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少年時候，他曾在青色的瓜藤下仗著四處無人欺負她了個夠。

    “陸斐——”當時她也是紅著臉斥責(zé)她，眼睛里還含著一包委屈的淚。

    吻她的味道就像是在夏天跳下清水河里洗澡，渾身都毛孔都舒展了，說不出的愜意。

    “喊什么，反正你以后都是爺?shù)娜?，提前親幾口怎么了?！彼麛堊∷难?，語氣理所當然又狂妄得令人想揍他一頓。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小聲辯駁：“才不一定呢……”

    “嗯？”他從喉嚨里溢出了一絲威脅。

    “就算我以后會是，那現(xiàn)在也不能……”她辯駁的聲音漸漸小了起來。

    “不能什么？”他故意伸長耳朵去聽。

    她又羞又惱，想甩手離去卻又被他按在爬滿藤蔓的墻壁上——

    “甜妞兒。”他輕笑一聲，低頭吸住了她的唇。

    誰說她以后一定會是他的人？當時的阿媛便如此叛逆的想到。

    可老天爺拗不過陸斐，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還真算是鐵口直斷了。

    第78章 哄人

    待阿媛的肚子大得跟一個翻過來的簸箕一樣的時候, 宮里小皇子的百日宴也到了。

    雖然她心里對溫懿皇貴妃的怨氣未消，但她也沒必要遷怒到一個小嬰孩身上，尤其這個孩子還是那么的討人喜歡。

    “看，就喜歡他皇姐呢, 果然是同母所生，這感情就是不一樣。”太后笑著說道, 周圍受邀參加百日宴的命婦們紛紛應(yīng)和。

    “仔細瞧來，這小皇子的眉眼可像極了公主。”一旁坐著的康王妃笑著說道。

    這一說, 大家都在意起姐弟倆的長相來了。有些東西就是越看越像, 本來沒有那么像的, 可思緒往那邊一走, 就會下意識的去尋找共同之處。

    “是啊，這眼睛，這眉毛……”

    “太像了, 簡直一模一樣啊！”

    “知道的是姐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母子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阿媛淺笑著不做聲，低頭逗著乳母懷里的小皇子, 她手指一動，他的眼珠子便跟著動，像是在追它一般。

    和善站在一旁，面色冷淡, 小聲道：“不過是一個三個月大的孩子而已, 能看出什么名堂來……”

    “大姐?！焙脱懦读顺端男渥? 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和善還是顧忌這樣的場合的，踩了阿媛的臉面不要緊，要是讓皇祖母不高興了，她可就闖了大禍了。

    “哼?！彼旖且黄玻瑳]有再多言。

    小皇子的百日宴邀請的命婦和貴女甚多，排場自然不一般。阿媛注意到了另一個熱鬧的圈子，她們圍著平王的準王妃，嘰嘰喳喳的說道，似乎是在夸耀她什么。

    “這世人都喜歡拜高踩低，哪里知道這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呢。”衛(wèi)夫人走了過來，笑著轉(zhuǎn)頭看阿媛，“公主就很好，什么時候都是淡淡的，讓人心生向往?！?/br>
    阿媛笑了起來，道：“周jiejie要是沒有成親，我可是會誤會的。”

    “盡管誤會，我確實羨慕公主?！毙l(wèi)夫人落落大方的笑著。

    阿媛的眼神朝對面飄去，見周玉在貴女中游刃有余的模樣，忍不住問衛(wèi)夫人：“你是她堂姐，你知道她怎么想的嗎？”

    “人心隔肚皮?！毙l(wèi)夫人輕輕嘆氣，似乎也覺得周玉嫁給平王是一個不怎么明智的決定。

    兩人小聲交談著，也算是打發(fā)了這無聊的時光。

    內(nèi)殿里，太后拿著阿媛送給小皇子的百日禮，嘴角稍稍上揚。

    “清陽公主真是有心，這么一雙虎頭鞋不知道要費多少神呢。小孩子費鞋又長得快，她這一送就是好幾雙，不知道熬了多少個夜晚才做出來的?！彼藕蛱蟮睦蠇邒哒f道。

    “她還沒有認祖歸宗的時候哀家便知道她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如今看她這么疼惜弟弟，哀家也就放心了?！碧簏c頭，手指拂過鞋面，軟和又厚實，可見是實打?qū)嵉挠昧诵牡摹?/br>
    旁人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但劉曜當初已將實情告訴給了太后，所以她一直擔(dān)心清陽不會對這個幼弟付出真心，說到底，憑什么呢？如今見她絲毫沒有將恩怨扯入其中，太后除了寬心以外更多的是欣慰。她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懂事知禮的長孫了，她不希望認回來的孫女是帶著一肚子怨恨來的。

    “真好?！碧蟮皖^，越看這虎頭鞋越是喜歡。

    小皇子的百日一過，終于有了自己的大名——劉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父親在為他取名的時候想到了那個在他生命中一晃而過的女人，所以執(zhí)意要給自己的小兒子取這個一個名字。

    阿媛問陸斐，他想為他們的孩子取個什么樣的名字呢？

    “再說吧。”他回答的很是敷衍。事實上他早就開始翻詞典了，只是翻來翻去竟然沒有一個能讓他滿意的字，所以遲遲未能決斷。

    阿媛撇嘴：“那你慢慢想哦，在孩子出生之前想出來就行。”

    陸斐掐指一算，臉色有些僵，怎么只得三個月了？他轉(zhuǎn)頭掃了一眼她的大肚子，原來那個小東西在里面已經(jīng)待這么久了！

    “你來取也行?！标戩硾Q定放棄掉這項權(quán)利，以免到時候取不出來白白的被她笑話。

    阿媛正剝橘子呢，一個用力，橘汁兒濺了她一臉。

    “我來？”一眨眼，眼皮上的橘汁兒滾入了眼睛里，她趕緊扯出手絹擦擦，便擦便問，“你不想親自為他取嗎？”

    “爹取娘取有什么區(qū)別？”他看得很開，并不像其他男人那么對妻、子把控得那么嚴。

    “……好吧，那我從今天開始想?！彼c頭，接受這項任務(wù)。

    陸斐伸手，拿走她手心里剝好的橘子，三下兩下塞入嘴里：“嗯，不錯，挺甜的。”

    阿媛攤著空空的手，得，又白忙活一場。

    三月初十，宜嫁娶。

    周相嫁女，十里紅妝，排場并不亞于公主下嫁。據(jù)說陪嫁的莊子都是成片連山，全是京郊的好地段。

    陸府自然在受邀之列，阿媛懷有身孕不便出席，周太夫人老將出馬，帶著禮物奔赴平王府道喜。回來后，太夫人連連咋舌，看著阿媛的目光也帶著些歉疚。

    “當初你倆的婚事還是簡單了?！碧蛉诉z憾的說道。

    阿媛倒是沒什么感覺，婚禮就算再盛大新娘子也是從頭到尾蒙了蓋頭的，她并不羨慕。

    “周相為人一向低調(diào)，這次為了獨女算是破戒了吧?！卑㈡碌?。

    “可不是，光是嫁妝都陪了半個身家，這下平王可得了個好丈人?！碧蛉苏f道。

    “但愿吧?！?/br>
    光看平王的面相，似乎并不是一個有福之人。

    喜事一過，平王夫婦不得不面臨被削掉王爵的困境。

    “應(yīng)天順時，受茲明命……”高內(nèi)侍舉著圣旨站在平王府的院子里大聲念道，他面前是跪了一地的平王府人，包括一對新夫婦。

    “……念及朕與平王的父子情誼，保留其國姓，奪去親王封號，另封為關(guān)內(nèi)侯……”

    一下子從親王到侯爺，其落差不亞于從山頂?shù)渲辽窖?/br>
    “兒臣……領(lǐng)旨謝恩！”劉茁低頭，舉起雙手接旨。

    高內(nèi)侍上前一步將圣旨交與他手中，道：“陛下命奴才轉(zhuǎn)告侯爺，雖日后無父子之名但仍有父子情誼。侯爺可時常進宮看看陛下，陛下定會高興的。”

    “多謝高公公。”劉茁拱手。

    “侯爺客氣了。”高內(nèi)侍微微一笑，毫無波瀾。

    待宮里的人離去，王府里的人紛紛起身，周玉上前接過劉茁手里的圣旨，道：“侯爺不必難過，陛下不是說了么，以后還有父子之情，侯爺?shù)奈磥硪琅f可期。”

    劉茁松手，將圣旨放入了她的手中，他轉(zhuǎn)頭看她，眸色暗沉：“你覺得，我還有未來嗎？”

    “當然有?！敝苡褫p笑一聲，隨手將圣旨遞給了婢女，她挽著劉茁往屋子里走去，“若是侯爺沒有未來，我又怎么心甘情愿地嫁過來呢？”

    劉茁該慶幸周玉竟然如此天真，真的以為他那晚是情難自控所以才要了她。他也該慶幸，他雖娶了一個腦子不好的妻子，但這妻子的娘家卻是這長安城里有名的望族，而他的父親，更是這個國家的中流砥柱。

    “夫人說得是，是我太低估自己了?！眲⒆伦旖且粡?，輕拂她的發(fā)絲。

    周玉羞澀低頭，眼神落在打磨光滑的臺階上，是一片冷淡和嘲諷。

    ……

    阿媛沒有想到，再次見到吳芳菲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怎么？公主殿下很吃驚？”她穿著一身布衣，粉黛未施，面帶微笑的站在她面前。

    陸斐之前說過離家不遠處有一家很不錯的面店，讓她閑暇的時候可以去品嘗一番。她今日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來了，結(jié)果一來，倒是見著多年未見的熟人了。

    “你怎么這這里？”阿媛問她。

    吳芳菲掃了一樣她渾身上下，拿著抹布擦了擦她面前的桌椅，道：“本店簡陋，公主要是不介意的話就坐下來說吧?！?/br>
    此時并不是街市熱鬧的時候，這店面里除了靠里面有一桌人以外，她是第二桌客人。

    “謝謝。”

    身后的春喜替她拉開凳子，扶著她坐下。

    “你這是快生了吧？”吳芳菲用抹布掃了掃自己的凳子，落座在了她的對面。

    “還有一陣兒。”

    “想吃點兒什么？”

    “陽春面?！?/br>
    見吳芳菲挑起了眉毛，阿媛補充道：“陸斐說你這里的陽春面最好吃?！?/br>
    吳芳菲笑了起來，她轉(zhuǎn)身朝里面喊道：“老張，一碗陽春面！”

    “你不用這樣開口閉口把他掛在嘴邊吧。”吳芳菲轉(zhuǎn)過頭來，奚落她對陸斐的依賴。

    阿媛認真的想了想，道：“我與他認識了近十年，我所說的話做的事很難不受他的影響?！?/br>
    “知道了，他很寵你，看你這副樣子我就知道?！眳欠挤破沧?。

    阿媛無意在她面前炫耀，說起來，她還是她仇人的女兒，加上兩人之前的糾葛，她也沒有想到她們還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聊著。

    “你在這里開店多久了？”阿媛決定換個話題。

    “不多，整三個月。”

    “你以后就在長安落腳了嗎？”

    “我還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嗎？”吳芳菲輕笑，笑聲帶著無奈和嘲諷。曾幾何時，她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好的出身，好的父母，不是那么完美但還算可以的兄長……可一夕之間，這些全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