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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玉為糖,拐個醋王在線閱讀 - 第18節(jié)

第18節(jié)

    好在云烈是個已開府的殿下,并無這種困擾。

    若內(nèi)城無詔諭傳來,他得等到正月初五才能去向他的母親行禮。

    而他的兄弟姐妹們……

    年幼住內(nèi)城的那些個就不提了,五位已出宮開府的殿下之間關(guān)系本就微妙,若是登門拜會,場面只能尷尬無言,倒不如相互派人送送年禮,做足禮數(shù)就行。

    倘若他的外祖父母健在,按規(guī)矩他理當(dāng)前去拜望,不過兩位老人家已辭世多年,此禮便就略過了。

    至于舅舅姨母之類,若云烈是個尋常人,當(dāng)然該前去拜年行禮;偏他是昭王殿下,無論按律按禮,這事都要反過來辦,只能是昭王殿下坐在府中接受別人前來拜年。

    正月初二,一夜輾轉(zhuǎn)的云烈起得極早,卯時才過,他已沐浴更衣,收拾得齊齊整整。

    為與年節(jié)喜氣相稱,他特意跳過平日常穿的深色武袍,鄭重挑了一身紫棠色銀線云紋素羅,多少斂住那份沉毅剛猛、粗糲凜冽的氣勢。

    上衣下裳,廣袖束腰,隨和應(yīng)景又不失雅正持重,襯得那劍眉星眸愈發(fā)英華錦繡。

    辰時初刻,當(dāng)陳總管在中殿回廊與他迎面相遇,見他衣冠鄭重,并不像是平日晨練的打扮,不禁又疑惑又驚訝。

    “殿下這是……要出門?”老總管側(cè)頭向廊外看了一眼,確定天還沒亮。

    云烈清了清嗓子,繃著一臉的若無其事:“嗯?!?/br>
    “可是要去錦惠公主府上?”老總管趕忙道,“那我這就去替殿下備伴手禮?!?/br>
    “陳叔,”云烈本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既提到伴手禮,他就只能強忍尷尬,將老總管叫住,“是去京西羅家,有、有點事要說?!?/br>
    若不說清楚去處,老總管必定會按規(guī)制備一份給錦惠公主府的伴手禮,到時不知又會生出什么誤會。

    云烈今日就是想去向羅翠微澄清誤會的,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可真是長八張嘴也說不清。

    老總管忍不住提醒:“今日羅家怕是沒人在吧?”

    云烈小時住在內(nèi)城,之后去了臨川,往常過年都不在京中,哪里會清楚尋常人家過年的規(guī)矩。

    乍聞老總管此言,他當(dāng)即蹙眉:“沒人在?”

    “按規(guī)矩,羅家夫人今日該攜夫婿、子女回娘家,向父母、兄姐拜年。”老總管明白云烈不大懂這些,便耐心解釋。

    “羅翠微說過她父親有傷在身,已在家中安養(yǎng)數(shù)年,”云烈眉目間隱隱著惱,又似有些不甘心,“想來也不便出門吧?”

    老總管點頭,又道:“既是如此,那羅家家主必定留在家中,只是羅夫人帶著子女回娘家?!?/br>
    “哦,那我不出門了?!痹屏颐鏌o表情地說完,轉(zhuǎn)身回寢殿去了。

    這個羅翠微,不好好在家陪著她父親,跟著亂跑什么!

    ****

    其實陳總管說的沒錯,羅翠微與弟弟meimei們一大早就收拾停當(dāng),準(zhǔn)備陪卓愉回娘家去。

    因為卓家那頭有些人平日里總想從羅家沾點便宜,羅風(fēng)鳴礙于母親的面子不忍將場面鬧得太僵,不免時有退讓。

    可泥人尚有三分性,他在卓家人面前多次妥協(xié),吃了不少悶虧,又不能當(dāng)真撕破臉,心中難免憋屈。

    “若要我選,我才不想去卓家?!绷_風(fēng)鳴撇嘴嘟囔。

    羅翠微笑著拖了他的胳臂,“畢竟是過年,他們怎么也不會在今日找事的。”

    “等過完年,他們又會有各種花招,”羅風(fēng)鳴越想越覺得煩,“我就該學(xué)著你些,真是越給他們臉面,他們跳得越高?!?/br>
    “在卓家面前你我畢竟不同,有些話我說可以,你說就不合適了,”羅翠微拍拍他的手臂,不以為意地笑,“沒什么的,往后他們再鬧,咱們還和從前一樣處置。反正我也不在意他們背后怎么說?!?/br>
    “我就是不想次次都讓你……”

    正說著話,羅翠貞就風(fēng)一般地躥了過來,開懷大笑:“姐你快跟我去瞧,那紫背葵開花了!好大兩朵,并蒂的!可漂亮可漂亮了!”

    說完,扯過羅翠微的袖子就帶著往花園跑。

    因羅淮需要紫背葵的鮮葉入藥,羅家?guī)啄昵跋敕皆O(shè)法買回了兩株紫背葵種在花園里。

    也不知為何,那倆紫背葵雖看著長勢良好,可每年開花總要等到三月春暖,且還只是零星兩三朵,活脫是“我就敷衍隨意地開開,逗你們玩兒”的賴皮樣。

    “送來時就開著的,”羅家的花匠喜笑顏開地在旁解釋,“若能請教一下昭王府是如何照料的,那就好了?!?/br>
    昨日聽說昭王府將那匣子金錠退了回來,又送了一盆紫背葵,羅翠微原以為云烈是委婉暗示她,往后不要再厚著臉皮去登門了。

    她心中發(fā)悶,自是眼不見為凈,就只當(dāng)沒這事,并未親眼看過。

    此刻看著眼前迎風(fēng)搖曳的花兒,她覺得自己昨日或許想岔了。

    羅翠貞在旁驚喜不已地嘰喳著:“比咱們家那兩盆開得大方多了!若不是親眼瞧見,我還以為紫背葵的花天生就那小氣模樣呢?!?/br>
    此時園中也就紅梅開得旺些,其它種類的花大都還只是小花苞,滿園蕭瑟中這枝獨秀格外醒目。

    紫色的花兒并蒂盛放,盈盈盛露,妍美端華,真真叫人見之心喜。

    “或許是土質(zhì)不同?我瞧著這盆中的土,顏色跟咱們的不一樣?!绷_翠微唇角輕揚,笑著蹲下,對花匠和羅翠貞招招手。

    “搭把手,幫我抬起來些,我瞧瞧花盆底下。”

    花匠與羅翠貞一起湊了上來,協(xié)力將那略有些沉的花盆抬了起來。

    羅翠貞幫忙抬著花盆一角,吃力道:“姐,花盆底下怎么了?”

    羅翠微沒有應(yīng)聲,蹲在地上側(cè)頭仰臉,細(xì)細(xì)打量著花盆底部。

    片刻后,她探出手去,以指尖輕輕將盆底某一處上的泥土抹去——

    那枚“少府匠作”的印記讓她確定,昨日她當(dāng)真是想岔了。

    至少,在紫背葵這件事上,是確鑿無疑地想岔了。

    ****

    以羅翠微對昭王府眾人的了解,老總管陳安雖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好,卻并不是真糊涂。

    皇家少府出來的任何物品,都是只呈給皇帝陛下的。這東西會出現(xiàn)在昭王府,來源自就是御賜。

    而御賜之物,無論大小,都不是可以隨意處置的。

    在這盆花被送到羅家來之前,老總管定不會忘記請示云烈,需不需要換個花盆。

    這花盆會被送到羅家來,絕不會是粗心大意的結(jié)果。

    羅翠微心中多少有數(shù),云烈雖不拘小節(jié),卻不是個魯莽草率的人。

    若他送這盆紫背葵的真正用意,是要徹底斷絕她前往昭王府的借口,那這個花盆一定會被換掉。

    或許,他就是單純想送一盆花給她?

    只是那盆花,剛好是紫背葵?

    ****

    正月初三,錦惠公主云沛一大早就不請自來,又一次絆住了云烈想要去羅家澄清誤會的腳步。

    “你沒收到風(fēng)聲?”云沛氣呼呼的。

    云烈被她的突然造訪慪得不輕,卻又不便發(fā)作,只能悶悶領(lǐng)著她在中庭花園里說話。

    并不想請她到廳中坐下說,偏讓她站花園里喝風(fēng),哼。

    云沛倒沒注意自己正“站在花園里喝風(fēng)”這點小節(jié),只顧著傾訴滿腹憤怒。

    “那些個混賬玩意兒,還真是腦門子一拍就什么都敢想!”云沛怒而振袖,“打算等開朝復(fù)印后就向父皇諫言,讓咱們整軍!”

    “整軍怎么了?”云烈郁郁瞥了她一眼,順手從身側(cè)的紅梅枝子上薅下一大把花骨朵。

    有話不能一氣兒說完嗎?這么起承轉(zhuǎn)合地講,那不得講到天黑去了。

    云沛單手叉腰,沿著碎石小徑往前踱了幾步,下腳重重的,“你知道他們打算干什么嗎?!”

    “不知道,正在等著聽你說?!?/br>
    愈發(fā)氣悶的云烈答得無比耿直,又扯了一條梅枝,辣手無情地薅了個干凈。

    “他們打算讓咱們裁撤兵員!”云沛是真要被氣炸了,“這才幾年?!裁三回了!好,之前說讓裁撤因傷因病而戰(zhàn)力不足的,這還算是個像樣的說法,我再于心不忍,也沒多說半個字!”

    “嗯?!痹屏衣?yīng)一聲,表示自己在認(rèn)真聽。

    “可沅城和臨川這兩年并無大戰(zhàn),新增的重傷病員總共都沒幾個,”云沛字字句句都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聽上去恨極惱極,“這時候想讓咱們整軍裁撤,什么意思?!”

    那些人這回很顯然是想裁減編制規(guī)模,削弱這兩支軍隊主帥手中的實力。

    “沖咱倆來的,”云烈淡淡一哼,倒并沒有云沛那樣生氣,“四皇姐,你說完了嗎?”要走了嗎?

    “沒說完!”

    “眼下生氣也沒用,畢竟只是捕風(fēng)捉影的消息。若到時他們當(dāng)真提出諫言……見招拆招就是?!蹦憧熳?,我有急事要出門。

    “可我就是生氣!就知道勾心斗角、黨同伐異,真是怎么下作怎么來!”

    “父皇還沒那么糊涂。臨川與沅城都有不得不防的虎狼,若當(dāng)真減員,那是在給敵方遞刀子?!?/br>
    “再不糊涂,也架不住‘有些人’成日在他跟前舌燦蓮花!”云沛焦躁怒聲,“混賬玩意兒!心術(shù)不正!眼里沒點大局……哎我說,你能不能放過你家這點兒嬌花?。?!”

    云烈回頭瞥了一眼,尷尬僵住,訕訕將手放下。

    回首他倆一路走來的方向,右手側(cè)那些橫溢斜出的紅梅枝頭,已是光禿禿一片凄涼了。

    第20章

    其實云烈與云沛之間的關(guān)系,從未親厚到可以無話不說的地步。

    雖說天真懵懂的孩提時兩人都在內(nèi)城,少年時也同在北苑的皇家書院進(jìn)學(xué),但因男女有別,皇子與皇女的宮室殿院總需有個距離分寸;之后一個去了臨川,一個去了沅城,即便偶爾有事回京,也未必恰好同時。

    這一兩年才見上一面的交道,實在難有什么親近往來。

    “你滿臉忍耐是什么意思?”云沛眉心皺緊,眼睛虛成瞇縫。

    云烈干咳了兩聲,抬眼望天:“我原本有事要出門?!?/br>
    “你還有心思想著出去玩兒?!”云沛一手叉腰,一手怒指他。

    “不是出去玩,是……”若這人不是他的親jiejie,他真想干脆利落地飛起一腳就將她出門去。

    然而很不幸,這人就是他的親jiejie。

    打不得,罵不得,還趕不走。

    “人家都打算對咱們揮刀相向了!”云沛揮手打斷他的話,勾住他的肩膀?qū)⑺献?,“不行,這事上咱倆是利益攸關(guān)的,沒道理只有我一個人生氣!你得陪我喝酒!陪著我一起罵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