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皇的寶鏡乍一聽這事兒覺得亂極了，少不得一樁樁一件件將此事從頭至尾的細(xì)節(jié)都問清，一直問到如今年羹堯升任定西大將軍的消息。

    “若是從蜀中到京中，大抵要多少時日？”寶鏡問。

    “快馬加鞭，一月可至，但要是在路上慢慢走的話，且得兩三個月吧！”石詠答。

    寶鏡“呵呵”了一聲，說：“也不比朕那時快多少么！”

    石詠：……您那時的都城是東都洛陽吧，現(xiàn)在的京城……不一樣唉！

    “若是朕算得沒錯，你們家許是過不了多久，就又要多些親戚了?！睂氱R幽幽地說。

    石詠心想，也是。如今年羹堯已是“年大將軍”，二叔是他手下供職，少不得在西北征戰(zhàn)一番。二叔在川中討的那一房“親戚”，極有可能在這個時候前來京中。畢竟石家與忠勇伯府都在京里。

    “若是他們不回京呢？”石詠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

    “他們?nèi)羰遣换鼐?，就證明你二叔當(dāng)年，真的是受傷失憶，無人清楚他的真實身份，那一房妻室當(dāng)真看中了你二叔，所以才委身下嫁，以為終身有托……若是那邊迤邐來京，并且鳩占鵲巢，提出他們才是你二叔明媒正娶的妻兒家小，那么……”

    石詠問：“那又是什么？”

    “那你二叔就是個大傻瓜，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呢！”武皇實在是忍不住言語里的揶揄，即便當(dāng)著石詠，還是毫不客氣地將石家二叔指摘了一番。

    “那若是他們真的回京，我，我又該怎么幫二弟？”石詠問。

    “詠哥兒，”武皇的寶鏡緩緩地說，“你心里不早就有答案了么？”

    石詠一凜，心想：也是，他早就想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論怎么樣，他總是要站在自家二弟這一邊的。

    隔日傳來消息，林如海攜女回南。

    此時兩淮鹽政即將換人的消息已經(jīng)傳了出來。京里登時一團亂地打聽繼任者將是誰。所謂人走茶涼，林如海這還有一年的任期，京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還記得打點這位了。因此通州碼頭前來給林如海送行的人，只有寥寥幾家林家親友。

    石詠夫婦一起出城相送。如英與黛玉投緣，自是難舍難分。

    而石詠則鄭重向林如海拜別，這一位于他，一直亦師亦友，多番指點，令他收獲良多。

    林如海則最后囑咐一句：“茂行，若是見到賈璉，替老夫捎一句話，就說要他在任上務(wù)必清廉，切莫貪圖外財，榮府日后，怕是只能靠他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1原文是“設(shè)著壽昌公主于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lián)珠帳”，但是這應(yīng)該是曹公筆誤了，想寫的應(yīng)該是“梅花妝”的壽陽公主。另外同昌公主是武則天之后的歷史人物，所以武則天應(yīng)該完全不認(rèn)得滴。

    第286章

    石詠夫婦送別林如海父女南下。如英也一道送別了昔日熟識的舊友湘云。

    湘云是去年年初嫁的衛(wèi)家, 但是過門之后沒多久姑爺?shù)昧思辈」嗜?。湘云在衛(wèi)家守至亡夫周年，如今卻一樣被遣回母家。對方的理由就是湘云太過年輕, 又無一男半女, 守怕是守不住的, 倒不如送回娘家好生過日子。

    于是這一次湘云就是隨黛玉的船一道回南, 等到了揚州，蘇州織造府會再派人來接。

    如英聽說此事，頗有些不平。她私下與石詠曾經(jīng)談?wù)撨^此事, 覺得史家當(dāng)初為湘云定下這門親事怕就有些草率, 以至于令湘云匆匆忙忙地嫁了，又匆匆忙忙地守了寡, 如今又被掃地出門, 送歸本家。她知道湘云無父無母，頭上只有兩個叔叔嬸娘照看, 若真是受了苛待, 真是無處可以訴苦。

    石詠聽了如英的憤憤不平, 也只能出言寬慰開解，只說林家也在蘇州，林如海辭官之后一定會回蘇州去的。林姑娘與史大姑娘是閨中舊友, 以兩人的交情, 史家若有什么不妥當(dāng)，林家不可能坐視不管。這次林家捎上湘云，帶她一同回南，也足見林史兩人關(guān)系親密, 非同一般。

    如英這才作罷了。

    隔日榮府那邊又傳出了好消息，說是寶玉定親了，定的不是旁人，正是薛家的大姑娘寶釵。

    其時薛家已經(jīng)將梅翰林家的親事退了，薛蝌早已攜妹南下。唯有薛蟠夫婦此時侍奉著薛姨媽住在京中。榮府過來薛家下小定的時候，如英也受邀前去觀禮，回來便告訴石詠，她覺得榮府原本屬意的結(jié)親對象應(yīng)是林家，只是林家一直沒有求得“免選”的恩典，所以榮府就兩頭不松口，既不拒絕薛家，又等著林家。

    如今林老爺上京，好不容易給親女求下了“免選”的恩典，他本人卻又辭了官，在兩淮鹽政的任上，只有一年的任期了。再者林如海膝下只有一獨女，此后林家門第再無子弟支撐。這樣的林家，對于賈家來說，好像又“雞肋”了一點。

    總之，不知道是林如海拒了婚，還是賈家自己不再求了，總之，林家父女南下之后沒多久，賈薛兩家就定親了。

    “不過，也真難為了薛jiejie，等寶二公子等了那么些年。”如英感慨一句，寶釵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若是再這么等下去，就真要錯過花期了。這樣一想，如英少不了為寶釵松了一口氣。

    石詠也頗無語。畢竟如今以薛家的情形看，薛家大姑娘要在京里結(jié)親，就算門第攀不了很好，可是尋一家家底殷實的體面人家結(jié)親，也不是什么難事?？墒茄乙恢笨嗫嗟鹊浆F(xiàn)在，可見那位薛寶釵姑娘心中，應(yīng)是對寶玉存了一份特殊的好感才是。

    又過了幾日，好消息傳來，迎春如今也有了喜。丹濟親自上門告訴石詠這個好消息，石詠向他恭賀的時候，丹濟歡喜得像個傻子。石家與丹濟家走動得頻繁，聽說迎春的好事，石大娘與如英她們少不得一起上丹濟家探視了一回，見迎春家事理順，不再為旁的“親戚”煩心，安心將養(yǎng)身體，總算是放下心來。

    石詠暗想，賈璉那邊，他也總算能給個交代了。

    賈璉那邊，因為伊都立續(xù)任了山西巡撫，所以暫時留在山西。伊都立說他政績上佳，許他下一年升個參議道或是運轉(zhuǎn)司，再過兩年便是知府了。賈璉曾給石詠來信，說起京中那些風(fēng)靡一時的各種果酒，為什么不往山西也發(fā)賣些，并且點名點了“金風(fēng)玉露”，說是山西晉商盡消費得起，不用替他們省錢。

    石詠接信不由哭笑不得，但多少對這所謂這種“高檔酒”的消費能力有了更充分的了解。他如今唯一的問題就是產(chǎn)能不足。不過好消息是，聽說樹村那里自釀的果酒賣了大錢，海淀一帶不少地方山坡林地種植果樹的地方，都有人過來樹村討方子學(xué)著釀酒。

    石詠一早囑咐了李大牛不要藏私，但凡有來人，盡管將釀酒的法子教了去，只是事先說好，回頭收酒的時候會嚴(yán)格查驗，但凡有一點兒不合要求，這邊都絕不肯收的。樹村收酒給的價錢很足，旁人看在錢的份兒上大多回去精心侍弄，力爭能釀出好酒。

    一晃眼這夏天便過去了。石詠在夏令時又推出了一款時令酒，依舊是調(diào)和酒，主要是以石榴酒為基礎(chǔ)，顏色呈現(xiàn)淡淡的粉紅色。這次石詠干脆不貼酒標(biāo)，只將盛著粉紅色酒水的玻璃瓶隨意放在加了冰塊的銅盆里，那玻璃表面便沁了細(xì)細(xì)密密的小水珠，愈發(fā)顯得瓶身晶瑩剔透，瓶中酒漿粉粉嫩嫩的，叫人見了著實少女心洋溢。

    最終這款酒是放在織金所里發(fā)賣的，依舊是三千瓶，一掃而空。城里的商戶都贊織金所心思活絡(luò)，眼見果酒日漸風(fēng)靡，索性跟風(fēng)推出了一款專門討女眷們歡喜的果酒。殊不知這幕后推手依然是石詠。其實是這酒制出來之后，石詠一直沒想好到底該取什么名兒，但見如英和石大娘她們都喜歡，便干脆全交給了織金所發(fā)賣。

    一入秋，便意味著石喻參加鄉(xiāng)試之期到來。順天府的鄉(xiāng)試需要連考三場，每場在貢院內(nèi)連考三日。這對考生來說，無異于一場體力與智力，生理與心理的雙重較量。石詠每每流露出擔(dān)心弟弟石喻的神情，石喻便輕描淡寫地說：“這有什么，年熙大人十二歲就考過了?！?/br>
    石詠一想……也是。以年熙那樣孱弱的身體，不也一樣順利考過了？

    年熙的過往經(jīng)歷，自然是給石喻樹了一個榜樣，每當(dāng)有人提起鄉(xiāng)試多么難多么艱苦，石喻便會想，眼前就有人年紀(jì)輕輕順利通過鄉(xiāng)試取中的，旁人能做到的，證明這件事絕非“不可能”，既是“可能”，那么他石喻為何做不到？

    話雖如此，但石喻也不敢怠慢，每日溫書，不敢稍有懈怠。

    景山官學(xué)那里，看在十六阿哥與富達(dá)禮的面子上，提前給假，讓石喻備考。然而石喻卻習(xí)慣了每天一面練習(xí)騎射，一面溫書進(jìn)學(xué)的日子，即便在家復(fù)習(xí)，也不忘了每天在椿樹胡同里跑上幾個來回，舉舉石墩子，扎扎馬步，將身子骨再練得壯實一點兒。

    石詠則不聲不響地請梁志國出面，將石喻參加鄉(xiāng)試的一應(yīng)手續(xù)都辦好了，回頭像上次縣試一樣，帶石喻去順天府禮房簽押一次各種文書即可。

    在距離鄉(xiāng)試還有十幾日的時候，年熙親自前來石家的椿樹胡同小院拜訪了一回，見了石詠，兩人談了一陣，石詠面帶感激地將年熙送了出來：這位年輕人，就是上門告訴石家這次順天府鄉(xiāng)試的主考官人選的。

    這次順天府鄉(xiāng)試的主考官，是時任禮部侍郎的陳邦彥，這位在滿朝老臣中算是非常年輕的，是康熙四十二年的進(jìn)士，如今也恰好四十二歲。除了陳邦彥之外，順天府鄉(xiāng)試另有副考三名，另有翰林院編修、內(nèi)閣中書等協(xié)助鄉(xiāng)試事宜。

    石詠聽說了主考官的名姓之后，倒是發(fā)了一回怔。他在后世也是聽說過這位主考官的大名，因為陳邦彥的書法流傳于后世，甚至有人稱他為“康熙四家”之一，并曾著有《春暉堂書課》傳世。但是眼下這個時候，陳邦彥恐怕還沒到以書揚名的時候。

    石詠心想，這倒對石喻有些好處，畢竟石喻的字，是當(dāng)初很下了一番苦功練過的。但他并未在石喻面前刻意提起此事，只是提醒弟弟，待草稿打過，試卷謄清時力爭將字寫得挺秀俊雅，力爭給主考官留下個好印象。這是老生常談了，石喻當(dāng)然點頭表示記下。

    主考官的人選一出，年熙上石家探訪之后沒多久，整個順天府前后腳都知道了。當(dāng)即便有人在琉璃廠的書肆搜羅與這位主考有關(guān)的書籍，可是打聽下來卻傻了眼，這位禮部侍郎是時常奉命校讀御制碑文，并時常奉敕令繕寫，所以與他有關(guān)的書籍是——《康熙字典》，前面的御制序是他親筆繕寫的，此外還有參與編?！度圃姟贰ⅰ端卧娧a遺》1等等。要考個舉人，背字典肯定是有用的，讀讀唐詩宋詩，應(yīng)該也大有裨益，只是距離鄉(xiāng)試還有短短的這么十來天功夫，旁人就是想背字典，也來不及了。

    石詠在石喻的要求下，陪著弟弟在琉璃廠逛了逛。只聽滿街都是人在討論陳邦彥。一說此人與南宋詞人周邦彥同名，入仕以來又編校了那么多與詩文有關(guān)的書籍，許是今年鄉(xiāng)試考詩文的分量會重些。

    石喻的詩文是弱項，聽了之后，多少有些惴惴，流露出些許不安。石詠便安慰他：“莫要聽這些。陳大人上任以來編校詩書，乃是他身為禮部文官的本職。禮部文官對古籍的編校，與朝廷取士，是完全兩回事。陳大人既然被點為順天府鄉(xiāng)試的主考，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分寸，陳大人一定是有把握的?！?/br>
    石詠話音剛落，只聽身后一人說道：“茂行此言甚是有理！”

    石詠聽了聲音，便大喜轉(zhuǎn)身，只見身后兩人。他趕緊朝其中一人見禮，道：“王大人，別來可好？”

    來人正是王樂水，他早先從內(nèi)務(wù)府造辦處平遷去了戶部，聽說極為出色，眼看著明年一定會升遷的。石喻也從兄長口中聽說過王主事的大名，也趕緊過來要見禮。

    王樂水身邊則立著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人，唇上蓄著一撇小胡子，身上又是錦又是綢，帽上則鑲著一塊圓圓的祖母綠，看著像是個富家翁。

    “茂行，這位是戶部郎中，李衛(wèi)，李大人。李大人，這位是下官曾向您提過的，內(nèi)務(wù)府郎中，石詠，石大人。”

    石詠嚇了一跳，李衛(wèi)是雍正朝的名臣，他可沒想到會在這琉璃廠大街上就這么遇見了，關(guān)鍵人家還是一副地主老財富甲一方的模樣，至少現(xiàn)在還沒有半點名臣能吏的樣子。這位，是真的李衛(wèi)嗎？

    李衛(wèi)見到石詠見到自己，微微吃驚之后就趕緊過來見禮，少不了暗自感慨：現(xiàn)在的年輕人，像眼前這位這樣一點兒不端著架子的可真不多見。李衛(wèi)自己是捐官出身，早年間家里給捐了個員外郎，后來又打點了才讓他進(jìn)戶部理事的，混到三十大幾歲，不過是個郎中，但因捐官出身，即便是戶部的上官，也多有不待見的。

    而石詠也是個郎中，而且是從七品的小吏這樣一級一級升上來的。然而眼下石詠這般鄭重地向自己見禮，李衛(wèi)少不得也一本正經(jīng)地還下禮去：“石大人……咳，若是石大人不介意我就叫你茂行吧，我表字又玠，你叫我又玠就成，咱們總別這么大人來大人去的，難道這里還有個‘小人’不成？”

    這李衛(wèi)待人熱情而隨意，似乎是確認(rèn)過眼神，覺得石詠是個可以聊得來的人，登時再也不肯端著架子，反而將性情中那等天真爛漫盡數(shù)露了出來。

    石詠只得拉過弟弟，帶他也與李衛(wèi)見禮，道：“說不得，我們這里還真有個年紀(jì)小的。這是舍弟?！?/br>
    一時王樂水與李衛(wèi)盡皆大笑，大家寒暄一番。李衛(wèi)問：“聽早先茂行的話，令弟小小年紀(jì)，竟是要參加鄉(xiāng)試不成？”

    石詠應(yīng)了是，李衛(wèi)登時吐舌只喊厲害，說：“老子從小到大，是見了書本就想跑的，家里沒法子了才給老子捐了個官，沒想到小兄弟這么點兒年歲，馬上就要參加大比了。不過，我說，小兄弟，你大哥剛才那話我可是聽得真真的，他說得對極啦……你不在戶部成日算賬翻文書你是不知道，咱們從小學(xué)的那些什么詩文，五言啦，七言啦，對了，還有對對子，風(fēng)雅歸風(fēng)雅，待到真正當(dāng)起差來，管個嘛用啊。難道咱們每日籌算各省錢糧的時候，上司還會跟你說一句‘煙鎖池塘柳’讓你對下聯(lián)不成？”

    李衛(wèi)言語夸張，表情滑稽，石喻在一旁聽著，幾乎要笑出來了，此前的緊張倒真是消減得差不多了。

    “小兄弟，今日初次見面，又適逢你大比之期將近，我李衛(wèi)沒什么可送的，只贈你一句吉言，愿你此次鄉(xiāng)試下場，拿到試卷題題都會，如有不會的蒙了都對?；仡^高中之日，茂行請一定給我和你王哥這兒送個消息，好讓我倆也一起高興高興。就這么說定了??！”

    一時李衛(wèi)與王樂水告辭而去，石家兄弟兩個忍不住相視大笑，都覺得李衛(wèi)這人太有趣了。石詠另有一份思量，他曉得這李衛(wèi)將來會是個名臣，但想這人出身尋常，又是捐官，竟能一路身任要職，想必有過人之處?，F(xiàn)在看來，此人雖然言語粗俗而圓滑，但是回想起剛才短暫的相處，與這人打交道實在是太輕松愉悅，全無壓力。

    還是那句話，情商太重要了。

    八月初六，主副考官入闈，順天府門前舉行了極為隆重的入闈儀式。順天府尹賈雨村攜闔府官員出面，恭送主副考官入闈。

    石詠與石喻此時正好從順天府禮房出來，便目睹了這一幕。只見從順天府到貢院，有全副儀仗鳴鑼開道，正副主考官與“監(jiān)臨”官員都穿著官服，坐著八抬大轎，從順天府出，入“秋闈”。其余如監(jiān)試、同考等人，則按官階乘八人或四人轎緊隨其后。

    隊列最后抬著一只朱紅箱盒。石詠聽見周圍人議論，才曉得這只箱盒內(nèi)裝著腰斬行刑鍘刀一具，是專為主考官犯科場大罪而備?？梢姄?dān)任主考官真是一件有生命危險的工作。

    石詠與弟弟正在一旁候著圍觀，忽聽有人招呼：“茂行兄！”

    石家兄弟一回頭，見是寶玉，正背著手立在兩人身后，一臉苦笑地與兩人打著招呼。

    作者有話要說：　　1陳邦彥的事跡，參考度娘。

    第287章

    “寶二爺！”石詠向他打招呼。

    寶玉苦笑道：“茂行兄, 您既稱呼我家兄長為璉二哥，您還是稱我為寶玉兄弟吧！這‘二爺’兩個字, 著實當(dāng)不起。”

    石詠從善如流, 當(dāng)即改了稱呼, 關(guān)切地問道：“寶兄弟今科可是也要下場？”

    寶玉萬般無奈地點了點頭, 勉強抬了抬嘴角，笑容卻甚是苦澀。

    石家兄弟兩人互視一眼，石詠道：“這么巧, 我家二弟也是今科下場?！?/br>
    寶玉這下子吃驚不小, 望著石喻半天方道：“石家小兄弟不是，不是去年才……”

    石喻是去年春天才過了縣試與府試的, 如今站在這貢院跟前說要參加秋闈, 的確難以讓人相信。石詠只得簡略將景山官學(xué)的事兒說了，只說是景山官學(xué)的要求, 讓石喻今年先考考看。

    “難怪, 難怪……”寶玉口中喃喃地道, “石兄弟年少才高，這一下場，想必是高中的?！?/br>
    石家兄弟兩個, 同時沖寶玉拱了拱手, 謝過寶玉吉言，石詠又道：“聽說這一任主考于詩文上極精通的。寶兄弟詩名在外，今科指定順利?！?/br>
    寶玉依舊愁眉苦臉地謝過石詠，隨即與石喻約定了屆時貢院跟前再見, 然后轉(zhuǎn)身，自己背著手，弓著背離開了。

    “這位寶二爺，怕還是沒有想清楚為什么要科考?！笔饔浧鹱约涸缒觌S母親造訪賈府時，與寶玉的一番對答。

    石詠卻說：“是他還沒有想清楚，他為什么要參加科考?！笔髀犃?，便點點頭。

    石詠知道，寶玉這次肯定又是迫于家里的壓力，才會前來應(yīng)考的。他已經(jīng)與寶釵定親，但是成婚的大日子還未到。想必是賈薛兩家都認(rèn)為寶玉若是能考個功名在身上，兩家結(jié)親的時候親事可以cao辦得更加風(fēng)光些。于是寶玉便這么來了，可這何嘗是他自己想要參加的科考？

    石詠能明白寶玉的迷茫，這世上旁人給他安排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而他卻還沒有想清楚他到底要什么，他到底為了什么要去拼搏，去付出全部努力。不像石家兄弟，他們兄弟倆一直有很明確的目標(biāo)，石喻是為了親娘，石詠是為了全家。再往身邊看去，有的人為了名，有的人為了利……唯有寶玉，他不為了什么。

    所以石詠有點兒明白，為什么在曹公在百十回末尾的情榜上給寶玉的評語乃是“情不情”了。今世寶黛無緣，寶玉于這個世界，便一直是抽離的，他從來沒有方向與目標(biāo)，他不需要去考慮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

    對于這樣的寶玉，老實說石詠內(nèi)心感到很是抱歉，或許透過文字他能理解、甚至能欣賞這樣的人物，可是在這個時空里見到這樣活生生的人，石詠還是替他感到十分難過。

    “只能說，這俗世便是這樣，寶兄弟不過是需要他自己的歷練罷了！”石詠拍拍弟弟的肩膀，說：“咱們走吧！”

    轉(zhuǎn)眼到了八月初八，石喻下場的正日子。這次石喻下場，全家人都知道。因此下場前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應(yīng)該不止石喻一個。

    但無論如何，至少到了八月初八早晨，石家人依舊維持著一副各忙各的“假象”，石詠負(fù)責(zé)送石喻去貢院，之后他要去上衙；如英要在家照顧大姐兒，順便還會繼續(xù)搗鼓一會兒寶琴當(dāng)年贈給她的小冊子；石大娘則打算帶著王氏一起去織金所跑一趟，看看新的冬衣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