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wèi)辦事那么仔細，到時候事無巨細地往蕭玨面前一報——

    加上上回蕭玨親眼見到和親耳聽到的那些，都不用她再特地上眼藥的，足夠應(yīng)弈然和姜萱喝一壺的了！

    黃氏見她笑，還奇怪道：“被人欺負到頭頂了，你怎么還笑??？照我說你就該直接亮明身份，啥狀元夫人的，都得乖乖給你跪下！”

    姜桃擺擺手，說：“急什么？來日方長的?！?/br>
    而且今天她也沒吃什么虧，姜萱已經(jīng)氣得直跳腳了，等下回見面說不定姜桃還得給她賠禮道歉，想想就讓人通體暢快！

    兩人說著話，柳氏帶著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姜桃起身去給她開了門，柳氏就把方才看到的事同她說了。

    “你沒看見太可惜了，那應(yīng)夫人從車?yán)镲w出來摔了個大馬趴，太可笑了哈哈哈！”

    “人壞自有天收吶！”黃氏笑著罵道，“她活該！”

    柳氏和黃氏早先在姜桃的引薦下互相認識了，兩人都是愛說話的開朗性格，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也成了朋友。

    柳氏聽她這話就覺著不對了，止住了笑問怎么回事？

    黃氏就把剛才的事告訴了她，恨恨地道：“得虧是我正好在，不然她們那么些人，阿桃這細胳膊細腿的，還真奈何不了她們！”

    姜桃也跟著點點頭，若不是恰好黃氏在，不然她今天懶得同姜萱她們掰扯，可能非得亮出蕭玨的玉佩才能善了了。

    柳氏已經(jīng)在姜萱手下被欺負了兩次，只她自己便也罷了，但沒想到姜桃這么好脾性的，姜萱還要帶著人欺負到頭上。

    后頭午后賀志清回來了，柳氏立刻就把上午的事情說了。

    賀志清聽著覺得不妙，轉(zhuǎn)頭就去和姜楊商量。

    姜楊也聽說了白日的事，正面色如常地在屋里看書。

    “那應(yīng)夫人著實氣人，但先不提那個。學(xué)政是應(yīng)大人的老師，你說咱們兩家都和他們交惡了，后頭的鄉(xiāng)試……”

    姜楊面色不變地抬眼道：“賀兄想的太多，本朝只在開國未定的時候出現(xiàn)過一次科場徇私舞弊，后頭讓高祖察覺了，把那些個涉案官員的九族都誅了。你覺得學(xué)政會因為他學(xué)生的夫人，冒那種險嗎？”

    高祖雖然過世多年，但那些雷霆手段余威猶在。

    “再說賀兄和應(yīng)家的梁子不就早就結(jié)下了？現(xiàn)在擔(dān)心也沒用，有這個工夫不如多看會兒書?！?/br>
    院試之后賀志清看姜楊還那么刻苦，出去應(yīng)酬了幾天之后也知道不能掉以輕心了，老老實實地在家里關(guān)門讀書。

    今天他和姜楊出去聚會，才知道之前姜萱把柳氏的禮物扔出來的事已經(jīng)在圈子里傳遍了，賀志清知道后都懵了，應(yīng)弈然是他濡慕的對象，那事他雖然生氣，但也沒有大肆宣揚，只和幾個有交情的人說了，提醒他們?nèi)グ輹?yīng)弈然的時候準(zhǔn)備禮物要仔細些。

    沒想到經(jīng)過這么一段時間的發(fā)酵，應(yīng)弈然儼然成為了這屆學(xué)子口誅筆伐的對象。

    他惴惴不安地回了來，又聽柳氏說了白日的事，可不就急了嘛！

    不過姜楊說的很有道理，梁子是結(jié)下了，雖然他不是故意的吧，但確實是他和人說的?，F(xiàn)下?lián)哪切┮矝]用，有那cao心的工夫不如多讀會兒書，等中了舉人，算是半只腳踏進了仕途，便也不用再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

    臨回去之前，賀志清還和姜楊豎了個拇指，說：“愚兄雖然長你幾歲，但性情卻不如你沉穩(wěn)，實在慚愧！”

    他是知道姜楊有多尊敬他jiejie的，本以為姜楊就算不驚慌也會氣惱，怎么沒想到他這么能沉得住氣。

    姜楊看著他彎了彎唇，他不是沉得住氣，而是更奇怪的事都經(jīng)歷過了，今天這一樁實在不算什么！

    而且他知道自家jiejie沒吃虧，而且山高水長的，找補也不急在眼下一時。

    現(xiàn)下是他姐夫，還有他姐夫那外甥不在，等考完鄉(xiāng)試去了京城，到時候再論短長也不遲！

    如姜楊說的那般，學(xué)政是不會因為姜萱去為難姜楊和賀志清的。

    先不說他有沒有那個膽子，只說姜楊和賀志清兩個一路考出來都真才實學(xué)的，學(xué)政很看好他們兩個。

    學(xué)政本就是愛才的人，不然也不會在應(yīng)弈然還是個小舉人的時候就把他收為學(xué)生。

    姜萱在街上鬧了那么大的笑話，一傳十十傳百的，都知道她那是去書生巷回程的時候出的事，再一打聽她干啥去了？

    好嘛，她闖姜家的事情也被宣揚出來了。

    學(xué)政知道了就把應(yīng)弈然喊到跟前，指著他氣得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特地帶著你出京，是借機讓你在學(xué)子之間揚名，建立人脈！你倒好，縱著你夫人胡來，折辱了一個賀家不夠，還上姜家去尋釁，這是要把這屆學(xué)子都得罪個遍嗎？！”

    應(yīng)弈然在家里還能對著姜萱發(fā)火，對著恩師可不敢強辯，只能老實認錯。

    學(xué)政煩躁地擺擺手，說：“都說娶妻娶賢，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后頭回了家，應(yīng)弈然板著臉去尋姜萱。

    姜萱也正是氣不順的時候，在書生巷被人轟出來雖然丟臉，但是起碼沒什么人看到。在大街上從馬車?yán)镲w到街上，看到的人可不少，更別說她還受了傷，摔得鼻青臉腫的！

    兩人再次爆發(fā)爭吵，冷戰(zhàn)了好些天都不見好轉(zhuǎn)，姜萱也實在放不下身段去道歉，干脆讓人打了包袱提前回京去了。

    可剛回京，姜萱還沒來得及回娘家訴苦，就聽說了一個爆炸性消息——

    沈家平凡了，沈時恩活著回來了！

    第145章

    沈時恩本以為自家平反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沒準(zhǔn)到姜桃來京城都沒辦完。

    但殊不知沈家當(dāng)年是被一眾和他家交往甚密的文臣檢舉揭發(fā)的，所謂鐵證也是承德帝讓人捏造的。

    本就是莫須有的罪名，那些揭發(fā)他的人也在承德帝駕崩前得被他授意，蕭玨一說要翻案，那些污蔑沈家的證據(jù)不要錢似的往他眼前遞送。

    六月下旬舅甥倆回的京城，不到八月沈家罪名就已經(jīng)平反了。

    沈時恩襲承了國公爵位，沈家兵權(quán)重新回到他手里，他的父親和兄長還被追封為了異姓王。

    一時間沈家又成為了多年前那個最受人關(guān)注和追捧的上流豪門。

    姜萱就是在這時候回的京城，聽到消息的時候人都懵了。

    當(dāng)然因為懵的人不在少數(shù)，但寧北侯府和別人家不同，他們家曾經(jīng)和沈時恩定過親，差點就結(jié)成親家了。

    當(dāng)時還很多人都說寧北侯府運道好，上流豪門里的破落戶，居然得到了沈家的青睞。

    但侯夫人容氏和姜萱卻只覺得屈辱，因為當(dāng)時沈皇后授意要和她們結(jié)親的時候，母女倆都以為沈家看中的是姜萱，樂得顛顛地就把姜萱的庚帖就遞了上去。

    沒想到后頭母女倆就遭到了沈皇后的申斥，說她明明說的是大姑娘的庚帖，她們這是糊弄誰呢？

    寧北侯府的大姑娘是寧北候原配生的姜桃，打她七八歲的時候容氏就把她困在府里，日常不許她出門的，對外也對她絕口不提，他們自己家都把姜桃當(dāng)透明人，外人知道她的就更少了。

    怎么也沒想到沈皇后看上了那么個病秧子。

    那會子容氏都攛掇著寧北候給姜桃相看親事了，看的正是小舉人應(yīng)弈然，就差下聘了。

    但沈皇后都發(fā)話了，寧北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讓容氏別再搗亂了，對外只說應(yīng)弈然是給姜萱相看的親事，前頭只是庚帖遞錯了，然后把姜桃的庚帖遞了上去。

    那時候知情人都把姜萱當(dāng)成個笑話看，姜萱只能閉門不出，怨氣怒氣無從發(fā)泄的時候只能去找被關(guān)進繡樓的姜桃。

    也只有消息閉塞的姜桃還傻傻地以為那親事是姜萱換給自己的，盡管姜萱知道等她嫁到國丈府就會知道真相，但還是很享受見到她那惶恐不解的樣子。

    后來沈家就被冠上謀逆的大罪滿門抄斬了，寧北候唯恐姜桃給家里惹上禍端，連夜就把姜桃送到了庵堂去。

    沈家樹倒猢猻散，多得是急著撇清關(guān)系、落井下石的人家。

    等風(fēng)聲沒那么緊了，容氏就把姜桃的落腳點透露給了他們。

    沒過多久，姜桃所居住的庵堂就發(fā)生了一場詭異的太火，燒的她尸骨無存。

    又過了三年，應(yīng)弈然高中狀元，姜萱成了狀元夫人，心中的郁氣總算一掃而空，特地選了姜桃的忌日去了那庵堂一次。

    她要讓姜桃做鬼都不得安生！

    其實姜萱也說不清為什么那么憎惡姜桃，也許是像徐嬤嬤背后說的那樣，姜桃命帶不詳，不然怎么她病懨懨的長到了那么大，而她母親生下三子二女，卻只活了姜萱兄妹兩個？！

    或許是教她們規(guī)矩的嬤嬤私下里議論，說姜桃雖然不得侯爺侯夫人的喜愛，但到底是正經(jīng)貴女出身，規(guī)矩模樣都沒得挑，不像姜萱，商戶女生的，人前看著倒還成，但骨子里卻是和姜桃不能比的……

    亦或許只是姜桃差一點就嫁去了國丈府，而姜萱卻得拾她的牙慧，嫁給了一個寒門書生。

    到現(xiàn)在，她和應(yīng)弈然過不到一處，還是怨懟姜桃，覺得是應(yīng)弈然心里放不下姜桃，才那般對待她！

    沒想到她不過離京數(shù)月，沈家又立起來了。

    沒兩天寧北侯府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旁人都可勁兒地打聽姜桃的消息，問當(dāng)年定了親之后沈家沒退親，你家大姑娘這幾年嫁人沒有??？沒嫁人的話是不是送去莊子或者庵堂里修養(yǎng)了，可得趕快把人接回來！

    也不怪外人不知道，寧北候?qū)ψ优揪筒辉趺瓷闲?，?dāng)時沈家出了事，他生怕被牽連，死了個姜桃他也不心疼，連喪都沒發(fā)，更別說建墳冢立牌位了，全然只當(dāng)家里沒有過那么個人。

    問的人多了，寧北候只能對外宣稱姜桃早些年病逝了，只是因為年歲小又沒嫁人，所以不好大辦而已。

    外人不知就里，聽到那說法還挺可惜，心說好好的怎么就病逝了呢？現(xiàn)在皇位上坐著的是沈時恩的親外甥，沈家的地位比從前只高不低，寧北侯府的姑娘要是還活著，嫁過去就是國公夫人！

    外人都能想到，寧北候如何想不到？

    他難受地好幾天沒睡好，想起來了就和容氏念叨，說：“阿桃多好的孩子啊，當(dāng)時怎么就讓你送到庵堂去了？咱們家又不缺她一口吃的，要是好好地把她養(yǎng)到現(xiàn)在……咱家再也不用擔(dān)心往后了！”

    容氏面上不顯，老老實實地聽他念叨，心下卻在冷笑：還多好的孩子，怕是他這當(dāng)?shù)倪B姜桃長什么樣子都忘了。還養(yǎng)到現(xiàn)在，當(dāng)年沈家事發(fā)，急著把姜桃送走的可是他這親爹！

    現(xiàn)下后悔了能行嗎？姜桃的骨灰都尋不到了。

    等寧北候念叨夠了，容氏就開口勸道：“是那孩子福薄，不是咱們能控制的。不過侯爺也不必這么難受，阿桃雖然沒了，但當(dāng)年的親事還是作數(shù)的，咱家不還是沈家的半拉姻親嗎？總比旁人親近的?！?/br>
    寧北候一想也有道理，后頭甚至還想著從旁支里過繼其他姓姜的、和姜桃有相似之處的姑娘送到沈家去。

    萬一合了沈時恩的眼緣呢？

    他不是還能當(dāng)沈時恩的岳丈？！

    這時候姜萱回來了，聽說了沈家的事她急急地回了娘家。

    一見到容氏，姜萱第一句話就是：“當(dāng)年要不是爹非把給姜桃的親事挪到我頭上，現(xiàn)下我不就能嫁到沈家去了？”

    上流圈子jiejie死了，meimei去給人當(dāng)繼室的事很是平常。但現(xiàn)下她都嫁人了，自然就沒有那種可能了。

    容氏看她也眼紅地頭腦發(fā)昏了，就提點她道：“誰能知道沈時恩沒死，沈家還有起復(fù)的一天？難不成為了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一直讓你守在閨中？你都嫁給女婿這么些年了，想那些做什么？女婿眼下雖然只是個小翰林，但讀書人清貴，日后若能入職內(nèi)閣，那也能位極人臣……”

    “還日后呢？”姜萱想到應(yīng)弈然對她的態(tài)度就氣得抹淚，“他還要說和我和離呢！”

    容氏便連忙問她這趟出京發(fā)生了什么事？

    姜萱抽抽噎噎地講了，講完她被容氏罵了一通。

    “從前在京里，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還有些分寸，怎么去了外頭就那么張狂？讀書人的臉是你說打就能打的？不怪女婿那么生氣！”

    要擱以前，姜萱還是很聽她娘的話的，不然按著她那性子，不會這些年都過得那么順利。

    可眼下她被沈家的事弄的心煩意亂，當(dāng)即就駁嘴道：“怎么娘也怪我？那柳氏送的什么粗茶臘rou粽子之類的粗俗東西，別說我看不上了，就是給府里的下人都不碰的。還有那姜楊的jiejie，我紆尊降貴地親自去請，她直接把我轟了出來……我還在街上出了那么大的洋相。娘不心疼我，還來怪我？”

    容氏見她還要犟，就說：“怪不怪的我也不多說，反正沈家的事與你無關(guān)，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這兩天你安心在家里住著，等女婿回來我設(shè)宴招待他，你同他服個軟道個歉，事情也就過去了?！?/br>
    姜萱恨得咬牙切齒的，但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爹給姜桃修建風(fēng)光的衣冠冢，看著一個旁支的和姜桃有三四分相似的女孩兒被接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