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玉芝由四兒陪著坐在新房內(nèi)。 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院子里掛著無數(shù)燈籠,勸酒聲、賀喜聲和猜枚聲匯聚在一起,熱鬧得很。 玉芝有些餓,正要讓四兒拿出提前準備的點心,卻聽到一陣腳步聲,抬頭一看,卻是許靈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隨著許靈進來的,是撲鼻的油爆蔥花的香氣——原來許靈送進來一碗rou絲熗鍋面! 玉芝笑了起來:“我正好餓了!” 四兒忙悄悄出去了。 玉芝埋頭吃面。 許靈坐在一邊看著,眼神溫柔——終于把玉芝給娶回家了! 看了一會兒,他計算了一下時間,道:“玉芝,我出去送客,一會兒就過來!” 玉芝抬頭看他:“你不用過來了,太晚了,你也累了一天,洗洗澡早些睡吧!” 許靈:“……” 玉芝笑瞇瞇看他,等著許靈自己醒悟。 許靈這才想起自己和玉芝原本是契約夫妻,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頓時面紅耳赤,逃也似跑了出去。 見許靈出去,玉芝便繼續(xù)吃面。 婚禮真是件麻煩事,她累了一天,實在是餓極了。 許靈到了外面,叫了寒星低聲吩咐了幾句。 寒星把話傳給了寒月、余晨舟和葉明哲等許靈親信,眾人齊齊行動,很快就把客人送了出去。 院子里一下子靜了下來。 許靈臨睡前,到底又來看了玉芝一趟。 玉芝剛洗過澡,里面穿著海棠紅抹胸,系了條素白長裙,外面穿了件大紅繡花褙子,正坐在妝臺前擦拭長發(fā),聽到聲音,扭頭看了過去:“許靈,你怎么還不睡?” 在紅燭的光暈中,許靈眼中滿是羞澀之意,他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鸟R蹄聲,接著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很快寒星急促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大人,大帥來了!” 許靈:“……” 搶親的到底還是來了! 許靈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出去迎接。 他剛走出堂屋,便看到一群青衣衛(wèi)簇擁著林玉潤大步走了過來。 許靈跟林玉潤手底下的所有人一樣,怕林玉潤得很,可是到了此時,許靈反倒平靜了下來——反正他已經(jīng)娶了玉芝,大帥又能怎么辦?! 林玉潤一過來,就看到許靈還穿著大紅紗袍,衣履整齊,先松了一口氣——還沒洞房就好! 他一揮手,低聲吩咐跟著過來的青衣衛(wèi)統(tǒng)領(lǐng)周筠:“清場!” 周筠答了聲“是”,一揮手,那些青衣衛(wèi)便開始行動去了。 寒星、寒月和小五小六等人剛要反抗,瞬間就被青衣衛(wèi)堵了嘴塞進了西廂房里,就連四兒也被請了進去。 幾乎是一剎那,院子里就只剩下林玉潤、許靈和聽到動靜從臥室里出來的玉芝。 玉芝看著仿佛又長高了一些的阿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要叫他,卻又不敢高聲說話,只得捂著嘴看著阿沁,聲音低不可聞:“阿沁——” 林玉潤一聽到這聲阿沁,眼睛當即濕潤了。 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玉芝的手腕,拉著她進了明間,回頭又瞪了許靈一眼:“許靈,還不進來!” 許靈一凜,忙也大步走了進去。 玉芝如今是他的妻子,他得保護玉芝! 第110章 玉芝指著西暗間臥室道:“阿沁,咱們?nèi)ダ锩嬲f?!?/br> 阿沁雖然信任許靈,可是這件事牽涉太大,萬一泄露,阿沁會有些被動,因此即使是許靈,玉芝也不打算讓他知道太多。 林玉潤點了點頭,隨著玉芝進了西暗間臥室。 見許靈試探著也要跟進來,林玉潤便把臥室的門簾撩起,掛在了金鉤上,然后深深看了許靈一眼。 許靈被林玉潤這一眼看得渾身一凜,不敢跟著進臥室了,卻在靠東墻擺著的黃花梨木圈椅上坐了下來——這個圈椅正對著西暗間臥室的門口,他坐在這里,可以清楚地看見臥室里面。 把玉芝安頓在臥室窗前的黃花梨木羅漢床之后,林玉潤也隔了一個小炕桌在羅漢床上坐了下來,正好面對著坐在明間的許靈。 他有些緊張地打量著玉芝。 玉芝靜靜看著他,眼淚涌出眼眶,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她也顧不得別的,直接用衣袖擦去臉上淚水,繼續(xù)看著林玉潤。 這是她的阿沁啊,仿佛就在昨日,她抱著白嫩嫩軟綿綿的阿沁,把他送出了內(nèi)宅的月亮門。 她彎下腰,把阿沁輕輕放了下來,看著丫鬟和小廝陪著他去外書房讀書…… 可是一轉(zhuǎn)眼就是十年。 十年過去了,她的阿沁已經(jīng)長成了高挑俊秀的少年郎! 林玉潤看著玉芝。 他直覺一向很準,這就是他的生母。 他的母親。 可是他還是輕輕問道:“我尿床尿到了幾歲?” 玉芝一邊抹淚,一邊道:“你從小就不尿床?!?/br> 阿沁從小就乖,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一想要尿尿,就亂踢腿,她就知道阿沁要尿尿了,趕緊讓丫鬟把尿。 玉芝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阿沁,含著淚笑著輕聲道:“你滿了一歲,一想要尿,就會自己說‘尿尿’!” 林玉潤俊臉微紅,卻依舊接著問道:“我小時候睡覺時手放在哪里?” 這是他的秘密,連他母親的那兩個心腹大丫鬟青竹和青蘭也不知道。 聽了林玉潤的話,玉芝一下子笑了起來,扭頭看了目光炯炯看著這邊的許靈一眼,湊到林玉潤耳畔,低聲道:“阿沁,你小時候最喜歡睡覺前摸摸母親的肚臍!” 不知道阿沁是怎么被慣出的這毛病,睡覺時總要摸摸母親的肚臍,然后才會睡著。 林玉潤聞言,眼睛立時濕潤了,含著淚看著玉芝——原來,她真的是娘?。?/br> 他是他娘的心肝寶貝。 和一般的貴族子弟都是奶娘帶大不同,他自從出生,一直不是奶娘在帶,而是每晚都跟著親娘在睡。 進京之后,六歲的他還保留著睡著前摸摸娘親肚臍的習慣,可是每次都摸了個空…… 他的娘親再也沒有了! 玉芝看著阿沁含淚的眼睛,忽然探身過去,伸手就去摸林玉潤的眉心,口中道:“阿沁,眉心的那粒紅痣呢!” 幼童時的阿沁本來就秀美得很,再加上眉心那粒小小的紅痣,簡直是仙童一般,可愛得令人心醉。 那粒小小的紅痣怎么不見了? 阿沁笑了起來,低聲道:“娘,您用手摳一摳!” 他趴在小炕桌上,身子前傾,湊近玉芝。 玉芝伸手輕輕摳了摳,發(fā)現(xiàn)那粒小小的紅痣又重新出現(xiàn)了! 阿沁眼睛亮晶晶看著玉芝:“皇伯父說有眉心紅痣,會顯得氣勢不足,不能孚眾,我很小的時候就讓人遮住了!” 玉芝含著淚笑了:“遮住了好,不然太可愛了,不像個男子漢!” 她忍不住直起身子,湊過去在阿沁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后笑盈盈看著阿沁:“阿沁,真好!” 雖然經(jīng)歷了那么多苦難波折,可是能再見到兒子,真好! 林玉潤感覺自己都是大人了,還被親娘親額頭,又是害羞,又是幸福,紅著臉趴在了小炕桌上。 玉芝伸手取下阿沁簪發(fā)的白玉簪,阿沁滿頭烏發(fā)頓時瀑布般披散了下去。 她伸手輕輕撫摸著阿沁散發(fā)著薄荷清香的陰涼長發(fā),低聲道:“小時候那么軟的頭發(fā),長大了居然會變得這樣……” 又道:“你小時候,娘不敢有別的奢望,只是每日盼著你快樂健康……” 阿沁記事很早,正因為記事得早,才會牢牢記住親娘的模樣,才會更痛苦…… 他趴在小炕桌上,任憑娘親撫摸他的長發(fā),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小時候的景象…… 他記得清清楚楚,每天上學,娘在月亮門那里把他放下,都會俯身在他頭頂心輕輕吻一下,柔聲道:“阿沁,要快樂健康呀!” 玉芝撫摸著阿沁的長發(fā),低聲道:“阿沁,我被章婕毒死,一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陳家的玉芝,原來十年時間過去了?!?/br> 她竭力想讓阿沁了解:“我還是我,可是身子卻變了。” “我如今很好,我從幼時就被賣進了永親王府,被禁錮在王府將近二十年,如今我終于有了自由,我想這樣繼續(xù)下去,雖然不在你的身邊,卻能看著你一步步實現(xiàn)你的目標……” 她若是非要到阿沁身邊去,她和前世的自己長得太像了,遲早會引起別人的懷疑,還不如就像現(xiàn)在這樣。 阿沁依舊趴在那里,他看過許多古人筆記,覺得這像是古人筆記里所說的“借尸還魂”。 不過他一點都不害怕,娘親回來了,對他來說,這比什么都好。 他低聲道:“那你和許靈是怎么回事?娘,你喜歡他么?許靈是個馬屁精!” 雖然是個有能力的馬屁精! 玉芝笑了,湊近阿沁,低聲道:“阿沁,我和許靈的婚事是一個交易,他對女人沒興趣,不想成親,卻又怕人說閑話;我生得太美,老是被人覬覦——我們都需要一個幌子,就一拍即合,商議了這個交易!” 許靈坐在那里,眼睛里帶著憂傷,一瞬不瞬看著西暗間臥室里的玉芝和大帥,一顆心如同浸在了醋罐子里,痛苦得很。 從肢體語言看,玉芝對大帥似乎親近得很,真是把大帥當成心肝寶貝,恨不得抱在懷里疼愛那種感覺! 阿沁抬起頭來,看向明間內(nèi)看著這邊的許靈,嘴角噙著一絲冷笑——許靈雖然雙臂抱在胸前,做出“此事和我無關(guān),我不在意”的模樣,可是上身卻不由自主向前趨,眼睛一直盯著這邊,這像是“對女人沒興趣,不想成親”的樣子么? 許靈這廝真是狡詐之極,分明是欺騙了娘親! 這可是騙婚!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