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你分明沒有停下來,沒減速,就從我身邊騎過去了。我要是不跟上,上學(xué)就遲到了。你知道么,我每天都掐著點(diǎn),同一個時間出門?!绷撼榔财沧欤ζ沉怂谎?,“我的車才沒有壞?!?/br> 在記憶深處,還有多少,是他們彼此所不知道的? “如果那天沒有一起去博物館,我們是不是也不會有機(jī)會說話呢?”梁忱問。 “也許吧?!蹦竸t想了想,“確實(shí)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可以問問我,為什么要看著玻璃發(fā)呆呀。” 莫靖則回想片刻,“我后來不是問了?” “那都過了一年了?!?/br> “我當(dāng)時就想,這個女生,真奇怪……但是……” “但你又不是愛打聽的人。所以說,我一直覺得你很酷么。”梁忱挑了挑眉毛,“如果你真的話特別多,就不是我心目中的莫靖則了?!?/br> “我本來想問問你,有沒有哪一期雜志上,有介紹北極的文章。”莫靖則說,“但又怕你覺得,‘這個男生,怎么貪得無厭啊,又來麻煩我?!?/br> “怎么會?”梁忱說,“我當(dāng)時多有誠意去結(jié)交你?我問你要不要去博物館,還說會帶雜志給你?!?/br> “你沒問我要不要去博物館。”莫靖則搖頭,“你就告訴我,報(bào)紙上說,那里有恐龍化石?!?/br> “這也是一種邀請啊?!绷撼绹@氣,“你看,說了這么多,有一次是你主動問候我么?” 莫靖則無話可說。 “不過,你竟然都記得?!绷撼勒Z氣欣慰,“都快二十年了呢。” “你也是,都記得呢?!蹦竸t也無比寬慰,原來,記得那些細(xì)微往事的,不只是他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是《眼淚的上游》以及《直到春天過去》的后續(xù),所以要看過前兩篇文章,才能更好地理清本文的人物和情節(jié)脈絡(luò)哦。 第2章 序一·坎布里奇的月光(下) 4、 莫靖則不知道,是否要告訴梁忱。在公園門前吃冰棍時,她曾經(jīng)說過,有時會早起,和鄰居來打羽毛球。他便也帶著一副球拍,清晨騎車從公園門外路過。但是想到她和朋友在一起,自己一個人進(jìn)去實(shí)在唐突。他借口早市有花鳥買,哄著小堂妹一起出門,想著帶她去公園打球,就算是光明正大。然而堂妹看到花鳥魚蟲就不想走了,在早市逛了一個多小時,還纏著他買了兩條金魚,于是打球的計(jì)劃只能作罷。 那時候的他,由衷覺得,梁忱像是一顆閃亮的星星,作為學(xué)生代表發(fā)言的時候,她沉著鎮(zhèn)定;在cao場上她活潑靈敏;她說話的時候不疾不徐,但又知道那么多有趣的事,講述時神采飛揚(yáng)。 他們的初中時代,就在一種彼此熟悉的陌生,和保持距離的熟識中度過了。之后莫靖則被保送,梁忱在中考中取得全市前十的名次,兩個人來到了同一所重點(diǎn)高中。依舊是在不同的班級,但是因?yàn)橥怀踔锌紒淼娜瞬⒉欢啵蠹冶舜酥g更覺得親近。即使初中時沒太多交集的同學(xué),在走廊遇到,也會點(diǎn)頭致意,或者是聊上兩句,彼此借一下課本或習(xí)題集。再也不用擔(dān)心有人會發(fā)問,你們兩個怎么認(rèn)識。 莫靖則依舊沒有和梁忱說過太多的話,但他也不覺得,自己要立時和她熱絡(luò)起來。他們不曾親近,但也似乎不會疏遠(yuǎn)。就像以前那幾次相遇一般,也不需要什么客套話,隨便找一個話題,就能夠自然隨意地聊下去。 倒是有其他初中同學(xué),先和他們二人熱絡(luò)起來。于是梁忱要出國的消息,莫靖則是輾轉(zhuǎn)著,從別人那里聽說的。梁忱的爸爸在美國,接她和mama過去團(tuán)聚,本來十二月末就要走,但是家里的老人希望她們在家中再過一個春節(jié),于是才改在了二月份??嫉酵凰咧械囊晃怀踔型瑢W(xué)建議,送梁忱一張新年賀卡,大家簽上自己的名字。 之后的那個春天,幾位簽名的同學(xué)都收到了梁忱從美國寄來的明信片。莫靖則收到的,是優(yōu)勝美地國家公園的半穹頂,背面寫著:希望下次是黃石。 他依照明信片上的地址,給梁忱回了一封信,很短,寥寥幾句問候。 過了一個月,收到梁忱的回信,寫了滿滿三頁,講美國的學(xué)校、城市,初來乍到的趣聞和窘事。 莫靖則的回信依舊不長,因?yàn)樗X得周圍沒有太多的新鮮事可以告訴梁忱,而此時他才有些懊惱,自己當(dāng)初和她的交談也并不多,沒有太多可以當(dāng)作談資的回憶。但是他誠懇地寫道:“讀著你的信,如同自己看到大洋彼岸新奇的世界?!?/br> 收到梁忱的第二封信,依舊是三頁紙,最后寫道:“聽爸爸說,這些年來讀書的中國學(xué)生越來越多,或許有一天,你可以用自己的雙眼,來觀察這里的一切?!?/br> 他們往來著寫了三四封信。然而秋天之后,就再也沒有梁忱的音訊。莫靖則不知道她是不是沒有收到上一封信,還是融入了新生活,無暇和一位半生不熟的朋友保持聯(lián)系。他自然不會寫信去問。于是這樣等著,一直等到寒假。他試探著,給梁忱寄了一張春節(jié)賀卡,也只是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依舊,沒有任何回音。她就這樣,從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5、 “真的被我說中了,有一天,你會自己來看這里的一切?!绷撼阑瘟嘶问掷锏募t酒杯,笑道,“神機(jī)妙算吧?!?/br> “的確是因?yàn)榭吹侥愕哪蔷湓挘也庞辛讼胍鰢哪铑^。之前都覺得,美國特別遙遠(yuǎn),就在雜志上?!蹦竸t說到這兒,輕咳一聲,“不過后來,就沒你的消息了?!?/br> 梁忱收斂了笑容,垂下眼簾,“我收到了你的那封信,本來已經(jīng)寫好了回復(fù),就要郵走。結(jié)果,家里出了點(diǎn)事……”她長吁一口氣,“這么久了,和你說說也沒關(guān)系。 “我爸本來是訪問學(xué)者,在美國待了一年后,又換了身份在這邊讀博士,所以把我媽和我接過來。但是沒想到,他獨(dú)自在美國的那一年中,遇到了國內(nèi)來的一個女學(xué)生……當(dāng)時我爸還是希望把這件事了斷,所以才接我們娘倆過來。不過兩個人有些藕斷絲連,被我媽發(fā)現(xiàn)了跡象。她是一個特別剛烈的人,無論我爸怎么祈求,都不原諒他的作為。同時她的自尊心又很強(qiáng),不想帶著我回國面對親友。她需要維持在美國的身份,所以他們依舊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但那是一種互相折磨的冷暴力。 “那一天他們吵得很兇,我也終于明白了原因。再看著寫給你的那封信,來到美國之后的那些新奇和興奮,覺得這是好大的一個笑話。我之前十幾年的生活,忽然就被全盤顛覆了。所以那封信,被我撕掉了…… “后來,我收到了你的賀卡。”梁忱繼續(xù)說道,“是在大年初一收到的??ㄆ蟽蓚€小娃娃在放爆竹,我們家里在摔盤子。我捧著賀卡,蹲在自己的房間里哭。我多想回國,想回到過去的家,想念快樂自信的自己……我告訴我媽,她卻說我沒出息。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給她爭氣——考最好的成績、申請最好的學(xué)校。我痛恨我爸的出軌,但是也沒辦法心平氣和面對mama的偏執(zhí)和壓力?!?/br> “上了大學(xué),我就開始抽煙、開party,越是我爸媽不希望我做的,我越要去做。他倆終于正式離婚了,我爸也沒有和那個女學(xué)生在一起,后來經(jīng)人介紹,又找了一個脾氣溫和的阿姨。他們終于鬧夠了,我也覺得累了。搬家時我又看到了你寫的那些信,好像又看到以前那種簡單的生活。我那么想回去,但是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語氣平緩,但是眼角有淚光閃動。莫靖則一言不發(fā),走過去坐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手臂。梁忱側(cè)身,倚在他的肩上,闔上眼睛?!拔覐膩頉]有對別人說起過這些?!彼f。 莫靖則深吸了一口氣,講起他背著一副羽毛球拍,在公園門外游蕩的事情;講他將賀卡投進(jìn)郵箱時,忐忑不安的心情?!拔乙矎膩頉]有對別人說起過這些。”他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訴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贊許你、惦記你。就算自尊心都碎了一地,心里記住的,還是那個閃閃發(fā)光的你。” “知道這些事,真的是太讓人欣慰了?!绷撼垒p嘆,“其實(shí),我們都不是內(nèi)向的人。那時候彼此就是不怎么說話,就是因?yàn)?,心里有鬼吧?!?/br> 莫靖則環(huán)著她的肩膀,拍了拍,兩個人輕聲笑了起來。 他說:“我當(dāng)時以為,你在這邊樂不思蜀,沒時間理我了。” “我當(dāng)時很懊悔,覺得如果和你再熟悉、再親近一些就好了,就可以把心里的委屈和難過,痛痛快快地告訴你。”梁忱向后仰身,打量著他,“你說,如果我們出生的晚一些,沒有那么拘謹(jǐn)和矜持,會不一樣嗎?” “也許會?!蹦竸t思考片刻,“但那時候畢竟還是小孩子啊,之后又要分開好多年。也許,最后和現(xiàn)在也差不多?!?/br> 梁忱點(diǎn)頭,“能遇到你,再說說以前的事,真好?!?/br> “是啊。這是天意吧……在我離開美國之前,能夠遇到你。” “離開?你要回國發(fā)展?” 莫靖則遲疑了一下,還是講出實(shí)情:“其實(shí),我不是來出差的,是來找最后的機(jī)會。你也知道,最近金融界不景氣……h(huán)r給了我們一段時間的緩沖期,不過,年底h1b也就失效了。” 6、“說起我的近況,才真覺得做人失敗?!蹦竸t說,“一心規(guī)劃的人生,沒有一件事情如意?!?/br> “我相信,你還在自己規(guī)劃的正軌上。之前的努力和付出,也不會都是徒勞。就像漂流的時候遇到險(xiǎn)灘,翻在水里,爬起來,接著劃就是了?!?/br> “要是,船都不見了呢?” “沒那么凄慘,你也沒有傾家蕩產(chǎn),只不過,需要換個地方,重新開始?!绷撼蓝⒅难劬?,“我知道,在你心里,最難的,是如何面對周圍的人?!?/br> 莫靖則淡淡一笑,算是默認(rèn)。從躊躇滿志,到一無所有,來到大洋彼岸的十多年,猶如一場浮生大夢。 “你的學(xué)識、你的經(jīng)驗(yàn)、你的能力,這些都還在。”梁忱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說著說著笑起來,“應(yīng)該還有些積蓄。無論去哪里,做什么,都能做得不錯?!彼p輕握住莫靖則的手,“在我心里,你也是個耀眼奪目的人?!?/br> 莫靖則伸開雙臂,將她擁到懷里。窗外的雪更大了,雪花撲簌簌地落下,在路燈昏黃的光暈中,連成一條條密集的絨線。墻邊壁爐式的取暖器散發(fā)著炭火一般的紅光,兩個人擁抱著,將頭枕在對方的肩上,心中都感到安穩(wěn)和溫暖。 “真可惜,才見面,你就要走了?!绷撼赖穆曇魫瀽灥?。 “這樣,或許也好。”莫靖則自嘲地笑,“相處久了,會破壞我在你心中的形象?!?/br> “這么沒自信?”她輕聲笑起來。 “我的女朋友,應(yīng)該說,前女友,前些天嫁人了。” 梁忱離開他的懷抱,坐正身體,“既然是前女友,遲早都要發(fā)生?!?/br> “之前,我們在一起八年。她在和我提分手的時候,告訴我,她要和別人結(jié)婚了?!?/br> “一個女生,肯用八年時間來陪你。那么之前,你們?yōu)槭裁床唤Y(jié)婚呢?” “她也是這么說?!蹦竸t想起孫維曦倦然的神色,“她說,不要挽留她。如果我有那顆挽留她的心,早就應(yīng)該和她結(jié)婚了?!?/br> “聽起來,你真是個無情冷血的人呢?!?/br> “她和我是大學(xué)校友,比我小兩屆,來到美國后千里迢迢來找我。不過當(dāng)時申請轉(zhuǎn)學(xué)沒成功,就一直在兩個城市。她畢業(yè)后本來在中部教書,因?yàn)槲乙诩~約發(fā)展,她又跑來東部讀了個碩士,剛工作,就遇到裁員。但她不想回國,正好有個男生,一直在追她……” “你覺得,她是為了留在美國,才嫁給對方?”梁忱問道,嘴角掛了一絲戲謔的笑意。 “本來,我很憤怒,是這么想。但是她說了那句不要挽留她,我反而恨不起來了?!蹦竸t拍了拍胸口,“她說的對,我為什么沒有早些選擇和她結(jié)婚呢?我有八年的時間,但是我一直告訴自己,要等生活安定下來。她之前做的每一步,都是為了我;終于最后一次,她為自己做了選擇。” “感情在你的生命中,大概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吧。”梁忱望著他的雙眼,“你有沒有試過,自己去努力爭取什么?有沒有遇到過那個你特別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為了她改變什么的人?” “我始終覺得,感情的事情是順其自然的。一段好的感情,不應(yīng)該帶來太多負(fù)面影響,也不應(yīng)該束縛彼此的發(fā)展。兩個人,應(yīng)該是向著一個方向,自然而然走到一起的。”莫靖則揉了揉太陽xue,低聲笑道,“一定是紅酒喝多了,我以前,真的沒有仔細(xì)想過自己的感情觀。說到底,大概就是自己太自私吧?!?/br> “你的前女友,不是因?yàn)椴幌牖貒?,而是她在你身邊累了,需要一個解脫?!绷撼勒?,“能夠和你走到一起的,不能對你有太多要求。”她伸出手來,撫著莫靖則的額頭,“你的感情,只有那么多。” “我唯一一次,特別沖動地去見一個女生,是好多年前了?!蹦竸t看看窗外,“也下了這么大雪。我知道她要去機(jī)場,但是只知道她家在哪個小區(qū),具體那棟樓都不知道。我就在門口等著,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一輛吉普車,車前好幾個大行李箱。我知道,那是她,但又覺得,沖出去太唐突了。我能對她說什么呢?我當(dāng)時真的以為,以后永遠(yuǎn)都見不到她了。我就在大門外走來走去,又怕被看到,還要躲在樓角,像地下工作者似的……然后,那輛車開了出來,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雪很大,車開不快,我就跟在它后面,只要跑起來,大概就能追上。但我只是跟著吉普車向前走,看著它離我越來越遠(yuǎn)。然后,就開到濃霧里去了?!?/br> 梁忱低下頭,“我從家走的那天,心里總覺得不安。車后堆滿了行李,所以我只能隔著車窗向旁邊看??墒嵌际撬脱?,什么都看不清。街上沒有多少人,我隱約看到有人從后面走過,我當(dāng)時趴在窗上,想看仔細(xì)一些,因?yàn)槲矣X得,那個人,特別像我認(rèn)識的一個男生。但是我覺得,他是不可能來送我的?!?/br> “這已經(jīng)是我做過的,最沖動的事情了?!蹦竸t緩緩說道,“你說的對,我的感情,只有那么多。我不知道,要怎么說再見?!?/br> 梁忱伸出手,掌心貼在他的臉頰上,手指劃過他的鬢角。“我們,不說再見?!彼缴?,在莫靖則的雙唇上,印下了輕柔的一個吻。 7、 雪下了整整兩天,在第二天夜里終于停了。云朵消散,天邊掛了一彎月牙,然而在皚皚積雪的反射下,微弱的光映亮了街巷,仿佛月光是淡藍(lán)色的,雪花一樣清涼。 許多人家的窗上掛著彩燈,亮黃色,星星點(diǎn)點(diǎn),讓夜色也變得溫暖起來。這樣的平安夜,靜謐、祥和。 縱使不說再見,他們同樣要面對即將到來的告別,都不知道漫漫的人生長路上,將于何時再次重逢。然而坎布里奇的一場風(fēng)雪,一泓月光,一段重逢,卻如同是莫靖則此次來到波士頓的全部意義。 莫靖則在年末回國。抵達(dá)家鄉(xiāng)后,他特意去了一趟博物館,那里已經(jīng)裝飾一新。之前據(jù)那具恐龍化石,在多年前巡展的過程中,竟然失火燒掉了。不過看博物館的宣傳彩頁,似乎又出土了兩具新的化石,比之前的更加龐大。現(xiàn)在也不需要門票,只需要提供身份證件就能進(jìn)入。但是莫靖則沒有隨身攜帶身份證,他想,也不是非要進(jìn)去。于是笑了笑,雙手插在口袋里,離開時心中輕松起來,竟也哼起久遠(yuǎn)的老歌。 心中曾有的小小遺憾,或許轉(zhuǎn)個圈,以另一種完滿的姿態(tài),重現(xiàn)于你眼前。 不到兩年,他作為高級金融人才,受聘來到北京一家證券公司。那一夜月色也好,一如冬天雪夜中的坎布里奇。 作者有話要說: 都愉快地剁手去吧,明天晚上八點(diǎn)寨見! 下一大章是寫給夏小橘的序二,少爺和莫莫會在今后出場客串滴~ 第3章 序二·你有一個花的名字 夏小橘從夢中醒來,已經(jīng)聽不到昨夜的雨聲。 空氣濕涼,一翻身,熱氣就從被窩里跑出去一些。真是要鼓足勇氣,才能離開溫暖的床鋪呢。她睡覺時穿著速干衣褲,深吸一口氣坐起來,抓過床頭的沖鋒衣披在身上。 推開窗,街上空蕩蕩的,氤氳著白色的霧氣。 現(xiàn)在不過八月下旬,出發(fā)時北京還悶熱得像蒸籠一樣,到了海拔近三千米的松潘,再連著下過幾天雨,最低氣溫降到十度以下。 一同來采樣的幾位同事已經(jīng)先行進(jìn)山,三天前就開車到了上納咪村。唯獨(dú)留下夏小橘一人住在縣城——出發(fā)前一晚大家說吃頓好的,結(jié)果到了夜里她就開始腹瀉。 隊(duì)伍中就她一個姑娘,獨(dú)占了一間客房,沖向洗手間時第一個念頭是,不會是野生的菌子有問題,大家都被放倒了吧?那可就成了研究所內(nèi)的笑談了。 事實(shí)證明,被放倒的只有她自己。菌子沒問題,醫(yī)生分析她只是長途奔波后一時吃得不合適,外加有些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