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這個月的所有帳歸總之后,玉芝刨去成本,算出了整個五月份賺的銀子——五十兩九錢二分! 照這樣下去,到了過年,就能攢夠至少三百兩銀子了! 她就可以和別人合伙做生意賺錢了! 尉氏縣和甘州城雖然在西北邊陲,可是不但有運(yùn)河經(jīng)過,還是大周和西域諸國及波斯等國通商的要道,可做的生意可真是太多了! 玉芝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內(nèi)心的雀躍,默默地計(jì)劃著。 很快就到了六月。 這段時間陳耀祖和王氏把后院的野草都割了,把地給刨了一遍,用犁耙歸整成了一壟壟地,預(yù)備種些蔬菜和莊稼。 這日,玉芝想要去找找別的生意門路,便讓王氏看著鋪?zhàn)?,自告奮勇要帶阿寶出去買王氏想要買的紅薯苗、茄子苗和青椒苗。 玉芝有一陣子沒怎么出門了,如今要出門了,得回房拾掇一番。 阿寶還想著玉芝一個姑娘家,自然得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門,便老老實(shí)實(shí)在鹵rou館里等著玉芝。 誰知他一把松子還沒吃完,玉芝就打扮好出來了。 王氏和阿寶兩雙眼睛盯著玉芝,都有些吃驚。 第58章 玉芝用玄色帶子綁了頭發(fā),穿著青衣,腳上是一雙玄色千層底布鞋,分明是小廝打扮,而且是一個極秀氣的小廝。 見王氏和阿寶吃驚,玉芝笑了起來:“我覺得自己長得太美,怕走出去被人調(diào)戲,因此換了男裝!” 王氏:“……” 阿寶:“……” 這樣說是沒錯了,可是這句“我覺得自己長得太美”讓玉芝自己說出來,他們都覺得怪怪的。 阿寶想了想,道:“jiejie,說句實(shí)在話,現(xiàn)如今這世界,喜歡調(diào)戲漂亮姑娘的流氓雖然多,可是愛好猥褻清俊小廝的人也不少?。 ?/br> 玉芝:“……” 她毫不在意地?cái)傞_雙手?jǐn)[了擺:“那就隨意吧!誰讓我生得這么美麗呢?” 王氏和阿寶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王氏嘆了口氣:“娘想著你滿十四歲了,是大姑娘了,特地給你做了身好看的衣裙,誰知你竟然不愛穿……” 玉芝攬住王氏的肩膀,笑嘻嘻道:“我的親娘,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還小,等我能夠保護(hù)自己了,再好好打扮吧!” 王氏聽不懂玉芝的話,“啊”了一聲,一臉納悶:“什么‘匹夫’‘懷璧’的,我聽不懂!” 阿寶卻是聽懂了,垂下眼簾,心道:jiejie說的對,她生得這么美麗,著實(shí)會引人覬覦,只恨我年小力微,不能保護(hù)jiejie…… 告別母親之后,玉芝和阿寶出了門,徑直往尉氏縣城最熱鬧繁華的街道去了。 尉氏縣城不大,卻因?yàn)樘幱谶\(yùn)河沿岸,并且在大周與西域的商路之上,因此商業(yè)發(fā)達(dá),頗為富庶。 玉芝帶著阿寶逛了半日,發(fā)現(xiàn)街上的店鋪大都是絲綢、茶葉、藥材和瓷器鋪?zhàn)?,另外也有不少專賣葡萄酒和香料的鋪?zhàn)?,不少鋪?zhàn)雍艽螅锩嫔唐返囊?guī)格也很高。 走了半日,玉芝和阿寶都有些累,便進(jìn)了一個叫慈寧齋的茶葉鋪?zhàn)印?/br> 這茶葉鋪?zhàn)訕O大,鋪?zhàn)觾?nèi)的家具都是有些年頭的酸枝木家具,鋪?zhàn)觾?nèi)點(diǎn)綴著幾盆茂蘭,獸金爐內(nèi)焚著檀香,頗為雅致。 茶葉鋪內(nèi)的伙計(jì)這會兒正閑著,見是兩個清秀小廝,想著是大商人派來探路的人,便熱情得很,請玉芝和阿寶在椅子上坐下,含笑問道:“兩位,想嘗什么茶?” 玉芝含笑道:“你們鋪?zhàn)淤u什么茶?” 伙計(jì)一邊整理小炭爐和茶具,一邊道:“我們慈寧齋是這尉氏城內(nèi)最大的茶葉鋪了,慈寧齋總鋪在京城,在各地都有分鋪,我們這里是尉氏縣的分鋪,主營運(yùn)往西域的茶磚,不過其余大周名茶也都捎帶著賣!” 玉芝故意道:“有沒有太平猴魁?” 她故意問產(chǎn)在南方黃山的名茶太平猴魁,想試探試探。 那伙計(jì)得意地笑了起來,從多寶閣上拿了一個白瓷罐子,打開后讓玉芝和阿寶看里面:“兩位請看!” 玉芝凝神看去,發(fā)現(xiàn)里面的茶葉比一般茶葉長得多,也大得多,外形扁展挺直,很是壯實(shí),色澤蒼綠勻潤,部分主脈暗紅,正是上好的太平猴魁,忙道:“果真是上品太平猴魁!” 她喜歡品茶,頗想嘗嘗,便先問了問價(jià)錢,覺得尚可承受,便坦然坐著,等待伙計(jì)沏茶。 茶很快就沏好了,玉芝專心致志看著茶葉在水中舒展開來。 待一股清澈的香氣氤氳開來,玉芝輕輕道:“可以喝了!” 阿寶湊過去看,只見茶葉很大,茶湯呈現(xiàn)淡淡的青色,便道:“綠茶不是越綠越好么?” 玉芝笑了:“太平猴魁可不是越綠越好!” 端起茶盞嘗了嘗,她只覺得入口滋味甘甜,味道不重,甚為清淡,就像坐在陽光晨風(fēng)之中,無限的輕松和舒適。 玉芝很是喜歡,抬眼看向伙計(jì):“太平猴魁產(chǎn)量極低,在西北能嘗到,實(shí)在是很不容易?!?/br> 伙計(jì)微微一笑:“我們慈寧齋的大老板如今在甘州,他老人家喜歡喝太平猴魁,便讓人弄來了一批,我們鋪?zhàn)右卜值昧诵钆渲u罷了!” 玉芝見這伙計(jì)見多識廣,便一邊品茶,一邊和他攀談著,倒是學(xué)了不少生意經(jīng)。 待這盞茶沏了三道,玉芝這才吩咐伙計(jì):“把這種太平猴魁給我裝二兩吧!” 出了慈寧齋,阿寶嘆息道:“jiejie,這茶葉怎么這么貴啊,一兩銀子就買了這二兩茶葉!” 玉芝美滋滋道:“我告訴你,人家伙計(jì)給咱們很便宜了,估計(jì)以為咱們是哪家大商人的哨探!” 阿寶瞪圓了眼睛:“我怎么說人家待咱們這么熱情呢!” 他一邊隨著玉芝走,一邊道:“jiejie,這茶葉還是太貴了,都能在城里的胭脂水粉鋪?zhàn)咏o你買一盒上好的香脂和一盒最好的玫瑰香膏了!” “我喜歡喝茶呀,”玉芝提起網(wǎng)兜里的白瓷茶罐,大眼睛瞇著,“咱們那么努力地工作,偶爾享受享受也是應(yīng)該的!” 阿寶側(cè)臉看向玉芝,見她的笑臉在陽光中熠熠生輝,不由道:“jiejie,你放心,將來我會買好多好茶葉,還有香脂香膏給你!” 玉芝笑瞇瞇伸手摸了摸阿寶的腦袋:“阿寶,我等著喲!” 當(dāng)年六歲的林沁也說,等他長大了,要買一個帶花園的大宅子,帶著娘親離開王府居住,給娘親買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玉芝仰首抑制住鼻子里的酸澀之意,暗暗給自己加油:玉芝,快些掙錢,快些巴結(jié)許大人,探聽阿沁的消息! 走到一條背街小巷,玉芝見到前面是一座稀奇古怪的建筑,外面白墻上畫著很多穿金色袍子的大胡子,而這座建筑外面圍滿了人,也都穿著墻上畫的那種金色袍子,正隨著怪異的歌聲,木雕泥塑般對著金色的拱門跪拜,便問阿寶:“前面是什么地方?那些人在做什么?” 阿寶神情凝重,拉著玉芝的手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口中道:“這便是天神廟,就是上次去咱們那里鬧市的四個流氓說的天神教的神廟!那些人在跪拜他們的真神!信天神的人都愛合伙欺負(fù)人,一般人都躲著他們走,咱們也快走吧!” 玉芝一邊跟著阿寶離開,一邊問道:“今日是什么日子?那些人怎么傍晚了才開始跪拜?” 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后,阿寶才道:“是有些奇怪,他們一般都是每日的寅時才跪拜的……” 玉芝停下腳步:“我們再去偷偷看看吧!” 迷惑人心的怪異音樂,一群許靈口中的“邪教”教徒,一眾穿著金色袍子癡心跪拜的大漢,怎么看怎么奇怪??! 玉芝拉著阿寶,走到一邊聽了一會兒,卻沒聽懂這些歌聲唱的到底是什么,便皺著眉頭輕輕道:“到底唱的是什么??!” 阿寶低聲道:“他們唱的是‘萬能的天神啊,請降罪于這些不信您的人吧,讓他們被您的信徒包圍,求生不得;讓他們陷入血的海洋,窒息而死;讓他們置身火的地獄,燒成黑炭’!” 玉芝:“真的?” 阿寶神情凝重:“真的?!?/br> 玉芝思索片刻,用力握住了阿寶的手:“走吧!” 許靈正在cao演場上看士兵cao練。 寒星走了過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托盤里是茶壺和茶盞,還有一個用井水?dāng)Q過的涼手巾。 許靈接過茶盞一飲而盡,把空盞遞給寒星,又接過手巾胡亂在臉上擦了擦,隨意看了寒星一眼,見寒星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便道:“怎么了?” 寒星掙扎了一下,這才道:“大人,陳家的玉芝拿著您的名刺求見,說有急事要稟報(bào)……” 許靈笑了起來——一個買鹵rou的小姑娘,找他能有什么急事? 不過看在玉芝做的桶子雞、辣子雞和薄荷酒的份上,許靈還是叫來一個叫趙云嶺的把總看著士兵cao練,自己帶著寒星回去了。 玉芝正帶著阿寶候在廊下,她又細(xì)細(xì)問了阿寶一遍:“阿寶,你真的能聽懂西夏話?” 阿寶點(diǎn)了點(diǎn)頭,藍(lán)得發(fā)黑的眼珠子寶石一般,認(rèn)真地看著玉芝:“我還能聽懂浩瀚汗國的口音,浩瀚話和西夏話聽著有些像,其實(shí)不一樣?!?/br> 玉芝伸手?jǐn)堉毤?xì)瘦單薄的肩膀,眼睛看著大廳前方高大的白楊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事怕是不能善了……” 許靈帶著寒星大步流星了過來。 他一眼便看到廊下立著一高一矮兩個青衣小廝,不由一愣——那個高些的小廝乍一看有些像……像大帥的形容! 玉芝聽到腳步聲,見許靈來了,忙拉了阿寶迎了上去:“見過大人!” 許靈這才發(fā)現(xiàn)是玉芝,不由笑了,擺了擺手:“去里面坐下說吧!” 在大廳里坐下之后,玉芝顧不得別的,忙把今日在天神廟之事說了一遍。 許靈原先懶洋洋坐在那里,聽著聽著,背脊就挺直了,神情也變得嚴(yán)肅起來。 待玉芝說完,許靈看向阿寶:“你用西夏話把那些教徒的祈禱復(fù)述一遍吧!” 他也懂一些西夏話,想再驗(yàn)證一番。 阿寶想了想,然后開始嘰里咕嚕說了起來。 玉芝聽得一頭霧水,可是許靈已經(jīng)聽出來了。 天神教仗著一般人聽不懂西夏話,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進(jìn)行祈禱儀式,而且在祈禱儀式上直接頌?zāi)钸@些大逆不道的祈禱,看來天神教要在尉氏縣起事了。 許靈端坐在那里,心念急轉(zhuǎn),很快就有了主意。 他含笑看向玉芝和阿寶,態(tài)度和藹可親,聲音堪稱慈愛:“你們倆這次做得很好,下次遇到這樣的事,一定要在保護(hù)自己的基礎(chǔ)上探聽消息,不要輕舉妄動?!?/br> 玉芝和阿寶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 許靈吩咐寒星:“把新送來那套銀鑲玉頭面和那匹白綾送給玉芝和阿寶吧!” 玉芝忙道:“大人,您不必賞賜我,我只想問——問那個人的消息!” 許靈自然知道玉芝要問的是誰,他微微一笑,露出了那對小虎牙:“那人天生不能飲酒,滴酒不沾——這是和他有關(guān)的消息吧?” 玉芝眼睛亮晶晶,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了一聲——她自己可是很能喝酒的,原來阿沁滴酒不沾么? 見玉芝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許靈心里覺得有些怪異,便道:“禮物還是要給你們的——” 他笑嘻嘻打量了玉芝一番:“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家,非要打扮成小廝模樣,成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