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說罷,將王瑞縮小與以往一樣放入袖中,飛身出了寺外。 本以為方才寺廟中的都逃竄了,這會外面沒有人,沒想到黑壓壓的人群卻都跪在寺廟外的空地上,朝著天空中一個金光燦燦的金像不停的叩拜。 金像巨大如山,是一個長須長眉的中年男子,目光低垂,冷峻威嚴。 “神仙——神仙——” 何云一掌中聚集靈力朝那影響打去,金色的光芒在空中驟然炸開,叫人無法逼視。 待光輝散去,那金像紋絲不動的浮在空中。 何云一皺眉,看來有幾分本領(lǐng),這時金像緩緩開口,聲音震天:“此地有魔,剛才壞了本神一個法身,此刻又要向本神挑釁么?”說罷,金像緩緩抬手,打出一個法印,朝何云一襲來。 何云一抬臂擋開攻擊,再次飛向空中的金像:“陶鈺,你不要裝神弄鬼了,我沒空陪你玩?!?/br> 將你們都收拾干凈,拿回王瑞的記憶。 “你這魔,阻礙我傳法。”空中的金像看向何云一:“真空家鄉(xiāng)就要建成,豈容你造次?!?/br> 話音剛落,何云一便見一道白虹朝自己奔襲而來,力量之大,如泰山壓頂,不過,現(xiàn)在的他,對于泰山壓頂并不畏懼,胸中翻涌真氣,會聚于雙手之上,稍一用力,就將這道力量化散為零落的金粉。 何云一對真空家鄉(xiāng)一點不感興趣。 他亮出右掌,用靈力凝結(jié)成一把透明的利劍,握于手中,朝空中的金像劈去,劍氣如虹,劃破蒼穹。 這一次,金像顯然被驚到了,身影一閃,從空中消失了。 何云一警惕的巡視一圈,不見金像的影子,恨恨的落回地上。 突然就聽樹上的麻雀冷冰冰的道:“何云一,我看你為了王瑞要死要活的,很是痛苦。本來已經(jīng)饒過你了,你何必還要跑來跟我過不去?!?/br> 同時,一個矮胖的婦人突然面無表情的看向他:“五百年前,你殺死我的rou身,將我的魂魄趕走,如今,我祝你陷入情劫,一報還一報,互不相欠?!?/br> 一個渾身勁rou,穿著短打的壯年男子亦語調(diào)麻木的朝他道:“我讓他們可以自由選擇性別,有使不完的錢,會法術(shù)自保,打破人、鬼、妖界限,盡情相處相愛,讓他們過的更幸福,有什么不對?” 何云一冷聲道:“你違背天條?!?/br> 這是分神,每一個都是陶鈺,卻又不完全是陶鈺,抓住其中一個沒有意義,得找出主元神所在的位置。 一只狗走到何云一跟前,嘴巴不停的動著:“天條是什么,能像油條一樣吃嗎?還不是一群老不死的神仙定的?天理還講究陰陽相合呢,你喜歡王瑞這個男人,有悖陰陽?!?/br> 又有一只烏鴉落在樹上嘎嘎笑道:“萬事萬物都有陰陽兩極,陰陽相輔相成,你喜歡王瑞,有悖天道!” 何云一此時突然看到一條盤蛇躲在草叢中,見它雙眼靈光一閃,他立刻知道,這便是陶鈺的元神,雙掌一翻,擲出一道藍芒,那條蛇頓時化為了一灘粉末。 此時,剛才跟何云一說話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的回過神來,面面相覷。 何云一走到粉末前,俯身捻了一點:“哼,叫他跑了。” 忽地,他覺得有些不對,王瑞怎么一直沒出聲,以前遇到這種吵嘴的事情,他一定忍不住出來幫腔了。 他翻看袖中,就見王瑞趴在那里,他取出放在掌中,喚著他的名字,卻見他一動不動。 他頓覺不好,趕忙將人恢復正常大小,摟在懷中:“王瑞,王瑞!” 王瑞呼吸微弱,任由怎么呼喚也不睜眼。 這樣的情況,他太熟悉不過了,他的魂魄不在了,被抽走了。 何云一眼睛一熱,又酸又痛,怒火攻心。雙手止不住的發(fā)抖,有憤怒也有恐懼。 王瑞的魂魄被他帶走了。 —— 王瑞有意識后,偷偷睜開一只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軟榻上,而不遠處的圓凳上坐著一個青年,二十幾歲的年紀,正低頭削梨子,表情認真而專注。 忽然,他朝王瑞這邊看來,王瑞趕緊閉上眼睛繼續(xù)裝死。 “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你快點坐起來,我有話跟你說?!彼f完,翹起二郎腿悠然自得的,看著王瑞吃起了梨子。 “……大兄弟……我能問你一句,你是誰么?” “我是誰,不是很容易猜么。你真是傻了吧唧的。” 這家伙難道是陶鈺?不管了,先懟了再說“你也不聰明吧,吃梨還削皮,果皮含有大量的營養(yǎng),甚至比果rou還高,你真是舍本逐末?!?/br> “哈哈,我舍本逐末?但是沒有我,你又怎么能在這里?遇到你的心上人呢?!鼻嗄曛噶酥缸约海骸拔?,陶鈺,你,王瑞。我陶鈺將你王瑞帶到這里的。” 王瑞整個人石化了,僵硬在原地,許久之后,眼珠才轉(zhuǎn)了轉(zhuǎn),表示自己還活著:“嗯……請你再說一遍。” 陶鈺慢條斯理的吃著梨子“我先來到這里,發(fā)現(xiàn)挺好玩的,妖魔鬼怪還能修仙,就在這里拜了個師門,結(jié)果修仙到一半,居然告訴我沒這里的戶口,不能成仙,氣死我了,大肆胡鬧了一番,結(jié)果被一個叫天虛子的給打趴下,送回現(xiàn)實世界了。 我回去后,氣不平,你想啊,能平么,耗費這么多精力在這里,結(jié)果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當然得打回來,奪回我的場子啊。于是在現(xiàn)實中繼續(xù)修煉,期間碰到個姓王的大財主,資助了我一些珍貴的藥材供我煉丹,他可真是個好人啊。 雖然后來我進山修行了,但一直記得他。 可惜好人沒好報,哪里都一樣,等我?guī)装倌旰蟪鲫P(guān),發(fā)現(xiàn)他的子孫凋零,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我看你可憐,我再次進入這里的時候,將你也帶來了,給你安排的身份,家族富足,父母疼愛,兄妹和睦,朋友眾多。 為了讓你能更快的融入新生活,連給你選擇的rou身長相和都你原本差不多,我真是對你無微不至了,希望你能在這里過的幸福一些。 也算報答了,你先祖對我的招待情誼?! ?/br> 王瑞心說果然是有安排的,就說么,自己怎么就偏巧穿了這么好的身份。 “給你安排好一切,我就再沒管你了,我物色了一個叫羅清的人做傀儡rou身,開始做我的教主。 他也是個苦命人,原本的生活毫無希望了,一次在深山中巡邏遇到了我之后,我說什么,他都答應。 當然我對他也不錯,替他回家收拾了給他戴綠帽子jian夫。 從那之后,我就是羅清,羅清就是我。 當然他那個兒子有點多事,不過不傷大雅。 結(jié)果等我把組織構(gòu)建的差不多了,準備收拾天虛子的時候,一回頭,發(fā)現(xiàn)你居然跟他談起了戀愛,真是……我當時的感覺就好像吃了一口老干媽拌西瓜……無法形容?!?/br> “你這個形容很好,我的現(xiàn)在的心情就是如此……”王瑞呆呆的道:“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騙你干什么,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你倆都私奔了,我只好讓羅清兒子跑到你夢里,提醒你自己的身份,結(jié)果你不僅沒醒悟,反而跟天虛子撩撥的更熱絡了。 我真是……養(yǎng)了一個白眼狼啊,把你帶到這里是希望你好好生活的,結(jié)果你反倒跟我的仇家搞到了一起。就算你的祖先對我不錯,但是你做了違背原則的事情,你覺得我還能放過你么?” 王瑞忍不住反駁道:“你有病吧你,我同意了么,你就把我弄到這里來!我多少次差點被妖魔鬼怪吃掉!這里是聊齋啊,你知不知道這里多危險?!還敢以我的恩人自居?別說笑了!” “這里雖然是鬼怪世界,但是幸福的普通人可不少,怎么就你活成磕磕絆絆的樣子?!”陶鈺忽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下巴,自喃道:“……且慢,好像我當初也是這樣頻繁遇到妖魔鬼怪,走投無路之下,才走入修仙之路的。 你既然也是這樣的情況,這么看來異世來的魂魄,和這里格格不入,因此冥冥之中,十分醒目,吸引著這個世界的注意力?!?/br> 王瑞想把這家伙揍一頓:“這就是根源了,我跟這里格格不入,除非修仙,叫魔物都怕我躲開,否則我就沒安生日子過!” 陶鈺被指責,心情壞了,冷笑一聲:“你該感激我才對,沒有我,你會遇到天虛子么?不過,你感激我,我也得感謝你,雖然帶你來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天虛子,但你陰差陽錯的竟然讓他如此牽掛,著實出乎我的意料,乃是老天爺給我額外驚喜。” 發(fā)現(xiàn)王瑞跟何云一的感情可以利用后,他接連派出白廣平和金世成。 雖然王瑞是他“朋友”的后代,但對何云一報仇的心,超越了一切。 王瑞可以被利用,也可以被犧牲。 誰讓他和自己的仇人產(chǎn)生感情,是他的錯,他活該。 王瑞贈了他一個白眼:“我的祖先真是看走眼了,竟然會資助你?!?/br> 陶鈺陰測測的笑:“王瑞啊王瑞,你別跟我叫板,你會后悔的。我能從何云一那里神鬼不覺的將你的魂魄帶走,你猜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對你的魂魄有天然的召喚力,因為你是我的攝魂而來的,只要我召喚你,就能讓你攝來。 而且你想過沒有,我能讓你來,就能讓你走。你不是嫌棄這里不好么,我這就送你走!” “???現(xiàn)在?” “沒錯?!碧这暤溃骸澳阒牢腋焱フ勁械馁Y格是什么,他們忌憚我的法術(shù),但是最讓他們忌憚的是,我的攝魂能力。我已經(jīng)夠讓他們頭疼了,如果我從咱們的世界再召喚成千上萬的沒有生死簿記錄的魂魄,足以讓他們恐慌?!?/br> 原來這才是上面妥協(xié)的原因。 王瑞跳下床,躲著陶鈺移動步子:“咱們有事好商量,何必讓我急著走呢,再說了,我的魂魄我做主,你未必能送走我,何必在此時消耗寶貴的法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br> “我當初能攝你的魂魄來,是因為你在那邊親人死光,孤身一人,沒有什么留戀。我現(xiàn)在能送你走,同樣如此,你在這個地方有什么留戀的嗎?父母meimei都不是真的。至于天虛子,你也忘了?!?/br> “怎么不是真的?!”王瑞堅定的道:“我已經(jīng)把他們當做真正的親人。” 陶鈺哼哼冷笑:“那就試試看吧?!?/br> 說罷,隔空取來一個香爐一根粗香,往桌上一撂,將香點燃后,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王瑞就見一縷飄渺的煙氣朝自己飄來,盤繞在自己腳底,而被它纏繞的部分,竟在一點點消失。 “攝你來的時候,你在睡夢中,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那么這一次,就好好看看過程罷?!?/br> 王瑞蹬腿想踢開這煙圈,但無濟于事,他無論是吹是扇,都不能動搖這縷輕煙分毫。 他跑到桌前將推倒那香爐,但手一碰,竟然穿了過去,陶鈺得意的笑道:“別掙扎了?!?/br> 王瑞也學著他的模樣笑:“你才是別掙扎了,你不知道你死到臨頭了么。天庭要派人收拾你。” 陶鈺無所謂的道:“我知道,不就是元月初一么,他們想出爾反爾,滅掉城池,毀我教徒么。隨他們大小便,我大不了重新再來。不過,我現(xiàn)在還是將你送走,這樣天虛子說不定會走火入魔,那就好玩了。一魔未凈,又來一魔。” “你這是玩火自焚,小心他真化魔,弄死你!” “反正他現(xiàn)在也奉天庭的命令弄死我,有區(qū)別么?橫豎都要和他對抗,顯然讓他更痛苦一些,我才劃算啊?!?/br> 不得不說,站在陶鈺的角度,他說的很有道理。 而這時,煙氣繚繞在王瑞的膝蓋處,他膝蓋下面的地方已經(jīng)不見了,正往他大腿侵蝕。 他情急之下,用手去打煙霧,不想這團霧氣繞在他手上,他的右手竟然也開始消失。 掙扎得越多,死得越快。 王瑞不服輸?shù)囊X道:“我不會走的,我一定會留下!” “你留下沒有意義,反正你也嫌棄這里。” “我是不喜歡這里,但是這里有我喜歡的人?!?/br> 陶鈺撲哧一笑:“你喜歡誰啊,你不是都忘光了么?!?/br> 王瑞心中顫抖,似有什么東西要噴薄而出,但同時,又被死死的壓制著,他沖不破。 “我……我……” 人的記憶不會失去,都存在心里,只是忘記了放在哪里。 他一定還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