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南走在前面，他邁出長腿，走得快，幾步跟上，又放緩腳步。

    公司餐廳在底層，整個一層都是，面積太大，并沒有印象里那種大眾食堂的擁擠，甚至算得上豪華，一溜的沙發(fā)座椅，原木長桌，設(shè)計得簡潔明快。飯點高峰已過，吃飯的人少，東一桌，西一桌，看起來甚至很空曠。

    涂南通常自己做飯帶來公司，這里還是第一次來。

    沒想到剛走進(jìn)來就看到有人在朝自己遙遙揮手。

    “涂南，這兒！”

    是方阮。

    涂南看一眼石青臨，“他怎么在這兒？”

    “不清楚?！笔嗯R沉了沉眉，他覺得今天的飯可能不是兩個人吃了。

    涂南走到方阮跟前，他已經(jīng)熱情地在跟石青臨打招呼，“喲，石哥，好久不見啊?！?/br>
    “什么時候叫的這么親熱了？”涂南古怪地看他一眼。

    “他打游戲那么厲害，我叫一聲哥怎么了？”方阮恨不得叫他石神，可是聽起來太像“食神”，又太中二，不如叫哥來的親切，何況還是個有錢的哥，以后可以抱大腿的。

    石青臨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沙發(fā)背上，按一下涂南，讓她坐里面，自己在外沿坐下來，“是好久不見了，你怎么來這兒了？”

    “安佩請我吃飯啊，你們不是在我網(wǎng)咖里測試了兩次嘛，她要還我人情，盛情難卻啊。”方阮一臉喜色藏都藏不住。

    石青臨想起來了，這還是他的安排，安佩當(dāng)時還不樂意，他認(rèn)為這是工作層面的人情，要求她執(zhí)行的。

    結(jié)果她就請人在公司餐廳吃飯，未免太敷衍了點。

    涂南已經(jīng)直接說出來了：“就請你在這兒吃，你也能這么得意？”

    “在哪兒吃重要嗎？”方阮義正言辭道：“重要的是跟誰吃！”

    石青臨覺得這話挺受用的，“有道理?！?/br>
    “你看，連石哥都贊同我?！狈饺顩_涂南直搖頭，“跟你說白搭，像你這種沒談過戀愛的人是不會懂的?！?/br>
    “你……”石青臨看一眼身邊，“沒談過？”三個字說得幾乎一字一頓，尾音拖長。

    涂南的眼光微微閃了閃，她那點事兒方阮根本不知道，應(yīng)該說身邊誰都不知道，最清楚的反而是他。

    石青臨當(dāng)然看出來了，為免方阮生疑就沒再說什么，揶揄地一笑，起身去飲水機(jī)邊，取了一次性紙杯倒水。

    水下來的一瞬，他意識到，原來那個前男友算是她的初戀？

    石青臨扶著飲水機(jī)，看向涂南，她坐在那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方阮聊天，表情又如常淡然了。

    初戀，他想，不知道在她心里有幾分分量。

    ※※※

    等他端著水回去，就聽方阮在說：“今晚來我家吃飯啊?！?/br>
    涂南問：“為什么？”

    “我媽過生日啊，”方阮說：“聽說你最近一直在忙著畫壁畫，誰也不好打擾你，我媽想叫你一起吃飯都忍好幾天了，今天碰到了正好叫上你?！?/br>
    石青臨在旁邊坐下來，手里端了兩杯水，給方阮一杯，又推一杯給涂南。

    涂南還沒意識到讓他一個老板倒了水，耳中聽著方阮的話，很自然地就接住了，看著方阮，想了起來，方雪梅的生日好像的確是在這個月，“差點忘了，我最近的確挺忙的?！?/br>
    “那你有空來嗎？”

    涂南思考著，“應(yīng)該可以去?！彼稚媳诋嬐七M(jìn)的快，不缺這點時間。

    方阮忽然看向石青臨，“哎，石哥也一起來啊。”

    石青臨看過去，“你也請我？”

    “我媽經(jīng)?？淠隳?，你們一起來，都來，也叫上安佩?！?/br>
    方阮算盤打得響，他的意思其實是群邀，石青臨這個老板去，安佩少不得要去，要是他自己開口，安佩肯定是不會答應(yīng)的。

    石青臨看一眼涂南，似在征詢她的意見。

    涂南看看他，“隨便你。”

    又不是她親媽，她怎么能左右他去或不去。不過她還是瞪了一眼方阮，覺得他這提議有點太莫名，跟人家什么關(guān)系，就請去給自己媽過生日。

    石青臨考慮了一下，“有空我一定去?！?/br>
    方阮有點喜憂參半，“那我回頭把地址給你，你盡量騰出時間？都來啊，你們一起來?！?/br>
    正好安佩過來了，看到座上坐了三個人，她愣了一下，“怎么都在??？”

    方阮心大地說：“不是你叫他們來跟我一起吃飯的？”

    “你當(dāng)你是誰啊，這么大面子。”安佩白他一眼，又看看石青臨，“石總來這兒吃飯，是要廚師慌得扔了瓢嗎？”

    石青臨現(xiàn)在還真有點后悔來這里了，還沒說話，偏偏手機(jī)又震動起來。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就摁掉了。

    涂南已經(jīng)看到了，“工作電話？”

    “嗯?！?/br>
    這個點約過來的工作，肯定也是在飯桌上進(jìn)行的，他犯不著在這里跟她一起吃員工餐，涂南摩挲著紙杯說：“你還是去吧。”

    石青臨掃一眼安佩和方阮，一起吃飯的計劃已經(jīng)被破壞了，就點了頭。

    他轉(zhuǎn)身，自沙發(fā)背上拿外套，借著錯位在涂南耳邊輕輕說：“下次還是出去吃?！?/br>
    “……”涂南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起身朝外走，她看著他邊走邊干脆利落地套上西裝，經(jīng)過一張桌子邊，那里坐著吃飯的員工連忙跟他打招呼，他點個頭，走到門口，推門出去了。

    涂南抬手摸住脖子，他剛才湊過來那一下衣領(lǐng)蹭到了她的脖子，有點癢。她下意識瞄一眼左右，安佩在旁邊跟方阮說著什么，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動作。

    也沒人注意到，她隱隱的那點不自在。

    ※※※

    石青臨從餐廳出去，走過大廳，出了公司大門，薛誠的車停在那里。

    他拉開車門坐上去，薛誠說：“今天是怎么了，你還是第一次掛我電話?！?/br>
    “以后吃飯時間都別再打我電話?！笔嗯R說。

    薛誠覺得詭異，“怎么著這是，工作狂轉(zhuǎn)性了？”

    石青臨低著頭，翻著手機(jī)，“我需要點私人時間?！?/br>
    “私人時間？你一個黃金單身漢也需要私人時間了？”薛誠打量他表情，“有情況？”

    石青臨笑一下，不答。

    薛誠盯著他的側(cè)臉，畢竟認(rèn)識多年，了解夠深，他今天狀態(tài)明顯跟往常不同，說不定是真有什么情況。然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涂南。

    他有些話想說，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開動車上路。

    路上，石青臨把手機(jī)上的通訊錄都分了組，工作相關(guān)的都分到一邊，和私人相關(guān)的區(qū)分開。

    最后發(fā)現(xiàn)，歸類到私人那組里的就只有老爺子，還有涂南。

    他收起手機(jī)，自我反省了一下，以前真的是太顧著工作了，等到這么個人出現(xiàn)，才意識到這點。

    ※※※

    方雪梅雖然人叫雪梅，但她偏偏生在秋天。

    方阮告訴涂南，其實她也邀請了涂庚山，但涂庚山回應(yīng)說工作太忙沒時間過來。

    八成是借口，不過他不來也好，涂南更輕松點。

    臨晚天氣就變壞了，一直在刮風(fēng)，比白天冷了好幾度。

    涂南敲開方阮家門時，幾乎縮著脖子。

    門一打開，方阮就朝她身后望，“就你一個人？他們呢？”

    “不知道?！蓖磕蟻淼臅r候石青臨還沒回公司，不確定他會不會來，本來他說的也是有時間才來。

    “也許人家沒空。”她進(jìn)了門，掏出口袋里的紅包塞給方阮，“給你媽，要是推辭我就走?！?/br>
    她沒有充足的時間去買禮物，包個現(xiàn)金紅包，省時省力。

    方阮心里悵惘，拿著紅包不在狀態(tài)。

    石哥沒來，安佩也不會來了。

    方雪梅正好從廚房里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那紅包，馬上上前來拿了，一把塞回給涂南，“干什么你，小輩給長輩包紅包，算什么樣子？”

    涂南遞回去，“應(yīng)該的方阿姨，就是怕您不要我才給的方阮。”

    “你阿姨我是愛錢，可你也沒錢，哪能收你的，拿回去?！?/br>
    涂南干脆走到沙發(fā)那兒，把紅包放在茶幾上。方雪梅又要來推卻，經(jīng)過方阮腳邊絆一下，差點摔著，涂南趕緊伸手扶她，走得急，手先伸出去，險險架住她。

    方雪梅撐著她的手臂站穩(wěn)，回頭就把方阮一頓罵，方阮才從遺憾里回神了，嘆了口氣。

    “這小混球，不知道在想什么東西……”方雪梅又罵一句，回頭看看涂南，實在拗不過她的固執(zhí)，也不多說了，“坐下歇著吧，我去上菜，今晚咱們吃火鍋?！?/br>
    “嗯?！蓖磕显陲堊肋呑拢嗔巳嗍滞?，方雪梅身子有點沉，剛才那一架她手腕吃了點兒力。

    直到火鍋吃完，也沒有見到有人來。

    方阮反正是徹底失望了，收碟子的時候跟涂南嘀咕：“虧我石哥石哥的叫的親，不給力呀。”

    “你當(dāng)誰都跟你一樣閑。”涂南打擊他。

    “唉，你也不給力，向著外人?！狈饺钼筲笈踔肟赀M(jìn)了廚房。

    涂南不打算多待了，怕天會下雨，回去不好走，連方雪梅端出來的蛋糕也不打算吃了。

    方雪梅一直把她送到門外，忽然悄悄問：“小南，你最近跟那個希藝歐怎么樣了，沒再理念不合了吧？”

    涂南一聽她念“ceo”就覺得好笑，“沒有，我們最近……挺好的?！?/br>
    她也形容不上來，總感覺有些地方變的不太一樣了，那是一種細(xì)微的感覺，最后只能說挺好的。

    “那你好好把握啊，這人真不錯的?！?/br>
    她想可能她是真到年齡了，方雪梅如今跟她的對話里已經(jīng)幾句不離婚戀方向了。涂南笑笑，“不說了，我走了，阿姨生日快樂?！?/br>
    方雪梅揮手，“路上小心啊，要不還是讓阮阮送你？”

    “不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