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一會兒就做成了這幾單生意,王氏歡喜得都有些癡了,抱著錢匣子一個勁兒地問玉芝:“玉芝,娘莫不是做夢吧?” 陳耀祖表面上很鎮(zhèn)定,自顧自買自己的rou,卻一直在豎著耳朵聽玉芝母女倆那邊的動靜,清清楚楚聽到玉芝在跟王氏講生意經(jīng):“……做生意不能小氣,你送人家一小塊rou,能值幾個錢?可是人家說不定買咱好幾斤rou,還能給咱們介紹生意。還有,要學會看人,有人就是愛吃rou,這樣的人才是咱們要爭取的顧客……” 聽著聽著,陳耀祖不由嘆了口氣:閨女是真聰明,真伶俐,真能干,可是畢竟是閨女??!要是個小子就好了啊! 這時候王氏也感嘆道:“玉芝,你要是個小子就好了,就可以把生意做大,支撐門戶了!” 玉芝當即瞪圓了眼睛,大眼睛熠熠生輝:“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也可以支撐門戶!咱們這鹵rou生意,就叫‘陳娘子鹵rou’好了!我以后非把鹵rou生意做到甘州城,做到京城去不可!” 王氏:“……” 陳耀祖:“……” 第17章 追孫郎熱情似火,索鹵rou蠻不講理 陳耀祖和王氏都覺得玉芝這話聽著不對勁兒,可是一時間卻又無話可駁,夫妻倆都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見陳耀祖和王氏都沒法子反駁自己,玉芝便乘勝追擊,把表情變得軟了些,聲音也溫柔下來,眨了眨大眼睛,竭力表現(xiàn)得可愛一點:“爹,娘,你們放心,我一定能掙到不少銀錢,將來在城里置買宅子,再招婿上門,奉養(yǎng)你們二老!” 所以,不要再想著過繼二叔或者三叔家的兒子了! 這些日子她細細觀察,發(fā)現(xiàn)陳耀祖和王氏都有過繼二房或者三房兒子的打算,因此才這樣說。 王氏看了丈夫一眼,笑了起來:“好,娘等著你掙錢置買宅子,奉養(yǎng)我們二老!” 陳耀祖眉頭依舊緊鎖,卻沒說話反駁,拿了刀砍自己的排骨去了。 王氏和玉芝母女倆相視而笑。 這會兒沒有客人,王氏見玉芝準備的那幾根牙簽用完了,便拿了刀子去甜水巷砍竹子去了。 她是節(jié)儉過日子的人,平時能不花錢買就不花錢買,就連牙簽也都是自己用竹子削的。 玉芝見這會兒沒有生意,就蹲下了身子,用鐵鉗夾了塊炭,把炭從砂鍋和炭爐的縫隙投進了炭爐里,靜靜看著炭爐里濺起的幾個火星子。 對于前世的死,她知道是章王妃下的毒,卻弄不明白:章王妃忍了那么久,為何會選擇那個時間下手? 而且章王妃一向謹慎,自己雖然出身低些,卻是記入皇家玉牒的生子側妃,章王妃為何會一反常態(tài)用下毒這樣直白的手段殺人? 那樣無色無味的劇毒,天下罕見,章王妃又是從哪里弄到的?真的是南疆么?如果是的話,那她的阿沁會不會也很危險…… 玉芝越想越怕,越想越擔心,心越來越?jīng)?,身子也有些瑟縮。 正在這時候,玉芝聽到東邊傳來秀蘭劇烈的咳嗽聲,便看了過去,卻見秀蘭正給她使眼色。 玉芝抬頭一看,卻見到兩個少年正立在攤子前好奇地看著砂鍋中的鹵rou,其中一個清俊高挑,正是全西河鎮(zhèn)少女心中的白月光秦瑞;另一個年紀略大一些,穿著青色儒袍,雖然不如秦瑞生得好,卻也五官端正,帶著些書生氣。 她這才明白為何秀蘭眼睛抽筋一般給她使眼色了。 玉芝深吸一口氣,大大方方直起身子,竭力讓自己放松下來。 死過一次之后,玉芝才明白,前世的自己一步步往上爬,成了記入皇家玉牒的親王側妃,可是在章王妃這樣的權貴看來,自己依舊不過是可以隨意踩死的螻蟻。 既然身為螻蟻,那就努力活下去,尋找報仇雪恨的機會吧! 她終于松弛了下來,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黑泠泠的大眼睛清澈如水:“這是我家賣的鹵rou,香鮮味美,軟嫩滑爽,肥而不膩,兩位嘗一嘗吧,保證齒頰留香,下次再來!” 秦瑞似乎面帶愁容,沒有說話。 跟他一起的青袍少年笑著道:“切一片給我們嘗嘗吧!” 玉芝利落地用竹筷夾出一塊鹵rou,切了兩片,用竹簽扎了,一片遞給了秦瑞,一片遞給了那青袍少年。 那青袍少年嘗了嘗后,當即笑著道:“味道真不錯,我還是第一次這么好吃的熟rou!” 秦瑞嘗了,也覺得味道甚好,便道:“這鹵rou怎么賣?” 爹爹如今病重,家里都是盡力準備爹爹愛吃的飯菜。 爹爹一向愛吃用五花rou做的回鍋rou,應該會喜歡吃這鹵rou,買一些拿回去讓爹爹嘗嘗吧! 玉芝瞇著大眼睛一笑,眼波流轉給秀蘭使了個眼色。 秀蘭會意,當下便道:“這鹵rou是四十文一斤!” 她說著話走了過來,與玉芝肩并肩站著,笑吟吟的,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卻一直落在秦瑞臉上。 秦瑞被秀蘭看得臉都紅了,又不好說什么,只得道:“給我切一斤吧!” 玉芝答應了一聲,揀了一塊看著完美些的,切了約莫一斤稱了稱,發(fā)現(xiàn)多了一兩,卻也不說透,低頭細細切好用油紙包了,遞給了秦瑞:“恰好一斤!” 秦瑞認得秤,見玉芝多給,深深看了玉芝一眼,拿出了荷包。 秀蘭笑嘻嘻拿了錢匣子遞了過去:“她的手要切rou,不好沾錢,錢直接放到錢匣子里就行!” 這時候陳耀祖送走買排骨的顧客,得了空,便走了過來,陪玉芝站著。 秦瑞原本拿出了四十四枚銅錢準備放進錢匣子的,結果見陳耀祖過來了,怕陳耀祖發(fā)現(xiàn)端倪吵罵女兒,便悄悄收起了四枚,只放了四十枚銅錢在秀蘭遞過來的錢匣子里。 那青袍少年見秦瑞買了鹵rou,猶豫了一下,這才道:“那我……” 他爹早年歿了,家里只剩下他和寡母幼妹三口,只靠三畝地過日子,其實是沒什么閑錢的,可是如今嘗過了,不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玉芝察言觀色,當即笑著道:“嘗嘗又不要錢,不喜歡鹵rou味道的話,不買也可以的!” 那少年如釋重負,正要說話,卻聽到身后傳來熟悉的女聲:“玉芝,給孫二哥切兩斤rou!” 少年回頭一看,見是屠夫陳大郎的meimei陳嬌娘過來了,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陳嬌娘和陳耀祖打了個招呼,見玉芝似笑非笑站在那里,并沒有去切rou,便一臉驕橫大聲道:“玉芝,不是讓你去切二斤rou么,怎么還不去!” 玉芝笑意加深:“小姑姑,二斤鹵rou一共八十個銅錢……這錢小姑姑你出?” 陳嬌娘頓時有些下不來臺,當即道:“公中出好了!” 玉芝當即看向默立一邊的陳耀祖:“爹爹,公中出這八十文錢么?” 陳耀祖知道自己這妹子被爹娘慣得驕縱無比,自己若是不答應,嬌娘就敢當眾撒潑,只得道:“好了好了,公中出好了!” 陳嬌娘得意地用鼻子“哼”了一聲,一雙眼睛滴溜溜瞟了孫二郎一眼,嬌聲道:“孫二哥,你今日怎么不去縣學了?” 孫二郎一聲不吭,根本不理會陳嬌娘。 玉芝笑嘻嘻屈膝福了福,道:“眾位做個見證,免得我爺奶回頭不認還打我,我小姑姑和我爹爹說了,這八十文錢我們家公中出了!” 秀蘭笑了:“我愿意做見證!” 秦瑞深深看了玉芝一眼,道:“我也可以做見證?!?/br> 雖是一家人,可是陳嬌娘和陳玉芝姑侄倆看上去實在是天差地別,陳嬌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四處亂逛,陳玉芝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衣服寒風中站在攤子前賣鹵rou——看來陳玉芝在家里日子并不好過! 孫二郎立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被陳嬌娘熾熱的視線看得有些尷尬,只得低下頭去。 玉芝爽快地切了二斤鹵rou用油紙包好,遞給了陳嬌娘:“小姑姑,你要的二斤鹵rou!” 陳嬌娘接了過來,把油紙包遞給了孫二郎,巴結道:“二哥,我送你回去吧!” 孫二郎搖了搖頭,也不等秦瑞,拿著油紙包匆匆走了。 陳嬌娘忙也拎著裙裾跟了上去:“孫二哥,等等我!” 秦瑞見狀,拱了拱手也走了。 秀蘭雙目亮晶晶看著秦瑞的背影:“他真是做什么都好看啊,就連拱手的動作也這么好——” “咚!”趙大嫂不知何時過來了,抬手在秀蘭腦袋上彈了一下,拉著她回到自家攤子上去了,口中教訓著:“這是姑娘家該有的樣子么?你怎么不和玉芝學學!你看人家玉芝,多穩(wěn)重……” 秀蘭扭頭對玉芝吐了吐舌頭,乖乖跟著趙大嫂去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陳嬌娘又來了。 她直奔玉芝面前的大砂鍋。 見大砂鍋里的鹵rou只剩下一小塊了,陳嬌娘也不理玉芝,直接和陳耀祖說道:“大哥,剩下這塊rou別賣了,讓我?guī)Щ丶野桑镞€沒嘗呢!” 陳耀祖有些為難:“這是玉芝自己賣的……” 見陳嬌娘不依不饒,他只得看向玉芝:“玉芝,你爺奶……” 玉芝含笑道:“爹,我的鹵rou一斤四十文錢。” 陳嬌娘當即尖叫起來:“陳玉芝,你怎么這么不孝!作為小輩,你賣鹵rou,為何不讓家里長輩嘗嘗!” 玉芝一點也不生氣,慢條斯理道:“小姑姑,我做鹵rou用的材料,是我去問我舅舅借的錢買的;我用的五花rou,是我拿錢問我爹買的;我賺的錢,是要先還賬的。等我賺了錢還了賬,我自會拿回去孝敬爺奶。” 陳嬌娘說不過玉芝,抬手就要撓玉芝的小臉,可是玉芝眼疾手快,順手就拿起了切鹵rou的新刀,在桐木案板上剁了一下。 陳嬌娘一向欺軟怕硬,見玉芝居然敢反抗,只得哭著看向陳耀祖:“大哥——” 陳耀祖嘆了口氣:“玉芝,那塊rou讓你小姑姑拿回去吧,錢從你欠的那二百文錢里面扣!” 玉芝笑了:“好?。 ?/br> 她利落地用竹筷撈出了最后剩的那塊rou,用油紙包了,在秤上稱了,道:“總共半斤,二十文錢!” 陳耀祖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個閨女這么難纏,只得道:“好好好!二十文錢!” 玉芝把這塊rou切成片,包好遞給了陳嬌娘,笑容可掬道:“小姑姑,拿回去讓爺奶嘗嘗我的手藝吧!” 陳嬌娘“哼”了一聲,恨恨地瞪了玉芝一眼,拿著油紙包走了。 沒走多遠,她實在忍不住了,背著人解開油紙包,從里面拈了片鹵rou放入口中,差點連舌頭都吞下去——啊,真是太好吃了! 還沒走到家,陳嬌娘已經(jīng)快把一包鹵rou給吃完了。 她在大門外站住了,眼睛看著剩下的兩片鹵rou,心道:這鹵rou這么好吃,陳玉芝一定會賺不少錢,如果這錢是我的…… 陳嬌娘越想越美,拿著最后兩片rou進了大門:“爹,娘,我回來了!” 第18章 見空宅提起團練,引二房拒絕盤剝 剛到中午,玉芝鹵的鹵rou就賣完了。 王氏心中歡喜,抱著錢匣子背對著陳耀祖數(shù)銅錢,數(shù)罷銅錢又和玉芝湊到一起嘰嘰喳喳竊竊私語。 陳耀祖見玉芝表情雖然平靜,可王氏卻是喜上眉梢的模樣,便知這娘倆一定賺錢了。 過了一會兒,玉芝走了過來,若無其事道:“爹爹,今日不逢集,你這rou說不定還會剩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