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山北論戰(zhàn)

    雖說陳烈出任玉龍大營都護副使，賜封亭侯的爵位，是遲早的事情，但也需要帝朝正式行文才算塵埃落定。

    冊封亭侯，陳烈正式擠入武威軍的高層之列，還將有正式的封地以養(yǎng)部曲、家奴，也將從陳氏的旁支，變成陳氏的四大主支之一；而陳海作為亭侯“嫡子”，也將有資格直接進入太微宗上七峰內(nèi)門修行。

    而此前陳彰也好、陳青也好，都是開辟靈海秘宮之后，才正式進入太微宗內(nèi)門修行的。

    周鈞、葛同等人也甚是高興，他們跟在陳海身邊，也已經(jīng)被視為陳烈的嫡系了；陳烈獲封亭侯，他們在軍中或在宗門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年節(jié)將至，陳師弟是不是過兩天下山去給陳師叔慶賀此事？”周鈞笑問道。

    陳海抓住內(nèi)藏四枚通脈丹的漆封木匣，說道：“三天后，我們一起下山，給舅父慶賀獲賜之事……”

    ……

    三天后，天際剛剛露出魚肚白，四周的山野都還籠罩在皚皚白雪之中。

    陳海完成晨課苦修之后，牽著青狡馬緩緩走下蛇谷西嶺，吳蒙、葛同、周鈞三人早已經(jīng)都打點好行囊，守在西嶺山前等陳海下來……

    他們要趕在入夜前就到玉龍府城，天不亮就得從藥師園出發(fā)。

    看到陳海傷疤縱橫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瓷白光澤，也唯有吳蒙辟靈境中期的修為才能清晰看出這是什么征兆，他神色一振，說道：“少主已經(jīng)踏入通玄境后期了，可喜可賀……”

    陳海微微一笑，說道：“足明陽、手明陽主氣脈，都相對極好修煉，我卻足足用了四枚通脈丹，在別人眼里或許不能算是什么值得慶賀的事情。”

    吳蒙、周鈞、葛同都是尷尬一笑，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陳海。

    陳海踏入通玄境后期，前后共用五枚通脈丹，加上其他的丹藥消耗，僅丹藥的消耗總計就不下四萬點宗門功績，而他才修成四條靈脈。

    相比較之下，周鈞在六條靈脈的基礎(chǔ)，成功開辟靈海秘宮，多年來丹藥消耗加起來都不到一萬點宗門功績，兩人之間比較，差距有多大可想而知。

    而更關(guān)鍵的，陳海已經(jīng)服用五枚通脈丹，再服用通脈丹的藥力就會大幅減弱。

    而陳海此時所修成的足少陽、足明陽、手少陽、手明陽四條主氣脈，還是十二主氣脈中最容易修煉的，之后再想用通脈丹沖開其他主氣脈的可能性極低。

    這意味著陳海或許只能在四條靈脈的基礎(chǔ)上開辟靈海秘宮，踏入辟靈境的實力以及后續(xù)修煉的潛力都將受到極大的限制，不要說跟那些天才縱橫的宗閥嫡支子弟相提并論，甚至可能都不會如普通的內(nèi)門弟子。

    看吳蒙、周鈞、葛同他們氣氛壓抑起來，陳海哈哈一笑，行囊都由葛同他們幫忙準(zhǔn)備，策馬馳上新修的山道，先往黃龍淵方向馳去……

    他從開始就知道自己注定要走一條比凡夫俗子都要艱難的修行之路，兩年都不到，就能成功修成四條靈脈，踏入通玄境后期，為開辟靈海秘宮掃平障礙，已經(jīng)遠遠好過他的預(yù)期了。

    既然他注定要走一條與眾不同的修行之路，何必在意這些旁枝末節(jié)的小煩惱？

    ……

    武威軍大肆經(jīng)營玉龍山，鶴翔軍在南面的鹽川府也大舉擴張軍備，但近半年時間過去，雙方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短時間也看不出誰會有動作，畢竟都沒有做好充分的準(zhǔn)備。

    年節(jié)將至，玉龍山上下也都沉浸在歡慶年節(jié)的氛圍之中。

    陳海在吳蒙、葛同、周鈞三人的陪同下，在玉龍山里曲折行走大半天，才御馬馳出玉龍山，進在陳橋寨北部新建的玉龍府城。

    午后山里又下起了雪，玉龍山南北都一片皚皚素裹，新建的玉龍府城，要比陳海想象的更加雄偉，依山嶺地勢建造的城墻綿延二三十里，不比鐵流嶺東麓的蒙邑城稍小。

    即便是征用二十萬苦役，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間建成這么一座雄城，必然是從上七峰抽調(diào)大批精擅土系術(shù)法的玄修參與了建城。

    黑色如蛟龍潛伏的城墻，都有二三十米高，極其雄闊，壘砌的巨石間澆灌鐵汁，城墻還鐫刻大量的道篆，隱隱牽動天地間神秘的力量，使得這座城墻的任何一點，都能承受明竅境強者攻擊。

    陳?？伛R停在城墻之前，不急著進城，心里感慨萬千，實難想象在半年時間，為建這么一座雄城，大都護將軍府到底動用了多少資源。

    既然武威軍擁有如此雄厚的資源，為何玉龍等府縣持續(xù)數(shù)年大悍，而不積極賑濟，非等到流民作亂、地方鎮(zhèn)壓不住，才慌手慌腳的處置？

    抑或大都護府需要在與鶴翔軍的邊界發(fā)生這么一場民亂，以便有擴充軍備的借口？

    陳海不敢胡亂猜測下去，但武威軍的真正實力他已能從玉龍府城的修建中稍窺一斑，心里暗想，鶴翔軍吃錯哪門子藥，要撩拔武威軍這頭兇獸。

    這段時間來，陳海下了功夫研究大燕帝國的軍鎮(zhèn)制度以及分占燕州大半土地的諸多軍鎮(zhèn)。

    雖說鶴翔軍擁有兩名道胎境絕世強者坐鎮(zhèn)，其中一人更是出任朝廷的天樞院副樞使，但鶴翔軍治內(nèi)，宗閥世族壟斷修行資源的現(xiàn)象更為嚴(yán)重，寒門弟子只能依附于宗閥、宗族才有修行機會。

    看上去，這陳腐的體系令鶴翔軍治內(nèi)的宗閥、宗族實力更強大，但恰恰如此，使得鶴翔軍體系內(nèi)尾大不掉，內(nèi)部宗閥相互牽制，使鶴翔軍過去半年時間里在玉龍山南面積極擴張軍備，成效卻是不大。

    鶴翔軍雖然在玉龍山南面囤積的兵馬數(shù)量不少，聲名赫赫的明竅境強者數(shù)量甚至要多過玉龍大營，但防寨關(guān)隘的修建，則要差武威軍一大截。

    陳海不知道別人怎么看，他知道武威軍要從玉龍山出兵，只需要集中攻克數(shù)城，就能直指鶴翔軍的腹地，而鶴翔軍此時就算是想拿下玉龍山，在沿玉龍山險谷深壑新建的三十多座寨城關(guān)隘前，都要付出不輕的代價。

    在世人還普遍盯在那些修為在明竅境、道丹境以上的強者身上，陳海卻知道武威軍的整體動員能力，要強過鶴翔軍一大截。

    而天時地利人和，鶴翔軍在人和、地利兩項上都得分為負，陳海暗感或許不需要多久，武威神侯董良就要決意出兵了吧？

    “沒想到大都護將軍府竟有決心將玉龍府城建得如此雄闊?！敝茆x也極感慨的贊嘆道。

    “看來武威軍與鶴翔軍必有一戰(zhàn)了！”陳海說出他心中所想。

    “怎么說？”葛同疑惑的問道，“真要開戰(zhàn)，何需浪費如此巨量的資源，在此修建這么一座雄城？”

    “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大都護將軍府投入大量的資源，構(gòu)建玉龍山防線，都是采取守勢的表現(xiàn)，但未嘗不能理解為戰(zhàn)前的軍事動員?！?/br>
    陳海解釋說道。

    “武威軍數(shù)年前西出鐵流嶺，進擊金州東域，只能說勝負相持，之后有幾年沒有經(jīng)歷大戰(zhàn)，要展開新的大戰(zhàn)，除了兵馬外，財物等資源都需要進行新的動員跟整合，也要確認諸宗族在內(nèi)部不會有大的牽制。而慮勝先慮敗，出擊蘭川諸郡不利，大軍回撤還要有可守之地，這也是大興土木、修建玉龍山防線的關(guān)鍵。不過，諸多事情在有條不絮的準(zhǔn)備妥當(dāng)之后，大都護將軍確定有足夠大的把握，應(yīng)該就是兵出玉龍山之時……”

    “是嗎？”吳蒙也不怎么相信陳海的推測。

    陳海微微一笑，大燕帝國及諸軍鎮(zhèn)的關(guān)系，與地球曾發(fā)生過的某段歷史軌跡太像了，當(dāng)中央政權(quán)暗弱，無法有效節(jié)制地方之后，地方軍政又被軍事寡頭壟斷，甚至都世襲罔替，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還需要猜測嗎？

    鶴翔軍接受叛軍的投降，就是存有野心，而鶴翔軍都有不小野心，勃勃大志的武威神侯，又怎可能沒有更大的野心？

    看吳蒙、周鈞等人還是不解，陳海心想他在修為境界后，或許較長時間難壓制他們，總得有些東西擺出來令他們信服，繼續(xù)解釋道：

    “大都護將府軍在玉龍龍投入這么大的資源，不會控制小小的玉龍山就滿足的，而且武威軍西臨金州諸羌的威脅，太微山北又有妖蠻部族聚集，已經(jīng)是兩面臨敵，此時南面鶴翔軍已經(jīng)暴露出敵意，大都護將軍府極可能會先發(fā)制人，才不至于陷入三面臨敵的困境……”

    吳蒙卻是默不作聲，他以前卻是聽孫干說起過相似的論斷，沒想到陳海身居一隅，竟也有如此的見識。

    “是嗎？”周鈞、葛同略帶迷茫的看了新建的玉龍府城一眼，神色間又隱隱有著建功立業(yè)的興奮。

    陳海這次進玉龍城，一是年節(jié)團聚、慶賀陳烈正式獲封昭陽亭侯；而葛同、周鈞這次陪同陳海進入玉龍城，是他們二人在過去一個月，都分別是在五條靈脈及六條靈脈的基礎(chǔ)上，成功開辟靈海，踏入辟靈境。

    陳海身為陳烈的“嫡子”，就直接可以入太微宗上七峰內(nèi)門修行，這是宗閥“嫡子”的特權(quán)，而周鈞這次理所當(dāng)然要入太微宗上七峰內(nèi)門修行。

    他這次除了要與陳海同行前往太微山上七峰報道外，還要進玉龍府拜見陳烈；進入上七峰內(nèi)門修行之后，就會確認正式的師傳關(guān)系，周鈞想拜在太微宗第三代真?zhèn)麝惲业拈T下修行。

    不久的未來，武威軍與鶴翔軍之間若有一戰(zhàn)，也意味著他們新崛起的年輕一代，才有更多建功立業(yè)的機會。

    葛同年近四旬，即便是踏入辟靈境，也沒有資格進上七峰內(nèi)門修行。

    葛同雖然可以繼續(xù)留在軍中，擔(dān)任更高一級的中層武官，也可以回到黃龍淵道院擔(dān)任低級執(zhí)事，但除了還能從道院獲得一些實戰(zhàn)性強的術(shù)法之外，他就無法獲得辟靈境之后更高境界的根本玄法真訣進行修煉……

    葛同這次想加入陳族，正式成為陳氏一族的部曲。

    陳氏秘傳的宗族絕學(xué)，雖然跟太微宗的根本玄法丹鼎訣有很大的差距，但也是辟靈境玄修不錯的選擇。

    葛同正式加入陳族之后，就能與吳蒙等辟靈境家將一樣，修煉陳氏秘傳的青元劍訣，他同樣也渴望獲得更多的戰(zhàn)功。

    除了周鈞、葛同兩人外，周景元也選擇加入陳族。

    他好不容易修成第三條靈脈，修行就停滯下來，很難再突破到辟靈境，不過，周景元他此時儼然已經(jīng)是藥師園的大總管，而其女周輕云又在陳青身邊修行，他不加入陳族還有何求？

    沈坤沒有加入陳族。

    父為部曲、家將，子女皆為部曲、家將，想脫籍就要立下足以封侯的大功績才行——這就是燕州及大燕帝國奉行千年的規(guī)矩。

    沈坤與葛同、周景元一樣，即便踏入辟靈境，也沒有機會成為太微宗的內(nèi)門弟子，但他的幼子沈秀天資縱橫，入道院修行不到一年，就接連修成足少陽、手少陽兩條主氣脈，成為道院玄衣弟子，很有可能機會成為太微宗的內(nèi)門弟子，甚至真?zhèn)鞯茏印?/br>
    為了沈秀的前程，沈坤也不能直接依附于陳氏。

    陳海卻能明白沈坤的心情，并不會因此與他有半點生分。

    第63章 侯府家臣

    交換通關(guān)文牘，順利進了城。

    陳烈新建的亭侯府就在東城，陳海他們很快就看到嶄新的昭陽亭侯府，矗立在一條鋪石大街的盡頭。

    偌大的宅子占地有上百畝之廣，宅門之前是一座十?dāng)?shù)畝大小的廣場，兩側(cè)是一長溜拴馬石，系下種種靈騎。僅看這些靈騎，就知道出席今日夜宴的，都是陳烈?guī)で白畹障档膶㈩I(lǐng)、部曲；亭侯府派出十?dāng)?shù)人在外面，悉心照料這些靈騎。

    “陳肅！”吳蒙眼尖，喊過守在大門外的一位中年人。

    “原來是吳蒙你啊，”中年人大步走過來，笑盈盈的跟吳蒙招呼，目光遲疑的在陳海他們臉上轉(zhuǎn)動，問吳蒙，“這三位爺是？”

    陳烈此前在濺云崖有修行洞府，在微江城則有都武尉將軍府。

    陳肅此前是都武尉將軍府的副總管，此時陳烈調(diào)任玉龍大營都使副使，受封昭陽亭侯，微江城里的都武尉將軍府都不存在了，他自然也是趕到玉龍府城擔(dān)任侯府的副總管。

    陳海雖然沒有跟陳肅碰過面，但他絕不信精明干練的陳肅這時候會認不出他來，心想這個陳肅看來還是認定陳彰才是侯府的少主，竟然用這種小花招在他面前表明立場。

    陳海袖手而立，轉(zhuǎn)頭去看侯府大門懸掛的門額，“昭陽亭侯府”的赤鐵匾額自然是新掛上去，匾額乃赤精鐵所鑄，鮮紅艷麗，五個斗大的墨字，鐵劃銀鉤，蒼勁有力，有著說不出的蒼勁意韻……

    見吳蒙要跟陳肅解釋他的身份，陳海卻岔過話來，指著匾額問吳蒙：“吳蒙，你猜這五字是誰的手筆，功力不凡?。　?/br>
    “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孫干的手筆！”吳蒙說道。

    “孫干在我舅舅帳前擔(dān)任長史，是諸屬吏之首，都說他以文入道修為極高，現(xiàn)在僅看變五字就確實不凡；我們進去吧?！标惡Ｅe步往大宅門走去，看都沒看陳肅一眼。

    吳蒙瞥了一臉窘逼的陳肅一眼，也沒有再說什么，將他丟在一旁，與周鈞、葛同二人一起跟在陳海身邊，往宅子里走去；四匹坐騎都直接丟在外面，也不信陳肅他們真就敢不管。

    這大門后自然還有看守的扈衛(wèi)，看到陳肅這般窘迫，他們拒不能拒，迎不能迎，只能訕笑著眼睜睜看陳海他們徑直往院子里走去。

    這半年多來，陳海他們都沒有離開過玉龍山，更不識新建侯府內(nèi)的格局，但陳海此時身為少主，自然得有走入自家院里的從容氣度，就閑庭信步在有如迷宮般的院子里走著。

    片晌，就有幾個人從另一道院門后迎出來，為首的中年人，唇上留有一撮短髭，看著文雅得很，站在回字形的走廊前就長揖施禮：“蘇原不知道少公子這時趕到，都沒有出去迎接，真是失禮了。”

    蘇原才是侯府的總管，與孫干等人都是陳烈的左膀右臂，陳海此前都沒有見到過他。

    剛才陳肅要是直接就將陳海他們領(lǐng)進去，也不用蘇原親自找過來迎接，想必是他知道大門外剛發(fā)生不起眼的瑣事。

    “原來是蘇叔叔，陳海有禮了，”陳海還禮，又笑著說道，“剛才門口那個叫陳肅的是誰，竟然都沒有認出我來。我回去后，還要叫吳蒙好好查查，看陳肅有無子侄在黃龍淵道院修行，我倒要幫他好好照顧一番！”

    蘇原自然也不喜歡心機太淺、過于急切的陳海，但也沒有想到陳肅前腳剛得罪了他，他后腳就公然表示要報復(fù)到陳肅的子侄頭上，他也只能面不改色的在前面領(lǐng)陳海往諸將聚宴的大廳走去。

    跟著蘇原的幾人，都是侯府的主事，聽了卻是暗暗心驚。

    與陳族嫡系能直接進上七峰內(nèi)門修行不同，陳氏的旁支以及部曲家將有修煉天賦的子侄，都只能先入道院修行。

    而陳烈在玉龍大營任職，受封昭陽亭侯，正式的食邑之地就封賜在玉龍府，他們這些人都是陳烈的嫡系部曲，子侄以后更是只能進黃龍淵道院修行。

    也就意味著不管他們怎么瞧不起這位少主，他們的子侄只要進黃龍淵道院修行，都會落到這位“少主”手里，而且此前已經(jīng)有不少子弟，進黃龍淵道院桀驁不馴被收拾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