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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在紅樓修文物在線閱讀 - 第130節(jié)

第130節(jié)

    原本石詠的目光一直在鄭燮那副竹石圖上流連,聽見這話,驚得抬起頭來,望向白老板楊掌柜他們幾個,只見對方臉上大寫的尷尬。

    六兩銀子一幅,是專收那些不知名畫工所畫的那種“福祿喜慶”主題制式畫的。然而鄭燮一看就是書生氣極重的文人,他筆下之作,與那些毫無情感的制式畫完全不同。只不過有一點是一致的,鄭燮如今,在京中還沒有名氣罷了。

    “聽說畫幅裝裱過之后,價錢能再賣得高些??墒菍W(xué)生如今手頭拮據(jù),也顧不上這許多了,先賣上一幅畫,再買一刀雪浪紙回去再說。”

    上回石詠就是在松竹齋買的雪浪紙,尋常要三兩銀子一刀的,白老板給他了二兩銀子的親友價。

    若是鄭燮六兩銀賣一幅竹石圖,再三兩銀買一刀紙,就只得三兩銀。他在京城還要租房居住,養(yǎng)家糊口,這幅畫賣得有些杯水車薪,解決不了什么大問題。

    石詠想了想,說:“這樣吧,白老板,楊掌柜,克柔兄的這一幅畫我看著很是喜歡,想以十兩銀作價買下,因是在你店里相中的,老規(guī)矩該給貴店一成傭金,這一成傭我來出,就是十一兩銀子……”

    白老板和楊掌柜趕緊客氣,執(zhí)意要免了這層傭金,石詠卻知這種古董書畫行的生意也不好做,這么多人等著吃飯,不便壞了其中的規(guī)矩,再說鄭燮的畫若要在京里賣,以后還是要走松竹齋這種鋪子的關(guān)系,他先幫鄭燮的畫定個基調(diào),再讓松竹齋開張做筆買賣,嘗點兒甜頭,以后看在他的面兒上多幫著鄭燮賣上兩幅。

    最后雙方商議,還是按石詠說的結(jié)算了。然而石詠身上的銀錢都結(jié)給了湯金揚,最后還是白老板墊了十兩銀給鄭燮,石詠那邊回頭再將銀兩給松竹齋送來。

    石詠見到屬于他的竹石圖,舉在面前欣賞,越看越喜,越發(fā)覺得這十一兩銀子畫得好值。三年不見,鄭燮的功力大有進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幅畫上沒有題字。

    鄭燮也看出了這一點,當(dāng)即慨然應(yīng)道:“掌柜,此處可借筆墨乎?”

    他借了筆墨,當(dāng)場在這已經(jīng)畫就的竹石圖上揮毫,親手書寫了題跋,再將墨跡細細吹干,這才遞給石詠。石詠大喜過望,捧著竹石圖愛不釋手,扭頭看看湯金揚:“湯師傅,又要煩勞你多花些功夫替我裝裱這一幅!”

    這下子,松竹齋里皆大歡喜,白老板和楊掌柜賺到傭金,賣出了雪浪紙,湯裱褙攬了一件生意,鄭燮賺到了生活費,而石詠得了喜愛的書畫。

    白老板與楊掌柜看了鄭燮所寫的題跋,也大為贊嘆,都說這字給畫幅增色不少。楊鏡鋅連連說:“鄭先生下回再送畫來,只消在這畫上題一句詩,這價錢能翻上一倍不止?!睉B(tài)度早已轉(zhuǎn)為殷勤,盼著鄭燮下回繼續(xù)送些有題詩的竹石、蘭竹圖,交給他他準備能賣出去。

    一時鄭燮唯有苦笑,鄭重謝過石詠,拿上銀兩,匆匆告辭,只說家中正在等米下鍋。

    石詠望著鄭燮離去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他可萬萬沒想到鄭板橋竟困窘至此,早知道就該將剛才那幅竹石圖的價格再開高一點的。

    只不過他眼下手頭閑錢也不算多,早先石家的進項,都用在了買隔壁院子上,還有一部分則送去了樹村,在那里,李大牛在冬閑時會招幾名工匠,將石家那間三進的小院子張羅著蓋起來。再加上眼看就要進臘月,過年時會有不少親朋好友之間的禮尚往來,石家的壓力會比以前更重。

    此外,石詠心里還隱隱約約有些憂慮。他知道鄭燮鄭板橋此生坎坷,可也只有那樣曲折的人生閱歷,才造就了后人所熟知的鄭板橋。他固然可以資助鄭板橋,助他脫離貧困潦倒的處境,甚至助他在京揚名,不必再等上二十年才會有人對板橋之畫趨之若鶩——

    可是這樣做,有可能會拉低鄭板橋的格調(diào)。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仍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比羰侨松环L(fēng)順,鄭燮便未必再能寫出這樣膾炙人口的勵志名句。

    想到這里,石詠便有些猶豫。只不過他對今日之事全無后悔,總不能看著旁人有揭不開鍋吧!

    石詠想著心事,從松竹齋走出來。

    這時候楊掌柜楊鏡鋅自后追上來,極小聲地向石詠說:“茂行,聽說鄭燮此人上京時攜帶妖童一名,并曾自承好余桃口齒及椒風(fēng)弄兒之戲,茂行如今正教著雍王府的四阿哥,這些事上……要三思啊!”

    楊鏡鋅口中所說的“余桃口齒及椒風(fēng)弄兒之戲1”,乃是隱晦所指,好男風(fēng)之意。

    石詠聽了一怔,依稀記起此事確實在史上有所記載,只是在后世鄭板橋人格的光輝遠遠蓋過了對于他的私德的討論,后人更看重他的作品,對這種癖好也并不怎么在意。

    此刻石詠聽了楊鏡鋅婉言相勸,知道對方也是為自己著想,當(dāng)即點頭隨意應(yīng)了。他固然可以“三思”,“三思”之后結(jié)不結(jié)交鄭燮,不還是由他自己定?

    只是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倏地扭頭望向楊鏡鋅,差一點問出口:“原來你是……”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板橋自敘》。

    第155章

    石詠不算是一個反應(yīng)特別快特別機敏的人, 可是此刻望著楊鏡鋅楊掌柜,心里瞬間閃過十七八個念頭。

    論理, 楊鏡鋅只是松竹齋的一位掌柜, 可是他卻知道石詠在雍親王府教習(xí)四阿哥之事, 聯(lián)想到當(dāng)初第一次前往雍親王府的情形, 石詠心里明白,楊鏡鋅定是雍親王府的人無疑。

    可令石詠沒有想到的是,鄭燮是一介籍籍無名的江南書生, 初到京中沒多少時候, 楊鏡鋅竟然能探知他帶了一個“妖童”,而且好男風(fēng)?

    這便只有一個可能, 楊鏡鋅此人隸屬雍親王府的“粘桿處”, 并且負責(zé)在琉璃廠一帶打聽刺探各種人物的信息,不拘于身有官職之人, 上至貴介公子, 下至市井平民, 只怕都在楊鏡鋅及其屬下的監(jiān)視范圍之內(nèi)。

    偏生這樣才會顯得更可怕,因為楊鏡鋅是白老板所信任的掌柜,而白老板, 明顯是個靠向十六阿哥的人。

    想到這里, 石詠立即有種“老大哥在看著你”的感覺,有如芒刺在背,極不舒服。三年了,可能在三年間他都一直這樣被人盯著, 而且還毫無察覺。

    可是細想想,若是沒有楊鏡鋅,他當(dāng)初也沒有機會被引薦去雍親王府上,自然也不會認得十三阿哥,可能他直到如今,都還像鄭板橋一樣,在辛辛苦苦地為今日的口糧打拼。

    更何況,楊掌柜此人竟冒著泄露身份的危險,肯勸自己這樣一句,石詠已經(jīng)足感盛情:這位,不論在粘桿處是個什么職位,至少對自己是抱有善意的。

    想到這里,石詠趕緊向楊鏡鋅一拱手,端正態(tài)度,認真嚴肅地又向他謝了一回,表示自己一定會謹慎交友,謹言慎行,請楊鏡鋅放心云云。

    楊鏡鋅對石詠的表態(tài)非常滿意,與他客氣兩句便又轉(zhuǎn)回松竹齋去了。石詠這才輕輕地舒出一口氣。他又想明白了一點,楊鏡鋅之所以敢于這樣輕易泄露自己的身份,一來可能是覺得自己嘴緊,值得信任;二來則可能根本就不怕自己的身份泄露。

    但即便如此,石詠絕不可能因為楊鏡鋅一句話,就此疏遠了鄭燮。早先鄭燮給他留了個地址,正巧也在南面,騾馬市附近,距離以前石家所住的紅線胡同不遠。石詠隔天便抽了時間,過去騾馬市那里看了看。

    鄭燮大約覺得客棧會館之類的地方房錢太貴,再加上他帶了書僮與家眷,在城南大雜院里與旁人合租了半拉院子。石詠過去的時候鄭燮與他的夫人徐氏一道,正在外面院子里搭的一個土灶上生火準備做飯。

    “克柔兄!”

    石詠一聲招呼,鄭燮吃了一驚,趕緊跳出來迎接石詠。

    石詠也沒想到鄭燮竟也能如眼下這般,臉上沾了柴灰,黑一塊白一塊的出來迎接,著實好笑,忍不住指著鄭燮的面孔,險險沒笑出聲。

    鄭燮哈哈一笑,灑脫地將袖子使勁在臉上擦了擦,越發(fā)擦得黑成了灰,臉上亂七八糟,一塌糊涂,也管不上這許多,將妻子叫過來見禮。徐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頗為靦腆,沖石詠福了福,叫了一聲:“石大爺!”石詠則以“鄭嫂子”稱呼。

    一時鄭燮將石詠扯進自家屋內(nèi)。石詠見這小屋外間,不過一桌一椅,并一方窄榻而已。鄭氏夫婦坐臥起居的地方,則還要在里間。

    鄭燮則絲毫不為自家地方狹小為恥,招呼石詠坐下,他就自己坐在背后那方窄榻上,笑著從墻上掛著的一只竹簍里取出一卷紙張,遞給石詠說:“茂行兄,這是給你的。”

    石詠展開一看,只見是鄭燮親手所寫的一幅歐陽修的《秋聲賦》。

    “這個送你,補昨天的錢!”鄭燮毫不在乎地笑道,“茂行兄,昨兒你真不該給我這么多銀錢的。有錢在手,我就懶得再寫字作畫了。只惦記著你昨兒得的那一幅,怕你反悔,覺得十兩銀買得太虧了,所以趕著又寫了一幅字來賠你!”

    石詠心想:他怎么可能反悔?

    不過鄭燮盛情難卻,加上石詠確實喜歡極了那一副鄭燮的楷書,又覺得可以拿給弘歷去欣賞欣賞,長長眼界見識,石詠便不再推讓,趕緊將那幅字也收下了,心想他這一轉(zhuǎn)頭又要去找湯裱褙,回頭得讓人給自己一個批發(fā)價才行啊。

    少時徐氏捧著兩碗陽春面進來,請鄭燮與石詠一起“慢用”。

    鄭燮笑著說:“地方狹小,沒什么東西可以用來招待的,還請茂行兄莫要嫌棄。”

    石詠見這陽春面雖然看著素凈,但是湯頭表面飄著細細的一層豬油的油花,上面撒著碧綠的碎蔥。他吸口氣聞了聞,就知道是地地道道的南邊味道,與他石家王二嬸下廚做出來的味道極為相近。時近黃昏,石詠已是餓了,趕緊謝過徐氏,捧著這陽春面,話不多說,大快朵頤。

    鄭燮上京,原沒想到還能結(jié)交石詠這樣的人物,此刻見他絲毫不與自己客氣,心里益發(fā)高興。

    兩人各自吃完一碗面,對坐著閑聊。石詠這才想起來關(guān)于鄭燮身邊那名“妖童”之事,連忙問鄭燮:“聽說克柔兄上京還帶了一名書僮?怎么沒見?”

    鄭燮聞言,當(dāng)即道:“你是說‘五鳳’??!早先命他去買柴炭去了,算來也該回來了?!?/br>
    五鳳?石詠聽見這個名號,忍不住想要皺眉:這聽起來,確實像是個“妖童”的名字!

    說話間,外面已有動靜,有人說:“先生,我回來了!”

    鄭燮當(dāng)即提高聲音,說:“五鳳,你進來一下,剛巧說起你!”

    說話間門口的棉簾子一掀,一名少年探頭進來。只見他臉上涂著煤灰,與早先沾了一臉爐灶灰燼的鄭燮幾乎有的一拼。但細看去,這少年眉目清秀,五官俊朗,脖子那邊露出一圈白皙細嫩的肌膚,看得出來,是個美少年。

    五鳳向石詠見過禮,便退了出去。

    石詠對這五鳳的來歷滿腹懷疑,他早先聽了楊掌柜所說的,還覺得將信將疑,可是此刻親眼見到五鳳,竟又動搖起來,不曉得鄭燮是不是真的“好男風(fēng)”,千里迢迢上京還真的大喇喇地帶了個美貌少年在身邊。

    可是再一想,又覺得不大對。鄭燮不止帶了五鳳,也一樣帶了夫人在身邊,而且從剛才徐氏夫人進來送面的情形看,他們夫妻感情不錯,連交接一只面碗,都能情意綿綿地對視一會兒,給他這單身狗送來一萬點傷害。

    若鄭燮真的喜歡五鳳,徐氏不可能如此“大度”吧!

    果然,鄭燮待五鳳出去,便緩緩將他的來歷道出。原來這五鳳也是官宦之后,但是家里犯了事,他因年紀尚幼,免了流刑,但是卻被當(dāng)做官奴發(fā)賣,年紀輕輕,受了不少屈辱苦楚,后來被鄭燮用幾幅畫換了下來,便甘愿為書僮,終身侍奉鄭燮。

    石詠心想,原來是這么回事。看起來楊鏡鋅的消息,應(yīng)該是打聽左了。

    他本就是身正不怕影斜之人,既然鄭燮本人德行無虧,他就絕不會避忌與鄭燮往來。當(dāng)下兩人相談甚歡,石詠問起鄭燮今后的打算,鄭燮實話實說了,他并沒有什么打算,只是想在京中住一陣,看一看,結(jié)交些才學(xué)之士,尋找志同道合之人。

    至于生計,鄭燮也沒怎么想過,他本在錢財上看得極淡,此刻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沒有錢了,就賣兩幅畫維持生計,若是錢財不缺,生計上過得去,他就不再cao心,也懶于作畫售賣,唯有成天寫寫畫畫,自娛而已。就像昨日,他一下子得了十兩銀,買了紙之外還余了不少,足以支持過年去,鄭燮便十分放松,絲毫不為將來擔(dān)憂。

    石詠想了想,覺得有鄭燮這副秉性在此,他此前那些擔(dān)憂,竟是多余?

    石詠得了鄭燮這幅《秋聲賦》,十分歡喜,照例請湯金揚幫著裝裱妥當(dāng),隔日多了裝裱后的卷軸,正要帶回家去的時候,恰巧遇上薛蟠。薛蟠好幾日沒見過石詠了,當(dāng)街遇上,一疊聲兒拉了人去吃酒。

    席間薛蟠見了石詠手中那幅卷軸,好奇地看了看,待看清楚全是字兒沒有畫的時候,便顯出十分失望,笑道:“這有什么,我家?guī)旆坷锒嗔巳チ?!?/br>
    如今石詠已經(jīng)完全了解這“呆霸王”的脾氣,當(dāng)即也笑著反駁回去,說:“是么?該是還有那庚黃的畫吧!”

    薛蟠早已知道是唐寅而不是“庚黃”,被石詠這樣一笑,頓顯羞惱,白了石詠一眼,呸了一口,自己伸筷子夾菜,吃了兩口,卻漸漸露出愁容,對石詠說:“石兄弟,說實在的,你喜歡的這些字畫我家真的有不少,但是放古董行和書鋪吧,賣得格外慢,又叫不上高價。如今我手上壓了一堆,不知怎么辦才好?!?/br>
    石詠驚異于薛蟠這樣的人竟也能收藏一大堆書畫,仔細問過,才曉得是薛家開了好幾家當(dāng)鋪,好些書畫與文玩,大多是當(dāng)鋪的“死當(dāng)”,或是到期了沒人贖的,因是些零零總總、不成體系的東西,要想發(fā)賣,收回銀兩,這周期便格外地長。

    薛蟠提起了這茬兒,倒是觸動了石詠的心事,他早先也考慮過,想幫一幫鄭燮,替他將名號打響。突然他想到個念頭,當(dāng)即對薛蟠說:“要不我們來搞個拍賣會?”

    薛蟠的筷子登時僵在那兒:“什么,‘撲賣’?”

    ~

    第156章

    “撲賣”與“拍賣”, 一字之差,教薛蟠聽了去, 登時錯會了石詠的意思, 待石詠連比帶劃地解釋完, 薛蟠才明白過來, 反過來給石詠好生科普了一下如今這個時空里的“撲買”與“撲賣”。

    中華在“拍賣”這種競購方式進入之前,早有了“撲買”與“撲賣”。“撲買”就是投標(biāo)奪買,薛家作為皇商, 競爭內(nèi)務(wù)府幾項貨品的特許供應(yīng)權(quán), 便是“撲買”,這與后世的招投標(biāo)差不多, 由內(nèi)務(wù)府考察皇商的資質(zhì)與財力, 最能確?;始邑曃镔|(zhì)量的一家勝出。

    “撲賣”則是以賭博的方式來招攬生意,例如小販讓主顧擲錢, 視錢正反面的多少定輸贏。贏者得物, 輸者失錢1。

    而石詠說的“拍賣”, 則與薛蟠所說的“撲賣”完全不是一個意思。待他向薛蟠解釋過,薛蟠皺著眉頭想了一遍,扭臉望著石詠, 猶豫著說:“要不, 我們先這樣賣上幾件,試試看?”

    別看薛蟠此刻猶豫,隔天一轉(zhuǎn)臉,他立馬現(xiàn)出熱忱, 說:“沒多久就要進臘月了,再加上今年年底有官吏考評、升遷調(diào)任,京里走禮的人極多。送書畫文玩是最有面兒的事,想來這門生意是做得。”

    石詠聽了一喜,心想難得薛蟠也有這樣的見識。豈料下一刻,薛蟠嘻嘻一笑:“我meimei說的!”

    石詠無語扶額,心想這薛蟠真是個“妹寶男”啊,幸好這位meimei還算是有些見識。

    說到便做,石詠當(dāng)即與薛蟠的人開始商議籌備此事。石詠每天要上內(nèi)務(wù)府衙門,他便只大概寫了個方略,將一些要點面授機宜,教給李壽,所有的具體事務(wù)都讓李壽去跑。

    李壽原先在正白旗旗署隨正白旗子弟練過一陣騎射,身體早已練得很壯實,再加上他和旗下子弟交道打得多了,自然而然地學(xué)會了偶爾打打官腔。因此他和薛家那些精明事故的老掌柜們打起交道來,也還算順逐,畢竟在這時候的“商”是天然怕“官”的。

    待到事情準備的有七八分眉目了,石詠做主,將這件事透露給相熟的幾家知道,十三阿哥沒說什么,賈璉則表示很有興趣參與,想要再買幾件拿得出手的書畫古董,畢竟他身上還有個捐的五品同知,這又到了他三年一次尋門路補缺的時候了。

    十六阿哥聽說了這事兒,卻咋咋呼呼地跑來找石詠商議,他也很想摻和一把,只不過他并非是想趁此機會淘上兩件好東西,而是想?yún)⑴c,把他手上的一些東西也通過這機會高價“賣”出去。

    “內(nèi)庫沒銀子了!”十六阿哥在石詠面前嚴肅地搓著手,無奈地說,“四哥戶部那邊也緊緊巴巴的,錢全緊著冬令的黃河河工呢,皇上就讓爺自己想法子!”

    石詠頗有些無語,忙問十六阿哥如今缺口有多大,十六阿哥伸出兩個指頭:“缺的不算太多,也就二百萬兩!”

    石詠:……這叫不算太多?

    他無語得很,心想:現(xiàn)在就這樣了,等再過一兩年西北戰(zhàn)事一起,內(nèi)庫與戶部豈不是就窮得要連底褲都不剩了?

    但即便如此,康熙老爺子好面子,他以前說過的,“盛世添丁,永不加賦”,這話既然說出了口,也就死撐著不肯靠增加賦稅令財政增收。

    “怎么樣?”十六阿哥有些緊張地望著石詠,低聲問:“有希望沒有?……你要爺怎么幫你,你盡管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