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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在紅樓修文物在線閱讀 - 第216節(jié)

第216節(jié)

    誠親王滿意地點點頭,來到這厚厚的一疊答卷跟前,隨手一翻,見答卷上字跡清晰,或俊秀,或清麗,都是時下流行的館閣體。能寫出這樣一手字的,足見功底不錯。

    誠親王一面翻看,一面感慨這順天府府學教出來的這撥學生,應(yīng)當都是良材美質(zhì),與別處的不好相比。可是他翻著翻著,心里突然“咯噔”一聲,想起來:他此來就是要給那名景山官學點了直接參加科試的學生挑毛病的,可是如今他自己下令把這考生姓名都給糊了起來,這還怎么挑人挑毛病?。?/br>
    第277章

    誠親王胤祉隨意翻看糊了名的卷子, 卻突然省過來,這糊名之后, 他也沒法兒順利地給人挑毛病了。但是聽說景山官學薦了來參加科試的那名學生年紀甚輕, 好像是十二歲還是十三歲, 那一手字想必還寫不到純熟的地步。

    于是誠親王開始仔仔細細地翻看這些答卷。他完全不看卷上書寫的答案, 只是見到字體相對較拙劣的,又或是看上去筆力不夠,略顯幼稚的, 盡數(shù)挑了出來, 堆在一旁。

    學政周和正以下,府學的官員們都站在一旁面面相覷, 不知這位親王殿下用意何在。

    待誠親王將這些卷子一一翻完, 便將挑出來卷子往閱卷的考官們面前一攤,說:“這些卷子, 給本王好好看看, 答題之際, 有無文不對題,或是含糊其辭,經(jīng)文有無寫錯, 該諱的是否都諱了……沒得讀了這么些年的書, 連字都寫不好的道理。”

    說畢,誠親王便起身離開順天府府學,口中道:“待閱卷閱完,本王會再來看一次的。”

    學政與官員們齊聲應(yīng)下, 心中都以為領(lǐng)會了誠親王的意思:原來親王殿下是見不得字寫的不好看的考生。雖說字寫得不好并不必然意味著學問不好,但是兩者之間畢竟還是有些聯(lián)系。

    周和正與其余人互視一眼,都點點頭道:“高,親王殿下實在是高?!庇谑?,被誠親王挑出來的這些答卷大多經(jīng)過了嚴苛的閱卷,哪怕是有任何一點小毛病,都被仔仔細細地挑出來。這批試卷的答卷人最終通過這次科試的,便也寥寥無幾。

    自此,順天府便形成了不成文的規(guī)矩,考試時除了文要切題、詞必達意之外,字體也一定要圓熟漂亮。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幾日之后順天府閱卷閱完,因為還要等著誠親王過目,所以特意推遲了發(fā)案的時間。而誠親王也依約過來府學,周和正親自呈上了取中學生的試卷,原本準備發(fā)案的名單也已經(jīng)抄寫出來,列在一旁。

    科試結(jié)果只有“取中”與“不中”之說,因此也沒有詳排名次,所有通過科試的考生,名字都列在這名單之上。

    誠親王隨意一瞟,立即在那取中的名單上看到了石喻的名字。他登時沉下來臉,指著石喻的名字,對周和正說:“此人的試卷,現(xiàn)在何處,本王要看!”

    周和正忙不迭地將石喻的答卷翻了出來,遞到誠親王手中。試卷一入手,誠親王便吃了一驚,只見試卷上的字跡工整而清秀,是標準的館閣體。除了字體漂亮以外,誠親王也能看出這一筆一劃,力透紙背,顯然是書寫之人筆力不錯。從這樣的筆力來看,這人應(yīng)當至少苦練了七八年的書法,才會有今天的成績。

    誠親王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抬眼看那曾被糊起的題名處,見名字、籍貫、旗署都不差,唯獨令人難以相信的就是這下筆之人是個剛滿十三歲的孩子。

    誠親王繼續(xù)看那答卷,只見作答算不上是驚才絕艷,但是也是切題而答,不偏不倚,算不上字字珠璣,但也是言簡意賅,該答的,盡數(shù)都答到了。

    誠親王登時猶豫了。他可以算是當今所有皇子中,最有才學的一個,曾與陳夢雷一道編纂《古今圖書集成》。如果一定要從石喻的試卷中挑出點兒毛病,他是一定能挑得出來的,文人么,總有文人的辦法。可是到底要不要將石喻的卷子重新打回詳察,將他從這發(fā)案的名單上擼下來,誠親王登時陷入了沉思……

    椿樹胡同小院則焦急地等待順天府府學發(fā)案的消息。

    石喻考過便考過了,依舊按照他以前的作息,每日到時即起,習字、背書、念書……除了這些必做的功課之外,石喻如今會繼續(xù)去正白旗旗署與相熟的子弟們一起練習騎射。

    石詠心知弟弟一定是已經(jīng)開始在為進入景山官學以后的學習開始做準備,但是他心里沒底,不曉得十六阿哥信中所寫的那句“都是爺?shù)牟皇恰睍粫痛藨?yīng)驗在這次順天府府學發(fā)案所放出的名案上。

    若是真的沒有成功,付出了巨大努力的喻哥兒該有多失望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順天府發(fā)案的那一日,石詠早早就遣了李壽去看榜。石家的另一名長隨石海,最近在石喻的指點之下,識了不少字,也自告奮勇與李壽一道去了。這日石詠要上衙,因此一直待在內(nèi)務(wù)府府署,結(jié)果一直過了午時,兩人都還沒有過去內(nèi)務(wù)府府署給他報信,令他心焦不已。

    等到來消息的時候,石詠正在與“樣式雷”的傳人雷金玉討論幾樣新材料,正說到緊要處,石詠一眼瞥見李壽與石海兩個在內(nèi)務(wù)府府署門外探了個頭進來,正向自己這邊擠眉弄眼的,應(yīng)當是已經(jīng)得了消息。

    老實說,石詠覺得自己的手心瞬間就被汗浸透了。

    但是他并未流露出什么異樣,只是淡淡地對雷金玉說了聲:“雷師傅,本官失陪片刻!”雷金玉當即應(yīng)下,候在一旁,石詠則心事重重,背著手走出內(nèi)務(wù)府府署的大門,來到候在一旁的李壽與石海面前,力求沉著冷靜,淡淡地問:“如何?”

    李壽恭敬地答道:“回大爺?shù)脑?,二爺取中了。太太說了,今日闔家歡慶,請大爺早些個回去……”

    石詠點頭:“嗯!”

    李壽繼續(xù)說:“……二爺說要和您商量謝師的事,奶奶也說要問您,要往哪幾處報喜的事兒。”

    石詠繼續(xù)沉著地回應(yīng):“這兩件都不算急事,待我回椿樹胡同再說。”

    “是!”李壽扭頭朝跟著一起來的石海眨眨眼,那意思就是:你看我說的吧,咱們大爺遇事冷靜,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石海滿懷欽佩地點點頭,跟著李壽一起離開。

    石詠也自己轉(zhuǎn)身,走進內(nèi)務(wù)府府署的大門。他低著頭,卻斂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和臉上的笑容。但見眼前沒人,石詠忍不住握緊拳頭在自己面前揮了揮,興奮地低呼一聲,心中太為石喻驕傲了——每每他覺得不可能辦到的事情,最終石喻都辦到了。

    豈料旁邊雷金玉轉(zhuǎn)出來,沖著石詠抱拳:“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石詠自以為無人,便為弟弟揮拳叫好,卻忘了早先被自己撂在一旁的雷金玉。石詠登時尷尬不已,臉上有些微熱,只得低下頭,輕輕咳了兩聲做掩飾,然后才緩緩抬起頭:“雷師傅,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

    原來,這誠親王在順天府府學待發(fā)的名案跟前,到底還是放了石喻一馬。

    誠親王的性子比較隨和,輕易不愿與旁人過不去。他想,這石喻不過是被景山官學相中了而已,又不是這學生本人的錯兒。再者誠親王看到石喻的卷子,曉得這孩子不僅僅是早慧,更是多年如一日下過苦功。若說這樣的孩子,還一定要按部就班地等著歲試,再等科試,還不如放他明年參加鄉(xiāng)試。到時候是好是孬,鄉(xiāng)試放榜的時候就全知道了。

    于是乎,誠親王盯著名案,閑閑地說了句:“就這樣,發(fā)案吧!”

    當晚石家小院果然是熱鬧。這不僅僅是石喻通過了院試,取得了功名,也是他靠自己的努力,爭取到了明年參加鄉(xiāng)試的機會。

    石家人原本想關(guān)起門自己慶祝一番的,豈料石喻的同窗,鄰里,甚至還有同窗的家長們,聽到石喻的好消息,一下子全來了。石家敞開了西院頭進的大廳,供石喻招待他的朋友們。

    等到姜夫子帶著姜鴻禎一起上門的時候,氣氛更是熱烈。石喻老老實實地給姜夫子叩了三個響頭,行謝師之禮。石詠便知,他當初曾經(jīng)說過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個弟弟一定會身體力行地實踐。

    一時賀客盡去,石喻幾個最親密的好友留了下來。石喻想了想,便拿出自己的月例銀子,吩咐石海,去外頭叫幾個菜,不拘什么,回來他們一起慶祝一番。其實石喻這邊的安排,石大娘她們也都一直在聽著,聽說石喻要招待同窗,石大娘便又貼補了一點兒銀子,讓石海叫了松鶴樓的席面,給石喻掙足了顏面。

    “喻哥兒年紀漸長,也是該嘗試嘗試獨立與人交際,有些自己的人脈了?!蔽髟赫裏狒[著,石詠一直躲在東院,樂得清閑。如英在一旁抿著嘴直笑,望雨便上來,將如英事先擬好的謝師禮單子給石詠看過。

    夫妻兩個又談起該往何處報喜:早先永順胡同那里是一早就遣李壽去報過喜訊的,富達禮那里還有賀儀送了過來。石詠心里琢磨著,他明日最好還帶著石喻去伯府,拜見一下老太太富察氏,讓老太太也為石喻小小年紀取得的功名“高興”一下,順便再謝一下大伯富達禮的提點。

    如英則曉得榮府那邊有二嬸王氏的親戚,兩邊也算是往來頻密,所以榮府那里也必定要知會一聲,至于那邊會不會有所表示,石家人原也不放在心上。

    夫妻兩個正在商量,如英忽然“唉喲”一聲,伸手撫著小腹說:“這大約是個皮小子,一點兒征兆也沒有,冷不丁就踢我一下?!闭f著,如英腹中又是一動,被肚里的小娃又“問候”了一回。

    石詠也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查看。聽著如英腹中的胎動,石詠忍不住扶著她隆起的肚子,格外認真地說:“乖娃兒!今天可是個好日子。你二叔可給你做了榜樣了,人家可是十三歲的秀才,而且人明年也許就是十四歲的舉人了哦!你爹讀書是沒有你二叔這么厲害,可是爹有你??!”

    如英聽著哭笑不得,趕緊道:“當?shù)膭e嚇著人家!”

    也不知這小娃是不是真的被石詠描繪的“愿景”嚇到,總之石詠說過這話之后,如英這里便立即安靜下來,真的不敢再動了。

    早先同仁堂專擅婦科的靳大夫來給如英診過了脈,總算確定了如英腹中不是雙胞胎,只有一個娃,是男是女還診不出來,但也已經(jīng)教石詠放下了老大的心事。

    石詠當即笑道:“聽說咱們在這兒說話,娃都能聽見,也能聽懂的。沒準兒你每天叮囑他三遍:要讀書,中狀元!娃就記下了,回頭長大了就是個狀元郎?!?/br>
    如英則一面笑一面打趣:“要我是這小娃,整日都聽著這話,肯定覺得煩得很,回頭一出娘胎便厭煩看書,若是爹還是成日叨叨著讓我中狀元,我就一定皮給他看!”

    石詠想:好么,這話很如英。

    他便板了臉,故作嚴肅,對如英說:“不過有句話,我家小娃肯定是百聽不厭,絕對不敢反駁!”

    他接著就理智氣壯地對著尚未出世的小娃說:“這世上你娘最美最好!乖娃,記住了??!”

    如英當即紅了臉,啐了一口這個沒正形的爹,面上的笑容則越發(fā)明艷動人。

    隔日石詠便帶著石喻,先是去了學政周和正處“謝師”。雖然周和正只是大班授課,而且只教了石喻三個月的功夫,但是對學政表示感謝,是必須的禮數(shù)。

    周和正便問起石喻的業(yè)師,石喻便提起了姜夫子。

    周和正想了想,搖搖頭:“沒聽說過!”他接著提醒石喻,“啟蒙的恩師,固然緊要,但是你若是在鄉(xiāng)試之后還想更進一步,怕是還需要一位傳道授業(yè)解惑的師父……對了,老夫把景山官學這茬兒給忘了。聽說那里的講習多是翰林院里的翰林,但若僅僅是講習,恐怕還不夠。你若是看中哪位有眼緣,應(yīng)當考慮再拜一位授業(yè)恩師,能時時請教為好?!?/br>
    石詠在一旁聽著,自然想起當初姜夫子與他說過的話,可見另行擇一名師之事是勢在必行。

    拜謝過學政之后,石詠當即帶著石喻去永順胡同。在去永順胡同的路上,他才將早先四川來人的事,緩緩地都與石喻說了。石喻面沉如水,靜靜沉思,并不發(fā)話,但是到了忠勇伯府的親戚面前,石喻卻依舊是那個乖巧異常的孩子,一見到富察氏,依著禮數(shù),一絲不茍地行下禮去,卻也沒忘了半帶著撒嬌的口吻,揚起頭道:“老太太,侄孫考中生員了,總算沒給您丟臉。”

    富察氏見了這般乖巧模樣,自然是心花怒放,連忙把石喻拉起來,拽到身邊,上上下下地看了又看,疼了又疼,十三歲就得了功名在身上,誰不稀罕?

    石詠與富達禮在一旁,見了這情形,兩人互視一眼,都沒開腔。

    二伯慶德這次也滿臉堆笑地出來恭賀,待石喻又是親熱又是關(guān)懷,似乎上回四川來人時他對人家笑臉來迎的事兒,是壓根兒不存在的。

    石詠這邊帶著石喻過來伯府拜見,除了提醒提醒老太太,石喻才是那個最有出息的侄孫之外,他另外有事來求富達禮。

    “十六爺如今隨扈在外,不在京中,此前是十六爺一手安排的景山官學之事,雖說有些波折,可是二弟不管怎樣,科試還是過了??墒撬闫饋砻髂赅l(xiāng)試只有一年之期了,小侄想請大伯出面,帶同喻哥兒一起,前往景山官學?!?/br>
    景山官學專收上三旗官宦人家的子弟,而富達禮是正白旗都統(tǒng),統(tǒng)管旗下諸般事務(wù),如果由富達禮出面,景山官學應(yīng)該會看在富達禮的面子上,對石喻這個半途挑補入學,年紀又較入學“標準”差了這么一點點的“小”學生,稍許多些看顧。

    “這個自然!”富達禮哪有不應(yīng)的。雙方說好,隔日便去景山官學拜見官學總管。

    第278章

    景山官學就在景山西側(cè), 距離內(nèi)務(wù)府府署很近。

    石詠為弟弟石喻考慮得很周到。此前往內(nèi)務(wù)府景山官學請托,便是十六阿哥出面打的招呼。待到石喻通過科試, 獲得入學的資格, 又有身為正白旗都統(tǒng)的伯父富達禮帶著出面, 拜見景山官學的總管官員。

    景山官學的總管索倫圖早先就知道石喻的情形, 但聽說富達禮親自來拜,不敢怠慢,親自出來相迎。

    如今景山官學共有正副總管三名, 索倫圖是正總管, 統(tǒng)管一切事務(wù),另有兩名副總管, 一人管著教學講習, 另一人管著后勤內(nèi)務(wù)。除了主管官員之外,另有滿漢文字教習、漢書教習、弓箭教習若干, 此外, 另有翰林院侍講學士、詹事府少詹事以下官員派充為官學講習, 定期過來授課。

    索倫圖見到石喻,拈著須看了半日,便將富達禮拉到一旁, 向富達禮說出了他的擔憂。原來索倫圖對于石喻的才學并不擔心, 畢竟是已經(jīng)過了院試的人。但是景山官學的子弟從來都是文武并重,索倫圖對石喻這般小小年紀,騎射能力究竟如何心里沒底。

    富達禮則嚴肅地回應(yīng),道:“此子一向在正白旗旗署參加正白旗子弟的騎射習練, 雖然年紀尚小,可是底子已有??偣艽笕巳羰遣恍?,不妨讓他試一試?!?/br>
    索倫圖正等著富達禮這句話,當下便將石家兄弟與富達禮一道請至演武場,命人牽出馬來,先考校石喻的騎術(shù)。

    石詠對石喻的騎術(shù)一點兒都不擔心,他更擔心的其實是弟弟的射術(shù)。果然,石喻輕輕松松便躍上那高頭大馬,請?zhí)狁R韁,縱馬在騎場內(nèi)輕快地跑了兩圈,然后一勒馬韁立定,自己飛身躍下馬背,來到索倫圖面前行禮。

    索倫圖滿意地點點頭,沖富達禮贊道:“都統(tǒng)大人教學有方,旗下子弟,想必個個都是這樣善騎善射,弓馬雄壯的吧!”

    然而索倫圖這話夸早了,石喻善騎是不假,然而他真的不算是善射。在弓箭場上,石喻見到各種不同力道的長弓,到底有些發(fā)怵,最終撿了最輕的一只,據(jù)石詠目測,弓力大約只有八十斤左右,連一石都不到,距離弓靶也只有五十步,足見石喻沒什么把握。

    但是結(jié)果尚好,雖然石喻拉不動重弓,也不敢離靶太遠,但是箭箭中靶,還有一枚正中紅心。說明這孩子瞄準的技術(shù)尚可,但是吃虧在年紀尚小,力氣還不夠,身體不夠強壯罷了。

    索倫圖對石喻的能力總體滿意,點點頭對富達禮說:“如此一來,若是上面問起,我們官學總是能有個交待。只不過官學一向是文武并重,即便令侄過了科試,馬上要準備鄉(xiāng)試,但只要他在景山官學學一天,就一定要將騎射也一并練好?!?/br>
    富達禮對此并無二話,然而石詠卻暗自擔心。他知道弟弟入景山官學的目的,就是為了來年的鄉(xiāng)試,然而進入景山官學之后,石喻卻又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時間習練弓馬,而且眼下看起來,景山官學對騎射的要求很高,且不會為了石喻搞特殊,放松這方面的要求。

    石喻卻讓大哥放心:“哥,我能理解這個,畢竟是唯一可以參加鄉(xiāng)試的法子,既然選了景山官學,就要按照人家的要求一一都做到。”

    于是石喻便開始了每天起早貪黑,一面習練弓馬,一面溫書備考的日子。石詠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傳話給家人,請他們在飲食上多花心思,滿足石喻腦力與體力的雙重需要。

    景山官學里每天都有講習前來授課,教授的內(nèi)容主要集中在經(jīng)史,但是不限于四書五經(jīng)。每次授課大約是一個時辰,另外安排一個時辰的答疑與單獨講習。

    除此之外,便是弓箭教習指導(dǎo)弓馬,除了騎射以外,還督促學生們練基本功,扎馬步、短跑、長跑、舉石等等。石喻每每練出滿身的大汗,因此不得不多帶一身干凈的里衣,方便替換。

    每天在騎射弓馬上花去兩個時辰,無異于壓縮了石喻備考的時間。石喻便想出了無數(shù)對策。有回石詠下衙之后,順路去景山官學探視弟弟,便見著石喻一邊扎著馬步,一邊口中念念有詞,想是在背書。

    然而石喻的這份努力卻并不為人所理解。同在官學里的大多都是官宦子弟,見到石喻如此,便有些冷潮熱諷:“這莫不是做給講習們看的?”

    “哎喲喲,小小年紀,這么熱衷?”

    “沒用的,講習們不在,看不到的!”

    這些子弟們大多比石喻年長些,大多是世家出身,各種門道見得很多,對石喻的做法不理解,也不寬容。

    石詠趕緊去招呼石喻:“二弟!”石喻見到哥哥,笑著收了架勢,招呼一聲,說:“大哥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服就來!”

    少時兄弟兩人一起回家,石詠看似隨意地問起景山官學中旁人的這些閑言碎語,沒想到石喻卻毫不在意:“大哥放心吧!我和他們又不一樣,才不會理會他們在想什么?!?/br>
    石喻的做派就是我行我素,他只認定了方向,便一往無前,旁人不理解沒關(guān)系,他又不需要旁人的理解。

    弟弟這種想法,石詠很能理解。畢竟石喻的成長背景與這些子弟們大相徑庭,原本共同語言就少,在這景山官學里他獨往獨來也屬正常。

    剛想到這兒,石詠卻聽石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好生想念鴻禎他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