里怕是一片愁云慘霧。于是高氏興高彩烈地嘗試將各種布料比劃在自己身上,把鋪子里的伙計使喚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她則百無聊賴地望著外頭的街景。

    結(jié)果這一望卻望出了些許興味。

    擷芳樓的名號是侯府二公子鄭瑞親手所書,取自前朝詩句:楚水多蘭若,何人事擷芳。因其地勢稍高,李氏站在這邊正正好看到那邊蓬萊閣里一對男女在樹下難分難舍。那女子為那男子系好大披風(fēng)的金絲云錦盤紐后猶不舍,抓了男子的衣袖嚶嚶而泣。那男子左顧右盼生怕別人看見似的,卻又沒有下狠心扯開衣袖。

    李氏的記性一向很好,猶記得那副俏臉前幾日回城時在城門口瞧見過,好像是彰德崔家的人。那男子嘛,卻不正是自家的好姑爺嘛!李氏喚來大丫鬢碧心輕聲吩咐了幾句后慢慢抿緊了嘴。

    高氏伸過頭來問道:“大嫂在看什么?”李氏微微一笑回道:“在看你這條鳳尾裙,從你手里縫出來定會驚艷整個京城!”

    李氏和高氏回了侯府,先去澄心堂請了安,張夫人心中積了事寒暄幾句就打發(fā)高氏回屋。高氏心有不忿,這兩婆媳真是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兒,卻又不敢說什么,肚子里打著官司一步三搖地晃了出去。

    張夫人窩在炕塌的被褥里,短短幾日工夫就變得憔悴不已。臉色臘黃的額上系了遮眉勒,咳了幾聲嘆道:“你這弟妹素來掐尖要強(qiáng)心地卻不壞,你且看在我的面上饒她一二,但凡她有了錯處你說幾句,該幫襯還是要多幫襯她!”

    李氏聽這話覺得語氣不詳,忙笑著岔開另起話題,“……弟妹越發(fā)活回去了,非要裁條鳳尾裙,也不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了,也不怕侄子們看了笑話她……”

    張夫人笑了一回,轉(zhuǎn)念就想起自家小女兒,“安姐也是個愛琢磨這些針線上的事兒,她的繡件一向顏色比別家姑娘來得鮮亮?!崩钍喜桓以賱?,張夫人卻是又想起一事道:“這宮里頭也一直沒個說法,安姐去了喪事也不敢辦,我想去城外圓恩寺給她點盞長明燈,給她積積福!”

    李氏忙應(yīng)了,又做主添了五百兩香油錢,讓寺里的法師們好生念念往生經(jīng)。又稟道:“已經(jīng)派了妥貼的人往老侯爺并世子處捎信了,只是府里二爺處行蹤不定,前兒一向說在泰安府,也不知送信的人攆得到人不?”

    張夫人點點頭,“處置得極妥貼,這宮里頭一日沒個準(zhǔn)信,安姐一日就不能發(fā)喪,我們就一日不能找討劉家,等家里頭的男人們回來,勢必要劉家給個說法!敢往安姐身上潑臟水,我們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李氏看張夫人神情凄厲,心下也不免心酸,“那劉府怕是打量我們家不敢說,畢竟?fàn)砍读颂印?/br>
    張夫人拿了帕子狠咳了一氣,搖頭道:“原先是我想左了,我們家不敢牽扯,他劉家就更不敢牽扯。這事情一碼歸一碼,我家安姐是嫁到他劉家后不明不白沒的,我不找別人就只認(rèn)劉家要人……”

    李氏想了一下到底沒耐住,附了張夫人耳旁把在蓬萊閣遇見劉泰安和一個女子暖昧的情形細(xì)細(xì)說了一遍。張夫人聽得心頭怒氣從生,忍不住開口恨道:“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著體體面面的一家人,竟是一窩子的男盜女娼,自己做了齷蹉事還往別人身上潑臟水……”

    這話卻是有淵緣的,張夫人與張皇后交好,自然知道當(dāng)年劉姣的進(jìn)宮很有些貓膩,只是她后來生了二皇子又得封高位,知情的漸漸就沒剩幾個了。正在這時,碧心進(jìn)來躬身稟道:“外院的李仁貴過來回話,先時大奶奶吩咐讓他一有信兒就徑直來報,所以奴婢把他帶來了?!?/br>
    李氏忙吩咐小丫頭在榻前置了屏風(fēng),向張夫人解釋道:“先前不知那女子到底是個什么來歷,所以叫了人去尋訪一二。李仁貴就是陪房周嬤嬤的小兒子,他老娘走時把他托付給我,看他還算機(jī)靈,就讓他跟我出門時當(dāng)個車把式,這回就是分派的他去探聽消息……”

    說話間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被帶了進(jìn)來,頭都不敢抬地扒在地上砰砰磕了頭,口齒伶俐地回道:“……小的換了身衣服,裝做給有錢少爺打前站的小廝,特地要定蓬萊閣的臨滄海。當(dāng)值的店小二叫三良子,是個話嘮子,給了他三錢銀子什么都跟人說……”

    “三良子說那姑娘為人氣派出手又極大方,定了最貴的房間不說,每天都讓丫頭單叫了外頭的席面進(jìn)來,開始他以為是哪戶跟家里頭鬧意氣的大家小姐?誰知住了兩日后就來了個穿著體面的公子爺,兩人在房里頭喝了酒過了夜,還打發(fā)丫頭要了兩回?zé)崴毕胧侵啦谎牛钊寿F紅了臉打起了結(jié)巴。

    李氏眉頭皺著吩咐賞了茶,李仁貴一氣飲了,繼續(xù)道:“三良子揣測那姑娘應(yīng)是哪處州府里來的花魁頭牌,平日里被男人們吹捧慣了就愛喬張做致。喝的茶都是自家?guī)У男抨柮?,?yīng)該是河南方向過來的,大概是那姐兒愛惜那公子哥的好容貌,就追到京都會情郎來了!”

    說到這里,李仁貴遲疑了一下,聲量小了三分道:“那三良子迎來送往見過無數(shù)人,一雙眼晴練得猴精似的。小的又添了三錢銀子,說我家少爺最愛聽這些鄉(xiāng)野艷事。那小子才開口說那公子爺在蓬萊閣總共盤桓了三日,每回都是入夜來天明即去,進(jìn)出都拿大披風(fēng)遮了臉,可他瞧著形貌象是前年中了探花披紅跨馬游過正陽門大街的劉府大公子!”

    張夫人聽得滿面怒紅,靠了彈墨果綠漳緞大迎枕一陣急喘,“定是為了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下賤妓子,這劉家才害了我家安姐的性命!”李氏叫碧心拿了二兩銀子賞了李仁貴,遲疑了一番才說出自己當(dāng)日送顧嬤嬤一行人后,回城時曾經(jīng)見到過這個女子,興許是彰德崔家的姑娘。

    張夫人悚然一驚,喃喃道:“彰德崔家,那太子妃不正是崔家的長女嗎?難不成她連同劉家來謀害自己的丈夫當(dāng)朝的太子,好給二皇子騰地方?這理兒也說不通呀?” 雖然理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兩婆媳從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當(dāng)中影影綽綽地覺察到,這場事后頭分明有只翻云覆雨的手。

    第二日一大早天氣難得晴好,李氏正在廊廳理事,一個婆子急忙奔過來回到:“大爺并二爺一道進(jìn)來了!”李氏又驚又喜,心道這送信的人應(yīng)該還在路上,怎么就回來得這么快?而且倆兄弟一個南邊一個西邊,怎么還碰到了一起回來?一時也沒心思理事,草草打發(fā)了回事的仆婦,整齊了衣裳快步接了出去。

    垂花門下一個身形挺拔,面目清雋卻一身路途風(fēng)塵的男子正含笑望了過來,不是壽寧侯世子鄭琰又是誰?李氏一時間歡喜得傻了,兩人也是十來年的老夫老妻卻一向是聚少離多,又都是沉穩(wěn)的人有再多的話也習(xí)慣壓在心底。

    徐徐拂面的三月春風(fēng)里,鄭琰大步走了過來,溫言道:“我回來了!”

    一頓兵荒馬亂過后,洗了澡凈了面的鄭琰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家炕桌邊,呼嚕呼嚕地吃下一大碗連湯帶水的酸竹筍牛腩面后才感到人活泛過來。他接過李氏遞過來的一盞碧螺春,邊喝邊和李氏說話。

    原來前一向日子接到兵部的加急文書,說皇上要看要近三月的布防圖,老侯爺不放心別人干脆叫了自己兒子親自走一趟。誰知在半路驛站遇到送信的人,才知道家里頭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鄭琰立馬就派了幾個親兵拿了侯府的名帖分頭去找鄭瑞,竟比李氏的人還要快上一步。

    倆兄弟知道親妹子不明不白地沒了,那馬抽得直叫飛,前腳到兵部交了堪合后腳就回了侯府,弄得一身像是逃難的。聽了李氏細(xì)細(xì)地講了前因后果,鄭琰臉上的神情越來越淡,卻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把茶盞放在桌上,抓了李氏的手道:“辛苦你了!”

    李氏一瞬間淚如雨下,這些時日的辛苦cao勞和惶恐忐忑都化為烏有。她搖頭自責(zé)道:“是我沒有照顧好小姑,要是我勤些日子去瞧她就好了,興許還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蛛絲馬跡,小姑也不至于沒了性命!”鄭家三兄妹年歲相差大,倆兄弟把這個小妹子當(dāng)女兒疼,因此鄭璃沒后李氏心頭最為內(nèi)疚。

    鄭琰牽了李氏的手站在窗前,為她扶了扶頭上的鎏金嵌貓睛石的銀簪,輕聲嗤道:“劉肅想用這般可笑把柄拿捏咱們家給他當(dāng)墊腳石,卻不知自家的把柄早就攥在別人手上。不過是有心算無心罷了,打量把誰都當(dāng)傻子呢!”

    侯府西院,二爺鄭瑞雙眼圓睜,看著眼前雀躍不已圍著自己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高氏又好氣又好笑。心道這女人就是個傻子,府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高氏竟然一點音信都不知道,這心得生得多寬吶!心下卻明白高氏這性子說得好聽些是單純直白,說得不好聽那就是涼薄無情。

    幸好府里張夫人不喜歡拿捏媳婦,大嫂也是極寬厚的性子。要是嫁到人多嘴雜規(guī)矩大的家里頭,就高氏這眼高手低的半吊子性子,不出三月就得讓人生吞活剝了。鄭瑞倒在花梨木月洞式掐花床上,心頭有些羨慕大哥,不管大哥走得多久多遠(yuǎn),大嫂都能把侯府打理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要是日后自己分家單過,高氏能把日子撐起來嗎?

    7.第七章 東宮

    皇城,坤寧宮。

    穿了一件紅羅暗花繡了萬壽過青龍百子花卉常服的張皇后徐徐站起,拿了一根鏨花銀簪挑了挑黑漆楠木平頭案幾上兒臂粗蠟燭上的繩芯,看著殿內(nèi)光明亮了一些后問道:“太子那里可曾有什么話遞出來嗎?”

    大宮女綠蘿躬身回到:“皇上三月十三那日著金吾衛(wèi)同知魏孟圍了東宮,一干人等不許進(jìn)不許出。奉娘娘懿旨,只讓人給殿下捎了一句話——稍安勿燥,東宮的人說太子一切尚安好?!?/br>
    張皇后皺了一雙修得極長的遠(yuǎn)山眉嘆道:“已經(jīng)過了十來日了嗎?日日在這高墻之中拘著竟然不覺計呢!”忽地好似想到什么有趣之事一般掩住嘴唇,咯咯地古怪笑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輕喃,“你說,皇上不去糾察那些叵測之人,只圍了東宮作什么?難道……皇上他終于定下決心要廢了太子這儲君之位嗎?”

    碧蘿只覺寒氣從腳底亂竄,大驚伏于地上股顫不止:“娘娘切莫妄自菲薄,皇上怎會因這點事由左右儲君之位的廢立?還請娘娘三思慎言,須知隔墻有耳!”

    張皇后低低“嗤”了一聲,臉上似笑非笑頗有些意興闌珊,斜斜地靠在黃花梨嵌玻璃七屏風(fēng)羅漢軟榻上曼聲道:“這坤寧宮中我苦心經(jīng)營了近二十年,要是說個話還怕漏將出去,那我不如找根白綾自己吊死算了!”角落內(nèi)那盞落地宮燈明亮的燭火隨風(fēng)飄搖了一下,印在張皇后平日溫婉秀麗的臉上,勾勒出張牙舞爪般奇形怪狀的影子。

    綠蘿訥訥不敢再多言,小心地退至一旁垂了團(tuán)枝瑞云滿地蜀錦的帷幔旁靜立。忽然殿外傳來幾聲清脆的擊掌聲,那是宮門外小太監(jiān)提示皇帝儀仗要過來了,張皇后直起身子沉了下頷低聲吩咐道:“綠蘿,伺候本宮更衣?!?/br>
    皇帝踏入宮門時,看到的就是脫了簪釵散了頭發(fā),只穿了一身青黑色翟衣,恭敬伏跪于地上的皇后。

    皇帝今年三十五歲正值盛年,比張皇后還小兩歲。他性情嚴(yán)苛自律,因此面相上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長一些。今天皇帝頭戴烏紗翼善冠,里面是紅色暗紋交領(lǐng)衣,外面穿了一身明黃色團(tuán)龍窄袖圓領(lǐng)袍子,更襯得他身姿偉岸氣勢威凜。

    張皇后頭都未抬,恭恭敬敬地朗聲稟道: “臣妾自位列中宮執(zhí)掌鳳印以來,上不能體恤六宮為皇上分憂,下不能撫育太子令其自律,致太子犯下如此大錯,懇請皇上廢黜臣妾之鳳位另選賢后!”

    皇帝好似看到趣事一般難得挑了一下眉頭,大步走上前扶起張皇后。未發(fā)一語先幫她換了件寶藍(lán)緙絲芝麻地的對襟褙子,又挽了她的手臂坐于菱花形紫檀五屏峰銅鏡前,拿了把黃楊木篦子輕輕為她梳理那長可及膝的頭發(fā)。

    帝后的眼睛在光可鑒人的銅鏡里對視,非常奇異的是兩人的下頷都繃得緊緊地,神情頗有些相似之處,這使得表情一貫嚴(yán)肅的皇帝忽地笑了起來。他慢聲寬慰道:“皇后多慮了,朕把應(yīng)昶關(guān)在東宮,是要他好好反省反省,就這么一個簡單的迷局都堪不破處理不好,日后怎為君怎為父?”

    張皇后猛地一抬頭,心頭橫亙的大石忽地落了地,僵直的背脊?jié)u漸軟下來,面目也漸恢復(fù)了往日秀美溫柔的模樣。

    看著宮人們幫著皇后重新梳洗上妝,皇帝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性情素來和軟的皇后竟然想出拿鳳位保應(yīng)昶的主意,怕是被這場事嚇壞了。當(dāng)年敢以身替朕擋箭、以身替朕試毒的女人也比往年老多了。畢竟已過了花信之年,方才那發(fā)里竟混了好幾根白發(fā)。

    外面忽然傳來喧囂聲,這在宮闈里簡直是大不敬,帝后二人同時轉(zhuǎn)過頭去看。

    宮門被小心推開半邊,乾清宮大太監(jiān)劉德一臉色有些惶急,躬身稟道:“方才金吾衛(wèi)同知魏孟派人急報,說東宮那邊太子和太子妃不知為何事吵鬧起來,太子一氣之下,還拿了一個筆洗將太子妃砸傷了……”

    話未說完就見張皇后站起急急出了宮門,劉德一忙低頭退至一旁,皇帝身上繡了大柿蒂妝花緞云龍紋的明黃衣角也一掃而過。劉德一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塵欲跟上去,想了一下又止步扭頭吩咐:“去,看太醫(yī)院是誰在值守,趕緊叫過來!”小太監(jiān)應(yīng)諾飛奔而去。

    東宮其實原名為鐘粹宮,是歷朝歷代太子所居之處,實際只有兩進(jìn)院落房舍三十余間,大小還比不上尋常官宦人家。帝后進(jìn)門時,殿門前烏央央地跪滿了侍候的宮人。太子妃崔氏拿著絹帕捂著額頭,弱弱地靠在貼身大宮女蘭青的懷里。張皇后快步走至她面前,問道:“因何事與太子爭吵?”

    穿了一身銀紅通袖襕織金宮裙的崔氏卻垂著頭,倔強(qiáng)地一語不發(fā)。

    張皇后額角一跳,強(qiáng)抑了怒氣,“怎么不說呢?有誰來替她說?”

    大宮女蘭青忙道:“娘娘恕罪,不關(guān)太子妃的事,是太子殿下把自己關(guān)在殿內(nèi),誰都不許進(jìn)。太子妃怕殿下有事就擅自進(jìn)去,不過說了幾句話,太子就拿了案上的筆洗砸了過來,太子妃一時躲閃不及——”

    張皇后抬頭望向殿門,打斷了她的話語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罢f了幾句什么話?”

    蘭青瑟縮了一下,看了一眼太子妃,見她低垂了眉眼卻并沒有阻止自己說話,遂大了膽子小聲回到:“太子殿下問太子妃,那探花劉泰安的妻室鄭氏是怎么回事?”

    張皇后猛地轉(zhuǎn)過頭,崔氏被她目中的狠厲一煞,心內(nèi)的委屈不甘竟然不敢顯露出來,轉(zhuǎn)頭伏在蘭青的懷里小聲地抽泣起來。隨后進(jìn)來的皇帝仿佛沒有看到這一切,直直走上前將雕了五瑞松石圖的殿門一把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