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眼中有星河、最強(qiáng)重生陣容、女配又在禍害世界[快穿]、嬌寵女官(重生)、她活不過二十八歲、天子掌中寶、軍少霸寵二婚妻、穿書成蛇也是條正經(jīng)蛇、一見鐘情[快穿]、重生哈利波特
梁靖唇邊不自覺地勾起笑意。 那邊廂玉嬛自將披風(fēng)搭在架上,看梁靖深冬天氣只穿著青金色長衫,也沒罩披風(fēng)大氅,只管站在那里傻笑著瞧她,便蹙眉道:“外頭眼瞧著要下雪了,天那么冷,也不知道穿厚些,就這么騎馬亂闖——先前給你備的那兩件留著壓箱子么?” 過去碰了碰他手背,沒覺得涼,這才稍稍放心。 梁靖卻已反手將她握住,“出門時穿著的,從東宮趕過來,忘帶了?!?/br> 提起這茬,玉嬛倒是想起了心頭記掛的大事,“說起來,這回蕭敬宗死得蹊蹺,能在刑部大牢做手腳的人沒幾個,如今既然沒動靜,想必是皇上有意整治,蕭家要倒大霉。京城里還有旁的消息嗎?” “蕭敬宗死的那天,皇上召見過永王,那之后他便閉門謝客了。” 蕭家倒霉,永王卻龜縮在府里,怎么看都是有貓膩的。 玉嬛還想深問,卻見梁靖眸光微凝,帶著點揶揄不滿,“你惦記的就只這個?” 這話酸溜溜的,總算是泄露了情緒。 他在東宮身負(fù)重?fù)?dān),平常早出晚歸格外忙碌,今日特地趕回來接她,連披風(fēng)也顧不得穿著,也是有心、玉嬛莞爾,將兩只手臂環(huán)在他頸間,聲音也溫軟起來,“也惦記你呀——”她稍惦腳尖,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晏平哥哥?!?/br> 溫?zé)岬臍庀⒋翟诙?,這撒嬌調(diào)侃般的低喃格外勾人,一路到人心里去。 梁靖眸色更沉,猛然收臂將她箍住,咬牙沉聲,“那還拖到這么晚才回來,樂不思蜀了?”閑著的手自肩膀游至腰間,輕輕一捏,因怕弄疼了她,力道頗輕。這卻觸到玉嬛腰間癢rou,她下意識縮了縮,笑著想躲,卻被梁靖打橫抱起,壓在床榻間。 床榻厚軟,錦帳香濃,外面北風(fēng)呼嘯遠(yuǎn)去,眼前身邊,卻只剩嬌軀溫軟,唇舌香甜。 …… 許是先前韓太師的教訓(xùn)太過慘痛,這回景明帝出手時,手段便圓潤了許多。 從前痛恨世家積弊,他跟韓太師合力,劍鋒所指的便也是這些罪名,但凡觸碰的,或輕或重,都需按律論處。然而各處世家傳承,即便家主行事正直,不做有違律法的事,對府里人盡力約束,也難保底下有仗勢欺人的。 那些罪名一股腦翻出來,幾乎是一道道炸雷轟下,波及各處。 蕭家也趁機(jī)渾水摸魚,曲解圣意,籠絡(luò)眾人將景明帝逼到角落。 十余年的消沉蟄伏,磨去昔日風(fēng)發(fā)的意氣,也磨去當(dāng)年人中龍鳳的驕矜自負(fù)。 景明帝這回利劍出鞘,單單指著蕭家清算,不波及別處一絲半點。趁著蕭敬宗急病而死,蕭家兵荒馬亂,而永王懾于威壓不敢擅動的時機(jī),迅速調(diào)動了許多官員。蕭家羽翼或是革除,或是貶謫問罪,或是明升暗降,原先擰出的一股繩被分散在各處,立時成了散沙。 這般動作在朝堂上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有不肯就范拼死一搏的,也被東宮和皇帝合力壓下。 先前蕭敬宗入獄時,蕭敬清上躥下跳地尋人幫忙,淮南謝家和魏州梁家卻都觀望態(tài)勢逡巡不前,多少也讓別處心生疑慮。如今事情鬧得更大,景明帝雷霆手腕壓下來,單指著蕭家窮追不舍,梁靖也趁機(jī)放些消息出去,只說這是蕭家驕縱太過,在宮廷內(nèi)外皆見罪于皇帝,才招此殺身之禍。 這些消息迅速散往各處,多少能安撫人心。 別處見事不關(guān)己,沒人肯出頭幫蕭家,自然也不愿當(dāng)出頭鳥去惹晦氣。 如此一來,便只剩蕭敬清獨自苦苦支撐,孤立無援。 短短大半月的時間,蕭家最得力的羽翼被清洗了大半,加之失了蕭敬宗這半壁江山,逐漸零落凋敝下去。御史們的舉告彈劾一件接著一件,刑部和大理寺被東宮和皇帝協(xié)力推著,將罪名一件件查實,連同先前蕭家勾結(jié)的武將都被調(diào)換查辦。 朝堂上地動山搖,卻因事先查得細(xì)致,頗為順?biāo)臁?/br> 到臘月初時,蕭家罪名落實,被奪了爵位,查封府邸,隨后男丁或是問罪斬首,或是充軍流放,女眷亦未幸免于難。府中仆婦丫鬟及管事也多被官府帶往各處發(fā)賣,在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昔日烈火烹油、簪纓繁華的世家,曾將皇帝逼入絕境割舍太師,氣勢洶洶。也出了兩位貴妃,在相位弄權(quán)營私,朋黨無數(shù)。到如今傾塌問罪,前后也不過三四個月的而已,昔日黨羽或是被清洗,或是樹倒猢猻散,各自銷聲匿跡。 茶余飯后談?wù)撈饋?,或是拍手稱快,或是嘆息榮華云煙,卻都是事不關(guān)己。 唯有兩位蕭貴妃痛失至親,縱然榮寵地位如舊,卻已不復(fù)先前的意氣風(fēng)華。 蕭敬宗過世后沒多久,小蕭貴妃便病倒在了榻間,過后蕭家問罪清查,她使了無數(shù)手段去求景明帝,卻都被一句內(nèi)廷不得干預(yù)朝政的話堵了回去。即便景明帝萬般愛寵照拂,小蕭貴妃也迅速消瘦病弱下去,太醫(yī)日夜守在宮里,卻束手無策。 這些消息零零碎碎地傳到玉嬛耳中,也不過換一絲嘲諷笑意。 當(dāng)日韓太師被蕭家扣了大不敬的罪名,逼得闔府落難,蒙冤而死。今日他蕭家問罪傾覆,也不過天道輪回而已,且蕭家這是罪有應(yīng)得,沒什么好同情的。蕭敬宗兄弟葬送性命,還能告慰太師亡魂,叫人快意。 玉嬛擁爐而坐,想到故去的祖父和爹娘兄長,心緒翻涌。 外頭寒風(fēng)凜冽,大雪自昨晚飄起來,時斷時續(xù),這會兒又是紛紛揚(yáng)揚(yáng)。雪積到腳踝,外面滿目茫然霧氣,出去也只能凍得瑟瑟發(fā)抖,她掀簾瞧了會兒,便落下厚簾子,往側(cè)間去。 側(cè)間里火盆熏暖,書架高聳,寬大的書案上筆墨整齊,硯臺尚未凝干。 遂叫了丫鬟過來磨墨,她取了玉管在手,想寫點東西,落筆時,腦海里浮起的卻是梁老侯爺門前石碑上的那幾句詩——天道夷且簡,人道險而難。休咎相乘躡,翻覆若波瀾。寫完了,自端詳一陣,丟開紙筆,取了盤中新洗的香橙,命人去拿小刀,打算剖開了慢慢吃。 外頭風(fēng)雪聲里,忽而有院門吱呀微響。 她心念一動,才走出側(cè)間,便見梁靖滿身風(fēng)雪地走了進(jìn)來,那件厚實的墨色大氅積滿了雪片,連同鬢角眉梢都沾了不少。屋里熏得極暖,他進(jìn)來沒走兩步,眉梢發(fā)間的雪片便融了,化成水珠滾下來,鬢角也被打濕。 玉嬛見了莞爾,過去幫他解了大氅,見里頭縫的袋中露出一角紙箋,動作微頓。 “這是?” 梁靖眉目被風(fēng)吹得冷峻,聲音卻帶著笑,“取出來瞧瞧?!?/br> 玉嬛依言取了,將大氅遞于石榴,展開掃了兩眼,眉梢便浮起喜色,待將內(nèi)容全都看完,已是眉開眼笑,臉上盡是驚喜,“這都是他親口承認(rèn)的?是何時拿到的?” “就在方才,我隨殿下去獄中,蕭明輝親口承認(rèn)。我稟過殿下,謄了一份給你瞧?!?/br> “這可比旁人的指證管用多了!”玉嬛握緊那封證詞,詳細(xì)看了兩遍,盡數(shù)記在心里,便隨手去燭邊燒盡。 自梁靖取出韓太師當(dāng)年案子的卷宗后,兩人便在暗里搜羅證據(jù),至今陸續(xù)搜羅齊全,卻都是旁人的證詞。而今日梁靖帶回來的,卻是蕭家人親口承認(rèn),且蕭明輝是蕭敬宗的親兒子,更比旁人可信。 她著實沒想到梁靖還能拿到這東西,驚喜之下,纏著只問他是如何拿到的。 梁靖哪會跟她說獄中的那些酷烈手段,只含糊道:“蕭家憑女人博富貴,能有幾個鐵骨錚錚的男人,熬不住便招供了。怎樣,你夫君答應(yīng)的,都做到了吧?” “自然!夫君一向說話算數(shù)!” 嬌俏眉眼間帶了點諂媚揶揄的味道,更增靈秀,梁靖低笑著邀功請賞。 玉嬛趁著沒仆婦丫鬟來打攪,便將香橙慢慢喂給他吃,又道:“蕭家的事到如今,總算是塵埃落定。既然連這都審出來了,祖父的案子,也該翻到明面了。哼,永王原本還指望蕭家能把他推上皇位,如今龜縮不前,卻是反受其害了。” “不過還有兩位蕭貴妃。”梁靖搖了搖頭,“皇上到底念舊情,留著她們,也是變數(shù)?!?/br> “那可未必?!庇駤?jǐn)D了擠眼睛,“她們走到這田地,就算皇上愧疚安撫,也是有了裂痕。若能讓她們是狗急跳墻,沒準(zhǔn)兒還能給永王幫倒忙,到時候,咱們等著永王自取滅亡便是。” 這話出乎所料,梁靖眉峰微挑,“說來聽聽?” 第69章 第69章 側(cè)間里唯有夫妻二人相對, 外頭風(fēng)雪陣陣, 吹動窗扉。 因梁靖向來不喜成群的人服侍, 他進(jìn)門后,石榴瞧著沒什么吩咐,便留了熱茶果點在桌上, 帶著丫鬟仆婦到別處忙去了。珠簾外屋門緊掩,玉嬛也不怕旁人聽見,只管拿銀刀破開另一顆香橙,隨口道:“你覺得永王是怎樣的人?” “人面獸心,笑里藏刀?!?/br> 梁靖自然不會給永王用好詞。 玉嬛聞言莞爾,“那是自然,除此而外,他跟東宮太子比起來, 做事時有何不同呢?” “太子性情端方正直,行事也沉穩(wěn)有度, 即便會用許多手段,卻甚少做虧心的事, 也不像永王逢迎長輩,籠絡(luò)人心。而那位么……論才學(xué), 應(yīng)是有的, 畢竟是皇家血脈, 有名師指點。不過論起朝堂政事, 他卻不及太子久經(jīng)歷練, 先前出風(fēng)頭, 也不過是仗著朝中有蕭敬宗,后宮有貴妃而已?!?/br> 這話倒是不假。 玉嬛縱然對永王深懷芥蒂,前世在他手下數(shù)年,也知道那位對長輩體貼關(guān)懷,極得人心。不過他的地位聲勢全憑旁人助力,景明帝必定是看在眼中的,是以前世哪怕太子蒙冤被廢,也始終不曾將永王挪入東宮。直至臨死時,身邊沒了能倚重的人,才將江山托付在永王手里。 而這回,舊事自然不能重演。 玉嬛想著舊時種種,眼底也籠了一層寒色,“他確實沒旁的本事,不過見風(fēng)使舵的本領(lǐng)卻是無人能及。先前兩位蕭貴妃得勢,蕭敬宗居于相位,便耐不住誘惑生出奪嫡的心思。而今蕭家撞到皇上的刀刃,他便龜縮起來,不肯出頭——舅父表親都在其次,他最看重的,仍是皇上的心。只要順著皇上的心思,待這陣風(fēng)波過去,他仍能得恩寵,伺機(jī)而動?!?/br> “這樣圓滑有眼色,想揪短處都難?!?/br> “所以要讓他賊心不死,自曝其短?!?/br> 她的聲音低柔,笑容卻是狡黠,梁靖瞧著那不懷好意的笑,忽而明白過來。 ——倘若設(shè)法將兩位蕭貴妃斬草除根,永王在內(nèi)在外都失了助力,沒準(zhǔn)能徹底打消奪嫡的念頭,往后安分行事,保住性命,沒事再給太子添點堵??扇羰橇粢痪€生機(jī),待風(fēng)波過后兩位蕭貴妃重新挽回些許圣意,永王心有不甘,沒準(zhǔn)會放手一搏。 屆時他斷了半邊臂膀,又有玉嬛這么個天底下最隱蔽的內(nèi)jian盯著,哪還會有舊時聲勢? 沒了蕭家居中斡旋,宮廷內(nèi)外互通消息時,玉嬛前世所知的那些眼線,便能盡數(shù)派上用場,徹底將永王推到深淵里去。 梁靖會意,眼底旋即浮起笑意。 …… 既已拿定主意等永王自取滅亡,且這陣子永王十分乖覺地閉門謝客,沒露出半點忤逆不滿的意思,東宮便也沒窮追猛打。且蕭敬宗倒臺后官員調(diào)動頗多,朝廷未穩(wěn)之際也不宜起風(fēng)浪,太子揣摩著景明帝的心思,也只字不提永王和蕭家的干系。 連同為韓太師翻案的事也暫時壓著,免得景明帝過年也不得安生,老人家心生不豫。 整個臘月,朝堂內(nèi)外都安靜得詭異。 后宮里小蕭貴妃病勢雖好轉(zhuǎn),大抵是對景明帝對付蕭家滿門的事懷著芥蒂,便一直稱病,甚少伴駕。景明帝比她大了三十歲,且畢竟有情分在,倒也沒計較這些事,只是偶爾過去探望,旁的時候或是宿在東宮,或是去蕭貴妃那里走走,在發(fā)落了涉案的官員后,沒牽連別處半分。 京城外各處世家見他沒動靜,也都暗自放下心來。 平安無事地過了年節(jié),到二月初,韓太師的舊案便被翻到了明面。 梁靖自上京后籌備了一年有余,又拿到蕭家人的口供,手里證據(jù)早已搜羅得周全。而景明帝對太師的事耿耿于懷十多年,如今扳倒了蕭家且別處風(fēng)平浪靜,便再無顧忌。待懷王爺居中通了消息,一拍即合。 遂由刑部出面,只說審問蕭敬宗的案子時,得知蕭家當(dāng)年曾構(gòu)陷重臣、蒙蔽君王,拿偽造的證據(jù)羅織了韓太師的冤案。 景明帝聞之盛怒,遂命大理寺調(diào)閱卷宗,理出端倪后,重查舊案。 之后的一切便順理成章,只是重審舊案手續(xù)繁瑣,且梁靖搜羅的證據(jù)須交由大理寺一一查驗,難免慢些。 到了這地步,景明帝、懷王和太子都有意翻案,審案的結(jié)果幾乎是鐵板釘釘。 玉嬛為此事籌謀多年,前世甚至為此誤入歧途,錯幫了永王、賠上性命,如今塵埃幾乎落定,那顆懸著的心便徹底落回腹中。 剩下的,便是斬草除根、清算舊怨了。 …… 再度見到永王,是在二月底的京郊。 仲春時節(jié)芳菲盡綻,整個京城籠罩在柳絲桃李間,繁華威儀之外,又別有繾綣風(fēng)光。乘車從府里出去,兩側(cè)蔥蘢青翠,暖風(fēng)和煦,到得城外,則山環(huán)水繞、阡陌相通,目之所及,皆是蓬勃的朝氣。 玉嬛去歲身在靈州未能賞春,今年既有梁靖在身側(cè),自然是要常出城踏青的。 夫妻倆不愛繁瑣,各自縱馬出城,盡興馳騁罷,晌午時往近處的香云寺用素齋。 香云寺離城頗遠(yuǎn),又沒大德高僧來增名氣,香火頗為冷清,只是寺中素齋做得極好,且寺后萬竿翠竹連綿,景致也不錯。夫妻倆用了飯便在竹林散步,玉嬛遠(yuǎn)遠(yuǎn)瞧見有僧人陪著為錦衣玉服的男子漫步竹林,目光便頓住了。 “那是……永王?” 隔得太遠(yuǎn),她沒想到永王會來這般偏僻小寺廟,不甚確信。 梁靖卻是目力極好,就著玉嬛所指瞧過去,很快便認(rèn)出來了,“是他。過去瞧瞧?” 玉嬛瞥了那邊一眼,目露哂笑,“若能給他添點堵,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