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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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遲恒聽她這樣回絕,心中雖然不甘,但也打住了口。 他只黯黯道一聲:“我知道了。今日不巧,改日再說罷?!?/br> “改日?” 阿慈捏著的手心緊了緊,想他怕是仍不死心?自己業(yè)已這樣明確地拒絕他了…… 可她沒能等到遲恒再回答。 遲恒但見高羨,心中已然又起一種奇怪之感——他來端王府,倒像是熟門熟路?! 于是他迅速拿余光又瞟了高羨一眼,遂轉(zhuǎn)向阿慈道:“娘娘,今日的事情若惹了娘娘心中不快,娘娘只當沒聽過便是,但有一樁事,我還是不得不說。” 阿慈見他瞬而換了一副嚴肅口吻,心下奇怪,只問他:“什么事?” “就是此前我曾與娘娘提過的。娘娘天性淳良,但這世道人心不可不防,我曾兩次提醒過娘娘防人之心不可無,可娘娘似乎并不放在心上?!?/br> 他說著,忽又側(cè)了下頭,再望了身后的高羨一眼。 阿慈在這一眼里,立時便意識到他這話是在針對高羨講的。 從以前阿慈便已隱隱約約瞧出來了,遲恒對高羨,仿佛充滿了一種天然的、莫名的敵意,而今這種敵意非但分毫未減,反倒更甚。 若在以前,阿慈定是會站在遲恒那一邊,也對高羨生出居心叵測的懷疑來的,可如今因高羨的坦白,連帶著她的這顆心,也悄然往高羨那頭偏去了。 她聽出遲恒的話里有話,心知他是有所誤會,但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對遲恒說明,便只好道:“四爺對我助力頗多,大人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阿慈也不是單純不經(jīng)世事之人,孰是孰非,誰好誰過,自有判斷的,勞大人記掛。” 言下之意,是她信任高羨。 她本以為自己這樣替高羨說了幾句好話,能夠打消一些遲恒的疑慮,然而她不料的是,自己這一番話在遲恒聽來,竟反而令他更覺奇怪了。 遲恒心中十分不解,上一回他在王府里遇到高羨,當時叫阿慈多小心,阿慈的眼神還是警覺的,如今怎的倒像是被高羨給收了心,反倒替他辯解起來。 只是阿慈既然這樣講了,他身后的高羨又似乎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他方才不好再多說什么。 他壓低了嗓子答一聲“是”,又道:“王妃是聰明人,這原本也不是我如今的身份該cao心的事情,王妃心中既有數(shù)便好。今日我該說的已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些,改日再來給王爺上香罷,先告辭了?!?/br> 阿慈聽了,心中暗暗松一口氣,面上只道:“好。妾身今日……仍是謝過大人?!?/br> 她說著福下身子,遲恒忙請她起,兩手又虛扶了她一扶,見她起身,方才轉(zhuǎn)身離開。 他走時與高羨也告了聲別,只是出乎他意料的,高羨沒有回他只言片語,唯獨點了下頭,也不看他,便由著他走了。 待到遲恒走后,阿慈終于疲軟下來。 她在遲恒跟前緊繃了許久的身子,在終于只剩下她與高羨的這一瞬間,仿如羈旅歸來的人,卸下周身疲累,緩緩沿游廊一側(cè)的坐凳楣子坐下來。 “你來了。”她身子倚柱,似乎有些疲憊地說道。 高羨走上前來,站到她的跟前。 阿慈輕輕嘆一口氣,方抬起頭來,瞧清楚了他的臉。 廊下雖然掛著花燈,但那燈火畢竟微弱,教她先時并看不真切高羨的神色,直至此刻他站在近前,她才注意到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他皺著眉:“遲恒今夜來王府,來做什么?” 阿慈向闔府的花燈一努嘴,道:“來送燈?!?/br> “只是來送燈?!”高羨的說話聲里顯然有些不快。 阿慈察覺了,知道方才遲恒說的那番告白的話,必然是教他給聽了去。雖然一時尷尬,但聽他言語當中又一絲質(zhì)問的意味,心頭也不知怎的竟有些惱,沒好氣道:“那在你看來,他來做什么?” “阿慈,我不是曾與你說過的,希望你能夠離他遠一些?!?/br> 高羨的聲音弱了些許下去。 “我記得的。” “你記得的,那為何還有今夜這一出?”高羨問,話里突然竟起結(jié)結(jié)巴巴的,“我來時方巧聽見,聽見……” “你聽見什么了?” “聽見他要去求陛下作主的話?!?/br> 高羨脫口而出,一雙眉頭又鎖得更緊了些。 “然后呢?” “這還要什么然后,你們不是背著我又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我又不知你們在悄悄地說些什么……” “四爺?!卑⒋群龅亻_口,打斷了他的話。 她一手扶著柱子,又緩緩站起身來,眼中溫柔松軟的顏色漸漸淡下去了,變得淡淡的。 她平心靜氣道:“早還是在前兩日,遲恒因你的案子了結(jié)來端王府送錢款時,便已問過我,元宵燈會,愿否與他一道外出賞燈。當時我已拒絕了他,可我沒有料到,他被拒絕后,今夜竟會帶燈到王府里來,更沒有料到他會與我說那些剖白的話?!?/br> “我……” “你光聽見他說要去求陛下作主讓我改嫁,又何曾聽見前頭與后頭我的回應。你什么也未聽見,便問我緣何不離他遠一些,可不覺得有些無理取鬧了?” 高羨一時語塞,頓了片刻,問她:“所以你們當時小聲說的那些話……” “自然是我要他打消那些念頭的話。他要我小心些你,我又替你辯解了幾句!”阿慈心中憋著一股氣,為高羨的不信任,于是漸漸的口氣也有些不好。 高羨當下又說不出話來,知道自己是一時情急了,剛要再開口,不想倒聽見從游廊那頭傳來一聲“嫂嫂——”。 打斷了他要往下說的話。 遠遠只見一道身影歡快地飛奔而來,連腳步也是歡喜雀躍的,直到她行到跟前,一眼瞧見廊下還站了高羨,思妤才匆匆收住腳和笑,福下身子喊一聲:“四爺?!?/br> “思妤姑娘來了?!?/br> “是,我來尋嫂嫂去后頭放焰火,不知四爺在此,那不若……我先回去了?!?/br> 思妤說著,轉(zhuǎn)身又要走。 哪想阿慈今日竟一反常態(tài),喊她:“不必,我與四爺已說完了話,可以同你一道去?!?/br> “當真?”思妤的雙眼亮了亮,“嫂嫂你沒見今晚遲大人帶來的那些焰火,也不知他從哪里得來的,竟與過去放的焰火都不同,不會竄天,光在地上長著呢。燃起來跟一叢叢銀花兒一般,好看極了。” 思妤一面描著那焰火有如何如何新奇好看,一面又拉上阿慈的胳膊,小聲與她道:“嫂嫂,我也想放你同四爺多說幾句的,但那焰火著實不好錯過。你與四爺有話,下回再說亦不遲,這焰火過了,可是有這村沒這店了?!?/br> 阿慈被她挽住手,板了好一會兒的一張臉方才淡淡笑了一下,道:“知道了。” 她抬起頭來又望向高羨:“我該說的話已同四爺說了,四爺若還有想不通的,還是先回去好生想一想罷。方才的事我便當一場玩笑,四爺想明白了,再來找我?!?/br> 說著,她也不等高羨再作答,與他略略行一個禮,轉(zhuǎn)身便隨思妤走了。 高羨站在原地,望著阿慈離開的身影,一時心中郁悶又兼醋意大發(fā)。 他這一夜,原本是來尋阿慈去賞燈的,然而才進端王府,卻見王府里頭已熱熱鬧鬧地將燈懸滿了。他一問門房,方才曉得是遲恒在這里。 遲恒早他一步來端王府,又是這樣有備而來,高羨心中已然有些不爽了。不想他循著下人們的指引到了游廊中,竟又聽見遲恒正在與阿慈告白。 他早便知曉遲恒對阿慈有意,只是沒有料到他會和阿慈坦白得這樣快。 遲恒于他而言,可以說是一個充滿了威脅的存在。 他是自己前世的至交,也正因如此,以致阿慈對他幾乎懷抱了一種天然的、超乎尋常的信賴與倚重?;蛟S連阿慈自己都不曾察覺,可正是這樣的倚重之感,卻讓高羨感到萬分不安。 高羨想著,忽又覺心頭發(fā)慌,煩躁不已。 …… 上元節(jié)過后,阿慈忽然卻病了一場。 只因上元節(jié)那一晚上賞燈放焰火,衣裳鞋襪被雪水沾濕,阿慈的身子又羸弱,堪堪便著了寒氣。恰逢朝中休沐,遲恒聽聞阿慈病了,當日便上端王府來探望。 遲恒來時,正值下午時分。 阿慈在睡夢里迷迷糊糊的,聽見底下人報說遲大人求見。她剛要回他,卻見思妤已然擺擺手,想也不想道:“不見不見,嫂嫂便是因遲大人才病的,誰讓他無緣無故送什么燈了,不見!” 阿慈聽了,幾乎是“咳——”地一下笑出聲來。 第44章 只是她的咳嗽聲重了一些,蓋過了她的笑,教人聽來只不過是她于病中猛地咳了幾下。更新最快 思妤自然也沒有察覺,反倒趕忙上前替她順氣。 這幾日,阿慈只覺眼皮酸脹,兼著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總睡不醒一般,思妤便一直在阿慈的床前守著,連同府上許多事情,也全由思妤替她拿了主意。 阿慈在迷迷糊糊里見到她忙上忙下,儼然一副當家作主的模樣,心中漸也感到十分寬慰。這邊廂瞧著思妤正替她順著氣,她方要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卻聽見外頭又響起了兩聲叩門聲。 思妤喊進來,轉(zhuǎn)眼便聽得林嬤嬤的聲音從簾子后傳入,道:“思妤姑娘,遲大人說他一個男子,自是不好見娘娘的,但這一盒東西,原也是他的一點心意,還望娘娘能夠收下。” “這是何物?” 思妤沒有起身,只從林嬤嬤手中接過那盒禮,打開來看。 阿慈頭枕著繡花枕頭,微微睜了下眼,越過被頭見得那是一盒人參。 “一盒參?” “是?!绷謰邒咭活h首,“遲大人說,這參雖不及他前次送來的紅參名貴,但給娘娘調(diào)養(yǎng)身子亦是極佳的。娘娘此番罹患風寒,更該多用一些補氣血之物?!?/br> 思妤點點頭,合上蓋子將參放到一旁,道:“也算他有心了。上一回遲大人送紅參,嫂嫂便是收下了的,這一回想來也不好拂遲大人的一番美意,就擱這里罷,待嫂嫂醒來我再與她說?!?/br> “是。那奴婢這就去回了遲大人?!?/br> 林嬤嬤說著,略一施禮便退下了。 阿慈本想叫住她,讓把參給退回去,可才一開口,卻發(fā)覺喉間干澀得厲害,分明努力想出聲,但說出來的聲音卻連自己也聽不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發(fā)著燒,便連嗓子也燒啞了。 于是殘存的一點神識思考了片刻,也就作罷了。 想來不過一盒參而已,就是尋常朋友之間生病了送禮,也是有的。 阿慈想了想,終究沒有再開口。她的腦袋昏得厲害,干脆先閉上眼睛睡一覺,預備等病好以后再說。 這一覺,一直就睡到了深夜。 而阿慈的從午后便發(fā)起的燒,燒了一晚始終纏綿不去,到了后半夜,她人在睡夢當中,卻似乎聽到窗戶外頭窸窸窣窣的。 思妤本是在阿慈的床邊小憩,迷迷糊糊里亦聽見了這窸窣的聲響,睜開眼睛往外一瞧,竟見到窗戶教人拉開了一道縫。 她登時被嚇一跳,剛要呼喊出聲,卻又見到窗戶大開了,從那窗戶外面一骨碌翻進一個人影來。 人影手腳利落,飛快地回身關(guān)窗,再轉(zhuǎn)過身來時,只聽見思妤壓低嗓子喊了一聲:“四王爺???” “是我。”高羨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唇上,示意思妤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