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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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冬天的,他又不知從何處找來一把扇子,跪在夏晚身側(cè),輕輕的搧著。 頌了至少個多時辰的經(jīng),夏晚著實撐不住了,輕輕合上經(jīng)書,回過頭來,卻不見郭嘉的人。 她站了起來,才到門上,河生一溜煙兒跑了過來。他笑呵呵道:“年姑娘,您可是念乏困了,要不要到寮房里歇息會兒,咱們再接著頌?” 夏晚心說,天下間也沒再見過比郭嘉和河生這主仆更古板的人,哄了婦人出來,卻是圈在個寺里念經(jīng)。 她記得初到長安那夜,曾見郭嘉悄沒聲兒的就跑到隔壁,鉆進(jìn)優(yōu)曇居給甜瓜講故事,出了大雄寶殿后,遂往晉王府那一側(cè)走過去。一眼望過去,王府青磚壘砌的墻至少丈八的高,她照著沿邊走了一圈兒,慢說角門或者狗洞,連個缺磚的地方都沒有。 顯然,郭嘉當(dāng)是翻墻過去的。 夏晚咬著一口銀牙輕笑了笑,道:“這個總愛翻跟頭的賊?!?/br> “翻跟頭有甚好恥的?等甜瓜的病好了,我也得教他反跟頭,你道為何?”身后是郭嘉的聲音,就在夏晚頌經(jīng)的途中,他回寮房換了件青面棉布袍子,懷里抱著只暖融融的手爐,塞到了夏晚懷中。 夏晚小時候最怕郭嘉翻跟頭,一直以來,也不知道為何他動不動就喜歡反跟頭。 “為何?”她笑問道。 郭嘉一甩袍簾,輕輕跺了跺腳,笑的像個頑皮少年:“不過為了練下盤而已。甜瓜亦是如此,他拳頭有力,尋常用慣了拳頭,力都在胳膊上,可不是什么好事?!?/br> 夏晚猶還傻乎乎的,見郭嘉徑直往前走著,因事關(guān)兒子,遂又問道:“拳頭有力為何不是好事,這又有甚講究?” 郭嘉側(cè)首,望著灰蒙天色中的夏晚。她那風(fēng)毛領(lǐng)子隨風(fēng)輕輕兒擺著,搔著她圓潤的頰側(cè),漂亮的仙子一般。 他其實在外過不得夜,頂多今夜宮門下鑰前就得回去。 人老了,就會貪財怕死沒瞌睡,用在天下所有自私貪婪的老頭子身上都是準(zhǔn)的。而李極恰就是這樣。 近些日子來沒有靈貓香可催/情,他夜里又睡不著,就喜歡跟郭嘉談兵法,談用人之道,講自己年青時的神勇事跡。身為隨軍五年的參謀,郭嘉是如今整個朝廷之中,李燕貞之外,唯一能旗鼓相當(dāng)?shù)?,與老皇帝自己聊一聊以往光輝歲月的人。 既在外過不得夜,他就很想摟著甜瓜和夏晚,多躺在一起一刻是一刻,可上一回在米缸山下唐突了她,再想哄回她的性子,怕是很難。 也不知道今夜能不能哄著將她和甜瓜摟到一張床上去。 望著夏晚笑了片刻,郭嘉忽而道:“在米缸山下,你可知咱們在一起了多久?” 夏晚仍舊沒懂他的意思,實打?qū)嵉溃骸叭齻€時辰,大約更多?” 郭嘉兩眸舒舒,依舊盯著夏晚,忽而伸出一根手指頭來:“半個時辰而已。但若非你突然將我踢下去,至少一個時辰?!?/br> 到了整點,寺后的大銅鐘忽而哐哐響了起來,整整報了四下,此刻已是下午的哺時了。夏晚愣了半晌,才回味過來郭嘉說的是什么,咬牙側(cè)眸,輕啐了一聲,并不接他這話,但臉隨即就寒了。 她倒是不討厭他,但也受不了他這樣的咄咄而逼,以及帶有那種暗示性的言語。 如今的她也不是原來的性子,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小臉兒掛起寒霜來,冷冷站在哪兒,也不說話,瞪他時就像瞪甜瓜一樣,瞪的郭嘉毛色發(fā)虛。 郭嘉也發(fā)現(xiàn)自己失言,隨即伸了一只手出來,潮紅著臉解釋道:“男子的力,徜若全用在手上,其下盤必定是不穩(wěn)的,既下盤不穩(wěn),在床上大約就會成你喜歡的那種人?!?/br> 夏晚臉驀然一紅,心說在床上我會喜歡什么樣的人,他怎的知道? 郭嘉忽而湊過臉來,兩眼的幸災(zāi)樂禍:“比一柱香還快,總不會叫你哭爹喊娘……” 他是打小兒的兵痞,滿嘴粗話說到一半,忽而省悟過來這話怕要唐突了夏晚,正自后悔著,便見夏晚卻是一臉的若有所思:“所以,徜若甜瓜不練下盤,最后會成個頭重腳輕?” 丈夫如何沒關(guān)系,兒子要是在床上成個頭重腳輕,那可不妙,畢竟夏晚將來還想兒孫滿堂做祖母呢。 倆人再往后走,這座普寧寺雖說并不寬,但與晉王府一般,占著半座普寧坊。 直走到一坊將終時,也到了這寺院的最后一進(jìn)。夏晚懷里還藏著那張紙,她直覺咒自己的人不該是郭嘉,但又不知該如何問起。正慢慢兒走著,便聽郭嘉說道:“你可知道二十年前,這地方是什么樣子?” 夏晚輕輕搖了搖頭,她今年二十一了,按理來說,二十年前她就住在這兒,但一個一歲的孩子,又豈能記得什么呢。 但她聽孔心竹說過,二十多年前原本整個一坊都是屬于普寧寺的,那時候李燕貞尚受皇寵,皇帝為他擇府時,將普寧寺劃走一半給李燕貞開衙建府,所以象征著她名字的那株優(yōu)曇婆羅樹,其實原本是前朝玄奘法師去西天拜佛求經(jīng)時,求來的樹種,種在普寧寺中的。 這普寧寺的最后一進(jìn),是給僧人們燒飯的地方,除了柴房便是廚房,一道大門也拿鐵璉子拴著,門口一張破椅子上坐著個年邁的老僧,正在哪兒打盹。 他看起來分外的瘦,也分外的可憐,身上那件褚黃色的爛棉襖也不知穿了多久,上面油膩膩的一層斑。 夏晚上去拜了一拜,那老僧也不言不語。她再喚了兩聲,聽不到言語,才明白過來,這老僧原來又聾又瞎。 “你個瞎老頭子,又在這兒擋我的路,還不趕快挪挪窩兒?”屋子里出來個中年老嫗,寒冬臘月的,一腳就踹了過去,踹在那老僧的腳踝上,夏晚分明聽得咔嚓一聲骨頭裂響,那老僧是個啞的,說不出話來,卻也疼的直嗷嗷叫。 但他似乎是被打慣了,除了嗷嗷叫,就只會縮腳,往墻角落里躲。 夏晚看這婆子回頭,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忽而想起來了,這是她到長安后,剛剛進(jìn)城門時,撲到她面前,讓她入普寧寺燒香的那個自稱小柳兒的老嬤嬤。 “好不好那也是個僧人,柳嬤嬤,你怎能在寺里隨便踢打僧人?”夏晚道。 這老婆子正在清理銅屜里的炭灰,把炭灰灑到墻角的槐樹下,頭也不回,冷戳戳道:“就他,他也配做僧人?不過是我的罪孽罷了,養(yǎng)著這么個東西,看見了就煩。” 忽而回頭,見是夏晚,這柳嬤嬤愣怔了片刻,忽而哐啷啷將那銅屜一扔,轉(zhuǎn)身便跑。 郭嘉也不過兩步快走,立刻就把這老嫗給扯了回來。 夏晚瞧著不真切這老頭的容樣,一個格外老的老翁而已,顫顫兢兢,抖抖索索,又臟又黑,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形貌來了。她看了良久,莫名覺得這老頭的眉眼有幾分像李燕貞,畢竟父女連心,心頭居然莫名涌起一股悲傷來。 郭嘉還掐著那柳婆子,見她還想掙扎,豎著一巴掌劈下去,直接將這柳婆子給劈暈。 那老和尚明明叫這婆子欺負(fù)的什么一樣,一看柳婆子叫人欺負(fù),居然掙扎著爬起來,咿咿呀呀叫個不停,掰著郭嘉的手,還想從郭嘉手里把柳婆子搶回去。 夏晚看那老和尚格外的哀傷可憐,一把拽開郭嘉的手道:“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罷了,你放了這柳婆子吧?!?/br> 郭嘉望著腳邊的老者,語氣頗有幾分沉重:“晚晚,你可知那老和尚是誰?” 夏晚滿心的狐疑,緩緩搖頭。 郭嘉將那柳婆子一把搡進(jìn)屋子里,喚來河生,命他好生看管著,笑道:“若年姑娘肯賞一碗清茶和素點心,等到了優(yōu)曇居,我慢慢講給你聽?!?/br> 第95章 在前朝滅亡之后,除了明月公主被李極納入皇宮,余的皇家子嗣,橫死的橫死,鳩殺的鳩殺,無一幸免,基本全叫李極給害死了。 唯獨明月公主最小的幼弟,據(jù)說是李燕貞生父的哪位,名叫趙靖的,自打和明月公主在宋州分別之后,就沒了蹤影,遍尋不見。 李極曾下令,讓金吾衛(wèi)們窮極宇內(nèi),想要找出前朝的皇子趙靖來,只要找出來,再拷問一番,基本就可以確定實情,李燕貞,也就可以殺之而后快了。 但是二十多年過去了,李燕貞從一個少年變成了中年人,為大魏朝立下汗馬功勞,對待父親也一直忠心耿耿,所以李極舍不得殺他??刹粴桑眢w眼看江河日下,已到油盡燈枯之年,又怕李燕貞真是前朝皇嗣,在自己死后,要掀起動/亂,改朝換代復(fù)辟前朝。 所以李極這么多年,都未曾放棄尋找趙靖,那是李燕貞血統(tǒng)的關(guān)鍵,也是晉王府舉府人性命攸關(guān)的關(guān)鍵。 甜瓜額頭上頂著塊狗皮膏藥,像極了隔壁廟里的小和尚們。今兒奔波了一天,又服了藥,也是倦極了,正蜷在暖閣的熱床上憨睡著。 夏晚親自給郭嘉端的茶,見他長臂圈著孩子,一直盯著兒子看,笑道:“也就那樣的眉眼,你都看了多久了,還沒有看夠的時候?” 郭嘉微微牽唇,格外難過的笑了一笑。 就在方才,梁清跟東宮的內(nèi)應(yīng)們跟前打聽過之后,他才知道太子今日包圍晉江藥行,若非李昱霖在緊要關(guān)頭阻止,夏晚和甜瓜此時也許命都沒了。 這可憐的小家伙,生來也不知受過多少苦難。跟著父母,到如今都沒有一份安寧日子。 雙雁端了點心進(jìn)來,翠玉豆糕配著白合酥,一白一綠,瞧著顏色就很好吃。 郭嘉拈了一塊,見夏晚不吃,反而撿起邊上一塊白饃來,也不吃茶,另撿了一杯溫水吃著,問道:“為何不吃點心?” 夏晚一笑道:“原來皮膚時常潰爛,所以我于吃食上格外仔細(xì),從來不吃帶味道的食物?!?/br> 郭嘉有點不敢相信:“那你平日吃什么?” 夏晚道:“白饃,白水,或者白煮面。如今也習(xí)以為常了?!?/br> 郭嘉輕輕放下了那塊白合酥。他雖說一直住在寺里,該吃的酒rou不曾少過,卻不期夏晚因為體毒,這些年過的比和尚還要清貧,也就難怪她如今心性淡泊,不爭不求。 如今她的臉已經(jīng)變好了,非是女子們常用脂粉調(diào)出來的那種白,而是來自膚質(zhì)本身的細(xì)白,晶潤白透,美而艷惑,似乎從來不覺得自己美,還小心翼翼的,似乎骨子里那種卑性,仍是縈繞她的噩夢。 那七年的歲月,他是無論如何也補(bǔ)償不了的。 “所以,你說寺里那個人,是我的舅爺爺,前朝亡帝那位最小的兒子,趙靖?”夏晚默了片刻,問道:“哪是誰把他弄成個聾子啞巴,又把他養(yǎng)在普寧寺的,我阿耶可知道否?” 以李燕貞的性子,若知道自己的舅舅被人弄成個聾子啞巴,就關(guān)在自家隔壁,肯定不可能讓那柳婆子兇神惡煞的待他吧。 郭嘉吃了兩口茶,緩緩倚躺到了兒子身側(cè),語聲稍?。骸袄钛嘭懖恢溃淙糁赖脑?,要么殺之,要么將其悄悄圈養(yǎng)起來,絕不會養(yǎng)在與自己府第一墻之隔的普寧寺中?!?/br> 夏晚莫名有些生氣:“好歹那也是我舅爺爺,這么些年,你一直居于普寧寺,看他叫一個惡婆子那般欺負(fù),就從不曾伸過一把援手?” 這邪乎乎的男人,明明知道一切,卻從來不曾戳穿過,也未幫過那老僧那怕一把,真是可惡之極。 郭嘉道:“晚晚,在知道你活著之前,無論那老僧,還是李燕貞,抑或者皇帝太子,這長安城的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最后在行府殺太子,也不過是想感謝李燕貞,感謝他生了你而已。” 在她死后,這七年他只究尋她的死因,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不曾關(guān)注過。 夏晚既覺得感動,又覺得可怕,原本還狐疑,暗猜應(yīng)該是別人書了那封祈禱菩薩給她降爛瘡的信,但聽他這樣說,又覺得那個人應(yīng)該就是郭嘉。 她道:“我明兒書封信給我阿耶,把他接到這府里來吧,瞧著也太可憐了點?!?/br> 郭嘉隨即道:“若叫皇帝知道,那就是坐實了李燕貞偷偷養(yǎng)著生父,晉王府一門上下都得死。” 此時天已經(jīng)暮了,午飯吃的太晚,又吃了些子點心,夏晚不想用晚飯,又把丫頭們都送了出去,此時偌大的屋子里就一家三口。 夏晚換了外出時穿的羊皮小靴,另換了一雙錦面繡鞋,踢掉了,側(cè)首團(tuán)在兒子身側(cè),亦抓著他的一只手:“總歸是一條性命,難道你要殺了他?” 郭嘉忽而極賴皮的笑了笑:“其實還有個更好的辦法?!?/br> 見夏晚一本正經(jīng)的盯著,他拍了拍軟綿綿的錦帳,低聲道:“躺到我枕側(cè)來,我告訴你?!?/br> 夏晚忍了這廝良久,這會子都忍不下去了。他倒是癡情又忠心的,可為了不叫她在萬一還有生路的時候再跟別人成親,居然求菩薩賜她一身爛瘡。這樣的人,如何能躺到一張榻上去? “要說就說,不想說的話,就請快快兒的出去。”夏晚厲聲道。 郭嘉原以為自己如此順哄著,夫妻必能和和氣氣兒說話的,不想夏晚似乎時時都帶著稀奇古怪的氣,而他眼看入宮,也無法多哄她,遂道:“咱們總歸是要回甘州,到時候我們把他帶回去就得了?!?/br> 他其實早就有退意,若非為了回到長安,除太子,幫甜瓜治病,是不會回來的。 但郭嘉不知道徜若夏晚的身份地位比如今更高,她還愿不愿意再嫁給他。畢竟甘州苦寒而長安繁華,她又是王府貴女,也許他還能給她更高的身份,徜若將來貴為公主,她還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甘州。 果然,夏晚決然搖頭:“我和甜瓜哪都不去,往后就只呆在王府里。若想回甘州自己回?!?/br> 郭嘉默了片刻,道:“那我回宮了。” 夏晚唔了一聲,回頭見郭嘉一襲青棉布的袍子,瘦高的身影,孤伶伶的站在門上,狠了狠心,依舊說道:“郭嘉,咱們的緣份在七年前就盡了,我是真的不會再嫁給你的。” 說著,她將兩只鞋子一踢,玉滑滑光綿綿的兩只天足,挑開被窩鉆了進(jìn)去,拿著兩只冰腳,去兒子懷里找熱氣兒了。 以為郭嘉已經(jīng)走了,夏晚拿起銅鏡,便望著眉心,那地方一顆血痣原本爆了,如今又生出一顆來。那種覆蓋全身的噩夢,叫她至今都不敢吃有顏色,或者味道太重的食物??戳T了,欠腰撿了塊切成片的白饃過來,一手掬著,一手慢慢往嘴里送著。 這是打小兒餓過的孩子才會有的手法,惜米惜面,所以一粒饃渣子都不肯浪費。 雖說在佛前寫那種紙條,若真有菩薩,肯定也不會讓他得逞??上耐韺嵈?qū)嵉纳宋迥暄?,此時回想起來,殺郭嘉的心,又怎么可能再嫁給他。 郭嘉站在門上笑望著夏晚,很想捏一捏她那雙瞧著軟白白的玉足兒,終歸不敢造次,見外面漂著雪沫子,遂也不從大門走,一個躍身而已,翻上王府的高墻,走了。 待郭嘉走后,夏晚便去看孫喜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