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煙霧纏繞蠶食掉了王瑞的整個軀干,最后到了鼻息處,最后是眼睛。 陶鈺在他的視線中一寸寸的消失了。 不過,他清楚,消失的其實是他。 不、不行,他不能就這么回去,他承諾過的絕不辜負他。 他不是食言的人,他要留下來,因為…… 因為…… ——我就算忘記你,也會繼續(xù)喜歡你。 不…… 因為喜歡你,所以絕不會忘記你。 絕對不會忘記! 記憶深處仿佛有一道裂痕正在慢慢擴大,砰的一聲,頃刻土崩瓦解,關在里面的記憶洶涌而出。 ——此生不復相見 ——你這個到處沾花惹草的家伙,找你的狐鵬鳥妻呆龍去吧 ——你以為我為什么來救你,我閑的嗎? ——這樣夠溫柔了吧,我賺銀子了,回去給你看看。 ——數次相救,都是我愿意的,我現在還愿意為了他,放棄仙途。 …… “何云一!”王瑞猛地睜眼,發(fā)現自己躺在地上,他捂著腦門,消化著屬于自己的記憶。 忽地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得蹙眉。 何云一……咱們兩個什么時候拜堂了?我什么時候rou麻的叫你了。 騙我上癮了是吧。 你給我等著,等我見到你,不用你騙,也叫給你聽。 王瑞爬起來,就見眼前的陶鈺則一副“見鬼似”的表情看他。 他喘著粗氣,激動而興奮,他朝陶鈺輕笑了幾聲:“沒想到吧,老子又回來了?!?/br> 第117章 功敗垂成 法術居然失效了?陶鈺不想相信眼前的一切, 但卻是真實的。 “有趣有趣!”他啪啪拍手,贊嘆道:“你總是能給我驚喜, 之前是, 跟天虛子搞到了一起,現在則是,憑自己的意志強行留在這里?!?/br> 王瑞因為恢復記憶的沖擊,這會歪斜著身子,他扶了下桌椅, 撲了個空,一個趔趄,差點又摔倒。 好不容易終于站穩(wěn)了, 擺出了個“洋洋自得”的姿勢:“我就收下你的贊美罷?!?/br> 陶鈺忽地又換了表情,收起笑容冷然道:“但這種驚喜不是我想要的, 我稱之為驚嚇更合適。王瑞你這臭小子!別以為我真拿你沒辦法。” “你修煉了幾百年,整治我還不容易, 你不用嚇唬我, 我已經很怕了?!弊焐线@么說, 但臉上卻飽含嘲諷:“法術失效的滋味不好受罷?!?/br> 陶鈺氣得直吐氣:“你到底是怎么破解了我的攝魂法的?你應該不會仙術才對?!?/br> 此時不蒙他更待何時,王瑞冷笑:“何云一教了我?guī)滋兹f用的口訣,說無論是什么法術都能輕松破解, 嘖嘖, 你也不過如此,萬用口訣就能打敗你。我算是發(fā)現了,越是稱祖稱尊的, 水平越是馬馬虎虎。我奉勸你,還是低調做神吧?!?/br> 陶鈺想起方才跟何云一的對決,心里犯嘀咕,難道他真這么厲害。 王瑞瞧出陶鈺有些害怕了,正是打擊他氣勢的好機會:“他就是這么厲害,你這次算是走到盡頭了,不如投降吧,我替你說說好話,饒你不死?!?/br> 陶鈺瞇起眼睛,冷然的光從狹長的眼縫中流露出來:“哼,我告訴你,死的只能是天虛子,我大不了從頭再來!” “何必喊打喊殺的呢,握手言和不好么,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這樣吧,大家泡壺好茶,坐下來好好談談?!蓖跞鸨M可能的拖延時間:“他幾百年前把你趕走,但是你現在也讓他吃了不少苦頭,大家扯平了,仇怨一筆勾銷罷。咱們之間喊打喊殺的,豈不是讓天庭白白坐收漁人之利了么” 他嘴上這么說,但心里卻另有想法,你要把我送走,讓何云一化魔,就憑這惡毒的心思,就沒和談的可能。 先忽悠他把自己送回去見到何云一再說。 陶鈺聽了王瑞的話,眉頭微微蹙著,心說道,王瑞你這臭小子跟我玩心眼是吧,和談?沒可能的。 之前跟天虛子說什么扯平了的話,不過是轉移他的注意力,將王瑞的魂魄“偷過來”而已。 仇是一定要報的,天虛子是一定要收拾的。 陶鈺哼道:“何云一奉天庭的命令來剿殺我,沒有任何可能和解的,只有你死我活,王瑞你就省省你那點小心思吧。我原本在想,能將你送走就送走,沒想到你如此不識抬舉,死賴著不走,既然這樣,我只能對不起你的祖先,讓你魂飛魄散了。我不到萬不得已,不想用這招的,但現在,是你逼得我無路可走?!?/br> 說罷,王瑞只覺得身體一輕,接下便飛進了一個小瓶內。 關在小瓶里,他才知道躲到何云一袖中的好處,寬敞、舒適,而瓶內,逼仄、黑暗。 他對著瓶壁又踢又打:“陶鈺,你這個得了幾百年中二病,沒藥醫(yī)的王八蛋!卑鄙無恥!壞人無路可走,都特么是好人逼的,你脫褲子上吊死不要臉!” 罵了一氣兒,沒有回應,王瑞無奈的靠著瓶子光滑的內壁,唉聲嘆氣。 而這時,他聽到瓶外有聲音喊道:“不好了,陽信縣下大雪了,那口井被凍住了。” 下大雪了?雖然天氣轉涼了,下雪也正常,但下大雪應該還不是時候。 “陶鈺——放我出去!” —— 何云一算不到王瑞魂魄所在的地方,三天時間內,他尋遍他所能想到的地方,但都沒有他魂魄的蹤影。 陶鈺,陶鈺,他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他回到無極寺內,對著原本矗立著金像,而如今空蕩蕩的地方,目光沉靜。 他找不到王瑞跟陶鈺,但他能夠找到羅清的兒子,他在夢中見過他。 只要是見過的人,他就能找到。 何云一取出一枚銅錢,在空中放手,讓它立著漂浮在半空中。 然后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掐訣,沒一會,就聽銅錢口洞中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擠出一股股碎rou,好像有人被投進了碎rou器具,再被一點點的從銅錢孔洞中壓榨出來。 他要把羅清的兒子從銅錢孔中取過來。 他遭遇這樣的事情,陶鈺一定不會放任不管。 地上的血水碎rou越積越多,帶著溫熱的腥臭味。 突然,銅錢孔洞內流出的血rou戛然而止,而已經擠出來落在地上的碎rou正從孔中倒流回去。 顯然是有人在那邊施加了干擾,不讓他再繼續(xù)傷害羅清的兒子。 何云一冷笑,你肯露面相助就好。 他立即化作一縷煙塵,從銅錢口中鉆了進去。 他身處在一個寬敞的大殿內,地磚錚亮,角落里瑟縮著幾個呆頭愣腦的凡人,應該是仆從。 而距離他最近的距離,地上躺著一個雙腿殘缺,面上瘢痕猙獰的人。 他臉上沒一塊好rou,看不出年紀,但哭泣的聲音來看,年紀應該不大。 他看著雙腳殘缺的創(chuàng)口,又看了看地上那堆血rou,咬牙切齒的對何云一哭道:“就是你在害我嗎?!爹,萬萬不可饒他!” 一個方頭闊臉的男子盤腿坐在不遠處的地上,隨著他念動口訣,銅錢中的血rou倒流回來,貼補到了哭泣的少年腿上,很快,雙腿就被修補好了。 他這才睜眼:“何必欺負小孩子,沖我來?!?/br> “你就是羅清?叫陶鈺滾出來!”何云一是急脾氣,一向直來直去。 男子雙目低垂:“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但是你對我的兒子動手,我絕饒不了你?!?/br> 就在男子出手的一刻,何云一單手在空中劈了一下,一道藍芒閃過,男子雙腿便被斬斷,一雙腿還在立在地上,但除了腿之外的部分,已經栽倒在地,拖拽出一地的血痕。 “無極圣祖在哪里?”他不知道陶鈺,只能換個稱呼。 羅清捂著雙腿的殘缺處,就要念動口訣將自己的雙腿修補好,這時一只腳踏在他胸口,壓得一口氣上不來,嘔出一口血來。 “你拜的無極圣祖在哪里?” 羅清啞聲道:“我、我不知道……他老人家降臨的時候,沒有預兆的……每次降臨,用我的rou身教習教眾法術,或者傳給某個他得意的人高超的法術……每當那個時候,我都沒有意識……我不知道他是從哪里降臨的……” 真是傀儡,何云一失望直至,想起天庭完全剿滅羅門的任務。 此刻目光幽冷的掃視了下四周,抬手放出靈氣打穿大殿的屋頂,從袖中取出一個陶甕,放于地中央。 閉目掐訣,頃刻間,就見無數的魂魄從打破的屋頂鉆了進來,匯成了一股洪流鉆進了陶甕中。 等到沒有魂魄流入了,何云一收起陶甕入袖,走出了大殿。 院內橫七豎八的躺著沒有魂魄的信徒,如果七日內魂魄不回rou身,這些身體就會死亡。 至于魂魄,既然天庭的命令是讓他們形神俱滅,到時候,自然也是留不得的。 他冷漠看了看這些人,仰頭道:“陶鈺,你的嫡傳信徒都被我收了魂魄,你還不現身么?” 突然一只老鷹落在樹枝上,對何云一道:“隨我來。”撲閃著翅膀在前帶路。 何云一跟著老鷹飛了一會,落在了一處平坦的空地上,放眼四周,除了一棵參天蔥郁的大樹,什么都沒有。 而樹下,一個男子擺了一張桌子,正在悠然的喝茶。 他就是陶鈺了吧,何云一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的殺氣,不過,他并不會因此便放松警惕。 “將王瑞的魂魄還來。” 陶鈺抬眸笑看何云一:“至于么,為了個凡人要死要活的。誒?你可別輕舉妄動啊,小心傷了我,你的心上人也活不了。坐,先坐下?!?/br> 何云一沒辦法,他不知道王瑞的魂魄在不在陶鈺身上,不敢貿然攻擊,只得先坐下。 陶鈺咧咧嘴角:“我知道你將我嫡傳弟子的魂魄都收去了,怎么,你真想像天庭說得那樣,將我們都殺死嗎?” “除掉你們,天庭就不會再找王瑞的麻煩,他可以繼續(xù)留在這里?!焙卧埔荒坏溃骸坝媚銈儞Q他一個,值得。” “你還真他們說得話啊,他們還說元月初一才會降下災難,結果呢?”陶鈺隨手摘下一片樹上的葉子,扔給何云一看。 何云一就見樹葉的脈絡閃閃發(fā)亮,須臾,上面便顯現出一個情景,縣城里那條熟悉的主街,如今白雪皚皚,積雪足有幾尺厚。 街上沒有行人,偶爾有煙囪冒煙,但更多的人家,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