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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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到了十月底,迎春出閣的日子已近了。 時下婚俗講究“前三后二”,也就是在婚禮頭三天分別是“添箱”、“送妝”、“迎娶”,在新郎官兒迎娶新娘的正日子之后,女方族里還要再慶祝兩日,待到第三日姑奶奶回門,這婚禮才算是全部辦完。 到了“添箱”這日,榮府已經(jīng)搭了喜棚,喜帖則已經(jīng)送了出去,這日各家親友便前來榮府為迎春添箱。 添箱禮,乃是在女子出嫁時,在家長準(zhǔn)備的嫁妝之外,由近親好友之家贈送的各色禮品,出嫁時一起并入妝奩,作為女子嫁妝的一部分。 在添箱之前,迎春的嫁妝已經(jīng)不能算少。老太太早先與大兒子慪氣,說了要獨力給迎春置辦嫁妝的,一人就出了三千兩壓箱銀,其余嫁妝,衣裳首飾、家具器皿,古董玩器,府里本就有定例,指婚旨意一下來就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老太太慪氣慪上了癮,見賈赦夫婦沒有半點兒表示,又命鳳姐兒開了庫房,取了四箱衣料,兩箱皮子、兩箱絲緞,又叫鴛鴦拿鑰匙取了自己的體己,給迎春又添了兩匣子珍珠。嚇得邢夫人趕緊去找賈赦,說他要是對女兒的親事再裝聾作啞,老太太怕就更將府里掏空了。 因此賈赦這個做親爹的,極度無奈地自己掏了一百兩金子,又硬是逼著兒子賈璉也跟著再掏了一百兩金子,這也才作罷。 到了添箱這日,雖說迎春出身不算高,丹濟身上的爵位在宗室里也是扔水里激不出什么水花的。但是榮府近親故舊不少,接了帖子紛紛使人奉上禮金與添妝禮。 元春身為平郡王府福晉,盡管自己府里有成堆的事要忙碌,到底還是撥冗過來,送了迎春一副金頭面和一匣子金首飾。京里女眷,時興冬日戴金,夏日佩玉,元春送上的這一套,迎春馬上就能用得著。 賈母以下,王夫人、尤氏、鳳姐兒都有添妝禮出手,其余探春、惜春、湘云等姐妹也各自有所表示。親戚里頭,薛姨媽使人送的也是首飾頭面;石家則是打了二嬸王氏的名號,送的字畫與瓷器。此外,南面林家來了管事,送上林家的禮單,除了常見的書畫衣料首飾之類,更有紫檀制的揚州漆器,有香幾、插屏、柬盒、文房用具之類,零零總總,更添雅致。 就因為親友體恤,迎春的親事雖然并不為其父所看好,到底還是攏了攏,湊出來六十四抬嫁妝,相較丹濟家中傾盡全力置辦出來的十六抬聘禮,也算是很體面了。 添箱這日,邢夫人眼看著迎春的嫁妝越湊越多,忍不住喃喃地道:“這個丫頭……這樣綿的性子,戳一針也不知噯吆一聲的,這么多嫁妝,抬了去,她自己難道又能守得住么?” 第152章 轉(zhuǎn)眼到了給榮府送妝的日子。這日丹濟家的小院自然也是賓客盈門, 前來賀丹濟與榮國府這樣的門第結(jié)親。 丹濟是肅親王一脈,但因是旁支, 加之生父早逝, 因此家境很是一般。只多虧生父當(dāng)年在侍衛(wèi)處還有幾個故舊, 如今有做到內(nèi)大臣的, 才讓他有機會補了侍衛(wèi)缺。此次上頭竟然指了留牌的秀女下來,丹濟自己也沒有想到。 丹濟家中,除了寡母馬佳氏之外, 還有一個小妹子丹蓉, 另外他的長姐丹菁嫁的是正藍(lán)旗佐領(lǐng)齊世雄。丹菁也回到本家,一來摸摸弟妹的底, 二來聽說弟妹出自國公府, 也是為弟弟壯壯聲勢來的。 “國公府的姑娘,要么是庶出, 要么就是相貌平庸, 但凡是個好的, 也不會指到咱們家來!” 丹濟在外頭張羅著迎客,丹菁就在后院里面陪著母親和meimei說話。 馬佳氏與丹蓉聽了這話登時都是一噎:大姐,您這話, 到底是想損誰呢? 偏生這話又不好反駁, 馬佳氏已經(jīng)從兒子口里聽說了,兒媳確實是國公府的庶女,相貌人品什么的,卻不大好打聽了。但是據(jù)丹濟說, 大舅哥看起來是個不錯的。時人結(jié)親,對岳家子弟頗為看重,丹濟又沒有其他兄弟,所以馬佳氏心里只想著,能攀上國公府這一門貴親,有個助力,就已經(jīng)不錯了。 此刻丹菁這么一說,馬佳氏心里立即又沒了底。 “瞧著吧,姑娘家妝奩怕是有限,回頭還要咱家貼補呢!”丹菁蠻有把握地說。 “真的嗎?”馬佳氏唬得心里一抖,問,“人家是國公府,嫁女能那么寒磣?” 丹菁便道:“娘,您是不知道,這天底下,底子被掏空了的國公府,多了去咧。前陣子還聽說他們家為了虧空的事兒,到御前去哭咧……” “娘,”恰在這時,丹濟已經(jīng)從外頭沖了進(jìn)來,說:“榮國府抬了六十四抬嫁妝過來,兒子看著庫房裝不下,就想問哪兒還能先放一放?” 馬佳氏和丹蓉齊齊瞅著大姐丹菁。丹菁也登時漲紅了臉,心想:六十四抬? 馬佳氏立即做了主:“哥兒先將新院子里的廂房開了,將東西收進(jìn)去,回頭慢慢拾掇,該擺出來的東西都擺出來,地方就騰出來了?!?/br> 丹濟一聽,點頭應(yīng)了,趕緊出去吩咐。 丹菁瞪著眼,還未想通是怎么回事兒,只聽馬佳氏笑著說:“大姐兒,剛才忘了與你說,前些日子,丹濟的內(nèi)兄使人過來,給新屋小院里都安上了玻璃窗?!?/br> 丹濟家娶親,沒法兒建新院子,便特地將最好的一進(jìn)院子騰出來,里里外外粉刷了一遍。賈府遣人過來量尺寸的時候,就已經(jīng)向丹濟打過招呼,在結(jié)親之前,給新婚夫婦的小院安了玻璃窗。 丹菁一聽,心里便十分著惱:哪有弟弟弟婦先用上玻璃窗,娘還在用著紗糊窗格的道理? 只是這話說出來便煞風(fēng)景,丹菁見母親一派期待,只能把話都吞了回去。 至于丹濟,他在所有東西都入庫妥當(dāng)收起,親自謝過送妝的人之后,才有功夫坐下來細(xì)想這一切。他實在是沒想到親家竟是這么大的手筆。 至于未婚妻的性子么,丹濟倒也有些擔(dān)心,生怕國公府出來的小姐,性子倨傲,回頭慢待了母親與meimei,因此平添了一份擔(dān)憂。 翌日便是丹濟娶親的正日子。他那些侍衛(wèi)處的同僚湊熱鬧,派了八名不當(dāng)值的,穿上侍衛(wèi)服飾,跨上高頭大馬,耀武揚威地去賈府迎親。 這御前侍衛(wèi)也有御前侍衛(wèi)的好處,三等侍衛(wèi)便已經(jīng)是正五品的武職背在身上,意氣飛揚的年輕人,齊刷刷穿著整齊劃一的侍衛(wèi)服飾在身上,便晃花了賈赦的眼。本來這位當(dāng)岳父的因為和老太太慪氣,不怎么待見丹濟,可是陡然見到這一群鮮亮的侍衛(wèi)服色,就像是看到好多名未來的散佚大臣、超品武官在面前走動,不由得他不露出柔和慈愛的模樣。 榮府那頭,迎春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準(zhǔn)備上轎。 這日鳳姐兒一直陪著迎春,此刻望望鏡中,登時笑道:“二meimei今兒的精神與顏色真絕好,我若是個男人,見了meimei也挪不開眼的?!?/br> 迎春抬抬唇角想笑,可是不知為什么,心里發(fā)酸,淚珠子像是要從眼角溢出來。 鳳姐立即笑:“得,這難道是我又說錯話了不成?你二哥哥剛才遞話進(jìn)來,一會兒他背你出去的。他就只囑咐你一句話:你性子雖好,但有時過于軟乎了,到了夫家未免吃虧。他只告訴你說一句:有什么事兒,別在心里憋著,給娘家送個信,自有娘家人給你撐腰的?!?/br> 這么一說,迎春更加忍不住了,guntang的淚珠兒都落在鳳姐手上,嗓子眼兒卻堵著越發(fā)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鳳姐趕緊哄:“喲喲喲,好姑奶奶,今兒明明是好日子,怎么叫我招成這樣了?快別難受了。” 鳳姐一張利口,能瞬間將迎春哄得落淚,也照樣能哄得她破涕為笑??墒谴丝跳P姐心里卻明白得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姑奶奶能在三兩個月里轉(zhuǎn)了性子,那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然而她為人圓滑,賈璉既然托她傳這些話,她便說,能不能改變得了迎春,本不關(guān)她的事兒。 此刻鳳姐望著迎春,腦海里卻在回想丈夫早先交待自己的情形: “二爺真覺得那丹濟前程不錯?”鳳姐兒問。 這兩口子原本都是無利不起早的,賈璉這陣子卻都在為迎春奔忙,想來是看中了丹濟的前程。 賈璉點點頭:“那丹濟是不錯,眼下看著不顯,日后怕是有造化。你好生照應(yīng)照應(yīng)二meimei,妝奩的事情也看顧著點兒,別叫那起子采買將二meimei欺負(fù)了去。” 賈府的采買也是個肥差,若沒有人盯著,回頭少不了這兒那兒坑迎春一把。 鳳姐唇角一挑,心想,果然丈夫還是那個性子,應(yīng)了正要去,忽聽賈璉說:“誰叫我就二meimei這么一個血親妹子了呢?” 榮府里頭,就只賈璉迎春是長房的成年子女,他們兩人又各自與賈赦不親近,若是賈璉不看護(hù)著迎春,就真沒人再顧得上這一位了。 當(dāng)時鳳姐聽了一怔,覺得丈夫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眼下鳳姐正在回想,外頭娶親太太已經(jīng)在說吉時已到,新人上轎。賈璉想必已經(jīng)在外頭候著,準(zhǔn)備背meimei上轎了。鳳姐兒突然省起還有好些話沒來得及交代迎春的,只說了一句:“諸事多聽你乳娘的話!” 迎春出嫁,榮府陪送了四個丫頭,迎春原本侍奉的丫頭有幾個已經(jīng)到了年齡,放出去陪小廝了,只一個自幼跟著的繡橘陪了去,其余三個都是外頭新買的。除了丫頭之外,榮府還陪送了兩房家人,其中就有迎春的乳娘那一房,指著她老成些,能指點指點迎春。 一時賈璉背了迎春上轎,丹濟等一行人將喜轎迎回丹濟家小院里。 從二嬸王氏這頭算,石詠算是女方親友,從同僚情分上算,石詠算是男方親友。因母親石大娘和二嬸王氏不便去吃喜酒,石詠只有選了兩天,兩頭都跑了一趟。 榮府那邊還好,動靜不算太大,丹濟這頭則小小地“爆”了一回,簡直是宗親大聚會。丹濟是肅親王一脈,因丹濟與榮國府聯(lián)姻,顯親王怕面上不好看,所以發(fā)了話,本家親眷來了不少;此外,平郡王納爾蘇因與丹濟成了連襟,他自然將克勤郡王這一系的子弟帶來不少。丹濟侍衛(wèi)處的朋友也大多是宗室子弟,一時丹濟家院子里便聚的,不是黃帶子便是紅帶子,像石詠這樣既不是武官又不是宗室的,大多喝一杯喜酒就跑,不去湊那個熱鬧。 到了晚間,丹濟回房的時候,自是緊張。大姐的話已經(jīng)通過下人之口傳到丹濟耳中,導(dǎo)致他對妻室沒有太高的期望,只盼著以后能好好過日子舉行。 可是待揭了蓋頭,丹濟借著那一對雙喜龍鳳紅燭的燭火,只見燈下的美人兒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可人。丹濟喜出望外,一夜繾綣,自不必說。 三日后迎春回門,回娘家住了對月之后,再回夫家的時候,便提出孝敬丹濟之母,將丹濟之母馬佳氏所住的院子都安上玻璃窗,小姑丹蓉的屋子自然也順帶手都安上。 那時已是入冬之后,安上玻璃窗的屋子,即便不用火盆,只燒一回炕就能暖上好久。馬佳氏自是欣喜,丹濟也覺得妻子孝順婆母,說話行事又溫柔,一顆心總算都悠悠地放回肚子里去。 且不說迎春嫁后過得頗為順意,單說城中平板玻璃價格大降之后,十三阿哥有些不放心,又將石詠和賈璉薛蟠這三人請來一起商議。 石詠聽十三阿哥說起他的擔(dān)憂,登時便笑道:“十三爺,您放心吧,即便是眼下這個價,廠子里還是有賺頭的?!?/br> 十三阿哥看過薛蟠帶來的賬簿,便知道他有些杞人憂天了,當(dāng)下笑道:“只不曉得這價格究竟降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石詠也笑:“降到我們這兒不產(chǎn)玻璃了,他就不想再降了。” 十三阿哥一想也是,到了九阿哥的廠子一家獨大,壟斷直隸全境的時候,他鐵定就不想再降價了,眼下只是想將自己這邊擠走而已。 “既然這樣,以后咱們還產(chǎn)這平板玻璃么?”十三阿哥天生一股子傲性兒,九阿哥越是與他爭,他越是不屑與人爭。 石詠點點頭,說:“十三爺,依卑職拙見,咱們有人、有材料、有設(shè)備,既然有賺頭,就再產(chǎn)一陣,等價格再降下來些,咱們這兒無利可圖的時候,就干脆不產(chǎn)了?!?/br> 十三阿哥的玻璃廠,規(guī)模不及九阿哥的后來居上,時間久了定然無法與之競爭,所以石詠他們早已在盤算著將主要的出產(chǎn)轉(zhuǎn)到其他東西上。 但是現(xiàn)下平板玻璃的價格,還是有些嫌高了,倒不如再等等九阿哥那邊,繼續(xù)將價格壓得低些,那時再退出也不遲。須知這一時降價容易,降下來想要再提價就難了。到時那些豪門大戶,不差錢的,都早已領(lǐng)先一步,將玻璃窗都安了,要換也還沒那么快。那邊降價再提價,買家勢必會觀望,廠子難免壓貨,價格勢必會再降回去。 石詠就這點兒想法:玻璃窗若能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那就最好了。 十三阿哥聽了石詠的意見,又問過了石詠對那兩名“技術(shù)研發(fā)人員”的安排,滿意地點點頭,贊道:“茂行,你是越發(fā)歷練出來了。” 一時賈璉與薛蟠告辭,十三阿哥單獨將石詠留下,對石詠誠懇地說:“茂行,你也算是我府上???,有件事,我想拜托于你,不知行不行?” 這哪兒還有什么不行的,石詠當(dāng)即請十三阿哥開口,卻只聽十三阿哥說:“聽說你在四哥府上教弘歷阿哥學(xué)書,教得很是不錯,我倒是想問問,你有興趣再教一個不成?” 石詠:……啊? 十三阿哥當(dāng)即吩咐:“去,去福晉那里,將三阿哥帶來?!?/br> 十三阿哥膝下的三阿哥弘暾,是十三阿哥膝下的嫡長子,幾乎是十三阿哥最為困頓的時候出生的,身體難免有些孱弱,因此開蒙也略晚些。 石詠心里便泛起嘀咕。三阿哥開蒙就算是再晚,有十三阿哥在府里天天教,聽說已經(jīng)認(rèn)識好些個字了。十三阿哥本人是個文武全才的,寫的一手好字,石詠見過,并不在石詠之下。 待到三阿哥從福晉那里帶來,向阿瑪請過安之后,十三阿哥一臉寵溺,將弘暾抱在自己膝上。 弘暾大約以為阿瑪又要教自己習(xí)字,自然而然去抓面前炕桌上的筆管,看來這一對父子教習(xí)學(xué)書,本是尋常的事兒。 石詠則在一旁瞪眼看著,拼命在想,十三阿哥此舉,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他突然明白了。十三阿哥這在問他要不要教三阿哥,三阿哥?。?/br> 第153章 說實話, 學(xué)書法這件事,就是師父領(lǐng)進(jìn)門, 修行靠各人。最穩(wěn)妥的做法莫過于剛剛開始學(xué)的時候, 就有個明白人教那些最基礎(chǔ)的東西, 什么樣的文房四寶用起來最適合自己, 握筆的姿勢為何,下筆用力如何用……那等最細(xì)微轉(zhuǎn)折處的種種體會,得有個經(jīng)歷過這一切的人從頭至尾帶著, 一點一點講, 一點一點教,否則光憑個孩子, 且得走彎路。 石詠就是這么個站在入門處的明白人。 如今他教雍親王府的弘歷阿哥學(xué)書, 已經(jīng)有十個月了,將弘歷阿哥的基礎(chǔ)打得很好, 如今小阿哥握著石詠贈他的湖筆, 寫下一行字, 已經(jīng)足有別的孩子習(xí)練了兩三年的水準(zhǔn)。 當(dāng)然了,據(jù)石詠判斷,弘歷阿哥將來的字一定能寫得不錯, 但若是說要在書法造詣上有所成就, 三歲看老,他覺得弘歷阿哥沒這可能。雖然他深信雪團(tuán)子將來一定能寫得一手“好”字,但是要有所創(chuàng)新和突破,雪團(tuán)子遠(yuǎn)不如鄭板橋。 這就更加深了石詠身上所擔(dān)負(fù)的責(zé)任感, 在教弘歷阿哥學(xué)書的過程中,他少不了更多帶些名家字畫來,教導(dǎo)弘歷阿哥如何欣賞,尤其是那些留白,更是被強調(diào)了無數(shù)遍,不能隨意題字、蓋章。 弘歷阿哥脾氣甚是溫和,有時石詠嘮叨,他也不會在意,只是微笑著,點頭表示記住了。 十個月下來,不知怎么地,弘歷阿哥得遇名師的說法就不脛而走。據(jù)說是雍親王本人有回路過弘歷的書房,見到弘歷習(xí)字,好生贊了兩句,而弘歷則對答曰,都是石師父教的。雍親王便也順嘴將這個“石師父”贊了兩句。 其實石詠自己心里清楚,四五歲的孩子,字寫得再好,畢竟手上的力道有限,寫出來的又能好到哪兒去。雍親王那回,其實是看見弘歷用毛筆蘸了清水,懸腕在青石板上練字,這種節(jié)儉的做法深得雍親王的歡心,而弘歷又說是石詠教的,石板也是石詠送的,石詠可不得得那兩句夸獎么? 只是石詠本人的名氣,卻在雍親王府一下子打響了。除了弘歷之母鈕鈷祿氏暗暗慶幸,替兒子挑了一位名師之外,另一位庶福晉耿氏也替兒子動起了心思,想要石詠也順帶手教一下比弘歷小一歲的五阿哥弘晝,反正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么。 雍親王曾使王府管事問過一次石詠,石詠當(dāng)時也是一根筋,當(dāng)即答曰弘晝阿哥年紀(jì)還小,手上力道還不足,若是學(xué)書學(xué)得太早了,未必是件美事,不若轉(zhuǎn)過年再看。后來也不知道雍親王是怎么決定的,總之弘晝阿哥迄今為止還未被送來石詠這里。 然而今日十三阿哥卻是在委婉提醒石詠,切莫介入雍王府幾個小阿哥之間的暗流涌動。 雍王府嫡福晉膝下沒有嫡子,但將來總要有個人繼承雍親王的爵位,幾個阿哥年紀(jì)差得都不算大,小的討了雍親王的夸獎,年紀(jì)長的心里自然過不去。十三阿哥的意思是,三阿哥那里,沒準(zhǔn)會找石詠的麻煩。 石詠心里頗為無語:話說這是無妄之災(zāi)?。W(xué)書這回事,從頭至尾他都只有聽命的份兒,到頭來怎么竟又是惹上了麻煩? 這日又到了他去雍親王府,在門房處報了名姓,卻是一位面生的管事將他往里府里領(lǐng),將他領(lǐng)至日常教習(xí)弘歷阿哥學(xué)書的書房外,轉(zhuǎn)身對石詠說:“石大人,四阿哥此刻尚在福晉處,請在此稍候,小的使人去請四阿哥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