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功十八法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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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九日,黃昏。黑風(fēng)巖相對的兩片山壁高高聳峙在那里,有如斜斜伸展向空的巨大雙翼,山壁呈現(xiàn)著烏黑的色澤,以至西傾的陽光投射在這兒都泛著陰暗了,巖下夾縫似的一條隘道,寬約丈許,略微彎曲的通過兩邊山壁的中間,四周是隆起的坡地,野藤雜草密生,矮小的樹叢隨風(fēng)仰俯,大概是此地風(fēng)勢較為強(qiáng)勁的緣故,草樹全長得低矮,簌簌拂動之余,倒像是在朝著黑風(fēng)巖不停的膜拜。 隘道附近,時有人影閃晃,但數(shù)不清一共有多少人,亦難以確定都是些什幺人,不過,有人在那里決不會錯,金蜈門的人。這辰光,吹刮的是北風(fēng)。 摻加了硫磺硝石火藥末子的桐油總數(shù)是三十桶,都是用特大號的木桶裝盛,每桶粗近合抱、高逾人腰,一輛雙轡蓬車上只能放置六桶,蓬車是分不同的時辰個別進(jìn)入指定的區(qū)域等候,然后在預(yù)定的時間趕到某一地點(diǎn)集合,五輛蓬車錯開出現(xiàn),并不起眼,而百十個人零散掩入,就疏疏落落的找不到人影了。在人鬼判薛雷的調(diào)度下,大伙的行動非常順利,他們也盡量做到了不露痕跡的地步。 鐘國棟當(dāng)然不在現(xiàn)場,他已率眾趕往雙合埠,金蜈門囚禁人質(zhì)的天風(fēng)閣救人去了。 陪同薛雷到黑風(fēng)巖來的,只有鐘家忠一人,余下的全都是天馬堂的弟兄,包括大鐵鏈任福、死不回屠鋒、雪里紅紫谷、虎魚曹南,人手早已分配妥當(dāng),什幺人做什幺事也已規(guī)定下來,何處潑油、何時點(diǎn)火,都經(jīng)過預(yù)先的演練及臨場的模擬,眼下只待測準(zhǔn)風(fēng)向,火燒連營了。 薛雷屢屢將手指放在嘴里沾濕,迎風(fēng)測試,他腳步來回移動,隨時修正角度,全神貫注的樣子,顯示出他對這次行動的重視與謹(jǐn)慎。五輛蓬車上的油桶業(yè)已卸落,三十大桶桐油全部橫置于地,桶口對著傾斜的黑風(fēng)巖方向,百來名漢子伏伺草叢之內(nèi),執(zhí)斧的執(zhí)斧,拿著火種的拿著火種,個個寂然無聲,形色冷肅,一片靜里,殺氣卻已凝聚。 鐘家忠蹲在薛雷身邊,他微微仰頭,問道:“薛大叔,時候差不多了吧?!?/br> 薛雷也蹲了下來,表情嚴(yán)正地道:“還得再等一陣,等天色暗一點(diǎn)再動手。你放心,金蜈門的人也不可能預(yù)料,大先生會在大白日的情形下到來。” 鐘家忠道:“風(fēng)向?qū)︾??!?/br> 薛雷頷首道:“風(fēng)向正好,只等一聲令下,潑油燃火,包管燒得那些王八烏龜蝎子輩雞飛狗跳?!?/br> 打量著隘道那邊與這頭的距離,鐘家忠低聲道:“薛大叔,兩頭相隔約有二十來丈遠(yuǎn)近,火苗子一起,不知來不來得及圈住他們?!?/br> 薛雷極有把握地道:“賢侄,你沒聽過風(fēng)助火勢這句話,這北風(fēng)刮起烈焰,火蝗漫天飛竄,沾著哪里燒哪里,如今是秋旱物燥的時令,一朝大火燃起,即成一片火海,人陷其中,想逃可就難了?!?/br> 大鐵鏈任福在臉上抹了一把,笑道:“只不知能燒掉金蜈門多少熊人,但愿燒凈了那一窩子雜碎才叫大快人心。” 薛雷目光閃爍,磨牙如挫:“這是天火霹靂哪,金蜈門做惡多端,報應(yīng)的時辰到啦?!?/br> 說著,他望望天色,而暮靄已起,幽光四合,大地緩緩融入一片陰暗之中,要放火燒人,似乎是時候啦。 薛雷煞氣盈面,眼角斜吊,兩邊的太陽xue高高鼓起,這一刻,人鬼判的真面目暴露了,聲音更是從齒縫里進(jìn)出來的:“潑油?!?/br> 三十只油桶,每只油桶有兩把開山斧侍候,薛雷一聲令下,六十把開山斧同時揮動,斧起斧落,桶蓋紛紛暴散,褐黑的油汁立刻傾涌而出,當(dāng)黏稠的桐油甫始四溢,薛雷又一聲叱喝:“點(diǎn)火?!?/br> 于是,火摺子迅速抖燃,一道道的火苗就宛如一條條吞吐中的赤紅蛇信,火苗子又飛蝗似的溜射出去,點(diǎn)點(diǎn)焰芒沾上稠油,先是發(fā)出一陣密集的輕爆聲,隨即“轟” 聲震響,無數(shù)道竄跳的火蛇便連成了一片火海,強(qiáng)烈的北風(fēng)吹拂著火勢,大火立刻卷揚(yáng)奔騰,以令人難信的快速朝黑風(fēng)巖的方向蔓延。 望著遍地遍野的熊熊火焰,鐘家忠不由目瞪口呆,嶗山起火的光景,已是觸目驚心,但卻不像眼前的情況這幺壯觀。火舌卷噬著地上的一切物事,無論是草木藤蔓、飛禽走獸,無論是土石巖壁、溝洼丘壑,烈火瘋狂的掠著,甚至把半邊天空都燒得通紅。灼熱的空氣向周遭擴(kuò)散壓迫,濃煙嗆得人心肺欲裂,呼吸困難,而劈啪爆炸的聲響不斷傳來,時時還夾雜著烈火回旋的轟隆聲、氣流涌蕩的撕裂聲,黑風(fēng)巖左近不像是黑風(fēng)巖,而是變成真正人間赤煉地獄了。又有幾個金蜈門的徒眾,能逃過此劫。 強(qiáng)忍著那股幾近窒息般的痛苦,薛雷拉開嗓門大叫:“伙計們,走人啦。” 百來人的行動就像一陣風(fēng),有的搭上蓬車,有的支使兩條腿,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逸去,黑風(fēng)巖火勢正盛,放火的主兒卻早撤得鬼影不見了。 馬蹄聲急劇的敲打著地面,宛苦擂鼓,鐘國棟帶著愛妻陳玉卿、屈元蒼手下的狂棍岑春年、白斑鯊謝磊、黑猿卓宣,一行五人五騎,快馬加鞭的往雙合埠趲趕,他們希望盡量爭取時間與空間,趁金蜈門內(nèi)部空虛,并且黑風(fēng)巖中伏的消息傳到之前搶先動手,只有在這種情形下,救出鐘惠瑤的機(jī)率才高。 打昨夜開始,這一陣狠攆,已足足奔馳了近四個時辰,一路上有快有慢是不錯,人釘在馬鞍上總是夠折騰的, 天剛蒙蒙亮,馬匹已經(jīng)疲態(tài)畢露,噴鼻低嘶之余,勢子亦逐漸滯緩下來。 個頭魁梧,面生白斑的白斑鯊謝磊不停移動著臀部,邊慢下坐騎。陳玉卿目睹此景,低聲對鐘國棟道:“國棟,咱們也趕了這一陣子了,真?zhèn)€人困馬乏啦,是不是可以暫且歇息一會,養(yǎng)養(yǎng)精神?!?/br> 鐘國棟忍住一個哈欠,點(diǎn)頭道:“好,咱們便找個合適的地方歇歇馬?!?/br> 前行的白斑鯊謝磊指著路邊不遠(yuǎn)處的一片松林,搭著腔道:“那片林子似乎還清靜,大先生,大伙就到林子里打尖歇息吧?!?/br> 鐘國棟順勢望過去,蒼幽幽的松蓋如傘,一朵接一朵的層疊著,尚未入林,打眼便覺得一股清涼,他滿意地道:“好吧,謝磊,你帶路,就是那里?!?/br> 五人五騎掉轉(zhuǎn)馬頭,潑剌刺地轉(zhuǎn)向松林奔去,接近林邊,又喜見滿地野草鋪陳,草色雖已泛黃,卻柔軟細(xì)致,此時此地,不啻是上好的襯褥,大大的享受了。 下馬后,黑猿卓宣便將各人的馬牽到一邊上栓,狂棍岑春年、白斑鯊謝磊則早已迫不及待的橫身躺下,雙臂為枕搶先尋起夢來。 陳玉卿也倚在一根巨松底下打盹,鐘國棟一只手搓揉著腰眼,邊習(xí)慣性的移目四顧,等卓宣過來,他才去到一棵虬松下倚坐,看情形,他累是累,卻不像有困上一覺的意思。 卓宣長長伸了個懶腰,笑道:“不盹一會,大先生。” 鐘國棟用力揉著兩額的太陽xue,說道:“還不怎幺困,這里隔著雙合埠已不足五十里路,我們的行藏要越加小心,不能出錯,你們睡吧,我來守著就是?!?/br> 一骨碌仰躺下來,卓宣側(cè)過臉來道:“大先生,你內(nèi)力精湛,我們可較你不過。這一夜猛趕,渾身骨頭架子全像散了,再不補(bǔ)回一覺,恐怕連馬背也爬不上啦?!?/br> 鐘國棟淡淡地道:“你就好生歇息,養(yǎng)足力氣,今晚上尚有重頭戲等著上演哩?!?/br> 卓宣才閉上眼睛,說話已帶幾分含糊了:“誤不了事,大先生?!?/br> 三個人的鼾聲此起彼落著,陳玉卿似乎也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這時除了鼾聲之外,林中是一片寂靜,鐘國棟睜著的雙眼卻似受了鼾聲感染般漸覺澀重,他實(shí)在是不想睡,但神智慢慢的模糊起來,眼前仿佛有一汪黑潮,無聲無息的上升浸漫。 突然間,他似乎聽到一丁點(diǎn)聲音,雖是一丁點(diǎn),卻絕對異乎尋常的聲音。這聲音有如一根尖針戳刺他的神經(jīng),使他驟而驚醒,并立刻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搜視,這一看之下,連僅存的一絲倦意也倏掃而光。 他看到一個人,一個渾身血跡斑斑、步履踉蹌的人,這人身著黑衣黑靴,頭戴黑色面罩,雙手分提皮盾與尖矛斧,正搖搖晃的從松林的另一邊走了過來。不錯,是金蜈門的人。 此時此地,驟然見到這幺一個來自敵對幫口的人,鐘國棟卻并不緊張,因?yàn)閺哪侨藴喩硌E、行動蹣跚的情況來看,即使不到奄奄一息的程度,也決不會帶有多大的危險性,對一個造不成威脅的敵人,還有什幺好緊張的。于是,鐘國棟只是站起身來,緩緩地站起身來。 黑猿卓宣的警覺性也很高,幾乎就在鐘國棟站起身的頃刻,他亦一骨碌躍挺在地,緊跟著陳玉卿、狂棍岑春年、白斑鯊謝磊也各自驚醒,盡管兩眼朦朧,本能的反應(yīng)卻促使他們翻撲于側(cè),同時亮出家伙。 當(dāng)金蜈門的這一位突兀與鐘國棟等人目光相對,他的錯愕驚悸顯然更要超過鐘國棟等人,但見他全身猝而僵直,眼珠鼓瞪,仿佛見了鬼一樣搖搖晃晃的往后退出幾步,半聲噎叫由喉管透出,像猛的吞下了一枚火燙栗子。 白斑鯊謝磊驀地一聲暴叱,咧開大嘴,露出兩排白牙森森的大嘴,嘿嘿獰笑道:“好朋友,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jìn)來,且先就地活宰了你,再到雙合埠去殺他娘一個滿堂紅?!?/br> 那人喉管中呼啦著痰音,好半晌,他才聲調(diào)微弱的回話:“各位莫不是怒漢坡的天馬堂朋友?!?/br> 謝磊重重朝地下吐了口唾沫,惡形惡狀地吼喝:“娘的,少拉近乎。不錯,我們所屬的碼頭確是天馬堂,卻和你們金蜈門扯不上半點(diǎn)情份。朋友,哦呸,你不要令我作嘔了。我們彼此之間,不但稱不上兄弟,深仇大恨倒早擱著那幺一筆?!?/br> 那人放下左手的皮盾,回首朝著鐘國棟道:“這位,在下假如沒有猜錯的話,可是鐘家堡鐘大堡主?!?/br> 鐘國棟淡淡的說道:“不錯,正是鐘某,不過閣下似乎與鐘某并非朝過面。” 那人努力擠出一絲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又道:“是金蜈門所屬,就該認(rèn)識得鐘大堡主的,因?yàn)轳樄路呀o影傳諭所屬,所以在下一眼就看出來了。” 鐘國棟平靜的說道:“貴門主如此看得起在下,鐘某榮幸之至?!?/br> 那人又道:“鐘堡主,請你聽我說。昨天以前,我是金蜈門的一員,如今我卻不是了。更明確的講,我和各位一樣,也與金蜈門有那幺一筆血海深仇擱著?!?/br> 謝磊疑惑間仍然厲色道:“少來這套障眼法兒,天下有這幺巧的事。沒碰上我們之前你是金蜈門的人,碰上我們你卻變成倒戈急先鋒啦。娘的,我看你是為了保命,八成在胡扯一通 。” 慘白的面容起了一陣痛楚的痙攣,這人似乎不愿多做爭辯,他艱澀地道:“人要臉,樹要皮。朋友,廝混江湖,表的是節(jié),爭的是氣。老兄,我再怎幺窩囊,也算金蜈門的刑堂先斬手之一,若非為了身負(fù)冤屈,脫離金蜈門,即使眼前情勢不利,卻尚不至于怯懦到唾罵自己堂口以求保命的地步?!?/br> 謝磊側(cè)首看了鐘國棟一眼,鐘國棟微微點(diǎn)頭,接上來道:“朋友高姓大名?!?/br> 那人吃力地道:“我叫郭亮,一般道上同源,都習(xí)稱我為地趟腿。” 鐘國棟道:“不錯,我聽程姑娘說過你的名號,你曾犯過一次門規(guī),是程良力保才不至被處死,而你又感恩圖報,私自放走了程姑娘。” 郭亮注視著鐘國棟,面露喜色道:“程姑娘果然在貴堡,她可好?!?/br> 鐘國棟道:“目前尚沒有發(fā)生什幺危險?!?/br> 郭亮道:“這就好了,這就好了?!?/br> 鐘國棟淡淡一笑道:“郭朋友,據(jù)在下從程姑娘嘴里獲悉,貴門要攀到刑堂先斬手的位置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除了個人能耐、功夫、機(jī)智須屬一流佳材之外,尤其對金蜈門的忠貞程度更為不可或缺的條件,你好不容易巴結(jié)到這個差事,足以證明你是金蜈門的中堅分子,卻又怎幺弄到這等下場?!?/br> 郭亮望先不回答,只沙啞地道:“鐘大堡主,我實(shí)在支持不住了,請你允許我坐下來歇口氣?!?/br> 鐘國棟一邊親自過來扶著郭亮坐下,邊吩咐岑春年、卓宣兩個取水拿藥,暫且先替郭亮潤喉療傷。 清洌甘涼的飲水滑入喉中,浸潤在傷口上,郭亮熨貼的不止是官感間的快意,更是內(nèi)心里的回蕩。險死還生,落難潦倒的困境下,他做夢也想不到,搭救自己的竟是一干往日的仇敵。 鐘國棟沒有說話,只目注著岑春年與卓宣在為郭亮身上的創(chuàng)傷清洗敷藥,郭亮這身傷可真夠瞧的,深深淺淺,大大小小,怕沒有七八處。血浸透了衣衫,又結(jié)成硬痂,沾粘得一塊一塊,一團(tuán)一團(tuán),卓宣用匕首小心的割切著他的衣裳,偶而牽扯傷口皮rou,痛得郭亮滿頭大汗,磨牙如挫,卻就是不哼一聲。 折騰了好一陣,總算大體包扎妥了,不但郭亮的臉孔已經(jīng)白中透青,就岑春年、卓宣二人亦鼻尖沁汗,微微帶喘。這時,鐘國棟笑道:“怎幺樣,感覺上是不是舒坦了一點(diǎn)。” 郭亮雖然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卻仍然不免有些激動:“鐘堡主,你的寬懷大度、恩怨分明,我郭亮必然至死不忘,永志在心。大恩不言謝,我記著了?!?/br> 鐘國棟擺擺手道:“用不著客氣,郭朋友,同在草莽飄泊,這一點(diǎn)道義,相信多數(shù)人都有?!?/br> 說著,語聲一頓,接著道:“郭朋友,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跟金蜈門的血仇過節(jié)了吧?!?/br> 郭亮舉起皮囊喝了口水,整理一下思緒之后,低沉地說道:“此事起因應(yīng)該從程姑娘的未婚夫玉龍候明說起,他厭惡古風(fēng)的作風(fēng),不惜勾結(jié)外人鏟除古風(fēng)的實(shí)歷程,事機(jī)不密始于牽連到他的岳父髯獅程良?!?/br> 鐘國棟道:“程良后來不是也遭碧眸古風(fēng)的毒手了幺?!?/br> 郭亮道:“是的,程良對我有救命之恩,他遇害之事,后來程姑娘被掠,是我不顧一切后果,在行刑前一天晚上偷偷將他放走,并親去門主面前陳情領(lǐng)死,我自己也知難免一死,意外的竟被門主赦免。” 重重一哼,白斑鯊謝磊答腔:“這幺說來,你的那位門主倒是挺仁慈的羅。” 郭亮苦笑道:“我當(dāng)時也有兄臺同樣的想法,但在古風(fēng)及他的同路人眼中我卻是rou中刺?!?/br> 鐘國棟閑閑的說道:“郭朋友,聽你一席話,大概朋友便是被古風(fēng)他們斗爭垮下來的犧牲者了?!?/br> 郭亮神色陰晦的說道:“不錯,他們隨時隨刻都準(zhǔn)備斗垮我。但我這先斬手是靠著功績硬攀上來的,我平日生活也十分檢點(diǎn),并無錯處捏在他們手中,因此也就對我無可奈何。直到這次大舉侵襲貴堡損兵折將,他們硬說程姑娘受貴堡庇護(hù),而我卻是暗通消息出賣組織,他們不由分說便將我五花大綁監(jiān)禁起來。堡主,我是刑堂的人,自然懂得事情的嚴(yán)重,出賣組織,與敵互通消息,無論是哪一條都能死上千百次。急切之下,我要求立刻見大掌法,他們來個相應(yīng)不理。在這種情形之下,我的經(jīng)驗(yàn)告訴我,只有死路一條了?!?/br> 鐘國棟同情地說道:“郭朋友,顯然你又另外找到了生路。” 郭亮音調(diào)澀緩地說道:“這條生路也叫僥幸,當(dāng)天晚上,石牢里值班守衛(wèi)的四名小兄弟中,有一個恰巧是我?guī)н^的伙計,我和他,有一樁不足為外人道的遇合。一年多前,這名小兄弟擔(dān)任刑堂傳遞工作,因?yàn)楹榷嗔藘杀?,把一件刑堂指示下面徑行暗殺的信函丟了,這個過失非常不小,追究起來也有掉腦袋的可能。這小子平日就機(jī)伶乖巧,很得我的喜愛,當(dāng)他氣急敗壞的跑來求助于我時,我想都沒想便設(shè)法替他解決了問題。事隔一年多,我早已把這段過往拋諸腦后,不料他卻一直記著,念念在茲要回報我的施予,我出了紕漏,他認(rèn)為正是機(jī)會,只苦在人微職卑,插不上手。而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計的當(dāng)口,刑掌輪派值夜的名牌里竟鬼差神使的掛上了他的名字,他在大喜過望下便馬上展開準(zhǔn)備?!?/br> 一番敘述下來,不但鐘國棟聽得入神,連天馬堂這三名鯊手也都 聽得津津有味,狂棍岑春年迫不及待地追問著:“他展開些什幺準(zhǔn)備,他又是如何幫著你逃出虎口的。” 挑了岑春年一眼,白斑鯊謝磊沒好氣地說道:“看看你這德性,皇帝不急,你這太監(jiān)急個啥勁?!?/br> 岑春年惱道:“你要不想聽,一旁涼快去,少他娘在這里擾人興致?!?/br> 鐘國棟笑著罵道:“看你兩人,都這幺一把年紀(jì)了,猶如頑童拌舌,像話幺?!?/br> 卓宣忙道:“郭朋友,你就快往下說吧,沒看我這兩位拜兄全被刮胡子啦。” 郭亮沉沉地接著說道:“那小兄弟用的辦法也很簡單,他私下搞進(jìn)了一只鋼鋸、一包蒙汗藥,鋼鋸由我自行鋸開枷鎖門柵,而蒙汗藥則由他們四個守衛(wèi)一齊服食,之所以這樣做,乃打算在事發(fā)之后,來個死不認(rèn)帳。昨天晚上,他們大隊(duì)人馬赴黑風(fēng)巖之約,他們四人也通通服了蒙汗藥,我立即展開逃獄行動。老天憐見,也終于讓我逃了出來?!?/br> 卓宣急問道:“既然人已逃了出來,這身傷又是怎幺弄的,莫非金蜈門尚派有追兵?!?/br> 郭亮啞著聲道:“正是派了追兵,除了刑堂兩名先斬手,還有三名把頭,好在大隊(duì)人馬已開往黑風(fēng)巖,一些硬把手也不在。要不,縱使能逃出,中途也會被截殺。就這樣,我還變成眼前這個模樣?!?/br> 忽然,郭亮的目光游移,逐次掠過鐘國棟等人的面頰,帶幾分迷惑的問道:“鐘堡主,各位不去黑風(fēng)巖踐約,內(nèi)情何在,我當(dāng)然不敢深問,只不過我好像曾聽到有人提到雙合埠,這雙合埠又是怎幺一碼事?!?/br> 鐘國棟道:“不瞞你說,我們原本要去雙合埠天風(fēng)閣闖關(guān)救人的。” 一怔之后,郭亮哦了一聲,問道:“闖關(guān)救人,各位是救那位女娃子?!?/br> 鐘國棟道:“不錯,那是我老二的女兒?!?/br> 郭亮攤攤手,作了個無奈的表情,說道:“各位晚了一步,那女娃子……” 鐘國棟急急的道:“怎幺,莫非……” 郭亮忙道:“大堡主,請你讓我把話說完。那女娃子在三天前就被人救走了,雙合埠那個大混混柴不同也被人家給宰了?!?/br> 這個消息對鐘國棟來說,一則以喜,一則以驚,喜的是惠瑤已經(jīng)脫險,驚的是不知人現(xiàn)在何處。鐘國棟沉思片刻后道:“郭朋友,如果你暫無去處,不妨和我們一同回去,彼此也好盤恒些時日?!?/br> 郭亮毫不遲疑立表同意,他也是走南闖北的老江湖,此時此景無論是朝哪一方面去想,皆不容他從容離去。否則,就難免啟人疑竇,自己在替自己找麻煩了。 于是,六人五騎,就又從原路圈了回去。 當(dāng)晚,天馬堂召開了一次集會,除了天馬堂首要人員,鐘氏一門全都參加了,他們密議一番之后,只聽得薛雷說道:“大先生,你就多盤桓些日子,等弟兄們打聽到二先生的確實(shí)消息,再去也未為晚。” 屈元蒼擺擺手道:“老薛,老哥哥固然心系家人,但主要的是的下落,他這悲天憐人之心,誰也阻擋不了?!?/br> 當(dāng)家的既已把話說明,其余的人也就沒有話說了,不過,薛雷仍補(bǔ)上一句道:“大先生,你與咱們當(dāng)家的是十二支香、一杯血酒的兄弟,在江湖上無論發(fā)生任何事,千萬要記得用本堂暗號通知兄弟們?!?/br> 鐘國棟道:“一定,一定?!?/br> 一言九鼎,不必再說什幺,這次緊急集會就結(jié)束了。至于討論了些什幺,也只有他們與會者知道。但在就寢之前,鐘國孝卻提出了要求:“爹,你什幺時候走?!?/br> “明早。” “孩兒跟爹一起去。” “不行?!?/br> “爹……” “不要多說了,留在這里好好孝順你娘,有暇時勤練黑刀三反手,同時多向叔叔伯伯們學(xué)習(xí),去吧?!?/br> 鐘國棟的話就是命令,鐘家孝自是不敢反抗。翌晨,鐘國棟果然走了,只身孤劍,投入了江湖。 但是,他絕未想到孩子們也有不聽話的時候。他走后的第二天,鐘家孝就不見了。第三天,鐘惠琴也相繼失蹤了。這一下可就天下大亂了,不只是陳玉卿憂心如焚,屈元蒼更是暴跳如雷,罵得手下狗血淋頭,更是頒下天馬令,追查他們兄妹下落。 結(jié)果,派出幾批人俱都徒勞往返,急得屈元蒼腦門青筋暴漲,大發(fā)雷霆,最后還是陳玉卿勸慰道:“不要著急,元叔,他們是找他爹去了,不會有什幺事的?!?/br> 屈元蒼一嘆道:“不管怎幺說,大嫂,我對不起老哥哥,老哥哥今后問起,我這張老臉往那兒放?!?/br> 陳玉卿道:“我這個做娘的都管不住他們,這怎能怪元叔你呢?!?/br> 屈元蒼沉思片刻后道:“嫂子,明天我調(diào)派人手,投入江湖去尋找他們,萬一他們不肯回來,也好多幾個幫手。孩子們初涉江湖,難免叫人擔(dān)心?!?/br> 經(jīng)過陳玉卿一再苦勸,但無法阻止屈元蒼的行動,最后總算取得一頂折衷協(xié)議,由龍手人鬼判薛雷及大鐵鏈任福暗中保護(hù)陳玉卿母子婆媳去找鐘國棟,余下仍留堂口,一有消息,立即回報。 冬陽,曖烘烘的,照在人身上十分舒適熨貼,是個散步活腿的好日子。為了清醒昨夜緋色的夢,也為了有個獨(dú)自沉思的機(jī)會,鐘家信走出丐幫的總壇,偶偶獨(dú)自走在一條碎石路上。 不知什幺時候,他已穿過阡陌縱橫的菜畦,來到那條鄉(xiāng)村道與官道交接的地方,他猶豫了一下,正待舉步向官道對面那片樹林走去。兩邊的大道上,一陣隱隱的馬蹄聲又將他邁動的步子引了回來。 蹄聲很急,非常急,很狂,十分狂。放馬奔馳,雷滾密鼓,只見那沙塵飛揚(yáng),灰煙漫天的情狀,業(yè)已可以斷定那些馬上騎士是如何狂傲跋扈,目中無人。鐘家信生平最憎惡的就是這一類人,他討厭那些不可一世的角色,因?yàn)槟切┙巧蠖嘣趯?shí)際上并沒有不可一世的本錢。幾天以來,他一連所遇的有冷泉莊的人,也有令狐世家的人,個個都是那幺狂傲跋扈,結(jié)果人人都不過如此。 他搖搖頭,又開始朝著原先預(yù)定的目標(biāo),那片樹林子踱了過去,他的步履很悠閑,很安詳,他不急著趕什幺,也無意為了來路上的那些狂悖騎士而倉促,他并不喜歡倉促。 于是,來騎以驚人的速度奔近了。并沒有回頭探視,聽覺已經(jīng)告訴他,來騎共有七乘。 七匹鐵騎以雷霆萬鈞之勢卷了過來,稍差尺許的揚(yáng)著飛舞的灰沙已掠過鐘家信身側(cè),強(qiáng)勁風(fēng)力帶著漫天飄落的風(fēng)沙灑了鐘家信一身,那幺險的奔向前去。鐘家信恍若不覺,依然悠閑地安步往前踱去。 驀地,七騎突然勒轉(zhuǎn),在一陣“唏聿聿” 的馬兒嘶叫聲中齊齊奔回,七匹馬四散驟合,一下子便將鐘家信圍在中間,倒是相當(dāng)?shù)睦洹?/br> 鐘家信站住了,默默打量圍在四周,那七匹馬上的七個狂夫。這一看不打緊,鐘家信幾乎目眥欲裂,怒火頓熾。 七個人當(dāng)中有一個坤道,白衣白褲,以外六個全是一色一式的黑色勁裝,胸前繡有一只金色蜈蚣。面對鐘家信的一位是干干瘦瘦的身材,襯著干干瘦瘦的一張長臉,老是帶著這幺一股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是這卻予人一種特別陰森冷酷的感覺。 此人之側(cè),是一個豹頭環(huán)眼,短小精悍的人物。然后,就是唯一身穿白衣白裙的坤道了,此女面色白的冷青,她右手枯骨爪,左手一個人頭骷髏,冷漠得宛似冰塊雕刻的冰人。 在鐘家信兩邊及身后的四個黑衣勁裝人,全是腰粗膀闊的彪形大漢,一個個形貌強(qiáng)悍,生相猙獰,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狠角色。這些人正是與鐘家信有毀家之仇的金蜈門的角色,真?zhèn)€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但是鐘家信沒有作聲,吭也不吭。 豹頭環(huán)眼的人瞪著他,突然叱喝道:“兔崽子,你是干啥吃的?!?/br> 鐘家信慢吞吞的道:“走路的?!?/br> 那人厲聲道:“混你娘的球,老子還不知道你是走路的幺。老子是問你,你是干什幺的。” 鐘家信平靜的道:“你問我這個做什幺?!?/br> 那人大吼一聲道:“老子要問,你就得答,羅嗦你娘的頭。” 鐘家信似乎有什幺感覺,他突然昂著臉道:“你們又是干什幺的?!?/br> 豹頭環(huán)眼的那人神色猛沉,但隨即又狂笑起來,他轉(zhuǎn)臉向身側(cè)那瘦瘦干干的長臉說道:“三爺,這兔崽子好大狗膽,居然反問起我們干什幺來的了,可是告不告訴他呢。” 那被稱為三爺?shù)娜恕昂俸佟?/br> 一笑,聲音尖尖的道:“我看這小子有點(diǎn)不地道,老四,你抖漏抖漏他?!?/br> 豹頭環(huán)眼的那人大笑道:“成,奔馳了這幺大半天,正好活動活動筋骨,也順便給大伙開開心?!?/br> 突然,鐘家信冒出一句道:“金蜈門?!?/br> 正準(zhǔn)備動手的那人不禁怔了怔,他收起架勢,上下打量著鐘家信道:“你怎幺知道咱們是金蜈門的人?!?/br> 鐘家信注視著對方,緩緩的道:“幾位這一身打扮,不就是很好的標(biāo)幟幺。” 那人驀而暴烈的說道:“那你是誰?!?/br> 鐘家信淡淡的說道:“我是誰無關(guān)緊要,閣下想就是金蜈門的那個天風(fēng)令主古屠義了。” 豹頭環(huán)眼的那一位形容凌厲的道:“不錯,我是古屠義?!?/br> 頓了一頓,古屠義突然兇狠地說道:“兔崽子,你是怎幺認(rèn)識大爺我的?!?/br> 鐘家信安詳?shù)恼f道:“金蜈門惡名滿天下,金蜈所至,雞犬不留,說穿了不值分文,全是些抽冷子,以眾凌寡,干些辣手摧花下三濫的窩囊事罷了。” 古屠義粗暴地說道:“兔崽子,你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當(dāng)著老子面前罵大街,看你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說,你是干什幺的,不然,看老子凌剮了你?!?/br> 鐘家信口里“嘖” 了一聲,說道:“你可嚇壞了小爺我了?!?/br> 窒了窒,古屠義勃然大怒道:“好雜碎?!?/br> 那冷若冰霜的女人忽然擺擺手道:“朋友,你是哪個碼頭的呀。” 歐陽沛長忽然擺擺手,笑道:“朋友,你是哪個碼頭的?” 鐘家信搖搖頭道:“不在山,不占寨,湊合著混碗江湖飯吃而已,自是比不得列位那幺霸道。” 古屠義破口大罵道:“狗娘養(yǎng)的,你休要話中帶刺,你他媽的再不干不凈,當(dāng)心老子活剁了你這龜孫子?!?/br> 鐘家信笑笑說道:“姓古的,你口氣不小。” 古屠義微微一呆之后,大吼道:“兔崽子,老子就稱量稱量你試試。” 那位瘦瘦干干的忙道:“且慢,老古?!?/br> 古屠義怪叫道:“三爺,這小子這份狂法,可真叫稀罕哪。若不教訓(xùn)教訓(xùn)他,他會以為咱們金蜈門的人腦門子上全頂著一個瘟字了?!?/br> 那被稱做三爺?shù)娜岁帎艕诺牡溃骸澳銊e急躁,老古,三爺不是那種天官賜福的人,我又什幺時候沒有叫你痛快過。慢慢來,人家只怕有點(diǎn)恃仗哩。嘖嘖,一副大馬金刀的架勢?!?/br> 說著頓了頓,手指鐘家信接道:“朋友,你說的不錯,我們確是金蜈門的人馬,我們是追攝本門一個叛徒來到這里的?!?/br> 說著,他手指面色白得泛青的那女的道:“這位是本門渤海堂副堂主蛇心冷若冰姑娘,后面那四位屬于本門十三把頭之列,我幺,身為大執(zhí)法,毒手潘貴便是,我的話已擺明了,現(xiàn)在就聽你的說詞了?!?/br> 鐘家信低沉的道:“列位,我們彼此之間原本是無怨無仇,可是目前咱們可擱下一筆血債。先丟下那筆血債不說,就以現(xiàn)在論,我也沒犯著列位。原本是你們走你們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dú)木橋,誰也管不了誰。但是你們列位卻突然驃馬相圍,來勢洶洶,出言不善,這一來,舊仇新恨也就一并了結(jié)?!?/br> 古屠義氣得口沫四濺的吼道:“你他娘的你,是越來越想上天啦。說,你是那個兔子窩的余孽?!?/br> 鐘家信不慍不怒的道:“我是說的實(shí)情,至于我是那里的人,目前暫不想告訴你們。但是,列位有一個最佳的探查方法,就是將我撂倒,再嚴(yán)刑相逼,不就唾手可得到了幺?!?/br> 古屠義狂吼道:“放你娘的屁,縮頭烏龜,見不得人的王八兔子賊?!?/br> 這時,冷若冰面色肅然的悄語潘貴:“潘貴,此人嚴(yán)歷不明,諱莫如深,從他的話語中極可能是我們的仇家,說不定與程如萍搭上關(guān)系,也可能與郭亮有干連,我們千萬當(dāng)心,別著了人家的道兒,陰溝里翻了船。” 潘貴微微點(diǎn)頭道:“我曉得?!?/br> 古屠義又在怒喝著:“娘的,你這膽上生毛的野種,你如此囂張狂妄,八成是迷了魂,瘋了心,這一下就要給你當(dāng)頭棒喝了?!?/br> 潘貴略一沉吟道:“朋友,你既不肯留名亮萬,又說跟本門擱下一筆血債,我們自然要有個了結(jié)。但如今我們正在追拿叛徒,沒功夫與你瞎夾纏。這樣吧,咱們約個時間地點(diǎn),到時候再痛痛快快的熱鬧熱鬧,彼此一了心頭宿愿,你看怎樣。” 鐘家信閑閑的道:“我這人年輕氣浮,心眼里想不下事,還請包涵?!?/br> 潘貴變色道:“你什幺意思?!?/br> 鐘家信道:“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馬上,我不想拖拖拉拉,我的意思是現(xiàn)在就解決,血債擱久了,壓得我心里悶得慌。” 潘貴憤怒地說道:“你以為我們含糊你?!?/br> 鐘家信毅然不懼道:“至少,我也不會含糊列位吧?!?/br> 怒極了的古屠義大叫道:“三爺,我們更無須與這野種粘纏,眼下就宰了他,豈不干凈利落,否則他還以為我們膽怯心虛了呢?!?/br> 鐘家信點(diǎn)點(diǎn)頭道:“姓古的說得不錯,列位既有膽量惹事生非,橫里找碴,就該有膽見過真章。光是吃軟怕硬,欺善忌惡,算不得什幺好漢子。你們金蜈門以眾凌寡已是司空見慣,現(xiàn)在我不就只有一個人幺?!?/br> 潘貴狠毒的說道:“給你鼻子你長了臉,你當(dāng)我們不能當(dāng)場分你的尸?!?/br> 鐘家信笑笑道:“我正在等著?!?/br> 就在鐘家信的語音繚繞于唇邊的剎那,左側(cè)一股勁風(fēng)猝然對準(zhǔn)他左邊太陽xue襲來。 鐘家信沒有閃躲,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下,加上事出突兀,他卻這般雍容自若,毫不慌張的伸出手去,過程是那幺明確,卻巧妙、準(zhǔn)確無比的抓住了飛襲而至的東西,是一支沒羽鋼梭。這支沒羽鋼梭沉重而尖銳,又在強(qiáng)勁的力量下射出,所指的部位更是他的太陽xue,顯然,出手的這位是想要他的命。 別看鐘家信那付漠不經(jīng)心的神態(tài),其實(shí)他面對這些兇神惡煞早存警惕之心,不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而且早已蓄勢以待。他的手甫始撈住了鋼梭,只見梭身在他手掌中一閃即失,幾乎在同一時間,左邊一聲怪叫撕裂人心般響起。鐘氏追風(fēng)神芒暗器極為霸道的,如以歸引力發(fā)出更為武林一絕,大凡使用暗器者,首先就是練聽風(fēng)辨位接收的本領(lǐng),鐘家信對這門功夫自是大行家了。 馬背上,一名黑衣勁裝大漢像發(fā)了羊癲瘋一樣滾跌地上,那支鋼梭正嵌插在他膝蓋骨中,隨著他的翻動而顫顫輕搖。練武的人都知道,人身上哪個部位遭受傷害最為痛苦,膝蓋骨這地方即是其中之一,要不了命,但卻痛得要命。當(dāng)然那名受創(chuàng)的大漢便是方才發(fā)動偷襲的同一個人,如今,他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兇器而已,只是收回的方式并非為他所喜罷了。 事情的經(jīng)過與變化僅在瞬息之間,遭襲,反擊,像是幻影般一轉(zhuǎn)而成,快若光閃,一氣貫通。 斜刺里,“嘩啦啦” 的環(huán)節(jié)暴響中,一片寒光又急又快的猛砍鐘家信的頭頂,距著三尺,那刀刃一偏,又詭異的削向頸前。 鐘家信已不是雛兒了,經(jīng)過一連串的兇險打斗,最近這些日子又經(jīng)常與桃花仙子切磋,閱歷經(jīng)驗(yàn)都為之大增。只見他毫不移閃,出手之下便是他家傳絕學(xué)天都九歸劍法。碩大的寒芒圓弧中,穿掠著無數(shù)流星飛芒似的劍影,而弧形便宛似囊括了整個天地,劍影 便如充斥了整個空間,氣流旋蕩,銳風(fēng)尖嘯。人的眼中,看見的全是那魔鬼咒詛般劍刃了。 “吭” 的一聲悶哼,突然間一條牯牛大的身體凌空翻滾出去,一把九環(huán)刀拋到三丈多高的天上,刀身還在打轉(zhuǎn),那人的軀體已停止了一切。這變化是金蜈門所意料不及的,這一上來便殞了命的攻擊者,正是金蜈門十三把頭中的第一好手黃蛟。 雙方的接觸開始得如此突然,但結(jié)束得更加突然,幾乎就在人們一眨眼的時間竟就分了勝負(fù),定了生死。方才還是那幺虎虎有威的牛高馬大的漢子,居然便在這幺瞬息間挺了尸,完了蛋。一剎那,金蜈門的這邊幾個人全像看見了關(guān)天門一樣呆在當(dāng)?shù)兀恳浑p眼睛卻直楞楞的瞪著,嘴巴也木生生半張,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視覺,這會是真的幺,一個功力強(qiáng)悍的巨漢,就在一眨眼的時間里便栽了跟斗,而且栽得如此慘法,永生不能站起來了。 好一陣子,金蜈門這邊的幾位仁兄才算驚醒過來,古屠義看著潘貴,潘貴瞪著冷若冰,大家面面相覷,惴惴不安,古屠義咬了咬牙道:“你、你到底是誰?!?/br> 鐘家信淡淡一笑道:“我,一個血?dú)夥絼偟奈磳W(xué)后進(jìn),與你們金蜈門有著一定血債的人?!?/br> 頓了頓,又道:“當(dāng)然,我會告訴你,我便是你們心目中認(rèn)為的余孽,嶗山鐘家堡的后人鐘家信,你們自私、殘暴、狂妄、冷血,一團(tuán)攪世的魔風(fēng),一串貪婪邪惡爭紛的始作俑者,消除了你們,天下便太平了。” 就在此刻,就那樹林中傳出一聲喝彩聲:“罵得好。” 樹林里轉(zhuǎn)出一個俏生生的身影,鐘家信移目望去,正是他曾在云嶺救起的程如萍姑娘。 她這一出現(xiàn),金蜈門的人又是一怔。半晌后,潘貴冷冷說道:“程如萍,你果然跟這小子有所勾結(jié),今天任你逃到天涯海角,又豈能逃過金蜈門的手掌。千里迢迢,我們終究還是追到了你,如今你不要以為有人撐腰,就膽大起來了,試試本門能不能處置你?!?/br> 俏麗的臉蛋是蒼白的,程如萍的唇角也在微微抽搐,她深深吸了口氣,強(qiáng)行壓制心頭的激動,嗓音有些顫抖,但卻倔強(qiáng)地說道:“潘貴,你不覺得金蜈門是欺人太甚了幺?!?/br> 毒手潘貴嘖嘖怪笑道:“好賤人,你父及你未婚夫勾結(jié)外敵,吃里扒外,罪大滔天,你不知懺悔自責(zé),反而大膽責(zé)備起本門的不是來了。程如萍,就以此點(diǎn),便是證明你早有叛心。” 程如萍鳳眼如火,全身顫抖,她憤怒的說道:“潘貴,你少在姑娘面前狐假虎威,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什幺罪大滔天,什幺懺悔自責(zé),全是你們金蜈門的上上下下欲加人罪,含血噴人。家父身膺長河堂堂主,二十多年以來可以說是兢兢業(yè)業(yè),傾心盡力,無時無刻不在為金蜈門賣命,無時無刻不在為金蜈門奔勞,流了多少血,多少汗。這些用生命換來的功績就因?yàn)椴荒芨接箽埧岜┡?,便叫你們以莫須有三字的理由給一筆抹煞了,暗算我父,到頭來更不惜斬草除根,另借事端入我的罪,你們一個個良心何在,道義何在。” 一旁古屠義冷烈的一哼,厲聲道:“程如萍,你不用白費(fèi)口舌了,任你說的天花亂墜,舌吐蓮花,我也不會聽信你這套胡說,再稍加憐憫的?!?/br> 程如萍尖聲狂笑道:“憐憫,姓古的,你把你自己看得太像人了,把你們金蜈門那群烏合之眾也捧得太神話了。我程如萍雖是個身受傷害、迭遭欺凌的女人,慘遭家破人亡的孤雛,但卻永不求人憐憫,更不會稀罕你們的憐憫?!?/br> 古屠義氣涌如山,暴吼道:“大膽賤人,你是欲求速死,我會成全你的?!?/br> 程如萍一擰頭,毫不畏縮的道:“死,并不能要脅我,我程如萍已經(jīng)數(shù)次從鬼門關(guān)轉(zhuǎn)了又回來。我在亡命期間,為了躲避你們的追殺,晝伏夜行,專揀荒山野徑逃走,慌不擇路,卻誤打誤撞的走到嶗山。由于心力交瘁,內(nèi)傷復(fù)發(fā),正頻死亡邊緣時,幸得鐘家的人救了我,替我療傷治傷。你們這群劊子手竟然遷怒鐘家堡,弄得他們堡毀人散,今天我程如萍就是死了,變?yōu)閰柟硪惨髂銈兊墓访!?/br> 古屠義鐵青的臉孔越發(fā)青得不帶一丁點(diǎn)人味了,他雙目血紅,鼻孔大張,暴烈的叱道:“程如萍,門主早傳令諭,凡本門弟子,不論何時何地遇見你,若束手就擒,便押回總壇受審,否則就地正刑?!?/br> 頓了頓,他惡狠狠地瞪了程如萍一眼,續(xù)道:“看這情形,你恐怕是要就地正刑了?!?/br> 程如萍一咬牙,瞪目道:“金蜈門自駱孤帆接掌以后道義蕩然,如今只是一群江湖草寇、綠林蟊賊、武林殺手,憑什幺可以定我的罪。” 鐘家信道:“程姑娘,跟這些殺胚的還有什幺好說,今天大家一起見了彩,該死的活不了,該活的也死不了,搏命刃血,拼他個雞飛狗跳墻?!?/br> 斜刺里,一條竹節(jié)鞭、一柄砍山刀便不分先后猛掃過來。鐘家信依然紋風(fēng)不動,他目光緊緊注視著潘貴、古屠義、冷若冰三人,右手雷擊般穿飛揮舞,日影在花幻中,掃來的竹節(jié)鞭猝然跳震,“當(dāng)” 的一聲砸在同伴手拿砍山刀上,于是,鞭蕩刀斜,兩名黑衣大漢也因用力過猛,驚叫著各自從鞍上翻落。 就在這時,背后第四名黑衣大漢飛身而起,頭下腳上,連人帶著他的一雙短柄山叉,流矢一樣暴射鐘家信的頭頂。 鐘家信身形不閃,只微微偏頭,叉頭顫動著擦過他的鼻尖,直插他的胸膛。 在此電光石火之間,他右掌彈翻,但見銀芒一閃,那名凌空撲擊的大漢已悶哼一聲,手舞足蹈的跌出了五六步外,腦袋丟掉了半邊,一對短柄山叉早就拋出了老遠(yuǎn)。 拔劍,出手,一氣呵成,人們只見銀芒一閃,而此刻的鐘家信卻已劍歸鞘,形態(tài)悠閑而安詳,仿佛他根本沒有動過手,仿佛那對他暴襲的黑衣勁裝大漢也與他毫無牽連一樣。從頭至尾,他一直沒有移動過半步,甚至出手及反擊敵人,也只是使用了一招,那股子強(qiáng)悍,那股子冷傲,簡直就凝成形了。 潘貴的神色大大的變了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凍結(jié)成那樣驚恐憤怒的僵窒,他的雙眼急速眨動,呼吸粗濁,一口牙差點(diǎn)就咬碎了。古屠義的模樣更不中瞧,這位金蜈門的天風(fēng)令主面孔扭曲,雙目如火,額上的青筋如蚯蚓般凸起,兩邊太陽xue也在不停的跳動。他大張著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往里吸氣,好像若非如此,便抑止不住他內(nèi)心那般狂焰的激怒了。 冷若冰還算比較安靜,只是一張蒼白的臉更像白得泛青而已。 剛才向鐘家信進(jìn)攻的四個黑衣勁裝大漢并非是金蜈門的小角色,也不是濫芋充數(shù)的稀松人物,相反的,他們是經(jīng)過嚴(yán)格挑選,歷受實(shí)力考驗(yàn)的十三把頭。但是,平時橫眉豎眼、張牙舞爪慣了的這四位把頭,在鐘家信的手下竟是如此不堪一擊,這樣的結(jié)果,不要說他們的主子大出意外,連他們自己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F(xiàn)在,他們不再懷疑,嶗山損兵折將是有原因的,鐘家信只是鐘家堡的一個小孩,就這幺輕松的打發(fā)了四個把頭,且又?jǐn)〉眠@等灰頭土臉。 鐘家信淡淡的說道:“如果說貴門什幺把頭之屬只是像這四位一樣的窩囊,潘爺,古令主,那就證實(shí)了一件事情,你們金蜈門全是一群人渣,凌弱欺寡的雜碎。” 古屠義猛的石破天驚的吼道:“你是什幺東西,你以為你占了便宜就吃定我們了,我告訴你,差得遠(yuǎn)呢?!?/br> 鐘家信神色冷削的說道:“那幺,你們還等待什幺呢?!?/br> 半點(diǎn)征兆也沒有,三枚藍(lán)汪汪的淬毒冷魂飛星一下子便射到鐘家信的身后。 程如萍來不及施救,“啊” 的一聲脫口驚呼。當(dāng)她的嘴巴未凝成那個“啊” 字的圖形,長劍已削的一聲飛彈而出,三溜冷電疾準(zhǔn)無匹的磕上了三只就要貼背的冷魂飛星,“叮當(dāng)” 三響連成一響,三抹藍(lán)光斜泄于遠(yuǎn)遠(yuǎn)的荒地之中。 古屠義的撲擊便在此時發(fā)動,這位金蜈門的天風(fēng)令主功力之純,動作之猛,果然大大不同于方才那四位把頭,只見他身形一閃,“嘩啦啦” 的金鐵震撼聲便密雷似的串響,而形同怪蛇一樣的便自無形而有形,那幺突兀地卷罩面而來。古屠義的兵器,是一條六尺長的骷髏串。 鐘家信原地不動,手中長劍微沉獄猝抖,在“嗡嗡” 的劍身顫吟里,天都九歸劍法前四式天河瀉、龍吟鋒、云飄絮、雙眩閃已化作點(diǎn)點(diǎn)星芒,交互穿射,而又竟如此準(zhǔn)確。“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的金鐵撞擊聲響成一片,火花四濺里,古屠義已被硬生生的逼出七步。 這時,鐘家信不再遲延留情,他猶如一朵紫色的彩云似的飄然掠前,人尚未至,劍光的芒尾便像一溜溜的電閃般射向古屠義。這劍芒的輝耀,快得一道接一道,就像百十人在一個時間卻自百十個不同的角度揮劍合刺一樣,詭奇極了,也凌厲極了。 顫抖的慘叫是那幺令人毛發(fā)悚然,古屠義匆匆后退,骷髏狂揮急舞,風(fēng)聲呼呼,他竭力跳躍彈翻,手上家伙分成不同的角度飛速反擊,織成一片稍現(xiàn)即逝的羅網(wǎng)。 而鐘家信的身形卻似鬼魅般飄逸,又似鬼魅般有形無實(shí),他仿佛是虛幻的,是空靈的,就在那樣奇異怪誕的閃掠中穿過網(wǎng)隙,長劍的寒電晶芒便宛若藍(lán)焰冷矢一樣,從四面八方罩向了古屠義。 猝然間,古屠義單足旋舞,“呼嚕?!?/br> 有如車輪轉(zhuǎn),骷髏串揮出一片光彩,卻驀地居中猛落,同時,他的左手翻飛,一片紅云倏然遮眼。 鐘家信長身飛迎,他要減少因距離而增加的壓力,左手微偏猛翻,在一記火辣辣的震動下,他抓住了那條凌空揮落的骷髏串,右手的長劍倏然飛旋,于是,“嗤嗤” 裂帛聲里,紅絮片片,漫天飛舞。 大吼如雷,古屠義雙手握串,奮力一扯。 鐘家信順勢滾翻,雙腳起處,古屠義一個筋斗倒仰出去,但是,另一抹烏黝黝的光華已筆直指向鐘家信后腰。 那是一支筆,一支生鐵鑄成的文昌筆。九朵浮雕于筆身的蓮花隱約映動,并不美觀,但卻帶著一種冷森郁暗的氣息,筆尖一顫,點(diǎn)成了千百幻影在剎那散開。 鐘家信已來不及再去給古屠義加上一下了,他的長劍就像突涌的怒浪般倒卷,照面間把那支文昌筆的攻勢封了出去。 不錯,握筆的主兒是潘貴。潘貴急速閃挪,烏黑光亮的文昌筆詭異莫測的游動點(diǎn)戳,做著線與點(diǎn)的變化,他不與敵人正面硬拼,卻藉著移轉(zhuǎn)及晃動的間隙來尋找下手的機(jī)會,這是一種狡猾陰柔的打斗方式,就如同使用這種方式的人。 鐘家信的動作卻是連續(xù)的、快速的、雷霆萬鈞的,他完全采取 主動的攻殺,每一翻騰間狠斬猛劈,每一旋迥里飛罩閃卷,身與影、刀同勢、密合不分,一氣呵成。 二十招后,潘貴已經(jīng)捉襟見肘,險象環(huán)生。又是一聲嘶厲的吼叫,古屠義又再度灰頭土臉的沖了上來,這一次,他像是在拼命,骷髏串橫掃猛揮,全是同歸于盡,玉石俱焚的打法。 鐘家信冷冷一笑,飛快閃旋,在連串的躲過二十一串二十七筆的一剎,他的長劍倏然映凝,晶芒如虹,當(dāng)透藍(lán)的光輝花人眼的瞬息,虹影突泄,分化為漫天閃亮的光雨灑落。 怪叫著,古屠義撲地翻滾,身上皮開rou綻,每次翻滾全在地上印下一團(tuán)團(tuán)殷紅血跡。 潘貴的文昌筆凌空飛舞,就在那樣嚴(yán)密的攔截里,仍不能完全阻止由細(xì)微得幾乎等于無的間隙中滲入的芒點(diǎn),他的肩臂后立時血花連噴,與金鐵激烈的互撞聲相互襯互合。 暴叱連連,又兩條人影發(fā)狂似的撲上。 鐘家信猝然十二個跟頭彈躍,竹節(jié)鞭貼著他的背脊擦過,砍山刀掠擦于他的面頰。他非常輕松,非常從容的揮刀,冷電閃掣下,兩顆人頭便拋上了半空。 就在此際,冷若冰一聲不響,驟然猛沖,她那枯骨爪連連揮打掃擊,勢疾招猛,打眼一看,像是帶著一身尖刺的怪速流瀉從天而降,挾著連續(xù)不斷的“絲絲” 刺耳尖聲,令人心悸神速。 鐘家信面色冷寒的做出一連二十一次小幅度的閃移,雖然移動的距離不大,但在他倏忽猝現(xiàn)的劍芒暴現(xiàn)又縮里,恰到好處的把敵人枯骨爪對擋于三尺外,看上去他似乎絕不多浪費(fèi)一點(diǎn)氣力。 冷若冰撲擊不中,便逐漸心驚膽寒進(jìn)來,因?yàn)樗l(fā)現(xiàn)面前這個年輕人不但武功精湛,而且沉穩(wěn),似乎已超出了他的年齡所表現(xiàn)的。她的這手狂風(fēng)沙在施展中宛如大漠刮起一陣旋風(fēng),但如果有人靜止不動,不迷亂,不惶急,便很難為敵人所逞,鐘家信適才還以顏色的手段正是以靜制動。 狂怒的低吼,冷若冰再度沖天而起,白衣抖認(rèn)在中途,她已交互擊出三十六爪,便在一陣“噗嚕嚕” 的衣袂響聲里,勁風(fēng)絲絲,刃芒成線,挾著無與倫比的勁氣,兜頭蓋臉罩向敵人。 幾乎快得追回倒逝的流光,鐘家信捏拿得如此巧妙與準(zhǔn)確,他在敵人全力旋騰而無法再改變身法的剎那間,這時反躍在敵人的頭頂。 旋騰之勢依然在轉(zhuǎn),但卻不見面前敵人,冷若冰一聲低叱,拚命貼地正翻一個怪異的空心筋斗,雙目自下上視的同時,她已交互揮出二十一爪,便在她雙足跟部擦過地面的同時,一抹青瑩瑩的光華,宛若來自無窮的蒼穹,無堅不摧的穿刺而來。 密集的“嗤嗤噗噗” 之聲激發(fā)出一蓬蓬散碎金芒,漫天的銀絲利芒便隨著金星的消失而破減,冷若冰似是噎了口無法散去的大氣,“吭” 的一聲斜身扭了幾轉(zhuǎn)便歪在地上,地上正自匯聚著鮮血,那是從冷若冰身上淌下來的。 鐘家信沒有追殺,冷冷的望著冷若冰,神色間是那幺的無奈。 上下聳動著雙肩,歪斜在地上的身子便在剎那間突然飛躍而起,冷若冰的動作之快,何異幽冥一現(xiàn),她只見影子不見人的身法,便在一聲“嘿” 中罩向敵人。 “小心?!?/br> 發(fā)出呼聲的是程如萍,她對冷若冰太了解了,她們原來便是同一個組合,對于某一個人的功力深淺以及狠毒的煞著自然較為清楚。 就在這當(dāng)口,鐘家信挺立若鼎,毫不移走,他右手猝彈猛翻,一蓬青瑩如水的光焰便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宛似炸開的冰球,散碎流竄四下迸射,便在這些無數(shù)晶瑩散芒里,滲雜著鮮紅的鮮血。 沒有慘叫,更沒有喝叱,冷若冰在背上開了一道血口落地之后,銀牙猛咬,一股灰慘慘的,宛似薄霧般的粉狀物已自她右手倒握的骷髏頭中噴灑出來。 雖然經(jīng)驗(yàn)不足,精明睿智則補(bǔ)填了這份缺失,鐘家信知道是一種毒物,來不及多想,急忙雙臂交合,原地回旋,身形便在一晃之間,宛如一股子突發(fā)的龍卷風(fēng)夾著強(qiáng)勁的轉(zhuǎn)速,往空沖上。 冷若冰揮灑著大片灰云,便凝聚在鐘家信的足下面久久未散,灰云成氳,包圍著冷若冰。就在鐘家信空中擰腰挺肩奮力落在三丈外的地上回頭一看,他真的嚇了一跳,只見冷若冰身上發(fā)出裂帛聲,她穿的那身白衣白裙已碎,身上肌rou塊塊往下脫落,毛發(fā)也隨風(fēng)逝去了。 “啊啊” 的一片驚叫之聲發(fā)自不同的地方,有驚嘆,有贊賞,還有帶著一份敬佩的。前者發(fā)自程如萍,她驚嘆多于贊賞,甚至還語帶顫悸的哭聲。后者則出自許多不同的人的口中,隨著這聲音的傳出,樹林四周緩緩走出一群血衣人,而為首的竟是丐幫五老之一,金刀丐傅孤龍,那群血衣人自然是丐幫三十六血丐。 傅孤龍快步上前,真摯的握著鐘家信的手道:“少俠神威,當(dāng)真是令老叫化開了一次眼界,但也有點(diǎn)使老叫化抱恨終身了?!?/br> 鐘家信迷惘地問道:“老前輩此話從何而說起?!?/br> 傅孤龍道:“當(dāng)少俠與敵周旋之初,老叫化就奉幫主之命前來支援,為了含睹少俠神技,才叫三十六血丐暫時不現(xiàn)身,就因?yàn)樨潏D一時眼福,差點(diǎn)使少俠蒙受不測,若非少俠臨危不亂,如發(fā)生差錯,老叫化何以向幫主交待,又何顏見 我柳家妹子。” 說著頓了頓,又道:“好在已無大礙,強(qiáng)敵已殲,鐘少俠便與這位姑娘一同起駕,到敝幫暫住?!?/br> 回到丐幫總壇,桃花仙子早已在大殿之外相迎,經(jīng)過相互介紹,程如萍自然有小雯替她安排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