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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民國俏廚娘在線閱讀 - 第174節(jié)

第174節(jié)

    但這也難不倒阿俏,她手持廚刀,取了一條鯪魚,從肚腹處下刀,將整張鯪魚的皮拆連著魚頭和尾鰭全拆下來。拆出來的魚身則去骨,將魚rou搗成泥,和上剁碎的荸薺、香菇,再加入陳皮、蒜頭、花生、芝麻、姜蒜之類,將魚泥搗勻,再將魚泥填回鯪魚的魚皮之中,令那條鯪魚恢復成為一條“肚腹鼓鼓”的鮮魚模樣。

    如此一口氣填了七八條鯪魚之后,阿俏開始熱鍋,將填好的鯪魚下油鍋先炸,炸制定型不散之后,再加入醬鹽糖酒,燉至全熟,便可以出鍋了。

    鯪魚出鍋,盛在盤中,宛然中式方法烹制的整魚,魚頭魚尾俱在,這“沒有骨”從何說起。

    一時座上的洋人大多交頭接耳起來。

    中方的名廚們見到端至席面上的鯪魚,已經大致能猜到阿俏的做法,只是大多略略皺眉,心想:阿俏用這方法,確實能做到魚“無骨”,只是她依舊保留了魚頭魚尾,少時難保不為有心人鉆空子。

    豈料阿俏成竹在胸,她沖上菜的錦江飯店侍應生們點點頭,只見侍應生們一起動手,用西餐餐刀將魚頭魚尾小心翼翼地切下來,堆在盤邊,并將完全無骨的魚腹一段分成一份一份的,盛在小盤中,連刀叉一起,送至等待品嘗的洋人面前。

    “是魚”,阿俏做到了,至少她在上菜的時候,人人都見到了這些鯪魚的完整形態(tài)。

    而“沒有骨”阿俏也做到了,至少送到每位等著品鑒的食客面前,那一段一段的,是外裹炸至酥脆的魚片,里面全然無故的鮮美魚rou。

    恰巧這由侍應生稍稍處理,再將適合客人食用的魚rou料理送上桌,也是西式餐飲中的常見做法。阿俏在“德大”的時候就曾經見過。

    這種形式上融合了西餐禮儀,而實質上對洋人們非常友善的菜式,一下子就立即受到了洋人們的瘋狂歡迎。

    “哦天那,要是中國所有的魚都像這條這樣好吃,那我不用吃別的了,只要吃魚就行了?!?/br>
    “上帝保佑,這是我頭一回順利地吃魚,沒有任何魚刺的煩惱。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么做的?”

    阿俏早就準備著他們問這樣的問題——她還特地留了一條填入魚泥、但還未下鍋的鯪魚,當下取了出來,向洋人們一一解說,告訴他們這道魚的詳細做法。

    “這簡直是神了!”

    聽說阿俏能將那魚皮完整地剖下來,再將去骨的魚rou填回去,依舊恢復成一條完整的鯪魚,這足夠洋人們震驚一會兒了。

    此間最不高興的,自然是親自出這道難題的青山。他一直僵著臉,緊緊地盯著阿俏呈上來的鯪魚。原本他確實曾想要用魚頭魚尾做文章的,沒想到阿俏棋高一著,率先請侍應生處理了。

    至此,青山始終板著臉一言不發(fā),魚rou送至他面前,他也細細地都品嘗了,似乎在嘗試辨清這些魚rou里都加了什么樣的佐料與調味。除此之外,在阿俏講解做法的時候,青山也支起耳朵聽那通譯翻譯,一字不愿漏,似乎想把這方法牢牢記在心里。

    阿俏見了青山這樣,忍不住想:這東洋人總是這樣,他表面完全看不起你,內心也是一樣,但是他一旦認識到你做出來的東西是值得認可或是學習,他會很認真嚴肅地去對待,去學習,雖然他內心依舊看不起你。

    這樣的人……阿俏心想,實在不知是該如何評價。只是她明白,像青山這樣的人,絕對不可小覷。當然,更不能將對方看得太高而菲薄了自己。

    洋人當中那位最能說會道的,品嘗過了“無骨”鯪魚,長舒一口氣,抬起頭望著阿俏,用漢語說:“神秘的中國姑娘,我承認,你總是一次,又一次地給我們帶來驚喜。我已經不大敢問了,那最后一道難題,沒有鍋,你準備在我們面前做什么?”

    阿俏微笑著說:“我會在你們面前當面烹飪,不過,我也希望你們能猜到我在你們面前究竟做的是什么。”

    她一面說著,一面有錦江飯店的侍應生列隊出來,在眾人面前的圓桌上放了一張鐵盤。鐵盤上擱著一堆黑乎乎的木炭。

    阿俏手持一枝長柄火柴,小心翼翼地將木炭點燃了,堆在一起的木炭表面就燃起細細的藍色火焰。

    大廳里一下子暖和起來,板著細細的畢駁聲,木炭燃燒時特有的那種木脂香味開始漸漸散開。

    接著好幾名侍應生上來,手中執(zhí)著托盤,他們卻沒將托盤交給阿俏,而是放置在圓桌上,放置在與座之人的手邊。

    只見這些托盤之中,有些事先曬干的梨枝桃枝,枝上還帶著幾朵干花;也有用竹簽穿成串的各色水果,水果都是曬至七八成干的,果香濃郁,卻沒有多少水分。更有趣的是,還有一個托盤里,竟然盛著一蓬一蓬,潔白綿軟的棉花糖。

    “神秘的中國廚娘,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究竟要怎么做?或者你要我們怎么做?”

    為首那名洋人一回頭,卻見阿俏已經失去了蹤影,早已離開了大廳。

    大廳之中,只留下了他們這么一群茫無頭緒的食客,一盆炭火,和手邊一大堆,不知道是用來做什么的材料。

    第208章

    阿俏不在,錦江飯店大廳里的人坐著面面相覷,不知她在賣什么關子。

    當初原題出的是“烹飪不用鍋”,不止不允許用鍋,用什么容器都不行。因為這個,才提了要求讓阿俏全程當著眾人的面烹飪。

    可是,眼前這副情形,難道是應戰(zhàn)的廚師覺得題目太難,所以放棄了嗎?

    大約等了五六分鐘過去,眾人面前那一堆木炭還在畢駁著小聲燃燒,好在大廳敞亮,室內煙氣并不算太重。

    百無聊賴之下,有人伸手,將桌上放置著的各種果木也堆進去烤著。除了桃木梨木之外,也不知還有什么的果木,應該是事先炙過的,扔在木炭堆里很快就能點著,便有若有若無的香味傳來,倒教人覺得很舒服。

    “那位……密斯阮的意思,是不是讓我們自己動手,來烤熟這些……串串?”

    洋人們聽到這里,也覺得有點道理,伸手拿起用竹簽穿起的果脯果干,放在火上用煙氣熏著。也有人忍不住,先將果干從竹簽上掰弄下來,一口送進嘴里。

    “味道不錯!”

    “難道,阮小姐真的叫咱們自己烤這些果脯吃?”

    果脯果干放在火上炙著,一轉眼那水果的香氣就也繽紛而至。

    “那這些棉花糖又是做什么用的?”

    “不知道,棉花糖也烤了試試吧!”

    這種棉花糖是將砂糖加熱軟化之后,吹成糖絲,再裹成蓬松柔軟的一大團。這東西卻經不得烤,在火上一燎,眾人鼻端只聞到一陣焦糖的甜香,但再看那棉花糖卻已經被燎黑了一大塊,看上去吃不得了。

    “密斯阮真是神秘!”不禁有人一聲長嘆,覺得憑他們自己,是怎樣都猜不出阿俏這樣烹飪到底是個什么用意。

    “怎么樣,諸位?”

    大約二十分鐘之后,眾人翹首期待的阿俏,出現在大廳門口。

    “阮小姐,這到底是……”

    “密斯阮,你終于來啦,快給我們揭秘吧!”

    表達方式不同,卻是一般的迫切。

    阿俏見自己當真用這種方法吊足了胃口,忍不住也笑得歡暢。她向眾人躬身致意,說:“感謝諸位一起動手,幫我一道烹制了這道佳肴!”

    緊接著,有侍應生進來,手中舉著一只巨大的金屬鐘形蓋,蓋在正在燃燒的木炭上方,少時再打開,里面的木炭,還有眾人扔進去的果木,零零碎碎的果干果脯之類,也都停止了燃燒,有裊裊的青煙在廳中升起。

    只見阿俏手持一只銀盤走上前,右手取了一枚長柄餐夾,夾出一塊木炭,輕輕抖了抖,然后放在銀盤正中,然后右手持刀,左手持叉,動作非常標準,竟然將那黑色木炭最外面的一層表皮輕輕地剝去,露出里面一團淺色的禽rou。

    “這不是木炭!是雞rou!”

    已經有洋人率先喊了出來。

    阿俏沖對方微笑,點了點頭:“是雞rou!”

    可是她手下卻不停,依舊是將雞rou切開,只見雞rou里面尚且還裹著胡蘿卜、金針菇、水芹菜等幾種蔬菜,緊緊地卷在雞rou中,紅紅綠綠,顏色搭配得格外誘人。

    原來,阿俏早先呈上的那些“木炭”當中,只有為數不多的幾枚乃是“真”木炭,其它則是將雞胸rou裹上蔬菜之后,再用兩三層海帶包裹起來。這些包裹好的雞rou海帶卷都被阿俏用明火稍稍炙過,頗有些灰頭土臉的樣子,看起來與尋常木炭一模一樣,即便當面放在這么多人的眼前,竟然還是將所有人都騙過了。

    這回是阿俏親自動手,將每一枚“木炭”都慢慢打開,切成兩半,盛在盤上,由侍應生一一呈給席間眾人。

    “有意思,有意思!”終于有人明白了阿俏這“似是而非”的障眼法,高聲說:“我們一直在琢磨到底哪樣是能吃的,哪樣該放在火上烤,卻不知道我們在等待的主菜,一直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烹飪著呀!”

    阿俏點頭微笑,說:“不過,這雞rou卷烤制的過程中,諸位適時加入了各種果木,果干和果脯,所以這些味道都會對這雞rou卷的本身有影響。”

    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將呈上的雞rou卷切了,嘗了一口,慢慢地琢磨:“好像是,我記得我往那木炭里扔了兩塊杏脯,現在這雞rou好像真有杏脯的味道!”

    “真的么?真的有這么神?”

    不少洋人聽了這鼓勵,也動手去嘗試。一時間,各種味道都被他們描述出來。

    阿俏微微抿著嘴,心里好笑。

    其實這雞rou卷用兩三層海帶裹著,待到雞rou炙熟的時候,的確會帶上一些海產的氣息,但是絕不至于往火里扔了杏脯,就會有杏脯的滋味。

    這杏脯的滋味,其實還是留在空氣中那!

    剛才擺在席上那么多雜七雜八的物事,其實是為了分散食客們的注意力,不讓他們將注意力放在席間的“木炭”上。與此同時,食客們自己動手,炙烤席上各種帶著濃郁香氣的果木、果干,也增添不少樂趣,為他們即將品嘗的雞rou卷埋下伏筆。

    “那,這棉花糖也是用來增加甜味的么?”

    阿俏使勁兒繃著臉,才沒笑出來,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說:“是的,能增加甜味,會讓雞rou卷的風味更加調和?!?/br>
    其實是讓空氣中的焦糖香味調動起大家的胃口。

    但這增加了空氣和人心里的甜味,所以,她也不算說錯。

    這就是她受到“叫花雞”的啟發(fā),按照洋人出的難題,做出來的一道海味雞rou卷。將調味之后的雞rou卷做成木炭的模樣,混上真正的木炭,直接擺在眾人眼前炙燒。因有外面一層海帶的保護,里面的雞rou燜烤至熟,原理與叫花雞被封在黃泥里被燜烤而熟是一個道理。

    但是這海帶之中包裹的,不是整雞,而是最易熟的雞胸rou。阿俏算準了時間,點燃了木炭之后便離開,二十分鐘之后回來,熄滅火焰,將雞rou取出,那時的火候正好,雞rou的口感也恰到好處。

    整個菜式的烹制過程一波三折,宛若一個小劇場,到最后謎底揭開的時候,與座之人,一起會心一笑。

    這次“三道難題”的結果顯而易見,阿俏妥帖又聰明地完成了所有的任務,給人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洋人們干脆聚起來商議對策。

    此前中華一方輸了兩場,不,輸了一場,一場無法評價;本來眾人都以為中方必輸無疑的,沒曾想竟讓阿俏給一下子扳了兩場回來。

    洋人們頭湊著頭商議:“那位密斯阮太厲害了,下一場是最后一場了,我們不能再讓她出面了!”

    “可是我們理論上沒辦法替對手決定由哪一位名廚出場啊!”

    “嗯……這個確實得好好籌劃!得想個法子,讓對方以為是由阮小姐應戰(zhàn),其實到最后卻又不是阮小姐應戰(zhàn)?!?/br>
    “是,這確實得好好商量一下!”

    而中方那邊倒是有不少人對阿俏又羨又妒,口氣酸溜溜的。

    “得虧有阮小姐挺身而出??!若是只有我們這些人,豈不是要被洋人出的這些難題都給難倒了?”

    “是啊,今天見到阮小姐呈上的這幾道,真是大開眼界,大開眼界?!?/br>
    話里酸味兒慢慢的,那意思顯然是,阿俏今日做的那幾道菜,若是換了旁人來,也一樣可以啊,用葷物煉油,誰不會啊;煎釀鰱魚,會的人也不少;最后那海味雞rou卷,看著出奇,說穿了也不難,在座的都能……

    阿俏聽了并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說:“我這也不過是一點點雕蟲小技罷了,在座各位大師都有強過我的拿手絕活兒。要不,下一場,哪一位大師手癢了想教洋人開開眼界的,請盡管出手,不用顧著我!”

    她把話撂下,反倒沒人敢了。

    阿俏扳了兩場回來,所以下一場是決勝之局,若是哪個傻子貿貿然出頭,贏了還好說,若是輸了,豈不是一世英名毀于一旦?還不如穩(wěn)妥起見,讓阿俏去出頭,擋上這一陣,對誰都好。

    于是中方這邊依舊是定下來由阿俏應對。

    對方卻遲遲不愿告訴阿俏到底是什么題目,洋人們只說要到比試那一天臨時通知,反正肯定不是需要阿俏特地事先準備的。

    這一場比完,阿俏決定好好休息一下。沈謙只帶她在上海周邊轉了轉。這里附近原是有不少水鄉(xiāng)小鎮(zhèn),一下子教阿俏又生出些思鄉(xiāng)的情緒。沈謙見了,暗暗決定,總得找個機會,帶她回潯鎮(zhèn)一趟,或是將她在潯鎮(zhèn)的那些親人,都帶到上海來與阿俏團聚,才是正理。

    不久對手定下了日子,送來了通知,請阿俏屆時什么也不用帶,直接前往錦江飯店便是。

    阿俏聽了心中暗自納悶,卻始終有些想不通——一名廚師,要考校廚藝的時候,真能什么都不帶嗎?

    這天晚間,沈謙卻出人意料地帶了一人前來與阿俏相見。

    “狄九叔!”

    阿俏見了,激動地幾乎說不出話。

    “阿俏,沈公子!”狄九望望站在他面前的這一對年輕男女,簡直如一對璧人,“恭喜你們,恭喜你們終于得償所愿,共結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