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jié)
石詠非常老實地搖搖頭:“不是!” 石喻無數次挑燈苦讀的情形,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因此石詠清楚得很,石喻資質是很不錯,可確然還未到那等耳聞則誦、過目不忘的地步。石喻的每一點進步,在人前的每一點榮耀,都是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得到的。 “那么,若是穩(wěn)穩(wěn)妥妥地過兩年再鄉(xiāng)試,又有什么不妥當么?”十六阿哥完全不明白這些科場背后的道道。 石詠欲言又止,十六阿哥看了來火,登時一拍石詠的肩膀,道:“茂行,你難道還有什么是在爺跟前不能說的?咱倆什么交情?” 石詠一想,也是,他與十六阿哥是過了命的交情,自家的家事雖然糟心,但也并沒有什么是在人前說不得的。當下他如實將二叔石宏武“死而復生”,認回本家,但是此前在四川年羹堯麾下當差時又討了一房妻室的事兒說了,也提起四川那里出了一名“神童”的傳說,自家二弟也是因為氣不過,所以才卯足了勁兒要科考掙一份功名。 事情曲折,十六阿哥聽得目瞪口呆,連聲道:“你等等!” 他掰起手指細究此事,“你是說,你二叔當年沒死,而是受傷不記得自己是誰了,然后你二叔當年的舊上司就做主給他又娶了一門親。有這么辦事的嗎?”十六阿哥幾乎拍案而起。 “二叔說是他受傷之后就再也沒有當面見過年總督,若是見到,年總督不至于認不出來昔日舊將?!笔佌f。 十六阿哥拍著桌子,隨口斥道:“胡鬧,胡鬧!” 他突然扶著桌面站起,“要我說,年羹堯就是為了拉攏你二叔,和你二叔身后的忠勇伯府,才會如此。否則就算你二叔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他的昔日同僚、年羹堯手下的其他將領,難道都死絕了?這么久都沒有人提點過你二叔,年羹堯又‘偏偏’這么久沒見……” 十六阿哥沖石詠齜出一排白牙,“要我說,年羹堯那時候其實是在四處下注,便有一注,下在了二阿哥那頭吧!” 石詠沒敢接口,但是十六阿哥的話,令他心中陡然亮了一亮。二叔受重傷的那前后,可不就是太子第一次被廢之后復立沒過多久那會兒么?沒想到年羹堯竟然做了這樣一個局,而且坐視這個局的后果綿延至今——畢竟,忠勇伯府是二阿哥名正言順的妻族,也是弘皙阿哥名義上的母族啊。 “年……年總督,不是雍親王府……雍親王……”石詠震驚,一時話都說不順溜。 十六阿哥卻拉下了臉,說:“年羹堯跟四哥綁在一起,那是沒有辦法,誰讓他的妹子被點了雍親王府的側福晉呢?除此之外,他還有誰那里沒打點過?八哥那里,十四哥那里?……嘿嘿,他絕對不是墻頭草,他精明著呢?你瞅著,到時候誰坐上那個位置,他都有辦法搖著尾巴撲上來……” 石詠兀自沒醒過神,因此沒功夫思考十六阿哥為何對年羹堯有一種本能的敵意,這位明明與年希堯處得甚好,如忘年交一般。 十六阿哥卻迅速冷靜下來,雙手互握,撐著下巴,思考片刻,突然一拍桌子,長聲道:“好!” “爺就是看不服旁人這副四處投機的聰明勁兒。茂行,既然他要跟你們家過不去,爺就不讓他打這如意算盤。你家二弟這事兒,爺幫定了!” 十六阿哥拍著胸脯應下此事,他動作很快,轉天便有結果。 “茂行,爺和官學那里打了招呼,他們聽說此事之后,雖然爺亮出身份一再壓他們,也沒說愿意通融。”十六阿哥搓搓手,向石詠解釋,“主要是,如今官學有些個困難?!?/br> 原來景山官學如今面臨的一大問題,便是在讀學生的成績。此前景山官學所收的,都是上三旗官宦子弟,這些子弟大多有家族蔭庇,與科舉考試一途,大多漠不關心。再加上此前旗人是單獨科考,只考些騎射與滿漢文字之類。俗語說,人比人,氣死人,即便是能考取功名的上三旗子弟,若是站出來與正經科考出身的讀書人相比,到底還是差了一截。 因此景山官學也正在琢磨,如何才能獲取優(yōu)秀的生源,以便在短時間之內迅速提升成績,在內務府轄下各間官學之中,能多爭取一點資源。 十六阿哥將石喻的事在景山官學總管面前提了提,那頭的總管便提出,其他都好說,但是石喻年紀又輕,且未通過院試,若是要破格錄取,官學實在是怕開了這個先例,以后再堵不住這種人情請托。 “于是爺就想啊,茂行,你弟弟不是盼著能今年院試,明年鄉(xiāng)試嗎?爺干脆就說,不若讓這孩子今年就去院試試試,算是個進入景山官學的預備考試。若是他院試能夠取中,便可以入景山官學讀書?!?/br> 石詠一聽大喜,這不就是石家想要達到的目的嗎? 他當即行禮,要向十六阿哥道謝。 十六阿哥卻搖著手說:“別急著謝爺,爺的話還未說完。那邊聽了爺的提議,同意是同意了,但是卻提出,如果你家二弟在兩屆之內考不中舉人,那便要黜退回家,畢竟這一個官學的名額,一年便是近百兩銀錢的投入?!?/br> 除了每月銀米,再加上延請翰林授課的費用,文房四寶、書本紙張,寒暑用度……零零總總,加在一起,官學在每個學生身上的投入確實很多。 石詠卻知,以弟弟的心性,他是憋足了勁兒想在明年鄉(xiāng)試時便做考出成績的。若是再蹉跎一屆,四年之內,石喻都考不中鄉(xiāng)試,那按照兄弟倆的約定,石喻便應當踏實下來,找個差事做做,一面當差,一面讀書。 他二話不說,答應了景山官學提出的這個條件。 “這便說妥當了,爺明兒就命景山官學的總管知會順天府府學,幫他安排今年八月的科試。待到你弟弟科試取中,便即刻進入景山官學,作為官學子弟。同時可以參加明年的鄉(xiāng)試?!?/br> 十六阿哥將這邊安排妥當,石詠則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石喻。 石喻原本已經失去希望,以為沒有機會了,此刻聽說了景山官學提出的條件,忍不住雀躍??墒撬幌氲皆涸囘^后,如果順利取中,便不能繼續(xù)在姜夫子身邊讀書,不能與鴻禎這些至交好友同窗一處相處,石喻一下子便又傷感起來。 “喻哥兒,”石詠望著弟弟,非常誠懇地征求他的意見,“我只想聽你自己說,想不想去景山官學。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十六爺那邊,大哥也不過還個人情而已?!?/br> “但是如果你想去,將來你在官學里面臨的困難,鐵定要比你在椿樹胡同學塾遇到的多的多。官學那里不止要念書,也要練騎射,除此之外,你所有的同窗,都可能比你出身高貴,家世顯赫。他們許是會看不起你,許是會給你壓力……總之你在景山官學準備鄉(xiāng)試的這一年,可能沒有你想的那樣簡單,而且大哥不能幫你,要你自己去處理……” 石喻一面聽,一張小臉便繃得緊緊的。 待到石詠說完,石喻馬上就開口,點點頭說:“可以的,大哥,為了我娘……” 豈料石詠截住了他的話,伸手摸摸他的頭,說:“傻孩子,即便你去不了景山官學,你娘也會過得很好!” 難道憑石家兄弟兩個,還照顧不了一個王氏嗎? “大哥是希望你為自己考慮,如果去了景山官學,你想學什么,想拜什么樣的師長,結交什么樣的同窗,將來想在官學讀到什么程度,從官學出來又想做什么……最要緊的是,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他看似隨意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說:“大哥不需要你這么快就給出答案,你好好想一想?;蚴窃倥c夫子聊一聊,與你的同窗們聊一聊,再給大哥答復也不遲!” 說畢,石詠便拋下石喻,自己去忙活去了。 石喻聽了石詠的話之后,呆了良久。后來果真如石詠所言,去學塾拜見了姜夫子,與夫子一番長談,又與幾個同窗都聊了聊,在此之后,這孩子將自己關在書齋里關了一整晚,一盞煤油燈幾乎亮到了天明。第二天石喻來尋石詠,告訴他自己的決定: “大哥,我都想明白了?!?/br> “想明白就好!”石詠笑著拍拍石喻的頭,說:“走吧,跟大哥去順天府,拜見學政大人?!?/br> 石喻:……??? 原來石詠一早料到弟弟深思熟慮之后,依舊會是這樣一個結果。而他要的,也只是石喻這一番“深思熟慮”,預見了一切艱難之后,依舊痛下決心,堅持付出。 石家哥兒倆一起去了順天府。景山官學那里,已經和順天府學政打過了招呼。 如今的順天府學政姓周,名叫周和正,名如其人,溫和又方正,見石喻這孩子書卷氣甚重,看上去知書達理,第一印象不錯,便隨意考校石喻幾句“四書”命他解來聽。 這些都難不倒石喻,對方問起,石喻這邊是張口就來。周和正一面聽一面點頭,說:“難怪景山官學特為打聽到這兒,就是為了收這樣一個學生?!彼詾槭蔷吧焦賹W相中了石喻,所以要石喻破格參加今年的科試。周和正也起了愛才之心,少不了順口點撥兩句。 “多謝周大人指點?!笔髀犚娭芎驼S口指點經義,見解精辟,一點就透,也覺得頗為驚異。以前在椿樹胡同的時候免不了會有些坐井觀天,走出來與不同的人打打交道,更覺得他以前一味追求功名,恐怕確實有些太過激進了。此刻聽見周和正的話,更加起了心要穩(wěn)扎穩(wěn)打,萬萬不能起了那等輕狂之心。 一時雙方相談甚歡,周和正告訴石喻自己在順天府府學講習的時間,邀石喻前去旁聽。 原來,此前通過上一次歲試的生員,理論上應當在府學讀書,此后再參加科試。然而不少人認為府學讀書只是走個過場,因此府學的教學便漸漸簡化為學政定期講學。如今順天府便是如此,一直到科試之前,周和正每旬在府學講學一次,指點經義,回答提問。 石喻自知這是非常珍貴的機會,趕緊記下。 第272章 石詠帶著石喻作別周和正, 贈與周和正一樣別出心裁的“謝禮”——一張織金所隔壁眼鏡鋪子的“配鏡禮券”。這位周學政只消持著禮券,就能在眼鏡鋪里配上一副合適的眼鏡。 周和正倒是對這份禮物很感興趣。此前禮部和武英殿修書處的人得了誠親王的“恩惠”, 集體訂制眼鏡, 京中文官則集體羨慕。周和正就沒能攤上這份好處, 沒想到這時候得了, 登時覺得這份謝禮十分體面,石家兄弟出手很是得體,對石喻的印象少不了更好了一些。 在此之后, 石喻便抓緊這科試之前剩下的最后三個月時間, 積極準備。當然他也絕沒忘了姜鴻禎等同窗,每次去聽學政講學, 都是將自己與同窗們的一些疑問帶著, 課下合適的時候會向學政請教。所有這些問題,都是經過石喻和同窗們思考與討論, 沒有得到結果的問題, 待問到周和正處, 這位學政大人倒是覺得石喻善于思考,讀書能比一般人想得更深一層。 西院那邊在積極備考,東院這邊, 如英則在安安穩(wěn)穩(wěn)地養(yǎng)胎。如今她害喜之期已過, 能吃能睡,而且還為開始怎么發(fā)福,除了腰身粗了一圈之外,旁人幾乎看不出她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據同仁堂的靳大夫說:如英的懷相甚好, 孩子一點兒都不折騰母親。 然而石詠最關心的雙胞胎問題,靳大夫卻說一時還診脈診不出來,恐怕還需要再等上兩個月,導致石詠一時無比懷念后世的先進科技手段。 如英在家養(yǎng)胎,卻少不了念叨著,榮府的探春姑娘大約是快要出發(fā),遠嫁科爾沁了。因為探春被封了郡主,所以她遠嫁科爾沁,也是內務府cao持,石詠對此非常清楚,知道五月底圣駕出京,探春一行怕是就要隨駕出發(fā),在承德那里備嫁。科爾沁那邊卓禮克圖親王自會安排迎親的事宜。 這一段時間里,探春經常進宮,榮府也不時收到宮中的賞賜。榮府上下,頗有“與有榮焉”的優(yōu)越感,對外總說:我們家又出了一位娘娘。 探春對這些一概不管。也不知她是怎么與宮里打交道的,在出發(fā)之前,宮里下了恩旨,準平郡王福晉元春隨行前往承德,一并送嫁。 除此之外,探春有回進宮,出宮之后沒有立即回府,而是來了外城,車轎一直行駛到石家的門口。石大娘與王氏聽見消息,趕緊將探春迎至家中,同時也命人將如英小心扶出來。大伙兒都知道探春與如英交好,而且探春出發(fā)的時候,如英沒法兒前往相送,因此這日探春來訪,便是兩人話別,日后還不曉得有沒有機會再見…… 因此石大娘與王氏奉上茶水點心,向這位“郡主娘娘”盡過相應的禮數之后,便相攜退了下去,將正廳留給她們小姐妹倆說話。 如英激動不已:“原本就擔心郡主出發(fā)時無法前往相送,可是怎能勞動郡主,親自過府來看我?” 探春卻說:“這個勞什子的郡主,jiejie也明白的,不過將我捯飭得外頭看著光鮮些罷了。內里的人卻還是與以前一樣,并無分別?!?/br> 如英一時問起探春的行期,心中涌起遺憾:“今日一別之后,不知下次相見會在何方?!?/br> 探春卻有些把握地說:“往后,我會時時爭取機會,回承德,甚至回京中看望親朋故舊。英jiejie,你答應我,若是我有機會回承德,你也盡量來承德看我!” 如英連連點頭,說:“咱們一言為定,但凡你回承德,我便一定從京中趕來見你?!?/br> 兩人約定了未來的相見之期,探春又談起這次內務府的安排:“內務府這次是用了心了。我原本以為帶去科爾沁的就是些陪嫁,是些死物,誰想到,這回竟安排了一整個商隊!” 對于探春來說,陪嫁的意義并不大。她嫁給科爾沁王公世子,一來少不得要與世子身邊的蒙古女人周旋,二來她需要人手,能時時與中原聯絡往來。內務府遣商隊與她一道前往科爾沁,她十分滿意,甚至喜出望外。 科爾沁有很多項物資依賴往來中原的商隊,同時科爾沁王公也大多傾慕中原繁華,關注中原的風尚,頗以能第一時間跟上京城這邊的潮流為榮。這也就是為什么此前在承德的自鳴鐘鋪子,最后被蒙古王公包圓了去。 這一次,內務府派遣了幾名能干的管事,此前是專跑熱河至科爾沁這一條線的商隊的,將這幾人撥在“郡主府”的名下,替探春跑腿打點,幫她張羅一些探春自己無法張羅的事。此外,這次去科爾沁,內務府給探春安排的“嫁妝”,對于科爾沁人來說,幾乎是一份大禮,從南方出產的絲綢、茶葉、大黃,到精美的工藝品,鏡子、瓷器、玻璃制品。除此之外,探春的陪嫁隊伍,人人還都配上了一副茶色的“太陽鏡”。 探春心中有數,她此去科爾沁,絕不僅僅是為了要安撫科爾沁,她更是一個使者兼商人,她需要通過這個機會,在科爾沁與熱河之間,建立一條穩(wěn)當的商路。如果她能成功,在科爾沁她將地位尊崇,就算是親王世子,也不敢輕視她分毫。而京城這邊也會需要她、離不開她。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在那片遙遠的天空下,活出自由、活出滋味來。 如今探春與內務府那邊基本確定的是,她手下的幾名大管事,將全力配合她,以后統(tǒng)管科爾沁到熱河一線的商貿事宜。初步的計劃是一年三季,每季往來一次,待科爾沁人嘗到甜頭之后,這邊便會向科爾沁出售他們需要的茶葉等必須品,和王公們需要的各色工藝品、奢侈品,同時從科爾沁采購當地出產的毛皮、牲畜等物。 當然,十六阿哥原本列了一份長長的貿易清單,給康熙皇帝親自審閱過之后,到底還是劃掉了一些。諸如瞭望鏡、煤油燈之類的重要物資,皇帝下了嚴令不許流到北方去。十六阿哥原本也是有準備的,列出這些來,就是專門讓皇帝有可以批評的地方。果然,康熙皇帝批評過這份清單之后,便大手一揮,準了這個往來貿易的計劃。 探春向如英細細說了這些安排,如英便知道,上回丈夫問過自己的,榮府三姑娘會不會做生意,她的答案已經得到了回應。 話說過一陣,探春看看時辰不早,知道應當回去了。她當即握住如英的手,開口低聲懇求道:“好jiejie,我有一事求你?!?/br> 如英只道:“郡主請講!” 探春嘆了一口氣,說:“我走之后,若是榮府有什么不好,我不想讓jiejie為難或是出力,我只想請jiejie能夠幫忙遞個信!” 如英嚇了一跳:“此話怎講?” 榮府,榮府不是好好的嗎? 探春卻搖著頭說:“這陣子想了許久,我也想往好處看些,只是想想家中諸人,無人主持大局,無人為將來計,亦無人約束下人……因此總是心懷惶恐,生怕不知何時,這偌大的一家子,便應了那古話,‘樹倒猢猻散’……” 如英沒有想到探春竟會這樣悲觀,抿了抿唇角,道:“郡主請放寬心吧!貴府乃是詩禮簪纓之族,但人口繁衍、子弟眾多時,有一個兩個不受約束,也偶爾會有的。但想必圣上亦有倚重貴府的地方……” 她還沒說完,探春就又開了口,苦笑道:“子弟不肖,又有何可用之處?如今,不過是圣上念著是平郡王妻族,稍許顧念一二,給幾分面子罷了。詩禮簪纓之族……是啊,固然是世家大族,但是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眼下這戰(zhàn)事膠著,府里或可再拖上幾年,可一旦……” 說到這里,如英覺得不能再讓探春這么說下去了,連忙握住探春的手,道:“郡主請放心,別的我未必能做到,但若真是府上有事,我應承你,一定想辦法給你傳訊?!?/br> 探春這才覺得好些,兩人又坐在一處,說了一會兒子話。探春沒忘了如英的身孕,自然是送上贈禮,只說是給未來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的。 如英知道兩人分別在即,就算是心中傷感,也只能笑著,做出一副歡歡喜喜的樣子,免得探春徒增傷心。一時探春回歸本家,而石詠從內務府歸來,見到了這位郡主娘娘的車駕,問過如英,曉得了探春說得話。石詠難免暗自感慨,這位三姑娘的預感,真是一絲兒不差。 只不過如今,榮府里還有個賈璉,官至正五品同知,而且官聲甚好。只是不曉得賈璉那里來得及來不及,能夠在賈家“樹倒猢猻散”之前,有所作為,撐住這個家。 石詠便扶如英去休息。如英陪探春說了好一會兒子的話,又由石詠陪著,在院兒內走了一陣,頓感十分疲累。石詠將她扶回上房,喚了望晴望雨兩個來守著,自己先退出去,免得打擾媳婦兒休息。 他順勢就來到了東廂。 東廂內,離門最遠的一堵墻跟前的架子上,一只枕頭和一只玉杯依舊在沒完沒了地聊著。 石詠忍不住好奇地問:“兩位聊完了沒有?” “沒有——”那兩位整齊劃一地答道。 “我說詠哥兒,我們才到你這宅子里有多久啊!”紅娘忍不住便開始數落石詠,“你想想我們的歲數有多大,我們又各自經過多少事兒,在你這里這點功夫,哪里能說得清楚?” 石詠一想,也是。 豈料旁邊“一捧雪”矮油了一聲,說:“哪里就稱起‘我們’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