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含糊一聲，成池醒來，頭疼欲裂。

    天已大亮，光直晃晃的透過窗戶紙，叫醒了宿醉的人。

    成池要了兩碗蜂蜜水，一盆清水。收拾一下，與新朋友馬瑚把臂同游，玩山玩水好不自在。

    待到府試放榜日，榜下圍著密密麻麻的人。

    過縣試府試即為童生，就可以從考試中暫時解脫出來，再考就是院試，考秀才。若是過不了府試，下科又要先考縣試，再考府試。縣試三年兩科，再考又要等一年半。

    學(xué)子寒窗苦讀，年復(fù)一年，費盡心力，考場影響太多，考一輩子也是有的。那些成池見到的白首考生也是如此。

    放榜之日人群喧嘩，府衙前早早圍了一層層的人，都是不看榜的街坊也在附近看熱鬧，比縣試放榜熱鬧多了。

    “讓一讓，讓一讓?！瘪R瑚一手撥開人群，身體靈活在人群中游走。馬瑚開道，成池跟在后面擠著。

    “噯，我的帽子?！?/br>
    “你踩我腳了?！?/br>
    “兄臺，原諒則個，原諒則個?！?/br>
    ……

    榜下一片嘈雜，人群吵吵嚷嚷，踩鞋的丟帽子的都是，成池自己也注意著下腳，別踩著人。

    到了榜下，成池衣服領(lǐng)子也亂了，周圍都是人，抬手都困難，也整理不了。

    若不是不放心，成池會找地方安坐，如同縣試放榜那樣，做個安靜的美男子，等著唱名報喜的衙役，再給些賞錢，盡顯優(yōu)雅從容?？上?，天不顧我，考場遇糟心事了。不過，現(xiàn)在也說不上壞，得個朋友也不錯。

    想著，忽的身邊更擠了。成池跟著退了兩步，抬頭一看，是發(fā)榜的人來了。

    來了四人，領(lǐng)頭并行的兩人，靠內(nèi)的一個雙手捧盒，靠外的一個持刀開道。那位持刀的刀未出鞘，舉著刀鞘橫立，攔著人，他后邊兩個照做。

    “退——”

    考前的人聽聲后退，留出兩尺寬的走道。

    “放榜——”

    那人拿出一圈榜單展開，貼榜，長長榜單貼在布告處。

    看榜的考生眼神灼灼，目光盯著榜單，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看著找著。

    不自覺的往前移，人群又前去了，成池馬瑚也擠在榜下。密密麻麻的名字，成池從后往前掃去。雜文不好，成池心也半提著，不求其他，上榜即可。

    “第五十名，孫尚邦。”

    “第四十九，錢再桑。”

    ……

    “第十一名，狄世頤。”

    沒有！

    再看還是沒有！

    “池子，甲榜?！瘪R瑚扭頭沖成池喊著，“看甲榜！”

    成池聞聲掃去，看著紅榜右角上寫著一道小字，“第三名，成池。”

    府試錄五十，前十為甲。一地童生在考生中錄取者不足十之一二。這第三的名次，是個頂好的名次。何況還有雜文一場的事故？成池只希望看在縣試案首的份上給過了，到不求名次。

    轟——

    “童生”到手，心中大石頭落了地。第三名，意外之喜吧。

    再看甲榜。

    “第二名，勞爾，第一名，狄一銘?！本呤遣徽J識的人。

    夷縣此屆府試參考者三十三人，錄取者僅十之一二，僅六個，成池，范表叔和四個同鄉(xiāng)。夷縣往年也就是四五個。聽說秀才錄取更低。

    科舉歷來北方比南方好考，可南方各府之間也有差異。錄取一看人口多寡，一看文風(fēng)昌盛與否。安平府常寧府人口差不多，常寧府甚至人口數(shù)量更多一點，可在科舉上安平府讀書人更多，競爭也更激烈，考試時尤為如此。所以常寧要比安平好考。

    一府之內(nèi)，也有不同。

    夷縣比起昌縣暢縣尚算繁華，人口多些，可讀書人更多。概因明公名揚天下、詩傳后世，夷縣離得近些，體會深些。家里有些條件的，會叫家中子弟讀書。若是聰明的，哪怕集全族之力，也竭力供養(yǎng)。

    夷縣文風(fēng)昌盛，有數(shù)的名額，搶的也比常寧別的地方厲害。哪怕僅是“童生”，拿了取得科舉四試第一關(guān)院試的考試資格，爭奪者眾。

    每當如此，安平府的考間傳聞就響起了，大抵是有批人比我們更慘吧。

    考生間流傳“秘事”，自來傳的飛快。

    府試錄取五十名額，夷縣獨占了六個。加之成池雜文一場的突發(fā)事故，考生間傳言更廣了。

    “知道常寧成郎嗎？聽說啊。在考場上，別人卷子飄他那去了，耽誤了好些時間，被批上“不慎”二字，還是考中了，果真有本事。”一人有些佩服。

    另一個搶著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和主考問對了，他就以示清白，直接交卷了?！?/br>
    “不不不，我聽說是常寧成郎是考場上被風(fēng)刮跑卷子了的。學(xué)道還問他了‘你為什么早交卷?。俊?，成池說‘清風(fēng)獨愛我，素娟尚嫌多?！@就是我的草稿，清風(fēng)把我的稿紙早早送與考官批改，然后考官一看，就在卷子畫上一個圈，過?！?/br>
    又聽一聲猜測道：“說不得是當場過了，壓一壓，取個第三名?？紤]常寧成郎的年紀也是正常的，我們這不比安平，可沒有這么小的案首，不是把一府顏面壓下去了嗎?！?/br>
    ……

    “聽見了嗎，大家都認可你?！瘪R瑚笑著對成池說道。

    大堂周圍有一邊的“小雅間”，不是二樓單獨的房間，而是可以卷起的竹簾，繪上美人圖，卷起和大堂通著，有時候有說書的和賣唱女。放下就可以和大堂隔開，也就擋開視線，不隔音。

    小隔斷里成池馬瑚二人對坐，中間是小桌，聽著隔壁的八卦，磕著瓜子，很是安逸。

    “明明你才是馬虎鬼?！背沙卣f完就耷拉眼，努力扯了一邊嘴角，十分無語。

    謠言至于智者，可大家比起理性分析，更熱衷于八卦。傳的內(nèi)容想想都不太可能，就說當場畫圈批過就不可能，放榜前沒風(fēng)聲，放榜后就突然“當場批過”呢？

    馬瑚一拿茶壺，“小的給您老斟茶?！瘪R屁味十足。

    無怪馬瑚如此諂媚，“不慎”是大批語，普通人背上了和白秀才那年的“無狀”待遇差不多。不是怕別人把當年事翻出來，而是評語傳揚沒了前途。考試糊名，哪怕考上了，座師也不待見，有個什么事，上官也不放心。

    成池也就懟一聲，“不慎”的不是他，自然可以辯駁，只要不宣揚罷了。而且相對這個莫名扣上的“不慎”，成池的常寧成郎、詠石一句、第一神童……名聲都要大的多，往后還有更多，成池是無懼也無憂的。