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直接換了衣裳，又給平安套了小襯衣小背帶褲，如意也被他mama脫下小裙子換上跟哥哥同款的小襯衣小背帶褲，叫上江河，一家人一起高高興興的出門吃大餐去了。

    吃什么？干脆就去吃平城烤鴨好了，那里帶著小孩兒也比較方便，至于家里還孤零零擺在廚房的稀飯以及拌到一半的涼菜？此時可沒人能想起它們。

    如意的褲子有一半都是封了褲襠的那種，這些都是之后凝開芳從懷城那邊買了寄過來的，因為如意實在太喜歡到處爬了。

    若是還穿之前的開襠褲，屁股墩子往地上一坐，然后再爬起來，屁股縫里總會帶上許多臟污。

    如意如今穿的裙子都是之前懷著他的時候大家都以為是小姑娘才買的，買都買了若是不穿，江畫眉跟祁云又已經(jīng)商量好不再生孩子了，那豈不是浪費，所以平安那個看meimei的心愿卻是因為他mama舍不得浪費新衣裳才陰差陽錯達(dá)成的。

    如意出生之后除開一開始那些嬰兒衣裳不分男女之外，長大一點之后凝開芳就會按季節(jié)的給兩個孩子買衣裳寄過來。

    如今特區(qū)那邊各種工廠更是林立，懷城也受到了沖擊，衣服款式好看又便宜，凝開芳最喜歡的就是給兩個孫子買款式一樣的衣裳，想著平安如意都能走路以后這般穿著，該多好可愛啊。

    當(dāng)然，凝開芳也不偏心，祁芬那里的外孫也有份，邊疆那邊余安安肚子里那個還沒出來呢，凝開芳也已經(jīng)準(zhǔn)備上了。

    最后因為每年買的衣裳太多，凝開芳掰著手指頭一算，最近有了自己開個服裝店的念頭，這樣的話以后給幾個孫子外孫選衣服也能更方便。

    也不求能掙多少錢，只要能把家里人的全年衣裳都負(fù)擔(dān)走就不錯了。

    一家人去吃了頓大餐慶祝了一回，回家之后祁云就開始幫江畫眉盤算著開學(xué)要準(zhǔn)備些什么。

    雖然這會兒時間還早，但是剛得到確鑿消息么，總歸心里還是挺激動的。

    “行了行了，快睡了吧，當(dāng)初你考得上清苑都沒這么折騰的，瞎樂呵?！?/br>
    江畫眉實在看不過眼了，距離下半年開學(xué)還有一個多月呢，也不知道自家男人這是著的什么急。

    江畫眉換好了睡衣擦干了頭發(fā)，把祁云拉著放下了筆往床上帶。

    祁云原本還想說什么，不過看見自家媳婦要拉他去的是床上，于是立馬不說了，十分積極的反手將人給抱著三兩步就滾上了床，這樣私底下兩個人再慶祝一回好像也不錯。

    睡在小床上的如意似乎聽見有什么噪音，小眉頭一皺，吧嗒了一下嘴，到底因為是晚上睡得沉，翻了個身雙手雙腳搭在一起又睡了過去。

    因為是側(cè)躺著的，所以臉頰rou擠到了一起，壓得唇角掀開了一個縫流出了口水。

    江畫眉成功考上大學(xué)的消息祁云自然不會忘記給凝開芳他們說一聲，凝開芳倒是真的挺高興的，這年頭家里能出個大學(xué)生都是很光榮的事兒。

    先前他們家云云考上了清苑，現(xiàn)在兒媳婦又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光管，別管那啥光管她聽沒聽說過，反正是在平城呢，在絕大多人心目中，首都的大學(xué)再差那也是好的。

    剛好這邊掐算著大兒媳九月里就該要生娃娃了，凝開芳也坐不住，原本還在找店鋪準(zhǔn)備買了自己開服裝店呢，這會兒干脆就讓自家男人在懷城好好找找，反正這些事兒凝開芳是絕對相信祁海茂眼光的。

    這才八月份兒，凝開芳就迫不及待的收拾包袱買了火車票拋下祁海茂一個人北上了。

    祁芬知道后也是哭笑不得，不過還是把自家爸爸那邊的內(nèi)務(wù)攬了過來，兒子有沒上班的爺爺奶奶看著呢，這會兒也已經(jīng)一歲了，基本不會太鬧騰。

    祁芬隔三差五下班后就去娘家那邊幫著收拾下家里，收拾好了再回婆婆家吃個晚飯接了兒子，再去修理店給自家男人送飯。

    昊斌今年趁著修理廠外包的時候直接給花錢承包了下來，如今還自己買了兩輛大卡車往經(jīng)濟特區(qū)那邊跑，雇了兩個老熟人幫忙開車，給那些廠子拉貨之類的，又接收那些需要修理的車，每天還是挺忙的，吃飯都是祁芬在送，好在祁芬那工作清閑，偶爾還能帶著兒子去單位照看。

    祁芬這工作雖然對比起昊斌工資委實算不上高，家里現(xiàn)在也不缺這點錢了，可這樣國有單位還是有別的福利的，特別是單位幼兒園，等家里孩子大一點之后就能直接送進幼兒園了。

    這會兒可不像幾十年后私立幼兒園大規(guī)模出現(xiàn)，學(xué)校甚至還不會承認(rèn)一些從私人幼兒園出來的孩子，非得讓孩子在國立幼兒園再念至少半年才能順利進入一年級進行正式學(xué)習(xí)。

    像是他們這種國有單位的幼兒園，里面的教學(xué)質(zhì)量是很好的，以后上學(xué)也會因為父母有在國有單位上班而享受到一些便利。

    祁芬這個單位屬于鐵路部門，并不是那種廠子，并不存在被時代淘汰的說法。

    如今懷城被特區(qū)經(jīng)濟迅猛發(fā)展沖擊得尤其嚴(yán)重，很多廠子也因為不斷流入市場的更物美價廉的商品不得不進行裁員，首當(dāng)其沖的自然就是那些臨時工。

    留下來的正式工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怕第二天再來上班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名字出現(xiàn)在裁員名單上。

    有的人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態(tài)跟著下了海，有的人費盡心思的去討好領(lǐng)導(dǎo)希望自己能夠一次次躲過裁員危機。

    這個時代確實有下海后一夜暴富的，可這并不是后世人想象中遍地是黃金彎腰就能撿十萬的天堂，有無數(shù)人暴富，可也同樣有無數(shù)人虧得血本無歸最后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祁英早上心不在焉的進了廠子，路過門口的時候抬頭跟別人一樣站在通告欄前認(rèn)真的看了看上面那張名單，發(fā)現(xiàn)今天的依舊是幾天前那張，祁英松了口氣。

    拉了拉肩膀上的包帶，祁英轉(zhuǎn)身往工作庫房那邊走。

    這樣下去不行，上次裁員名單里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正式職工的名字了，祁英這么多年在外面被打擊慣了，也多少有些自知之明了。

    她本身當(dāng)初進廠子的路子就不好看，再加上前兩年她在廠子里也是不安分的人，在領(lǐng)導(dǎo)們眼里并沒有好印象，要是再繼續(xù)裁員，說不定下一次就有她的名字了。

    祁英抿唇想了想自己手里偷偷攢下來的錢，還是有些拿不定注意。

    到了庫房，祁英把包放到自己的箱柜里，鎖好了小鎖，祁英三兩下?lián)Q好工裝，去庫房里把一箱箱膠鞋整理好，又搬上卡車，或者搬進存庫。

    短短四年不到的時間里，當(dāng)初在娘家還能作天作地連幫家里從樓下拎桶水都能委屈得偷偷抹眼淚的年輕姑娘如今已經(jīng)能面不改色的抱起三箱沉重的膠鞋行走自如了。

    原本大家干活也沒這么積極的，可現(xiàn)在廠子里訂單一日不日一日，偶爾還要拖欠工資，可饒是如此，大家都怕自己不好好表現(xiàn)第二天就要被裁掉。

    大家都賣力了，半庫房的膠鞋沒到中午就搬完了，如今沒了活兒大家卻完全不像以前那樣高興，反而三三兩兩碰頭滿臉愁容的商量。

    “要是活兒還能像以前那樣干都干不完就好了！”

    有人這般期待，祁英不由哂笑，而后垂眼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

    手上已經(jīng)有了一層繭子，胳膊也如同當(dāng)初母親那樣變粗了許多，可她不像母親，有一個晚上回家還愿意為她捏胳膊放松的丈夫，祁英有的只是一個已經(jīng)把她趕出臥房正眼也不再多看她一眼的男人。

    “哎你們說，那祁英真不知道她男人跟別人好上了？”

    這些人擔(dān)憂完了工作的事，閑得無聊，又開始日常八卦了。

    “嘖，這誰說得清，那付得桂當(dāng)初還是祁英唯一的朋友，說不定是她自己牽線搭橋的也不一定！”

    “嗬，還能這樣？”

    “那可說不準(zhǔn)，畢竟祁英自己那屁股都沒擦干凈呢，自己不干凈了，自然要把男人也拉下水，這樣兩個人才公平嘛......”

    聽見那些閑言碎語，祁英毫不動容，然而最后一句話里面的“公平”二字卻讓祁英睫毛一顫，不由自主晃了神。

    這兩個字，曾經(jīng)是她在娘家理直氣壯懟天懟地成天鬧騰甚至跟母親打架的最大憑仗，那時候真傻啊，總覺得父母不公平對她不夠好，一心覺得那個家就是束縛她的牢籠。

    可現(xiàn)在真的掙扎出來了，卻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牢籠，反而是父母給他們支撐起的保護傘。

    這三年多祁英過得并不好，一開始因為在廠子里癟老三鬧騰的事兒，祁英不得不把自己每個月的工資全部上繳，即便如此，方遠(yuǎn)的媽依舊每天罵罵咧咧說她不守婦道給他們家抹黑。

    后來上門的混混兒越來越多了，一開始演的戲完全一樣，那會兒大家就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了，等到后來演戲的混混兒越來越夸張?zhí)摷?，別人已經(jīng)不再說祁英的閑話，反而開始可憐祁英的遭遇，覺得那群混混兒忒不是東西。

    那時候祁英就找到機會大鬧了一場，甚至把混混兒的事順勢推到了方遠(yuǎn)身上，因為方遠(yuǎn)跟他們廠子里的付得桂是被她當(dāng)場抓住的。

    偷了腥的男人想要把罪過全都推到妻子身上，自然就有了做這種事的動機，而且方遠(yuǎn)是男人，成天工作也不努力，時不時就在外面溜達(dá)，認(rèn)識混混兒的機會自然就多了。

    鬧完了祁英也算是跟方家的人徹底撕破了臉，祁英捏緊了自己的工資，方遠(yuǎn)媽趁機把祁英也趕到了用陽臺臨時搭建的雜物間。

    那雜物間比廁所都寬不了多少，只擺放一張最窄的床之后連門都打不開，只能掀開一條縫讓人擠出去。

    方家吃飯永遠(yuǎn)沒有祁英的份兒，連用水都要被方遠(yuǎn)媽指天罵地的噴口水，要不是因為趕祁英出門要被鄰居說叨，怕是祁英連那陽臺間都不能住了。

    也不是祁英非要忍氣吞聲留在方家，只是一來她不甘心就這么便宜了方家，也不甘心當(dāng)初那么決絕的拋下娘家踏入方家，最后就落得這么個下場。

    二來祁英想要盡可能多的攢錢，娘家她是沒臉回去了，如今她唯一的依靠只有錢了。

    中午去食堂吃了飯，洗了飯盒后祁英又去打了一份飯菜，如今廠子收益不好，連食堂的飯菜都沒以前那么多油水了，翻來覆去的就是白水煮白菜白水煮土豆片。

    想想以前還嫌棄一個月才能吃到兩三次rou跟細(xì)糧，祁英有時候恍然之間都好像不認(rèn)識記憶中的那個自己。

    以前很多因為怨恨而忽略的細(xì)節(jié)這兩年來越發(fā)出現(xiàn)得頻繁了，祁英偶爾晚上做夢也會夢見以前。

    小時候弟弟還小不能吃東西，mama每次忙著回來給弟弟喂奶，中午從食堂打回來的飯菜里但凡有一片rou，大哥大姐都是緊著給她吃的。

    mama晚上回來那么疲倦了，可一旦她吵著要跟mama睡，mama也會把爸爸?jǐn)D開，讓她跟弟弟一左一右擠在她身邊。

    過年了，雖然爸爸不能給家里買很多好吃的，可是買回來的糖她永遠(yuǎn)都會多分一顆，哪怕后來弟弟長大了也是這樣。

    然而那時候她在做什么呢？

    哦，在發(fā)脾氣，說為什么爸爸不能多掙錢，買別的小朋友都能吃到的那種奶糖，還說因為多了個弟弟，所以她原本應(yīng)該分八顆糖的。

    事實上沒有弟弟的時候，他們每年也依舊只能吃五顆，大姐跟大哥會偷偷給她多分幾顆，所以她才始終是最多的。

    很多曾經(jīng)幾乎遺忘的兒時記憶很是莫名的一次次出現(xiàn)在祁英的夢里，偶爾發(fā)呆的時候也會不受控制的鉆出來。

    知青的名額，mama未必不知道她是騙人的，只是因為覺得男孩兒下鄉(xiāng)確實更安全，所以聽之任之了。

    祁英恍然想起，那時候mama知道她騙了她時，打罵她的時候嘴里說的都是她不該為了騙人就去跟男人親嘴拉手。

    那時候只一心以為母親是氣她騙了家里人把弟弟弄去了鄉(xiāng)下，祁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岔了，但是她總?cè)滩蛔〗o自己留個念想啊。

    還有癟老三的事兒，祁英有時候都想不明白自己那時候為什么能想出這種法子，要是真成了，那大姐甚至很可能在結(jié)婚當(dāng)天就被婆家趕回娘家，所以到底她跟大姐有什么深仇大恨？

    下午等了半天都沒有活兒出來，小組長臉色不是很好的來通知他們今天早點下班，現(xiàn)在沒有人因為能夠早點下班而高興了，紛紛圍著小組長問明天還能出活兒嗎？

    祁英沒圍上去，就默默看了一眼，然后回雜物箱那邊換了衣服取了小包。

    “祁英回來了？”

    “喲祁英回來了？哎呀呀方家造孽哦！”

    祁英回到筒子樓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了，閑置在家的婆母們似乎紛紛對她投以了關(guān)注，這種關(guān)注在混混兒不再上門找她找方家鬧事之后已經(jīng)好久不曾有過了。

    畢竟方遠(yuǎn)在外面有女人這事兒已經(jīng)不是大新聞了，對她的憐憫已經(jīng)成為了這些婆母的日常行為，今天卻在那憐憫同情之下又隱隱按捺著激動。

    祁英心里亂糟糟的，可理智上似乎又脫離情緒的十分冷靜，一路踢踢踏踏走到方家門口，半開的門里隱約傳來方遠(yuǎn)媽溫柔的說話聲。

    這就十分難得了，這幾年祁英看見的婆婆幾乎都跟溫柔搭不上邊。

    祁英心里有了些許猜測，深吸一口氣，抬手拉開了門。

    客廳里坐在沙發(fā)上正一片溫情笑著說話的三人紛紛抬頭，看見祁英，三人好像被按了開關(guān)按鈕似的神同步落下臉上的笑。

    方遠(yuǎn)似乎沒多少變化，還是像以前那樣長得白皙，可這白得并不健康，方遠(yuǎn)不耐煩多看祁英一眼。

    發(fā)現(xiàn)身邊的嬌小的女人似乎懼怕的縮著肩膀，內(nèi)心大男人的保護欲頓時冒了出來，方遠(yuǎn)側(cè)身把人護著，轉(zhuǎn)頭瞪了一眼站在門口面無表情跟個死人一樣的祁英，“還不快滾回房間把衣服換了，一身膠臭味難聞死的！”

    方遠(yuǎn)媽想著一會兒要讓人簽字的事兒，臉上好歹沒有再落臉子了，站起身往祁英這邊迎了兩步，事實上是擋在了往付得桂那邊走的過道，“祁英啊，今天下班挺早的？是不是廠子里效益不好又要裁員了？”

    祁英轉(zhuǎn)著眼珠子看了三人一眼，視線在付得桂示威般撫摸著的肚子上停頓了一下，心里已經(jīng)明白自己等了這么久的機會終于來了。

    祁英不愿意多廢話，直接走到一邊從飯廳拉了張凳子過來，板著臉坐下，“不用廢話了，我知道你們要說什么，我只有一個條件，給我兩千塊錢，要不然我現(xiàn)在就去局子里報警，付得桂的肚子就是我最有力的證據(jù)?！?/br>
    “兩千塊錢？你還不如去搶銀行??！滾滾滾，現(xiàn)在立馬就給我滾出方家！”

    方遠(yuǎn)跟付得桂都被祁英的獅子大開口嚇懵了，方遠(yuǎn)媽更是直接原地爆炸了。

    祁英抬眸看了方遠(yuǎn)媽一眼，哦了一聲，真就起身回房間，沒過幾分鐘，祁英就拎著一個袋子出來了。

    這兩年祁英早就想走了，每次半夜被夢驚醒，滿腔后悔以及對父母的愧疚思念折磨得她睡不著覺，這時候她就會一遍一遍的收拾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行囊，就盼著有朝一日能夠走出方家，然后在雨夜一身落魄的回到家門前，盼著母親能夠心軟。

    當(dāng)然，這一切都存在于想象中，事實上祁英并沒有這么大的勇氣。

    這些年在外面受的磋磨越多，祁英就越明白當(dāng)初有恃無恐的自己有多可恨，又有多傷母親的心。

    “你們讓我走的，別怪我不給你們最后的機會，反正我不著急，就讓你的大孫子順利的生下來成為父親婚內(nèi)通jian生子的證據(jù)好了。我會讓你大孫子一輩子都被人記住這個身份的，放心吧?！?/br>
    祁英越發(fā)有恃無恐，方遠(yuǎn)他們就越發(fā)心慌，特別是付得桂，更是怕祁英真就拖著一直不肯離婚，那她住進方家也沒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