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嬌嬌扭頭看了老林一眼,說:“別告訴他?!?/br> 老林背過身去,微微頷首。 她輕輕笑一聲,走到了棺前,素腕纖纖,從那具白骨口中,拿出了那塊陰山血玉。 只幾秒鐘的時間,陰山血玉像一塊吸飽了血的海綿一般,滲出千萬縷血絲,像是給她雪白的雙手戴上一個鮮紅的手套。 嬌嬌絲毫不懼,神色未變,任憑血絲脈絡(luò)像漁網(wǎng)一般漸漸蔓延,順著雪白藕臂而上。 老林知她此時情狀極慘,不忍再看。心中縱有千般怒氣,此刻也只剩滿心愴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嬌小身影,慢慢消失在荊山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 sigh.. 前文給過提示的~ 沒有人猜對呢。 第77章 誘捕 約摸一炷香的時間, 洞口的幾個村民先后醒來,隨后不久, 小村長呻/吟著醒轉(zhuǎn), 臉上還帶著睡夢中迷迷蒙蒙的笑容。 他撫著腦門,坐起來,笑著對老林說:“她對我說, 她拿了血玉,要去崆峒山。會有師尊救她性命。” 老林握緊拳頭,想開口說些什么,又終究還是忍住了。 陰山十方早已沒落多年,如果不是無計可施, 嬌嬌的母親又怎會冒著叛逃被追殺的風險,逃到 這遠無人知的豫中村莊來, 隱姓埋名這么多年? 幾十年過去, 就算嬌嬌真能趕到崆峒山,她的師尊還在世嗎? 豫西陽平,離平?jīng)鲠轻?,何止千里之遙?活人拿出陰山血玉, 最多不過堅持三個時辰,嬌嬌要在六個小時內(nèi)趕到平?jīng)?,如何可能做到?/br> 何況陰山血玉臭名昭著,不就是因為它無藥可救, 無人可解嗎? 老林回回與林素講陰山血玉這故事,都是在告誡她, 別為男人輕易動心。 “喏,這世界上,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崩狭终f。 林愫不滿,說:“我看那小村長,就挺好的啊。有情有義有擔當,還愿意為了妻子去死。” 老林呵一聲,說:“你又怎么知道,那是真的有情有義,還是白骨梨塤吹出的幻景?” 全村上下不分男女老幼,凡是在族譜上的,全都沒有活命。小村長這樣聰明一個人,就沒想過為什么自己卻一直沒事嗎? “為什么?”林愫問。 老林沉默片刻:“血玉咒念,是為索命,以命換命,就可以續(xù)命。小村長一直活得好好地,還不是因為他媳婦嬌嬌,口硬心軟,一直在以命換命,替他續(xù)著一條命。” 林素隱約有點難過,小村長是沒有想到,還是不愿去想呢? 他又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他以為的看到的妻子的最后一眼,其實不過是白骨梨塤的幻景呢? 他妻子去往崆峒之后,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又有沒有去找過呢? 世界萬物最可怖的,不是白骨梨塤的海市蜃樓,也不是陰山血玉的浮尸遍野。 最不敢揣測的,明明就是人心。 宋書明昏迷這段時間,林愫已從陸訖口中獲知諸多訊息:“陰山十方比湘西蠡偈還要慘些,我以前一直以為一派中人早已在門派相爭之中,被這血玉滅絕殆盡,哪知竟然還殘留了陸家這一殘支?!?/br> “陸家千方百計設(shè)法捉你我過來,就是為了替他們?nèi)プ鎵炛?,取這陰山血玉?!?/br> 宋書明不解:“如果按這個說法,他們隨便抓一個人,威逼也好,利誘也好,去拿這陰山血玉不就可以了嗎?為什么要花費這么多功夫,非要抓到你和我呢?” 林愫說:“因為,陰山血玉被放在他們師祖衍性法師的棺木之中?!?/br> “衍性法師圓寂之前,為保棺木不盜尸身不腐,設(shè)下四象陣法,里面九蟲八怪,危機四伏。陸家先后誘捕幾位同道替他們?nèi)〕鲫幧窖?,已有兩位,都死在這陣法之中。” “怎么無人反抗?陰山血玉狠毒之名,應該很多同行都曾聽說過?!彼螘髌婀帧?/br> “因為,他們有槍?!绷帚赫f。 陸家為了避人耳目,扎根隴西已有多年,在敦煌市內(nèi)開了一家茶莊,明面上說是賣甘肅當?shù)夭枞~三炮臺,捎帶著倒手些古玩,私底下就是二道販子,專門出手墓xue陪葬品,借著收藏名貴法器之名,悄悄打聽行內(nèi)高手。 也是如此,當日有幾位同行抱怨法器在張掖丟失,詹臺才會順藤摸瓜找到張掖鎮(zhèn)遠酒店,在那里巧遇了林愫和宋書明。 “陸家?guī)煾店懤ぃ瑧斒荜幧窖裢侠?,每年都需以命續(xù)命。他們師徒扎根敦煌,也是為了就近雅丹魔鬼城?!?/br> “每年從魔鬼城進入羅布泊,穿越無人區(qū),失蹤那么多驢友,當中想必少不了他們師徒作惡。在雅丹中利用白骨梨塤,設(shè)陷阱引誘迷路的驢友殺害,再以命換命?!绷帚悍治?。 宋書明沉思片刻:“陸坤與陸訖陸詒兄弟兩個,是什么關(guān)系?” 林愫說:“陸訖陸詒年齡小,應當是陸坤已受血玉咒念多年之后才收養(yǎng)的孩子,他二人未入十方道門,血玉存在與否,與他們無礙。” 宋書明說:“一會兒陸訖前來接人,我會要求與你同去?!绷帚簭埧诒阆敕瘩g,宋書明臉色一沉,斬釘截鐵說,“我知道我并不懂這些奇門遁甲,但我們倆人同去,絕對比你一個人面對四象卦陣,更有把握些?!?/br> 宋書明捉住林愫的手,往他腰間一帶,林愫摸到一物,一頭圓圓,另一頭卻極為尖利。她面帶詫異看向他,宋書明微微一笑,點點頭。 原來這便是之前遇到白骨梨塤的時候,林愫給他腰間別上的桃木小棒槌。宋書明清醒之后,身上別無長物,只有這個小棒槌。 他所在洞xue石壁凹凸不平,宋書明摸到一處粗糙表面,將那小棒槌一端磨得鋒利無比,只待瞅準機會,伺機沖陸訖陸坤二人下手。 隔了大約十幾分鐘,陸訖出現(xiàn)在洞口上方,探出頭來陰險一笑,對二人說:“老老實實地上來,別耍花招?!?/br> 言畢,又拿出一個長長的槍筒,在洞口上沖著宋書明和林愫晃了一晃。 類似的槍銃,二十多年前獵人上山打獵倒很常用,但這些年來封山育林,又嚴打槍械,早都被封禁了。 想必這把槍銃也很有些年紀,打在人身上,傷口雖然不太深,但是常常成片狀散開,離得近了,確實也能輕松打死人。 宋書明將褲腰卷了個邊,又把磨尖了的桃木棒槌塞在腰間,先送林愫上去,又順著陸訖丟下來的軟梯,老老實實爬了上去。 林愫剛一爬上,就被陸訖用麻繩縛了雙手,此時乖巧站在一邊。 宋書明上來,打眼一望,面前正正坐了一個鶴發(fā)雞皮滿臉滄桑的老頭,面上溝壑縱橫,癟嘴鷹鉤鼻,像是有些西域的血統(tǒng),想必便是陸家兄弟的師傅,陸坤。 陸訖手中緊緊握著槍,黝黑的槍口正對宋書明,手指緊緊壓在扳機上,陰沉沉開口說:“逞英雄前,先想想清楚。她有用,你可沒用。老道殺你,便如踩死一只螞蟻,動動手指的工夫罷了?!?/br> 陸坤略一抬手,陸訖便恭恭敬敬站在一邊,不再多言。 陸坤說話,倒極有風度,沖宋書明和林愫拱一拱手,說:“今天請你二人來,照顧不周,多有得罪,其實不過是想兩位幫老道一個小忙?!?/br> “老道師門不幸,出了叛徒,將那傳教圣器血玉,放在了師祖的棺木之中。得知林姑娘法力高深,宋警官身手了得,你二人在張掖,輕而易舉便除了一只千年藤妖。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标懤どひ舻蛦?,聽起來很是有氣無力。 宋書明剛剛也才注意到,陸坤露在外面的肌膚,像是一層薄薄的雞皮一樣,輕飄飄的貼在瘦骨嶙峋的手臂骨頭上,好像稍一用力,就能將那層皮從上而下揭下。 宋書明做出一副天真模樣,問:“既然已是陪葬品,又在師祖棺木之中,何必要打擾先人?我看幾位也不像缺錢的樣子,一塊玉佩能值多少錢?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 陸訖狐疑看他一眼,此時倒說不準林愫與宋書明對陰山血玉知有多深。 陸坤輕咳兩聲,極有耐心一般哄道:“傳教圣器,自然價值連城。老道自幼便向師尊立下重誓,此生必當重振陰山十方天威??上н@些年來,老道身子骨不爭氣,每況愈下。兩個小的學藝不精,實在是有心無力?!?/br> “老道這些年來在敦煌有一茶莊鋪面,賺不了幾個錢,好在位置可以,市面價也有二十多萬了。二位若愿出手相助,我?guī)熗饺?,愿將這茶莊拱手送上?!标懤ふZ氣十分誠懇,神態(tài)也無比真誠。若是不知這陰山血玉底細,倒真有可能被他蒙蔽。 宋書明繼續(xù)誆他:“陰山血玉如此珍貴,你們何不自己去取,非要請人幫忙呢?” 陸坤毫不猶豫答道:“實不相瞞,師尊落棺之處,設(shè)有四象卦陣。我兩個徒弟學藝不精,但林姑娘聲名遠揚,術(shù)法高深,區(qū)區(qū)四象卦陣,想必不在話下。” 林愫冷笑一聲,說:“工于利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我進四象卦陣,也不知你東西備全了沒有?” 就在此時,一直躲在哥哥身后的陸詒站了出來,囁囁喏喏拿出了一個大包裹,在林愫面前鋪了開來。黃符褂,金剛杵,桃木劍,明火金鼎,合歡花穗,陰沉木筷,林愫想得到的,倒真是一應俱全。 也是,他們做古玩生意,想收集法器實在太容易不過。 陸詒聲音微弱,不敢與林愫對視,說:“林愫姐要的,我給備全了?!?/br> 宋書明和林愫多日未見詹臺,此時他搖身一變成為陸詒,便將以往并肩作戰(zhàn)的情誼都當做過眼云煙。林愫心軟,又憐惜他年幼受制于人,不愿責怪于他。 宋書明卻不能諒解,眼見陸詒此時親手送他們?nèi)胨南筘躁?,忍不住出言譏諷:“詹臺準備得倒是十分充分,也不知花了你多少時間。怎么,就這么迫不及待送我們走嗎?連飯都不打算招呼我們吃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大家覺得,小村長到底知不知道? 第78章 四象 陸詒深深低下頭, 不接宋書明一句話頭。 陸坤擺一擺手,宋書明和林愫果然是連飯都沒得吃, 頭上套著塑料袋, 雙手被縛,被槍銃頂在腰后往前走,上了林愫之前記得的面包車。 面包車速不慢, 在省道上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停下。陸詒上前,伸手摘了宋書明和林愫頭上套著的黑色袋子。 乍見光明,兩人都覺很是晃眼,適應片刻方才看見遠處一段低矮的土墻,綿延數(shù)公里的距離。 “漢長城?!彼螘髡f, “這是,玉門關(guān)外?” 陸坤詫異看他, 眼中幾分贊許之意:“不錯, 師尊落棺,就在玉門關(guān)外?!?/br> 宋書明和林愫跟在陸坤的身后,陸訖舉著槍頂在宋書明腰后,陸詒在林愫的左邊。一行人順著漢長城遺址往前, 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形狀怪異的小沙堆,在一片平坦廣闊的戈壁中很是突兀。 走近幾步,宋書明才又看見, 這沙堆除了形狀怪異之外,沙面頂端還挖出幾個黑黝黝的洞, 配合著橢圓形的沙堆一起看,像一個… “白骨梨塤。”林愫先說出來。 “不錯?!标懤ぱ壑匈澮飧鼭?,沖著林愫點點下巴,“林姑娘冰雪聰明,想來今天必能順利取出陰山血玉?!?/br> 陸坤對陸訖做了個手勢,陸訖立時會意,從身上拿出一枚光滑圓潤的白骨梨塤。宋書明第一次親眼看見此法器,很是驚奇。原以為看起來極為可怖,哪知這骨塤雪白晶瑩,通透發(fā)亮,白白嫩嫩像一只雪梨,只是梨尖處挖了幾個黑色的洞口。 確實與那沙堆外貌極為相似。 陸訖舉起白骨梨塤,放在嘴邊,輕輕一吹,塤聲極響,悠遠綿長,在這戈壁灘上顯得格外滄桑壯闊。宋書明知道自己身上帶著桃木棒槌,理應無事,卻仍裝出一副迷迷蒙蒙如癡如幻的表情。 陸訖塤聲還未停下,戈壁灘上突然像刮起了一陣邪風。那風夾雜砂礫漸漸變大,在白骨梨塤模樣的沙堆旁邊盤旋,像一股極小的龍卷風。 風聲漸漸灌入沙堆之中,正如陸訖吹響白骨梨塤一般,地上的沙堆也發(fā)出骨塤一般的樂聲,嗚嗚咽咽,如鬼怪低泣。 地上沙塤,與陸訖手中的骨塤,塤聲此起彼伏,二重奏一般。就算是宋書明此時無比緊張,也情不自禁覺得這樂聲極為美妙。 突然間,仿佛平地一聲響雷,轟隆隆一聲,那沙堆應聲裂作兩半,塤聲驟然停止。 沙堆裂口之處仿佛黑色一張巨口,陰風陣陣。 陸坤伸手指指那洞口,說:“請?!?/br> 宋書明擋在林愫身前,分毫不動,說:“前方情況不明,我和林愫兩人雙手被縛,這樣下去是去送死嗎?還請陸道長,將我二人手上束縛解開。” 陸坤陰險一笑,說:“解她的可以,解你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