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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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凝再度逼問,岳梓柔一下子說不出來,只好抽抽噎噎地說:“我爹爹在我小時候就請了先生來教我四書五經,平時他處理衙門要務我也會在旁觀瞻的,朝政之事多少懂一些……jiejie流落在外,什么都沒學過,她能做好我一定也可以做好的……” 她竟然還敢嘲笑修儀! 書凝一下子氣炸了,擼起袖子就要教訓她,結果被流胤箍著腰抱到了一邊。 “把岳姑娘送回去?!?/br> “是!” 影衛(wèi)迅速帶著人走了,幾個騰挪就不見了身影,書凝被流胤箍得動彈不得,越發(fā)暴跳如雷,差點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你攔著我做什么!你沒聽見她剛才說什么嗎?簡直就是只白眼狼!要是沒有修儀她能有這么好的日子過?竟然還敢看不起修儀……你放開我!我要撕了她的嘴!” 流胤也不跟她爭,揚臂一甩就把她扔上了馬背,自己跟著坐在了后面,銀鞭落下的一瞬間,馬兒甩開蹄子就沖了出去。 書凝頭暈眼花,又被顛得一陣反胃,在憤怒中悄然握緊了小拳頭。 等一會兒上了船她饒不了他! 第53章 猜測 回去的時候坐的仍然是那艘海船,一路乘風破浪,徑直北上。 或許是之前受了傷身體尚未恢復的緣故,岳凌兮這次在船上極為不適,昨天還吐了一回,什么都吃不下,書凝想辦法從廚房弄了點清淡爽口的東西給她嘗嘗,剛鉆進船艙就見到一尊門神杵在那兒,頓時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你在這干什么?” 流胤巋然不動地看著她,道:“我還能在這干什么?” 書凝一噎,伸手就去掀他:“讓開,我要進去給修儀送吃的!” 那具穩(wěn)如磐石的身軀竟也讓她掀得一動,讓出了大半邊空位,眼看書凝即將推門而入,流胤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你別忘了,前兩天你的針眼才消下去?!?/br> 聞言,書凝霎時惱羞成怒。 “難道是我想看的嗎?還不是陛下隨心所欲慣了,張狂起來向來不分時間地點,得虧是碰上修儀這個軟柿子任他搓圓捏扁,要真來個潑辣的我看他怎么辦!” 一貫忠心護主的流胤竟然破天荒地沒有計較她言語中的不敬,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盡管再大點聲,看陛下聽見了會不會把你扔海里?!?/br> “你——” 書凝氣結,只想擰他幾下就好,偏偏手里端了東西奈何不了他,一時憋悶不已,最后只得忿忿地哼了一聲,旋即擰身而去。 艙門厚重,房間里的兩個人絲毫沒有察覺外面發(fā)生的事,還在研究岳家的案子。 “十年前黎瑞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甚至都不夠資格參加朝議,他是如何偽造中書省的文書并調動下級州府的官員為他賣命的?” 岳凌兮整個下午都在翻閱黎瑞的檔案,每一頁都已經滾瓜爛熟,卻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線索,所以這件事一直是個無法解答的迷題。楚襄斜支在橫案旁,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案臺,俊美的五官被籠罩在昏黃燈影之下,顯得嚴邃而幽深。 “兮兮,這些都是次要的,我們應該弄清楚的是他的動機。” 岳凌兮緩緩回過頭來,眸中浮著一層nongnong的哀傷,語聲卻極為平靜。 “即便他與岳家有深仇大恨,非要滅了全族才能解氣,為何不像這次一樣派出殺手暗中除掉我們?當時岳家受岳群川牽連已經樹倒猢猻散任人踐踏了,他這么做也不會引起他人注意,如此大費周章還留下了隱患,實在令人費解?!?/br> “他是派出了殺手,只不過去的是岳氏本家那邊。” 楚襄沉聲說完便將岳凌兮勾到了懷里,仿佛只有感受著她溫暖的氣息和嬌軟的軀體時,那種后怕感才會從心底慢慢消失。 幸好被殺的不是她。 裴昭在訴說岳氏本家遭人屠戮的情景時就像是描繪了一張修羅地獄圖,偌大的宅子里遍地都是尸骨,腐臭熏天,面目全非,青石磚上溝槽里都灑滿了鮮血,甚至連窗臺上擺放的杭菊都被染成了赤色,散發(fā)著濃烈的腥味,一眼望去幾乎能讓人嚇至暈倒。 這些慘狀他并不打算跟岳凌兮說,畢竟時過境遷,于事無益,只是徒增她的壓力罷了。 “由此看來,黎瑞的主要目標應該是岳氏本家,而據(jù)我了解,他入朝為官之時岳群川正值盛勢,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沒有交集,所以交惡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那么……就只剩下兩種可能?!?/br> 岳凌兮從他懷中抬起頭來,眸底劃過一簇亮光。 “他是替別人做這些臟事的。” 楚襄長指撫過她順滑的發(fā)絲,在頰邊停留了一瞬,爾后低聲道:“他年輕時不得志,在工部待了五年還是個小小的員外郎,宋正鴻曾經推舉過他兩次,都被父皇以資質平庸駁了回去。后來有一年棠河決堤,他提出了一個絕妙的解決方案,這才嶄露頭角,如今想來,他背后或許有人提點,而除掉岳家就是他們這筆交易中的一環(huán)?!?/br> “這個只有等回到王都再查了。”岳凌兮沉思片刻,月眉漸漸擰作一團,“陛下,另外一種可能是什么?” 楚襄面色趨冷,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句話:“他也是當年律王謀反案的從犯之一?!?/br> 岳凌兮愣了愣,一股寒意從后脊蔓延開來,連骨節(jié)似乎都凝成了冰柱,令她渾身僵硬。 十年了,若他真是從犯并且隱藏身份至今,那也太可怕了。 思及此,她突然意識到不對,旋即脫口而出:“陛下,以黎瑞的智謀而言絕不可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更何況律王發(fā)動政變時他還只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官,根本不足為律王所用,說不定是指點他的那個人——” 話音戛然而止,她發(fā)現(xiàn)楚襄定定地凝視著她,眼中盡是毫不保留的贊賞。 她與他想的毫厘不差,幕后黑手通過某種隱秘的方式參與了謀反,但沒有被查出來,只有岳群川知曉,他怕秘密泄露就想將岳家的人趕盡殺絕,可惜這是個大工程,沒有人幫忙他根本無法完成,所以他就選擇了郁郁不得志的黎瑞,借他的手殺人,然后再將他推至高位。 一切都連上了。 但這也只是他們的推斷罷了,并無依據(jù),真正的答案還要靠黎瑞來揭曉。 岳凌兮凝著那雙水色淺眸看向楚襄,他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聲,指腹輕輕掃過她臉頰,溫存中帶著些許安撫之意。 “且把心放下,有我在,他插翅難逃?!?/br> 她雖然聰慧機敏,但遇著這種傾覆朝野的大事總歸是沒經驗亦沒把握的,有他一句話便如同含下一顆定心丸,那種慌張不安的感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陛下……”她眼角發(fā)酸,忍不住去摟他的肩頸,“我讓陛下費心了。” “知道就好?!背迓月砸恍Γ瑱M臂箍住她的腰,“準備拿什么來報答我?” 岳凌兮驀然抬起臉來盯了他一陣,然后脆生生地說道:“陛下,我以身相許可好?” 聽到這話,楚襄半天沒有吭聲,笑容亦漸漸沉落不見,爾后寬袖一揮,紙硯印璽如數(shù)滾落于天工織錦地毯,她尚且來不及驚呼就被他一下子按在了橫案上,緊實堅硬的身軀壓下來,擠得她胸口發(fā)悶。 “若是有第二個人待你如此,你也會以身相許?” 岳凌兮沉吟片刻,旋即搖頭:“不會?!?/br> 楚襄稍稍氣順,又道:“為何對我與其他人不同?” “陛下與其他人本就是不同的?!痹懒栀獾种募绺C,垂下長睫細聲道,“這世上哪里還有第二個人能有陛下這般嚴明睿智、剛正驍勇?我是平凡之人,自然無法免俗?!?/br> 平時聽到她這樣夸獎,楚襄定是滿心舒暢,今天卻有些不耐。 “若我并非楚國天子,亦無這一身光環(huán),你可還會如此?” 岳凌兮怔怔地瞅了他半晌,眼中霧氣徐徐散盡,徒留一汪水亮,楚襄俯視著她,忽然感覺身下有什么東西拱了拱,原來是她的手鉆進了兩人身體的縫隙之中,然后一路往下,隔著夾絨錦袍輕輕撫弄著他堅實的腹肌。 “即便陛下不是陛下,身體總不會變,每每觸及我都覺得分外安心?!?/br> 這倒是實話,夜里睡覺之時她總是喜歡把手搭在上面,對這二兩rou不知有多喜歡。 楚襄喉嚨里逸出一聲低哼,臉色稍微好看些了,岳凌兮似乎沒有注意到,自顧自地說道:“我對別人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所以我想,陛下于我而言是不同的,我愿意把自己交給您?!?/br> 這還差不多。 楚襄壓下臉龐吻了她一陣,沒有深入,只是吸吮著她粉嫩的唇瓣,直至水滑透亮才將她放開,道:“便以身相許。” 岳凌兮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兩人達成共識之后不久,外頭忽然傳來了流胤的稟報聲:“陛下,船已經??吭诎犊冢梢赃M城投宿了?!?/br> 按照原定行程他們應在今天到達常州,然后改走陸路,三日之內就能回到王都了。 楚襄摟著岳凌兮坐直了身體,道:“去拾掇一下,我們要下船了?!?/br> 她乖順地點頭,起身就去屏風后面換衣服去了。 半個時辰之后他們順利進入了酈城,盡管刻意遮掩了行蹤,但他們不曾想到,王都那邊已經有人收到了皇帝即將歸來的消息。 城郊別苑。 “陛下已經到常州了?消息是否屬實?” “千真萬確,屬下不敢妄言。” 老者停止轉動掌中的檀木核桃球,面色略顯凝重——陛下怎么會這么早就回來?實在不符合常理,難不成他找到什么證據(jù)了? 他越想越覺得不安,不經意朝下方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黑衣人欲言又止,當下便開口怒斥道:“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樣子!” 黑衣人不敢隱瞞,只得硬著頭皮道:“屬下聽說黎大人前陣子私下調了批人去江州,而剛才回來匯報的人說,陛下一行人中間似乎有傷員,所以屬下才斗膽猜測,黎大人是不是已經……已經動手了……” 老者瞳孔猛然一縮,跟著便拍案而起,眼角眉梢皆染上了重重怒色。 這個黎瑞,竟敢背著他做出如此愚蠢的事來,當真該死! 武陵城外百里即是關東軍的營地,謝懷遠又是楚襄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不知有多忠心,在這種地方貿然動手無異于找死!難怪楚襄會提前回來,不是抓到刺客就是找著證據(jù)了,他們馬上就要被人將軍了! 老者素來穩(wěn)重,此時不禁也變了臉色,在廳內來回疾走數(shù)步,思索著有什么計策能化解眼下的危機,沒過多久忽然腳步一頓,面露狠色。 事到如今也只能棄車保帥了。 他轉過頭對黑衣人道:“你去安排一批人在常州通往京郡的路上等著,見到陛下就動手,能殺了最好,殺不了就不必過多糾纏,留下這個就可以?!?/br> 老者把一塊印有黎字的令牌扔到他面前,他詫異地問道:“您是要我栽贓給黎大人?” “哼,他本來也不干凈,老夫不過是送他一程罷了?!崩险呙嫔廁v,冷不丁地問出一句話,“老夫記得他兒子去了仙云城游玩還未回來罷?” 黑衣人怔了怔,很快就領會了他的意思,抱拳施了個禮就匆匆離開了。 老者坐回上首,掌中雙球重新開始轉動,在黑暗中發(fā)出接連不斷的喀喀聲,聽起來甚是毛骨悚然,他似無察覺,目光筆直射向漆黑長空的盡頭,似要攪動深云濃霧,靜海生波。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多的話十點還有一更,重要章節(jié)(看我眼神) 第54章 遇襲 自打出了酈城雪就一直沒停過,這才讓人恍然發(fā)覺確實已經回到北方了。 茫茫野徑,一輛青幔厚屏的雙轅車從中經過,留下兩條清晰細長的轍印,駿馬飛奔在前,噴吐著熱氣,踏碎了雪泥,過盡千重白影才依稀得見山巒巍峨的輪廓,皚皚雪峰,霰飛霧漫,宛如人間仙境。 景色美則美矣,氣溫卻是極低,車廂里置了座銅獸小鼎,膛內數(shù)顆銀絲炭閃著耀眼的紅光,不斷涌出熱流,可即便這樣都難以驅散從窗門縫隙中滲進來的寒意,岳凌兮身體還虛著,自是難以抵抗,不一會兒就手腳冰涼。 楚襄見此情形又塞了枚小暖爐在她懷里,然后將她抱到膝蓋上坐好,輕嘆道:“傷未大好就跋涉千里回京,實在是為難你了?!?/br> 岳凌兮輕搖螓首,又向他偎近了些,汲取著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暖意。 如此急切地趕回來完全是為了岳家的案子,他尚且不提辛苦,她受這點累又算得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