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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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東家的禎娘也不知道,她正帶領(lǐng)丫頭婆子們整理這一回出門的行李,這已經(jīng)到了回家時候了么。周世澤就坐定在椅子上——這時候走來走去才是打擾,還怕堵了她們的道兒呢! 不過他自己一個人還是覺得無聊,忍不住拉扯禎娘道:“你的那些事情就交給你那幾個心腹丫頭就是了么,我平常見她們能干,每一個都比的過別人家的管家,這時候哪里要你cao心?!?/br> 禎娘一開始沒聽見他說些什么,一心不能二用,他正和紅豆對物件單子。周世澤還以為他懶得理自己,不由得在禎娘經(jīng)過自己面前的時候拉住了她的衣袖道:“我說禎娘你聽我說話呀!難道我不必那些雞零狗碎的重要?假裝聽不見是把我當小孩子敷衍?” 周世澤不這樣說,禎娘沒這么想。這時候這樣說話,禎娘一下知道了前因后果,并且覺得你這樣子難道不是一個小孩子?只是她強忍著沒有真的笑出來,她曉得眼前這個雖然已經(jīng)二十多了,日常小事上就是孩子一般。真的笑出來了,后頭怎么扳回來,頭痛的還是自己。 于是只能道:“你先放開我衣裳,不然我堵在這些耽擱她們搬動?xùn)|西家伙呢?!?/br> 周世澤撒開手禎娘才能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然后與依舊不得安生的他道:“我當然知道我不做她們也做的妥妥貼貼,但是事情不能這樣。就像明明你自己做的先鋒官,底下有個人能把你要做的都做得好好的,你會讓他代你的職責(zé)?” 見周世澤還有不服氣,禎娘迷惑了,按理來說這是周世澤最懂得的比喻了,怎么回失效——當然會失效!禎娘哪里知道她解釋的重點都錯了!不是她該不該把事情托付給丫頭,那關(guān)周世澤什么事,他吃飽了撐的管這個! 周世澤不爽的明明是禎娘關(guān)注這些瑣碎小事,倒是把他忽視到了一邊啊——確實不能更加小孩子了,不是孩童才會一直離不得人么。禎娘又很少想這些事,這一次只怕想破腦袋也不會明白周世澤的心了。 周世澤,周世澤又能有什么辦法?難道為這個和自家老婆爭吵。且不說他有沒有臉拿這個原因,只說和禎娘爭吵。怎么可能——相處越久,他才越覺得這個當初以為已經(jīng)是最喜歡的女子,原來還能更喜歡。 于是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半盞茶不到就再也不記得有過什么想法,依舊親親熱熱的說起別的。 第109章 北國冬日不必說也是極冷的, 等到才入冬時候禎娘就有見識,原來還是她在南邊長大沒得見識。竟然不知道這樣早就要換冬日的衣裳, 也不知道這樣早就是雪花飄飄的時候——她出嫁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年初了不是。 不過這一回就讓她漲了眼界, 等到臘月里更不必說, 鉛灰色的烏云壓得低低的, 寒風(fēng)呼嘯不停,刮地骨子里疼,聽在耳朵里也不一般。還有最顯眼的, 天地間鵝毛一樣的大雪飛舞,但凡是有水的地方都結(jié)冰——包括樹枝上、草葉上也不例外, 都覆上了一層冰衣。 南北相比,南邊的冷是另一種樣子, 且不說哪一樣叫人更難受,至少是沒有這樣大的陣仗就是了——南邊下雪最多的時候都是細碎的冰粒子,落到地上也只薄薄一層, 何曾見過幾尺后的積雪?了不得了屋頂上一層白毯子。 這樣冷的冬日, 本就不大愛出門的禎娘越發(fā)不動彈, 只成日在家度日——家里從入冬起就燒了地龍, 若是不出屋子, 倒是和春日里一樣。至于太原城的冬日有多冷,禎娘只是在幾個院子穿梭以及看雪景的時候體會了一番罷了。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起居, 禎娘一時十分慵懶起來,每日做事也十分懶散, 倒是合了‘貓冬’一詞。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到了臘八這一日,一切都不同,這是訊號。凡是當家主婦莫不忙碌,就為了準備過年! 何況禎娘是第一年在夫家過年,因為不知道這邊許多習(xí)俗規(guī)矩,越發(fā)要用心,可不是更忙碌。如果再加上她上頭沒得婆婆,甫一出嫁就是自己一個人一力承擔(dān),這忙碌程度還要加上幾層呢! 十二月初八日,俗稱臘八,同時也是佛誕日。這一日要施米打齋,大小人家都雜五谷米并諸國煮做粥,然后互相饋贈,這也是極出名的臘八粥——這件事臘月初四就開始準備了,而不是到了臘八當日才由廚房忙碌。 也是因為佛誕日的關(guān)系,好多富戶女眷都相邀著去城外或佛寺施舍臘八粥。禎娘也受邀。不過她只能婉拒道:“今日家里有幾個掌柜過來為今歲生意報賬查賬,這之后就要封賬房了,實在沒得空閑。我只把我那一份托付給嫂子們,到時候替我同佛祖敬告一聲就是了?!?/br> 的確是這樣,早在午晌之前禎娘手邊得用的幫手就到了周家府第。這時候禎娘正在分粥——這邊臘八的習(xí)俗和南邊有些許出入,講究午晌之前把分贈親友的臘八粥送出,這才是上上大吉。 見人已經(jīng)來了,禎娘也沒因為手上的事讓他們外頭等待,一點也不避諱當著面就分粥,還吩咐道:“既然掌柜們都來了,你們索性把臘八粥呈上來,我和掌柜的們一同過個節(jié)?!?/br> 分過臘八粥后就是家人一同吃粥,如今周世澤人還在大營里,禎娘一個在家怎么過節(jié)?索性在山西這邊東家和掌柜本就有親如一家人的說法,一起過臘八,吃臘八粥也不算什么。 禎娘先是笑著同坐地最近的夏來保道:“夏掌柜看這個,我們送出去一份必定也收的到一份,這許多臘八粥真不知道哪一年哪一月得完!不過好在各家口味有不同,倒是不必擔(dān)心絮煩了?!?/br> 夏來保欠了欠身子,拱拱手道:“東家這話說著了,可也是好兆頭——咱們這邊臘八粥要是能一直吃,吃的越久就越好,同年年有余一樣,是興旺的意思。且說來我這里也帶了自家做的臘八粥,東家別嫌棄!” 禎娘自然不會有什么嫌棄,這也就是一句客套話罷了,立刻讓小丫頭收揀下去。直到上來禎娘準備的臘八粥,才有劉文惠咋舌道:“東家這粥我是不敢下筷子了,我今日在家的時候受了一碗隔壁大明寺的臘八粥,好生精細!師傅說是用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豇豆、去皮棗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紅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紅糖、瑣瑣葡萄,以作點染。已經(jīng)太過繁瑣了,見東家這個,才曉得那才哪道哪兒!” 天下間臘八粥的花樣,爭奇競巧,品種繁多。各地不同,再到各家也會有所差異。禎娘家這臘八粥是以白米為底,用了如紅棗、蓮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圓、榛子、葡萄、白果、菱角、青絲、玫瑰、紅豆、花生等總計不下二十種輔料。 廚房早早就備齊了原料,篩選過后在昨日晚間就開始忙碌,要洗米、泡果、撥皮、去核、精揀。然后在半夜時分開始煮,再用微火燉,一直燉到今日的清晨,這臘八粥才熬好了。 然而這還不算全部,禎娘家這臘八粥真真是講究到了極點,最開始是將將果子雕刻成人形、動物、花樣,再放在鍋中煮的——還放上了果獅。果獅是用幾種果子做成的獅形物,用剔去棗核烤干的脆棗作為獅身,半個核桃仁作為獅頭,桃仁作為獅腳,甜杏仁用來作獅子尾巴。然后用糖粘在一起,放在粥碗里,活像頭小獅子。 似剛剛給諸位掌柜上的臘八粥,就擺上了雙獅或是四頭小獅子。另外也有的是用棗泥、豆沙、山藥、山楂糕等具備各種顏色的食物,捏成八仙人、老壽星、羅漢像,裝飾極盡,也難怪劉文惠有一句不好下筷子了。 夏來保是太原本地人,有經(jīng)的多,什么不知道。就與劉文惠道:“你家平時肯定與大明寺給香油給的多,不然也受不著這樣的臘八粥了。你們小年輕哪里知道,這些佛寺也慣是勢利的,同樣都是信眾,人家臘八粥也分出幾品呢!” 雖說今日原是為了報賬查賬來的,但是這會兒大家在暖融融的花廳里喝臘八粥,也不急著這時候就做事,年輕人就起哄要聽夏掌柜說這掌柜,就是禎娘也有些興趣。她看這些佛寺庵堂并沒有太多敬畏,也不覺得多不可接受,當個新聞聽倒是好。 夏來保清了清嗓子便道:“你們不知道,大寺廟里的臘八粥都要分作三等,頭一等就是劉小子說的那樣,你說繁瑣太過也不算錯,一般人家也不會熬這樣的臘八粥,這本來還是從京城傳來的粥樣子呢!就說京城和天津的臘八粥最是精細。” 說著又指了指自己道:“咱們山西這邊的臘八粥是另一個樣子,我們管叫八寶粥,用小米為主,附加以豇豆、小豆、綠豆、小棗,還有粘黃米、大米、江米等煮之。多數(shù)人家都是吃這種,這也是寺院里的第二等粥了,熬地濃稠稠的送到一般信眾家里——這也是為了提醒那些信奉的來年還要記得進佛?!?/br> 到最后夏來保才像是嘆了一口氣道:“還有最次一等的,材料和第二等是一般的,只是用的是差料,放的也薄。拿那大鍋煮了就在寺廟前頭布施給一些取粥的人——不要小看,好多人家指著這一碗薄粥過節(jié)哩!” 夏來保自己也是有過苦日子的,當初生意失敗,在外頭漂泊的日子好長都是寄宿在寺廟里。說是寄宿其實也是要錢的,只是比起外頭客店收的少些罷了。就是那一段生活,夏來保把這些事都看得透透的了。 臘八粥到底只是一件小事,等用過了這一頓臘八粥,大家還是說起今日的正事來——夏來保等人把各自管理生意的賬房查賬結(jié)果拿出來,禎娘自然不會當面翻檢,實際上這也不是一會兒做得完的,要后頭給家里賬房驗看。 幾個人算是詳細談了談如今山西生意的局勢,至少是和禎娘的作坊生意有關(guān)的局勢。說到山西的生意,略不過去的就是晉商,然后還有本地的官員一系、衛(wèi)所一系,再然后就是禎娘生意的上游——下游的話是禎娘自己解決的,直接送到了東南。 衛(wèi)所靠著周世澤的背景能夠擺平,可別看如今的官職不算拔尖,只要他是衛(wèi)所子弟,在那些人眼里這就是自己人。至于官員上頭,人家又不是本地人,當官幾任勢必要走,總之不給麻煩多給好處,是禎娘的生意還是別人的生意他們才不管! 到頭來商場上的事兒最麻煩的還是在商場,要解決也是在商場!剩下的晉商和上游商人,既是兩個問題,又可以說是一個問題——那些上游商人本身就是晉商,再不然也是在這邊混了好些年的老江湖。 禎娘如今做毛紡織作坊和毛皮作坊,雖然還沒有到禎娘心里最賺錢的時候,甚至要她來說不過是開了一個頭。但是就是現(xiàn)在的樣子已經(jīng)讓很多人上心了,山西商人那般有名,出了名的精明,難道能放過眼前的財路? 就禎娘知道的消息,已經(jīng)有好幾家山西大戶在籌備同樣的作坊,畢竟看地皮、買草場、建作坊、定制織機紡車等都是大動作,有數(shù)的幾個大戶見天都有人看著,誰也瞞不過誰。 苗修遠與禎娘道:“按照東家的說法,我們只管保密織機紡車藥水工藝這些,至于旁的一概不管,看別人做就是了。如今倒是還好,畢竟藥水工藝只要幾個有限的師傅cao作,方子也能不讓人曉得。至于織機紡車,按您說得用薄木皮包了起來,對說是這樣更經(jīng)用,那些女工又不是工匠,沒有不信的。” 宋熙春這時候把話接過去道:“就是不信又如何?總不能當著眾人面把釘在外頭的木皮啟開罷!東家的好主意,雖然簡單卻是格外有用的。如今就是別家也同樣做毛紡和毛皮的生意,等到開始出貨也是明年春末的事情,出貨不如我們多,成本比我們高,既然是這樣,憑什么和我們比?” 打仗講究奇正相合,經(jīng)商何嘗不是。宋熙春說的就是堂堂正正之道,至于輔助的奇道,禎娘如今的跟腳在山西不好用。不過好的是對手們對她也不好用,畢竟她也不是那些毫無根基的小商小販,就是手上握了一個好生意也像是匹夫懷壁一般。 說起來真正麻煩的反而是上游的商人,供給羊毛和毛皮的。如今禎娘的牧場離著能完全供貨還遠,皮毛更是依賴外頭。那些想做這門生意的晉商不是傻的,曉得自家是后發(fā),想要追上禎娘必須要在人家真把市場占好之前。不然就算還有的擂臺打,那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同的。 不過這些也沒什么可憂慮的,禎娘干干脆脆道:“這也不用怕,羊毛的話反正也不是一家獨大,都是從一些小牧場甚至散養(yǎng)農(nóng)戶那里收來的。咱們就按著老家那邊收生絲的做法,凡是收了今年羊毛的就給下一次的定金,到時候誰能比的過我?” 提前給定金就是為了穩(wěn)妥,其實對交易兩邊都是有利的。出羊毛的不用擔(dān)憂來年會不會價格不一有所虧損,考慮減少養(yǎng)羊之類。收羊毛的也不必怕下一回羊毛難求或者價格高升。 這對于禎娘最大的意義是,規(guī)模越大她這個做法優(yōu)勢更明顯——付出的定金越多,需要的身家越厚,到最后誰還能抬的動! 這些話不必說出來,在場的哪一個不知道!只趕緊記下來,來年就要照著做。禎娘見狀也就接著往下說:“至于毛皮上的事,更不必說了,我與蒙古那一路、東北那一路經(jīng)銷都說好了的。人家本來就是大佬,做的是四面八方的生意,就算與晉商多些香火情,也沒得為此就壞了規(guī)矩的道理?!?/br> 而且還是每年包銷幾萬兩銀子貨物的顧客,有生意不做王八蛋。說到底他們是生意人,生意人逐利,禎娘和晉商在毛紡織和皮毛上的競爭關(guān)他們什么事,他們難道還要為了幾句話生意也不做了嗎? 來去說了幾樣,左右就是生意上的那些事情,等到一切畢了,大約因為冬日里天暗的早,竟然已經(jīng)看得出一點傍晚的影子了。因此各人都紛紛告辭,禎娘也不多留他們,只是讓丫鬟給奉上了一些年貨,算是東家與手下的關(guān)照之一。 臘八這算完了,等到第二日,家里雖然還是只有禎娘一個,她卻著緊準備起年事來。打掃房屋、粉刷墻壁、糊墻紙、糊窗戶、貼窗花,深宅大院一樣樣做,就是人手足夠也要早早做起來了。 其中最鄭重的是開宗祠,著人打掃,收拾供器請神主。又打掃上屋,以備懸供遺真影像。更不必說,禎娘都不敢自己決定如何做,專門請了周mama幾個坐鎮(zhèn)。 禎娘則是專門把百樣?xùn)|西列成單子,讓下頭采買齊全,其中緊要的買來后禎娘還要親自看過。更不要祭祀拜神之類的,雖然都是繁瑣小事,卻是正經(jīng)主人該cao心的,不能丟給丫頭嬤嬤cao辦。 就這樣內(nèi)外上下忙忙碌碌,禎娘數(shù)著日子周世澤什么時候回家——也好有個人分擔(dān)。又是一日禎娘將將起來,早飯也不得吃好,就和幾個針線上的打點年節(jié)時候要到宗族里分送的針線禮物,她這是第一年自然要格外上心。 正好丁香捧了一茶盤押歲錁子進來回道:“之前少奶奶讓把家里積存的碎銀子碎金子全送到傾銀鋪子去,那邊稱了,說銀子有四百八十一兩六錢,金子有九十八兩一錢。里頭成色不等,總傾了八百二十個銀錁子,兩百零三個金錁子。” 說著,遞上去。禎娘只是略看了一看,只見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筆錠如意的,也有八寶聯(lián)春的。這原來也是周世澤家不知道積攢了多少年的的碎金子碎銀子,自周世澤當家,每年用押歲金銀錁子,人家大少爺作風(fēng),只管去票號傾銀鋪子等去買就是了。 禎娘從管金銀器物的婆子那里收到都覺得好笑,只把那些包括殘缺首飾,如鑲珠寶的釵環(huán)等,珠寶掉了,只剩下—個金托子銀底子;零星金葉子、銀豆子、剪斷的鐲子、金銀塊等;式樣太陳舊的殘缺的鎖片、頭面等;各種鑲嵌物上掉下來的飾物,如鑲金烏木筷子上掉下來的筷子頭,衣帶鉤等,零星金鈕子??傊桓潘偷搅藘A銀鋪子。 因此今年沒在押歲錁子上花錢,且看數(shù)量,接下來一兩年都足夠用了——禎娘看過一番也就是了,讓管著自己鑰匙的將離把這些收到自己床后頭的茶葉箱內(nèi)鎖起來,等到使用時候再說。 丟開手這件事又接著商議針線禮物,只是注定不能安生了。又有個婆子捧著一個單子過來道:“少奶奶,有族長家的過來問話,要少奶奶一個準信兒,告知今年府里正月請吃年酒的時日。到時候族里都是輪著來的,不然撞到一起,倒是讓客人為難?!?/br> 這個禎娘倒是沒有準備,不是她疏忽,而是她一個新媳婦肯定排到后面定日子。早早就決定日子只怕做無用功,給人家先勾了日子難道還要搶一回?別人特別看重這些吉日不吉日,禎娘這里倒有些隨緣的意思。 不過拿了那婆子手里捧著的單子,也就是已經(jīng)被勾選過的日期單子,禎娘才驚訝了。只因上面才寥寥幾個朱砂畫記,想來除了族長家里,也就是幾個特別年高德重的人家勾選過。 但是她很快回轉(zhuǎn)過來,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才說世人都最會看情勢辦事呢!今歲大家的眼睛都擦的亮亮的,周世澤這邊已經(jīng)升了守備,禎娘這邊也不容小覷——禎娘根本沒忘了宗族這邊,作坊招工進了不少族里的人呢! 那些要緊的位置除非是真有本事,一般輪不著親戚。但是那些底下的位置誰來不是來,照顧族里也算說得過去了。這一件漂亮事一辦,禎娘在宗族里的名聲就不能再好了。 要知道周家也算是大族了,族里多少人口,除了周世澤周世鑫,甚至包括鼓樓東街那邊有限的幾家。更多的是最平常不過的人家,相當困難的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家不會想著走關(guān)系做官,或者合伙做生意發(fā)財,只要揀著便利有一份不錯的工就算是恩惠了。 這些人平常在族里說不上話,可是人多的話怎么也是一份力量。如今禎娘再不用怕有人拿著宗族里的一些人做箋子,有人說她也有人幫她么。更何況包括那些有力量的同族也承了她的情——他們自家用不著倒禎娘作坊里找一份工,總有用得著的親朋。 禎娘看了單子就一笑,把單子給身邊周mama看,道:“這是什么道理,別的嬸娘祖母不曾下筆,倒是先送到我這里來了。我若是真畫了圈,人知道怎么說?知道的知道是隨族長送來次序勾選的,不知道的說我輕狂,這上面也爭個先?!?/br> 周mama一看有什么不明白的,臉上卻帶著喜色。追究道理她也明白,原因自然是家里越發(fā)興旺。不過應(yīng)對是另一回事了,她與禎娘道:“少奶奶這件事推辭一回罷,至少讓人知道少奶奶是甚樣人。若是還有后續(xù)是同樣,那就受了,沒得為了這樣一點小事過來過去,年節(jié)下誰不忙呢?!?/br> 禎娘把單子還了那婆子,道:“都聽到了?就按著周mama說的做就是了,再給那送單子的甜甜嘴,叫知道該怎么說話就是了?!?/br> 這到底只是一件小事,這幾日禎娘手邊真?zhèn)€忙也忙不過來。也幸虧她身邊人多,四個大丫頭自然不必說,丁香辛夷這些人成長起來了,獨當一面也沒得不妥。至于螺黛胭脂這幾個,當初還是小孩子家家的,現(xiàn)在跟著大丫頭也有模有樣。 周mama還贊道:“奶奶身邊幾個丫頭再好也沒有了,我常常看那些新榮暴發(fā)之家。就是做得出滿屋子丫頭的排場,也不見得有那等氣質(zhì),這些不是看丫頭多少,而是看丫頭待人接物打理走動如何?!?/br> 禎娘倒是沒有和周mama藏私,直接道:“我家也不是那等積年的老世家,不過是文mama的功勞,我身邊的丫頭都是她教導(dǎo)。她原來是在公侯府第里熏陶,宮里的嬤嬤教導(dǎo)過,顯得我這里倒是不同了?!?/br> 第110章 臘月里忙碌, 時候就過的極快。置辦年事如何,其中瑣碎不是一點一滴說的盡的。只是來來去去間就到了臘月二十二這天, 這一天不是什么特別日子, 只是二十三日卻是‘交年’, 需得提前準備。 交年日子可不小, 說他別名小年就知道了,這也是除夕之前最后一個大日子。這一天一定要祭祀灶君,坊市百姓刻馬形印成灶馬, 然后再灶前焚化,稱之為‘送灶君上天’。 然而更重要的祭祀活動則繁瑣的多, 要準備膠牙餳、糯花米糖、豆粉團和小糖餅,供奉灶君——這些和其他貢品當然要提前準備。 紅豆把許多用的著的門神、春帖、鐘馗、福祿、虎頭、和合圖畫收起來, 與禎娘道:“少奶奶不說我們還不知道,原來這邊過小年是臘月二十三——還以為老家那邊一樣是二十四。若是錯過了,好些事情要糟!” 這就是燈下黑了, 準備祭灶王誰不知道, 因此好多人只怕也不會問長輩老人。之前禎娘與眾人叮囑準備臘月二十三祭灶王, 周家這邊的仆從覺得理所當然, 到了禎娘陪嫁的這些人就驚訝了。特別是年輕的姑娘, 老掌故都不知道,可不是驚了一回。 禎娘勾了一張賬單,指點手底下幾個小丫頭把賬冊理出來, 一面回道:“這些都是舊俗不同了,若是你們聽過‘官三民四船五’就沒得這樣驚奇了。官家的小年是臘月二十三, 百姓家的是臘月二十四,而水上人家則是臘月二十五?!?/br> 微雨把要清供的一盆海棠拿出來,禎娘叮囑過要親自修剪,底下花匠不敢逾了過去?;ㄅ瓒苏旁诹税笌咨?,她也聽了剛才一耳朵,因說道:“少爺是官,當然就要過臘月二十三的小年了。不過也奇怪,我記得當初盛國公府里似乎也是過的臘月二十四罷?!?/br> 禎娘丟開手上的賬篇子,起身看那幾盆花的花形,吩咐小丫頭去拿花剪。然后道:“那不過是老黃歷了,像北方,在南宋以前都是王氣所在,受官氣影響較重,因此小年多為臘月二十三。反之,南方遠離朝廷,小年便為臘月二十四。而鄱陽湖等沿湖的百姓,則保留了船家的傳統(tǒng),小年定在臘月二十五?!?/br> 說話間忽然有個男聲道:“你怎么這個時候就起來了?我好似記得你冬日里愛睡懶覺。你又不用請安,怎的不多睡一會兒?我早時候睜開眼身邊沒人,我還當我依舊在大營里,過的一會兒才想起已經(jīng)回家了?!?/br> 這人不是周世澤還能是誰——每至十二月,到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四個日子,朝廷總會讓欽天監(jiān)測算哪一日是吉日,然后在那一日照例封印。所謂封印就是各大小衙門吧印信、關(guān)防加封條鎖起,停止辦公不再用印。日期定下來后要頒示天下,地方也是一體遵行。 今年的吉期就是臘月二十二,直到昨日大營封閉周世澤才從那邊回家。昨日晚間才到家,中間如何緊趕慢趕雞飛狗跳不用說??傊F(xiàn)在他人是已經(jīng)在家了,也是還好倒沒有錯過小年。 這時候他大刀金馬地往禎娘正做賬的大理石桌面小圓桌旁一坐,正寫賬的小丫頭就住了手,站起身來在一旁低頭。禎娘看一眼哪里不曉得。拽著他手臂要他起身,道:“周少爺你且抬抬腳,這邊正忙亂,你在這兒做不做事?” 周世澤若是不動,禎娘哪里拉的動他,他其實就是順著禎娘心意罷了。站起身后禎娘有問他:“小廝服侍你洗漱了,你是吃了早飯過來的,還是空著肚子過來的?” 曉得周世澤連早飯也沒吃,禎娘回頭就吩咐人去廚房要早飯。然后把周世澤安置在了這暖閣炕床上,親自與他收拾了炕桌上的小炕屏等物,道:“周少爺且安坐,一會兒就在這兒用早飯罷?!?/br> 廚房里對臨時要飯要點心從來拖沓,不過要的人是當家人那就另說了,只恨手腳不能更快些。大約不過一會兒就有幾個人拎著食盒進來,禎娘打開來看,小描金碟兒裝了頂皮餅、松花餅、白糖萬壽糕、玫瑰搽穰卷兒四樣點心,另外各樣托葷蒸碟咸食素饌,點心湯飯,又有四十碟碗。 至于酒水是沒有的,禎娘不許周世澤早間飲酒,于是廚房從來不在早上上酒。這時候禎娘一樣樣給周世澤擺上,最后把一雙牙箸兒放在他手上,道:“你就在這兒好生吃早飯,我且去忙,你不許多找些事來與我。” 周世澤看的有趣,禎娘這純是把他當小孩子一樣,他明明比她大了許多,還是丈夫!不過心里卻不是生氣,就是覺得有意思,還覺得癢癢的——這樣一來真的好像多找些事情搗亂,那樣禎娘該會如何? 不過看禎娘忙碌著,只是他吃早飯的時候就前后有四五撥人過來或者回事或者問主意,也沒個停歇,周世澤默默把剛才心里癢癢的部分給丟開腦后。唯一想的是原來過年是一件這么忙亂的事兒,當初周mama她們是怎么料理的? 周mama她們當初是如何料理的,周世澤當然一點也不知道——他又不是對這些瑣碎事情感興趣的,如果不是如今禎娘在cao辦,他那里有心看一眼。往年他從大營回來,家里準備過年,他最常做的就是找個兄弟家里消遣,不然多無聊啊。 這一回就不同了,雖然還是一樣的事兒,看禎娘領(lǐng)著人做就多了百般的趣味??戳艘粫海虚g偷著空,他忽然想起一事,吩咐了身邊丫頭一聲,才與禎娘道:“昨天回來的晚,好多事情都沒有安置。我這里從官府里領(lǐng)了今年過年的恩賞,說是皇爺發(fā)的,不過也就是個名頭而已,都沒出過山西府庫。你看著安排罷?!?/br> 禎娘也是忙昏了頭了,一時還想不到朝廷做什么發(fā)銀子。后頭見了東西才想起來周世澤可是官員,除了俸祿外還有各樣補貼來著。夏日的冰敬冬日的炭敬,逢年過節(jié)還有不同的過節(jié)事物。 雖然說東西都是從本地府庫里出,但也好歹有個皇恩浩蕩的名頭,算是皇商賜予的。禎娘第一次看到這東西,只見是一個黃布口袋,上面有個封條,有‘皇恩浩蕩’四個大字。另外還有各種官印印記,一行小字說明是做什么賞銀,由誰領(lǐng)取,誰來發(fā)放,然后就是最下面一個朱筆花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