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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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俗氣一些罷,鄭懷羽和高文靜兩人正是為了錢財才想到禎娘手下的。他們不是那等初出茅廬的,有人聘請就不錯。他們的資歷與名氣擺在那里,若是運道好尋個知府甚至更高并不難。那不是有錢,更重要的是有權有勢。 但是兩人家小甚多,出身也不高,因此越到老年也越不多想那些權勢上的事,只想多多積攢一些金銀,留給家里兒孫。至于他們將來是舉業(yè)也好,經商也好,都是要這些支援的。 一般的讀書人或者恥于談錢,這兩位幾乎做了半輩子師爺?shù)膮s不會,也不猶豫,有鄭懷羽道:“不瞞您說,我和高先生兩人原來是每人月錢十五兩,還有別的一些不言自明的好處,一個月得二三十兩不算多。我們如今老了老了,只想留給子孫一點錢財,一個月要六十兩,您要是覺得值得便留下我們兩個?!?/br> 一個月十五兩也好,二三十兩也好,其實都不算低了。之前說過,一般的伙計月例是二兩銀子,再加上分紅之類,做得好的話,一年有五六十兩好拿。這樣已經是不知多少人稱羨的了。 這時候到禎娘這里開價更高,一口氣說出來六十兩的數(shù)兒,折算成一年的就是七百二十兩,一些經營好的鋪子一年也不一定賺得到這許多。但是禎娘也清楚,這真不是人家獅子大開口。 在官員身邊做事,那可是能積累一筆政治資源的。無論是說不準的將來謀一個實差,還是留給子孫后代,都是有用的。至于禎娘這邊,弄不好奔波過程中還要把以前攢下的人情用出去。這樣還過來,不就是圖錢么。 禎娘當然懂這個,也沒什么意見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不考慮別人的薪資,這個漲了那個也要漲。對于禎娘這樣身家?guī)装偃f的人來說,一兩個人的月錢是六兩還是六十兩,甚至是六百兩,又有什么區(qū)別? 于是禎娘想也沒想,答應下來,又與身邊一個管家媳婦道:“你去安排,鄭先生和高先生今后就住在之前在前院收拾好的屋子里了。每位先生給派一位小廝,平常整理屋子,書房答應,出門跟隨都用得著!” 禎娘這邊安排著,兩邊都簽了文書,等人走了,這才讓紅豆接著往下安排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說過的那位李老板,他拿了徐家的帖兒來見人,正是為了自家一件生意。他當然是極看好的,奈何本錢不夠抬不起來,找人借錢或者找人合伙他都想過。最后要么碰壁,要么條件談不成,只能把眼光放到原先拒過他一回是興業(yè)錢莊。 所以說禎娘不待見他也是有緣故的,這人原來最想找的正是興業(yè)錢莊,只是他那申請,上下合計都覺得是癡人說夢眼高手低,一致給否了。否了便否了罷,一年上下興業(yè)錢莊否掉的申請也不少。 后來就知道這位李老板前后去尋別人合作,折騰了半年多,卻還是一籌莫展。禎娘最煩的就是一人不自知,大家都不同你做這一單,心里還沒點數(shù)么?偏這時候還回頭找自家興業(yè)錢莊。甚至不是遞申請給錢莊那邊,而是拿了徐家的帖兒來自己這里。禎娘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難道覺得自家會為了徐家的面子應下來。 禎娘本就是內宅婦人,再加上如今身份越來越高,也不是什么人想見就能見的,不然就是一個人當作三個人用也不夠。要么是有正當?shù)耐鶃?,要么就是拿到了相關人物的帖子預約,不然都是家里管家打發(fā)便是。 之前李老板就請見過,他當時自視頗高,只因為他出身不差,雖然沒繼承家業(yè),但拿出去相當站得住腳。如今有家里老人幫忙經營,身家也有幾萬,在原來何嘗不是一個人物。他第一次自己想要經營一個生意,本以為手到擒來,真上手才知道難。要不是之前經過好多挫折,等到周家這邊拿管家見他的時候就要惱羞成怒了,這時候倒是會借助人脈。 到了書房,李老板才算是第一次見到了這位滿太原都極有名氣的周奶奶外頭曾經傳聞,一個說她本事,另一個說她容貌,都是高的不得了。他當然是嗤之以鼻的,一個婦人家,說很有本事這就足夠讓他懷疑了,一個女人再有本事又能到哪里去。似徐太太,離了徐家支撐,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出色的。至于說同時還能生的極好,那就更加不信了。他的眼里,長的好的女人便沒什么腦子。 這時候見到真人,才覺得傳聞不一定無理。本事他是知道,雖說應該是倚靠了娘家和丈夫,可是做到這樣,怎么也不能說全無本事。至于容貌,那更不必提,比起本事來說,這是一件更加一目了然的事情。 對于這樣一個‘登徒子’似乎是看自家奶奶看住了,紅豆當然是不喜的。幸好有小丫頭看茶,打斷了一下,這才讓這李老板不至于接著愣神。 禎娘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人的眼光,不知是對女色有所好的問題,更重要的是看她如同看一個物件般打量,真比前一種還讓人心頭火起。只是她到底什么沒提,不耐煩多說之下簡單道:“李老板久等了,既然我們都忙,便不做一些兜圈子的話,有什么事直說罷。” “周奶奶果然是爽快!”李老板大笑撫掌,便把自己的生意先說了一番,然后解釋自己的用意和條件其實讓禎娘來說,實在是太無聊了??粗菢O縝密周全的好計劃,但是凡是真的自己經手生意的人都要說,這什么也不是! 不要說是禎娘手下的伙計掌柜等人,就是去外頭聘人,出題考校讓做個生意的籌劃。敢寫出這樣的東西來,禎娘敢保證,去聘人的掌柜立刻能把東西扔了再不看! 禎娘打了幾句太極,算是給徐家留了面子,然后就客客氣氣送客了。至于這位李老板的臉色不大好,禎娘是不管的,她還想要臉色不好呢到太原起,她在外都讓人覺得脾氣不錯。然而她自己知道,她就是個脾氣不好的,少年時代如何?如今不過是收斂了些罷了。 過了幾天徐太太還問她這件事呢這是一場會議,關于興業(yè)錢莊的。無論是如今的業(yè)務,還是將來的野心,禎娘知道一個人單打獨斗都是不行的。于是禎娘拿出了一部分干股,結了幾個同盟。 一個正是徐太太夫家,有數(shù)的大錢莊了,在業(yè)內的力量不用多說。還有兩位,一位來自松江,一位來自廣州,代表的都是了不得的力量。 禎娘對徐太太的問話回的也簡單輕巧,只是平鋪直敘道:“這有什么,一切不過是生意罷了,既然是生意那就只能是生意。” 徐太太當然解她的意思,這樣的合伙人才是最好,因此也跟著笑了起來。 第131章 半人高的座鐘打羅篩面一樣咣當咣當響了幾聲, 常年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宮人立刻警醒了十二分這時候正是寅時三刻,每日皇帝起身的時辰。果然, 一兩息的功夫,屋子里就傳來了起床的動靜。 寢屋里值夜的宮女打開遮燈的紗布罩, 外頭看來就是里頭亮堂了一層,這就是一個大家要忙碌起來的信號。這時候在屋里兩個值夜的宮女,在臥室的門口伺候著,兩個在宮門口值夜的宮女在和另外做粗活的宮女打交道。 寅正宮門就已經下鎖了,粗使宮女從宮外搭來一桶熱水,在門外預備著。等值夜的宮女在地上磕頭,大聲請安的時候, 外頭就知道皇上是真的坐起來了。這時候門口值夜的兩個宮女, 才敢開始放其他的宮女邁進寢宮門坎。 然后司衾的宮女給疊好被以后,跟著用銀盆端好一盆熱水,洗漱打理一路做下來。這時候寢宮的早上是最忙碌的,不只是司衾的、司寢的在屋子里面服侍, 還有外頭的宮女太監(jiān), 為了早飯、朝服等奔忙,這才能讓皇上覺得每一點都是恰到好處,沒有一點兒不舒服不自在的。 不一會兒,御膳房的早點送來,是用大提盒蓋好的,外罩黃云龍?zhí)??;始页燥堊匀徊粫撋菝遗c否,一個人兩個人用不用的完。各種粥, 如稻米粥,有玉田紅稻米、江南的香糯米、薏仁米等,也有八寶蓮子粥;有各種的茶湯,如杏仁茶、鮮豆?jié){、牛骨髓茶湯等。 除此之外,食盒里還有二十幾樣早點。八珍粥、雞絲粥,有麻醬燒餅、油酥燒餅、白馬蹄、蘿卜絲餅、清油餅、焦圈、糖包、糖餅,也有清真的炸撒子、炸回頭,有豆制品的素什錦,也有鹵制品,如鹵鴨肝、鹵雞脯等等。 正用早膳的時候,忽然有個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地跑來稟報這在宮廷里少見!宮廷里面的事從來是一個響雷天下知,講究人人都是溫潤的,不慌不忙做好所有的事情?;艔埰饋硎鞘裁礃幼?,當是天底下有了不得的事么! 不過這個小太監(jiān)是皇上身邊天字第一號大太監(jiān)的干兒子,如今剛得了圣意,正紅得發(fā)紫,倒是沒人攔他。這時候撲通跪在皇帝腳邊,稟報道:“皇上,東南經略急報,南邊海戰(zhàn),水師,水師敗了!” 聽到這話,像是一陣寒氣侵襲進來,所有人都打了一個寒戰(zhàn)。萬里之外的事情當然不會讓一幫終日在宮廷里的太監(jiān)宮女有所感悟,只是他們從來只學會伺候人,看人眼色行事是根本。這樣不好的消息下來,皇帝的心緒能好?一個不好,所有人都要遭殃,可不是要格外小心行事! 只是沒想到,皇帝根本沒說什么,像是沒聽到一般,眼皮子也沒抬。夾了了一個糖包,慢條斯理地咀嚼。之后早飯就像平常一樣的,沒有遲一點也沒有早一點,放下碗筷,漱完口,喝了一口茶,這才道:“怎么哭喪著,難道這是什么大事兒?跟在朕的身邊,天下事都放在鼻子底下,這就愁眉苦臉了,那就見不得世面了。” 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大事?既是也不是。無論怎么說,動了刀兵就不會是小事,不是說國之大事唯祀與戎。成千上萬人的生死,數(shù)以百萬兩以上的銀子,就在一場仗里面被決定。 然而放在天下這個大局來說,還真不定是什么大事,哪怕是太平盛世每年還有幾場仗呢!水旱災害迫害下的災民,賑災不及時,裹挾著造反。還有各處的拜神信教,規(guī)模一大免不了煽風點火,聚眾鬧事不是一回兩回。這種事就地剿滅,雖說最后都撲滅,但中間或勝或敗,多了去了。 不過這一次水師潰敗的規(guī)模比起之前都不同,況且擔當?shù)呢熑我膊煌@原是皇帝自己力排眾議興建的一支東南水師,共分了浙江、福建、兩廣三分支。是為了與南洋一帶夷人相爭,以及遏制海盜和倭寇而存在。 之前只是小打小鬧過,這一次是第一回對菲律賓的棉蘭老島用兵,對抗幾個紅毛西夷罷了。出征之前沒人覺得會有什么意外,只當是手到擒來,到時候收繳戰(zhàn)利品和土地等有的是好處拿,至于開疆拓土的功勞,也足夠好多人封賞了。 但是這群早就被□□上國名頭迷花了眼的兵老爺,一點也看不到自家訓練不足的弱勢,又是遠來作戰(zhàn),人家以逸待勞又熟悉地形,沒想到被反殺了當初浙江、福建、兩廣三分支聯(lián)合出動,人家還笑說忒膽小,殺雞用牛刀!這時候卻是知道,牛刀是殺不好雞的,竟都失陷在了里頭。 其中福建一支損失最為嚴重,幾乎失了建制,浙江、兩廣這兩支也各有損傷。花大力氣建造的大船,包括上面的武器,還有就地從本地衛(wèi)所轉成水師的子弟兵,全都是不可挽回的損失。唯一的安慰大概是‘□□上國’底子厚,一次不成還能有機會來第二次。 然而是不是要來第二次在朝堂上確實巨大的分歧,武官自然不會放過可以加大影響的機會。所謂權力不就是這樣,至少得有些事情做罷,一個官員用不著給人分派事情做,也用不著被人分派事情做,那存在還有什么意義? 這就好比一些地方的衛(wèi)所,幾百年不打仗了,又是地處內地,可以想見將來也不會打仗,那所謂屯兵什么的自然也就是一個笑話了。這樣的衛(wèi)所,朝廷不會分派他們做什么事兒,他們也不能有什么權力分派別人。即使為了天下太平穩(wěn)定,沒人說要裁撤的事,那也就是存在和沒存在一樣罷。 所以這時候武官極力堅持的當然是保留東南水師,并且在此前提下保留向南洋用兵的計劃。這當然是為了存在感,而在朝堂上存在感就等同于權力相反來說,文官當然就是反對繼續(xù)的。 文官和武官不是你死我活的關系,但是多年的傳統(tǒng)總之還是把文武兩班劃出了深深的鴻溝,這就是天然的‘黨派’??! 朝堂上爭論不休,沒有結果這是當然的,其實很多時候朝議決定不了什么,就是偶爾決定了什么,譬如投豆表決,那也是在事前就做好了全部事情,可以說一切早就已經決定了。 最后還是要大佬們心平氣和坐下談,交換利益互相首肯,實際上內閣的商議就是很重要的一環(huán)最開始的時候內閣沒有武官可以進入,所謂‘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這是上百年的傳統(tǒng)了,對文官都不啻于天塹,何況武官! 如今雖然六七位內閣成員,只能維持一兩位武官的比例,好歹比以前強得多。能夠在內閣以內發(fā)聲,很多事情協(xié)商起來也方便。如今還在內的兩位武官倒是出乎同僚意外的鎮(zhèn)定,反而是其他閣老顯得急躁了。 “窮兵黷武窮兵黷武,本來就是天下亂象!一開始就是沒有開一個好頭,自從打蒙古以后,軍營都覺得打仗是一門穩(wěn)賺不虧的營生了。不只是北面的威脅,蒙古、女真這些要討伐,就連沒什么關連的菲律賓也不放過。再這樣下去,與強盜何異?國將不國呀!” 這話里半真半假,一半是因為從小學習孔孟之道,講究仁義,所以是發(fā)自真心的。另一半就很難說沒有私心了,畢竟爭權奪利明擺著,不愿意看武官越來越得意也常見雖說這樣的事文官也可以參與進去,卻實在沒武官得到的好處豐厚。這大概就是可以你我都沒有,也可以你我都有,當然最好是我有你沒有,可絕不能你有我沒有罷! 站中間位置一位大人左右看了看,本打算不出聲的,最后還是道:“話也不能這樣說,如今正是千萬年未有之大變革,以過去一套看現(xiàn)在是不行了。這就好比當年強秦一統(tǒng)七國,用的霸道多過王道,可是到了治天下又要王道多過霸道。我每日聽歐羅巴諸國的消息,還是覺得世道變化太快,已經是比人家慢了!不是說還發(fā)現(xiàn)了好大一片國土,比整個歐羅巴大,也遠比大明大?” 來去說了幾句,卻沒有什么干貨,兩邊達不成一致。這是因為武官們心已經大了,話說已經放野了的動物還想關回籠子,這困難是不同的。何況這一回他們還拿到了皇上的支持,是的,皇上的支持。 想到今上的進取,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從登基之后,除了開始幾年韜光養(yǎng)晦穩(wěn)固朝局,之后可是一直在大刀闊斧做改新。支持武官們打破舊有的文官格局也是一樣,對外征伐擴充國力又是另一樣,現(xiàn)在是兩樣集中在一件事上,今上怎么可能不說話! 首輔大人深深看了一眼,敬陪末座的兩位武官都督,不動聲色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愿那確實沒什么好說的,只是你們也該記得些‘規(guī)矩’。而且一切都是有限度的,如今一次不成不過是重來,朝廷養(yǎng)的起。后頭該小心些了,見到再一次敗了,就算是陛下也會斟酌罷?!?/br> “自然不勞首輔大人費心?!睂嶋H上皇上已經有了打算,對于這個打算,武官集團有自己的爭論,畢竟利益分配不均么。但是他們不能拒絕他們是依靠皇上才能無代價地繼續(xù)東南水師,若是不能進行皇上的意愿,那么作用也就沒有了。 而所謂的打算說出來也簡單的很,即所謂啟用九邊衛(wèi)所南調。不是說天下承平日久,軍備松弛,已經不堪使用了,只有九邊可堪一戰(zhàn)。還說東南水師就地征調衛(wèi)所子弟才是打敗仗的罪魁禍首,那與你們調來精兵強將就是。 只是說出來簡單,做起來難。從九邊衛(wèi)所南調如東南水師,就算不說水土不服的事兒,騎兵步兵這些也能干得好水兵。那軍中意愿怎么說,背井離鄉(xiāng)去打仗,自此以后就地扎根,再不能回家鄉(xiāng),誰能愿意?說不好又是一場風波。 “不過圣上是一定要做這件事了,我們也也只能硬著頭皮來一回罷了。不然呢,處處添麻煩,是想給誰黃袍加身,好混個從龍之功么!好在圣上也知道這其中艱難,并沒有全部用九邊子弟補充東南水師的意思,一半一半罷。既能糾正那邊風氣,也能減少九邊衛(wèi)所的規(guī)模。”指揮使感慨地對周世澤道。 京城的消息一經很快傳到了九邊各衛(wèi)所,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也沒錯,大家都因為這件事神思不屬起來。好在一些指揮使都是眼明心亮的,大事上拿的住主意,倒是沒有什么大亂子。 不過現(xiàn)在的情形也足夠焦頭爛額了,誰沒有議論?人心浮動的時候,就連練兵也不好做了不過別人也就罷了,周世澤這個一慣在這上面一絲不茍的竟然也有些分心,這就是新聞了,免不得被議論幾回,甚至還驚動了指揮使呢!也就有了這些話。 指揮使還道:“說起來真是為難?。∵@件事如何辦的好!人離鄉(xiāng)賤是顛不破的道理,若沒什么天大的事誰會離開家鄉(xiāng),還是改動籍貫,幾乎是一輩子不能再回來。這又不是開國之初,亂世里什么都顧及不得,太.祖讓哪里屯兵也就往哪里屯兵了?!?/br> 指揮僉事倒了滿滿一杯酒,下肚后也道:“是這個道理,話說老婆孩子還是一起走的話,難道兄弟父母們也一起走?這不是骨rou分離一輩子不得相見了!不說人倫親情,只怕分家都要鬧出不少麻煩來!” 周世澤只沉默聽著,并沒有說一句話。倒是旁邊坐著的一個守備道:“這些小兵也就罷了,上頭不是說給個好處,讓人自選要不要脫開軍戶籍貫。說句實心實意的話,我們衛(wèi)所子弟苦啊!似我們這些混上來的還好,底下小兵沒的說,說‘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是句實話。只是還要更多武官過去,這怎么說?這邊我們每年有多少收益可拿?。≌l舍得拋家舍業(yè)過去呢!” 在場也有會算賬的,半醉半醒道:“其實也說不定,在這邊勝在穩(wěn)妥罷了!有行會里邊貿的抽成好拿,什么比這個更穩(wěn)當?至于一些偏門的油水,天下一般,那邊一樣能尋摸。我想著人家吃海商飯,比咱們這兒說不得還要來的富裕呢!” 立刻就有人悶頭悶腦地反駁道:“要的就是穩(wěn)當?。】v使那邊再富裕,也能有命花用不是!這幾年打仗還少了?好容易天下太平了,過不得幾年安生日子,又想要嘗嘗刀頭舔血的滋味兒?那可不好受?!?/br> 這也是真的了,好容易北疆無戰(zhàn)事,一個個‘卸甲歸田’等著安享太平??恐诖蛎晒藕痛笈嬷辛骱沽餮麄冞@一輩子可能消受,好處吃不盡。就算不再往上爬,也不消擔心,有的是紅利呢!但是去到南邊,那還算是九邊的人?若不算了,那些紅利還能到手么,不好說的。 另外也是為了惜命誰的命不是只有一條,凡是混上武官位置的就和一般平頭小兵不同了,至少吃穿是不愁的。既然是這樣,在更進一步和保命之間做選擇,好多人只怕會選后者。 最后還是指揮使哼了一聲道:“都是這樣說,到時候還是自有定論,總不能朝廷的命令完不成罷!說不得一些同僚也是要‘被同意’去的。而且我不信所有人都是你們這樣死氣沉沉樣,也有想要建功立業(yè)的呢!” 到了最后周世澤也一句話都沒說,這可不像是他一貫作風,倒成了一個惜字如金的了他確實是反常了,心里沉甸甸地掛著一件事,到現(xiàn)在為止也沒說給任何人。然而,和同僚的聚會完了,回到家中,他終于做下了決定。 周世澤的反常是被禎娘看在眼里的,話說這世上還有誰比她更知道周世澤?他本來就不是什么深沉的人,對著禎娘向來也不會隱藏什么??墒沁@些日子常常是深思的樣子,明明相當困擾了,也沒得一句話同禎娘說。 他不說,禎娘也不問。等到周世澤今日回家,禎娘又察覺到了一些不同一掃這些日子的心不在焉,用神采奕奕精神煥發(fā)之類來形容也可以。禎娘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他已經下定決心了。他就是這樣的人,考慮、彷徨已經是相當罕見的了,而在這之后,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就絕不會有所猶豫! 這餐晚飯吃的急,周世澤是三扒兩咽就完了。然后就一直盯著禎娘,禎娘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用完了飯,這才對女兒兩個奶娘道:“送大小姐回去罷,晚上不許她做功課,也不許和小丫頭玩的太晚,督促著她!” “圣上有意從九邊衛(wèi)所選取精英補充東南水師,這件事前些日子還只是傳聞,近幾日卻是落實了?!敝苁罎蓻]有把心里話直說出來,而是先東拉西扯找了一個引子來說,卻不知道這在禎娘眼里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禎娘不揭穿,心里也隱約明白周世澤的意思了,但還是順著他的話道:“圣上這樣打算也是有他的考量,一個是九邊本來就不要這許多兵力,只是貿然裁撤怕有不好。另一個就是如今東南水師缺乏兵力補充,而且還是精兵強將。” 說到這里,禎娘忍不住抱怨道:“至于九邊這邊多是騎兵步兵,許多士兵連泅水都不會,做水兵會貽笑大方,這一點倒是不需擔心也不想想原來是些什么人,就地征調的衛(wèi)所士兵,那就是和農民一般,至少這邊比那邊還是要強些的。至于泅水這種事,到時候學就好了!” 周世澤聽過后也哈哈笑了一回,道:“我是聽說過南邊衛(wèi)所不成樣子,卻不知道爛成什么樣子。你自小在那邊長大,浙江是你老家,你與我說一說罷!” 禎娘擺擺手,頗有一種家丑不可外揚之感,道:“這有什么好說的,你們難道不知道?吃空餉就讓兵士少了一半數(shù)量,而有的這一半里與其說是兵士,還不如說是百戶千戶們的佃農,這些武官們就是地主一般。” 衛(wèi)所的事情天底下誰都知道一點,何況是周世澤這種本身就是衛(wèi)所子弟,所知應該比禎娘深得多。之前說九邊這邊兵士的本事高低不齊,好多時候打仗就靠武官身邊的親兵做領頭,這邊頂住了,整個軍陣就能頂住。然而好歹其他人還能有個兵樣子,到了其他地方,哪怕家兵們再強悍,再頂?shù)米?,他們也能拖后腿,一觸即潰。 再說了幾句,周世澤總算沒的話說了他本來就不擅長兜圈子,就算本來是個能說的,這時候卻因為存了事兒,顯不出來,反而因為沒話找話很快沒了言語。不過也好,這催促他終于下了決定。 “我決定和主官說,我已經決定報名去東南水師了。你先別說話,我知道打仗危險的很,你之前也十分擔憂,何況還是要轉做水兵說實在話,之前在東北差點死了幾次,心里也后怕。剛開始還以為我這輩子是不能出陣了,自己過不了自己那道坎,然而這一回機會來了我才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br> 說到這里雖然還是一臉苦笑,但周世澤眼睛變得更加明亮了,他聽見自己清清楚楚道:“我睡覺哦什么樣的人?不安于現(xiàn)狀才是!建功立業(yè)沙場點兵,這些都是喜歡和向往的。即使已經學會惜命了,可看到這些還是想邁開步子大干一場!” 禎娘看著周世澤,忽然有些恍惚,周世澤眉眼鋒利的樣子和少年時代一模一樣,而時光卻已經流傳十多年了。 她沒有猶豫沒有遲疑,抓住周世澤的手道:“既然你是這樣想的,那便去做罷!是不是要同指揮使說?唉唉,只望著時間充裕一些,不然這邊產業(yè)的布置怎么說?難道我還和你分兩路回去?” 第132章 “我原來說什么來著, 這件事難辦的很!年老的不用說,這個年紀好說什么建功立業(yè), 事事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至于年輕人也不是指揮使想的那樣,建功立業(yè)是足夠讓他們熱血上頭了??墒钦l人沒得父母兄弟妻兒, 不能只為了自己行事罷!”指揮僉事笑著道。 指揮使也是嘆息著搖頭道:“我難道不知道這件事難?只是這件事是上頭放下來的,不是一般,撒潑打滾說難處就能不做么?金口玉言君無戲言,既然已經明發(fā)了旨意,那就再沒得更改的余地了。難又如何,想方設法而已!” 說到這里他又點頭道:“不過也不是這些全讓人喪氣的,底下千戶百戶還是把愿意去的兵士名字報上來了, 我看了一眼, 人數(shù)倒是還可以。若是后面用心,再許些別的恩惠,想來足數(shù)并不難?!?/br> 不過指揮使有話沒說出來,士兵或許是不用太過憂慮了, 然而武官卻還是一個大問題。武官們大多數(shù)都是有家有業(yè)的, 在九邊就活得舒服自在了,何必要冒著風險去東南呢!成了不一定比這邊舒服,不成的話就是拋家舍業(yè)全做了無用功,還要忍受從九邊衛(wèi)所到一般衛(wèi)所的落差。 指揮僉事又不是不曉事的,他當然也察覺了這一重難處,不過上峰不說他也不愿意點透,提什么心煩的事兒呢?招的人不喜歡。 不過這件事也不是這樣就沒招數(shù)了, 正如兵士可以許以恩惠,對于這些想要建功立業(yè)的武官們,自然也有人會不吝惜好處指揮使心里盤算著,這些武官去了東南,從行會里收的錢就能免了,說動行會一次性補清十年的數(shù)目不難,這就算一樣了。 然后往朝廷大佬那里哭一哭,要些好處來。譬如說有自請去的,感念恩義忠誠,升官半級。還有安家的使費等等,各種不同名目的都給些就當是給招兵費了,不然九邊這些兵士武官還不是要一直在九邊,東南水師只要還想存在,總歸還是要補充人手的。 心里嘆了一口氣,其實這些指揮使之類的高級武官何嘗想要九邊分流到東南去。雖說這次是連兵帶將一起去的,他們手底下的人不會變少,但是‘九邊’本來的體量變小卻是不爭的事實。說句不好聽的,他們這樣的地方武官常常干的是挾兵自重。 倒不是說想要造反什么的,而是仰仗人多,法不責眾,想要謀得某些利益的時候,就一起勾連發(fā)聲。不然為什么常常為鬧餉動起刀兵來也不怕,往厲害了說這不就是造反!不過就是為了朝廷圖穩(wěn),法不責眾罷了。 不過這是兩邊的博弈,也不是九邊這邊一方強勢,朝廷又何嘗不懂!凡是懂得的官員,派到這邊鎮(zhèn)壓一應事情,什么都不做,首先就要砍下幾顆頭來!不然差事也就沒法子辦了!都是看人小菜的,發(fā)覺人軟弱就敢更欺一步。 之后日子指揮使是朝廷和手下兩邊溝通,一邊要些好處,一邊召來說話。前者不必說,后者不只是對手下而已,還有自己的夫人要有助力,與這些武官太太發(fā)帖子,細心說些話兒,也是讓人家里少些阻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